胡俊的身子一软,重新压在丁威的身上,一双手顺势卡住了他的脖子。
他说,我们一起死吧!
胡俊的死士看着这一幕,只知道趴在地上死命的求胡俊放手,陷入疯狂的胡俊又怎么会听他们的。
花池也不晓得是吃错了什么药,拼命阻止他去救人。他虽然没什么武功,但整个人却抱住了谈三,一时半刻的谈三竟然也挣不脱他。
别说是一般人,这些个江湖人看见这一幕也是手足发软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水儿一介女流,挣脱惊慌的侍卫冲了上去,拼命的想扳开胡俊的手。胡俊抬起左手一掌拍在水儿的额头,可怜这娇滴滴的女子象抽去了骨头跌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谈三挣脱花池也冲了上去,却见眼前白光一闪,一白衣人挡在了面前,只见他双手一扬,紫衣侯整个人就昏了过去。丁威此时早已是呈昏迷状。
白衣人迅速抱起两人径直从楼上跳下去,向镇外奔去。
这一切如电光火石瞬间发生。
还没等谈三回过神来,也听得一阵喧哗,一群捕快打扮的人涌进了茶楼。
无论在什么时代,当凶案发生时,来得最晚的总是执法者。
为首一个捕快狂吼:全部给我锁起来。
【第七章】
为首一个捕快狂吼:全部给我锁起来。
随后就是混乱的群殴。
谈三挂念着被抱走的丁胡两人,无心念战。
只是虚应几招就想跑,谁知道这小小一个镇子,里边的捕快竟是一个强似一个,扎手得很。弄到后来,谈三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并不象自己认为的那样厉害。
这江湖真是个个人都不简单啊!
他趁着混乱的打斗,往茶楼四方一望,看见紫候府的人也战得颇为吃力。
接着就看见花池躲在柜台后面向他招手,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窗户,谈三会意,边打边走,到了柜台边就发现花池和一开始就藏身在那里的茶楼老板象阴沟里的耗子挤成一团。
此情此景让他在如此严肃的场合也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花池瞪了他一眼就攀在了他身上。
谈三也不客气,直接提着花池的领子,如拎小鸡般带着他从窗户逃逸,隐隐听得后面的捕快一声声喊打喊杀。两人象受惊的幼兽,一口气跑了十几里。
直到来到一片林子两人才停下来相视狂笑起来。
花池说,你那样子真可笑,你不是想做大侠吗?恐怕江湖上没一个大侠象你这样逃跑吧。
谈三说,你以为你那样子就好看了,我还以为看见了一只会发抖的小老鼠。
两人就此开战,互相嘲笑直说得口干舌燥。
说到后来,花池一怒。说,谈三啊,谈三,你莫得意,你不想知道那胡俊和丁威最后有什么结果么?
谈三一楞说,就算我想知道,现在也找不见他们了啊,也不知道那突然冒出来的白衣人是什么来路?
花池笑道,呵呵,今个儿让你见识见识小爷我的厉害。说着就从腰间的锦囊里摸出了事物来。
在花池掌心闪动着翅膀的绿壳小虫就象没发育成熟的苍蝇。
谈三一瘪嘴说,你的宠物没伤了你的眼吗?
花池得意洋洋的说,伤我眼的除了你这庞然大物,我还真找不出其他东西了。你可别小看这只虫子,它能嗅出这方圆百里的一种特殊的异香。
说着,两人就看见绿壳小虫从花池的掌心飞起,化成绿色的小点向前飞去。
花池示意谈三跟上。两人跟着小虫如飞而去。
谈三说,这跟我们找人有关系吗?
花池瞄了谈三一眼,成叹息状说,三爷啊,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自然是聪明的我在胡俊身上涂上了那种能吸引我的小宝贝的异香啊。
谈三吃惊的问,你怎么做到的?
