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头不长的他树敌无数,惹得校园是怨灵四出,甚嚣尘上。
鉴于美丽少女的魅力从古至今都被无数次的证明了是弗远无界,万分伟大的,所以等到这个期末临考西方经济学
总论的时候,所有财大大二国金系的孩子们看了看原版英文厚达六百九十五页的书,看了看日历上荧光笔标出的
考试日期,再看了看自己还可以被当几次的界限图,这些执掌中国未来经济动脉的人集体决定派出该系大二系花
二名,趁夜深人静,月高风劲之时找林老师聊聊天,这两个女生里还有一个是林老师的老乡,而且还是一个区的
老乡,大家希望美女老乡出马,可以更成功的达到「泪汪汪」的境界,从而撬开林老师的牙,挖出保过的几道论
述题的范围来。
话说两位美人身负重职,于当夜梳妆打扮妥当后在宿舍喝了半瓶啤酒后就出发了。
她们到了林老师的家,离学校不远,听说是林老师的私房呢。
她们按响了林老师的门铃,听到了林老师的脚步声,渐近,渐近──
门打开,林老师的脸色如洗碗的抹布,难看至极。
「老……老师晚上好……」
「林老师……您好……」
美女甲、乙同时想到一件事情,原来多帅的帅哥也有这样衰的样子,男人这东西果然不可信任。
「你们有事?」林老师语气还不是普通的差劲。
「呃……」
「这个嘛……」
美女甲、乙同时觉得冷汗淋漓,有转身落跑的欲望。
正在这时,就在此刻,屋里的电话铃,它响了。
美女甲、乙看着林老师,林老师的面目表情突然,真的是很突然的,变得柔和起来。其实他也没乐也没什么太大
的表情变化,只是看着他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他整个人都在放松,从身体到心灵。
「你们先进来坐会儿吧,等我处理完这个电话再说。」
果然,美少女相视,心有灵犀,今天晚上这事,有戏了。
林老师很奇怪地并没有马上去接电话,他施施然地等着铃声响过一、二、三、四、第五声的时候,才准确无误地
抄起话筒,其动作敏捷到美少女们怀疑他这样练过多少次了。
「喂?!」果然是林老师,又冷又酷的声音。
「我刚才在和学生讲话,谁有工夫接你电话了?!」美少女面面相觑,汗之。
「唔,唔唔,知道了,你能不能换点词,每天都是这一套我听都听恶心了!」他骗人!美少女们心里说,同情电
话线那端的人看不到林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笑,志得意满的样子。
时间飞快的在流逝:二十……二十五……三十……分钟……
林老师已经浑然忘记还有美女等候,抱着电话筒窝在沙发里,眉眼含春,边骂对方「怎么老是说废话?!」边乐
此不疲地滔滔不绝着更多的废话。
可怜两位美女如坐针毡,手机的短信回了一个又一个,都是一样的。
「别问了!老师还在打电话呢!」
「好了,那就这样吧。」当美女们听到这句话从林老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激动不已,顿觉生命之希望所在,刚
抖擞起精神,就听得林老师又说:
「啊,对了,还有件事,今天你怎么打的这么晚?你这样会打扰到我休息知不知道,啊?!」
………………
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废话循环双方就问题:一、电话打晚的原因;二、电话不再打晚的保证;三、电话什么时候
打最合适;四、明天的电话里说点什么等……问题展开了激烈而友好的讨论。
就在美少女们觉得这世界已经彻底变成黑色,此行基本无望,顺便担心楼下那两个还在苦苦等候的「那人」时,
林老师总算挂上了电话,回过头来,他春风得意地对美女们说:「对不起啊,让你们久等了,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可以帮的一定帮忙。」
天啊地啊主啊孙悟空柯南啊,你们开眼了啊。
热泪盈眶地,美女们说明来意,得到林老师的鼎力相助,不但给了范围,还给出了范围中的三大重点,不但给了
重点,还给了重点考的可能题型。
美少女甲过于陶醉于胜利的喜悦,一没小心问了句。
「林老师,刚才和您打电话的是您女朋友吧?她出差了啊?」
林老师一下愣住,再一下尴尬的笑道不是啊不是啊,只是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现在带着他们高中的一支球
队在外地集训,怎么会怎么会想到是我女朋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如果这个时候大家都哈哈一笑这事也就结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家都知也都揣着明白使胡涂多好,可怜
美少女甲兴许是等的时间过长,屋里的空气流通得也不怎么好,有一点点脑缺氧,因为她甜美地追问了一句。「
怎么不是啊?听林老师您对他说话的口气什么的我还以为肯定是呢,而且您还特别的喜欢人家呢,啊,对了,老
师您该不会还在偷偷喜欢人家的阶段吧?」
美少女乙第一时间见到了闻言而风云色变的林麟老师,而且第一时间预见了事情的严重性:林麟老师平时一向是
以阴阳怪气,不露声色著称的,这样一个人轻易露了真性情给你,准没什么好事。
那次期末考试西经的难度和广度都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程度,正好说明了美少女乙不单是长的漂亮,
还拥有聪明的头脑──她不幸料对了。
她在期末考场上拿到那份题的时候并没有和别的同学一样开始诅咒林麟老师的祖宗八代,她自己也奇怪怎么在那
一个剎那,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被说穿心事而气急败坏的林麟教授。
☆☆☆
天刚到六月的边上,就已经热到不行,太阳毒辣辣地炙烤大地,晒得连平时最有精神的小孩都蔫头搭脑的。
林麟躺在家里的竹椅上,旁边摆着冰镇的西瓜和绿茶,空调开着,扇子拎着,别提多舒坦了。林爸爸躺在另一张
竹椅上,和儿子一样闭目养神,爷俩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样惬意的宁静被进来的林妈妈毁掉了。
「林麟,你小子回家够会享受的啊!」
「嗯。」
「嗯什么嗯你?也不张着干点正事去,好好的双休日你就只会躺着!」
「重点,妈,有事说。」
「你多大了,啊?我和你舅妈大姨介绍那么多女孩给你,你倒好,一口回绝一个不见,你想干嘛啊你?世界小姐
好看,人家也不上中国来啊!」
「切,妈,您儿子不愁没人倒贴的,您不热啊,这么激动?」
「你看看对门人家卫平,比你听话多了,多早晚让去相亲准去,对了,就是你,你李姨说了,你老跟着人家去干
嘛?闹得那些姑娘倒都看上你了,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欺负卫平,亏着人家脾气好,又有耐心才容着你到今儿…
…」
「那是那个白痴板砖哭着喊着求我陪他去的,我还不乐意呢。」
「你怎么老叫人家孩子板砖?!人家孩子长的挺周正憨厚的,全让你给叫傻了,真是的,一点也不可爱的孩子,
卫平就从来没叫过你竹竿吧?」
「他敢!他敢想想我都饶不了他!」
「以后人家有了女朋友,可不许你再当着女孩的面这么叫卫平了知道不?这回你李姨给他找的这个姑娘可正经不
错,是个护士,听说长的可好了,人又温柔……」
「什么时候?哪次的?我怎么不知道?」林麟慢慢撑着从竹椅上坐起来,看着林妈妈。
「昨天见的面,今天卫平好像又和那姑娘出去了,你李姨说阿弥陀佛这回你没跟着,挺有戏的。」林妈妈满眼的
羡慕,没留意自己漂亮儿子的脸上,已是风雨欲来地凝重起来。
「死板砖,你等死好了……」
「嗯?你说什么?嘟嘟囔