花池说,胡俊这人一看见丁威三魂就飞了两魄,我对他做什么,他都全然不知。他一上楼我就将香粉弹进了他的腰带。这两人也是冤孽啊。
花池深深一叹,若有所思的一楞又说,你若存有救这两人的心思最好是放下的好。救丁威死的就是胡俊,救胡俊亡的就是丁威。这场情劫早就是你生我死的局。人在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想那一直奉信着这一套的胡俊初见丁威必定没料到最后自己会爱到如此深,所以才会做得这么绝。爱上最恨自己的人和爱上自己最恨的人要么身死,要么心死。除此,无它。
谈三深深的望了一眼花池说,所谓的劫指的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的结,它其实也就是人的执念。爱或者恨,其实都只是一念之间。
花池吃惊的回头看着谈三,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什么,最后却大笑了起来,怪声怪调的说,少来啦,三爷,这么一本正经的,害得人家吓一跳,还以为你吃错药了。
谈三一阵苦笑,想,难得自己说点有深度的话出来居然被嘲笑吃错了药。罢了罢了。
花池又说,其实我们在这里感叹个什么劲呢?胡俊和丁威是生是死,又关我们什么事?
谈三说,那你还跟去?
花池却不言语了。
半天才说,好象就是这里了。
远处听得一阵兵器撞击之声。
【第八章】
远处听得一阵兵器撞击之声。
两个人这才发现他们已穿过了林子,眼前豁然开朗。
周围环山,山上是一些嶙峋的石头。
在眼前的开阔地带上丁威和胡俊正厮斗在一起,那个白衣人为了阻止两人也加入了混战。
谈三正想上前,就听到花池一声喊叫。
他看见丁威拿着匕首合身扑了上去,势如破竹,竟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胡俊本在抵挡白衣人的攻势,回过身来看见这一幕一呆,手反射性的发掌,他练的本是硬气的功夫,拳脚大开大合,一拳出去虎虎生威直直的打在丁威的腹部。
丁威一声痛呼,一口鲜血喷出。人被打得撞上了身后的岩壁。
然后众人只听得头顶一阵轰隆声,一块巨石竟然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从天而降将底下的渺小生物--丁威压得粉碎。
后来谈到当时那一瞬间,花池有点害羞的不承认自己的手居然不听使唤的捂住了眼睛,而谈三则记得自己忘记了呼吸。
胡俊象支离弦的箭没有任何犹豫的冲了过去,把这辈子被他伤害得最深也是最爱的人推了出去。
碎石和灰尘在至少三分钟里模糊了视线。
尘埃落定之时,谈三看见丁威跌坐在距离事故现场五米远的地方。
他的腰带在地上扭曲着,另一端紧紧的握在一只钢铁般的手里。
手的主人大半个身体被压在石堆下,他的眼睛几乎突出了眼眶,一眨不眨的瞪着丁威,用最后的力气吐出了三个字:爱……我……吗?
他问,然后来不及等到答案高昂的头颅象失去了弹簧低低的垂了下来,瞪视着苍茫大地。
谈三走了过去,看了看胡俊的尸体,然后说,他死了。
一直茫然的坐在地上仿佛吓呆了的丁威一听到这话,全身一抖,人象被针扎一下子爬到胡俊身边。他伸出手指放在胡俊的鼻端,然后,又移到死者的颈项,探了探。
确定胡俊真的死了。
丁威抬起头望着谈三痴痴的说,他死了。
是。他死了。谈三又说了一遍。
随后,就象四川变脸的戏法丁威趴在地上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在地上打滚。
大约是触到了伤口,他吐了口血,笑声嘎然而止。
他看着谈三开始说话:你听到的,对吗?他问我,爱他吗?
他伸脚踢了胡俊的尸体一下,说,这人是疯的。看见我第一眼就要我跟他,象女人一样跟着他。我说不。他就亲手用那把紫霞穿透了我亲弟弟的心脏。我虽然是江湖人却吓得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他又问我。我当然说不。结果,他带我去看我父母的尸体,两个人的脑袋裂成了几十块,脑浆还溅在他的衣袍上。他就穿着那件衣服抱着我去见我身怀六甲的老婆,四、五个男人围着个孕妇。那场景说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他第三次问我。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丁威嘴角泛起一道浅笑,仿佛那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我对他说,不。我想我也疯了。其实算什么呢?他不是就想要我心甘情愿的让他上吗?被他上一次也不会少块肉,只不过流点血而已。值得拿自己老婆孩子的命来换吗?你们一定不相信,直到今天他一次也没碰过我。杀完了我的亲人,他又拿最好的奇珍异玩来哄我开心。他真傻,难道他真的以为人可以忘记以前的一切,因为一些虚假的温柔。呵呵,实在是太可笑了。我一直想死了算了。可又想如此血海深仇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曾?难道这些事情竟是我的错吗?…………直到现在我才想通,也许我的死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就这么让他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临死还问我是不是爱他。……
丁威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只剩哽咽的声音。他坐在地上,象只受惊过度的兔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谈三望了花池一眼,示意离开一会儿让丁威一个人静一静。
花池走到一直盯着山崖发呆的白衣人身边,拱手说,这位兄台,不介意的话,我们到外面一叙。
白衣人回过头,看来胡俊的死也给了他极大的打击,他点了点头,三个人相携往外走去。
走到看不见丁威的身影,三个人才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一时间都没说话。
花池先开口说,不晓得他哭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胡俊。
谈三看了花池一眼,对白衣人说,兄台,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打了起来?
白衣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
两人一省,方醒悟这个人竟然是个哑巴。
白衣人从地上拾起一根枯枝,在地上写了几行字。
谈三和花池凑过去一看,只见地面上写着:严云。嗓子受伤,不能讲话。胡俊,旧识。丁威醒后,水儿。打斗。死。
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词语,花池禁不住笑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是你叫严云。因为嗓子受过伤,所以不能讲话。你和胡俊以前认识,所以才想救他们。没想到,丁威一醒过来,记起胡俊杀了水姑娘,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也不想活了,两个人就打了起来,才会发生刚才那幕惨剧。
严云赞许的点了点头。
花池得意的一笑对谈三说,白痴,明白了吗?
谈三说,你不说这么大堆废话我也明白。
谈三此时其实是不大想理花池的,他注视着严云,觉着这个人有着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但看那眼、那眉、那嘴唇又分明是没见过的。
正想着,却看见丁威从里头走了出来,象缕幽魂从三人的身边走了过去。
谈三叫了几声丁公子,但丁威全然没有反应。
花池一阵毛骨悚然。耳边听到谈三的喃喃自语说,爱他吗?
花池一惊,敲了谈三的脑袋一下,说,你发什么呆啊,跟死人说一样的话,你想吓死小爷我吗?
又说,那个人是不会爱胡俊的。
谈三说,你怎么知道?
花池洋洋自得的说,因为我是花池啊,我鼻子一嗅,就知道什么人可以接受男人,什么人死都不会。丁威是个喜欢女人的人,绝对不会错。
谈三一时间没说话,半晌才小小声的嘟哝一句说,精神上也不可以吗?
这句话偏被耳尖的花池听到了,他直直的看着谈三。
谈三被他的眼神吓一跳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花池身体一扭,靠在谈三身上,朝他耳边吹了口气说,三爷,老实交待,你真的没和男人开过荤吗?不是有句老话吗?叫得越响的狗越没用,也就是说,不叫的狗才咬人啊!
谈三脸一红,随即推开花池道,你发春也要看看场合,让严公子看了笑话。
花池呵呵一笑,身体转向严云,眨着眼睛说,严兄啊,你怎么看呢?
瞬间,严云石化。
花池长笑声未断,突然一拍大腿说,糟了,差点忘了正事。
说着就往胡俊陈尸的地方跑。经过谈三身边时,凑到他耳朵上悄悄说,白痴,教你一条真理,对男人来说,世界上是没有所谓精神恋爱的。
【第九章】
谈三跟着花池重新回到胡俊死的地方,花池站在旁边一个劲的叹息。
怎么?谈三问。
花池说,也没什么,江湖嘛,最没价值的就是人命了。只是你看…………
他指了指,谈三看见胡俊的胸口上插了把黑色的匕首。
匕首看起来钝钝的,一点也不显眼,远不如胡俊先前所用的紫霞那般华美锐利。
它深深的插进了胡俊的心窝。只露出了把手。
花池说,恨一个人到底会到什么程度呢?他都为他死了,他还要亲手刺他一刀。用他给他的利器。
谈三看着花池一瞬间怅然的眼神,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同样站在这片蓝天之下,为着他所不知道的原因而露出如此悲伤的神色。
所以,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想伸出双臂将这个人紧紧的搂在怀里。
然而,手却垂在身畔始终牢牢的捏着腰间的那块玉佩,就象在过去的十年里对着同样的眼神却始终没有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一样。
花池伏下身,手腕一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沾着凝红血渍的匕首在阳光下散发出幽蓝的光芒。
胡俊之所以有万贯家产有个最重要的原因,胡家是江湖最为著名的铸剑世家。花池说,胡俊更是少见的铸剑高手。从他手中出来的剑每一把都是江湖人趋之若骛的珍品。例如他随身携带的紫霞,那把剑用了天山雪池出土的百炼铁。剑身薄如蝉翼,可以随意扭曲折叠;盈之内力可以刚猛到将一个人从头顶一剑劈下不歪斜一分一毫。
花池一叹接着说,但是,江湖人很少知道胡俊最拿手的却是制作匕首一类的短长度利器。这把匕首名字叫“歼魂”。它是胡俊的顶峰之作。据说,在二十年前,胡俊决心制作出一把前所未有的匕首,可以直追刺秦靳柯所用的“鱼肠”。他用了十年的时间走遍全国甚至深入了身毒、大月氏等国,找到了一种举世罕有的铁料。又用了十年花费无数人力物力,近期方铸成此物。半年前此物出炉的那一天,胡俊宣布他失败了,并亲手将命名为歼魂的此物溶于炼炉。当时我就奇怪,胡俊此人为人最是嚣狂,从来不会大张旗鼓为自己的失败品向武林同道交待的说法。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把歼魂做得太成功了,成功到连胡俊都害怕它会为他惹来麻烦。
花池说着手一挥,手里黑漆漆的短剑直接就插入了压在尸身上的巨石。匕首很轻松的没入石头的内部,但也仅此而已。显然这出乎了花池的预料。
花池一楞,不甘心的说,怎么会这样,它是胡俊亲手给丁威的不应该只是把比普通匕首锐利的东西啊。
谈三一笑说,给我试试。
谈三将匕首拿到手里,意外的轻巧,很明显是给没武功的人用的。他略一凝神,全身气流运转,行至歼魂之时,只觉内力一泄,竟源源不断的涌向那薄薄的剑身里。
谈三一惊,赶紧想收回,却发现内力已不受自己控制。
花池在一旁只看见谈三脸色一变,仿佛无法控制歼魂一样直直的将歼魂插入了花池刚才刺入的孔穴。
然后花池以为自己在做梦,尸身上的巨石竟在一瞬间化为粉砾。
谈三一松手,歼魂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厉害的武器!谈三砸舌道。
花池则拾起歼魂笑着说,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神兵利器。想那丁威必是被胡俊废了武功,否则只怕胡俊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才死在巨石之下了。
谈三说,这是胡俊对丁威的心意,你就这样拿了,恐怕不太好吧。
花池瞪了一眼谈三说,你是杀手耶,杀手是什么人?就是无血无泪,狼心狗肺,丧尽天良,为了钱什么都会干的人。而你,一个杀手却为一对情人的定情信物向你的主顾,你的上帝提出抗议。诉说你多么有正义感,你不觉得你没有职业道德吗?
谈三说,职业道德我有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人的良心才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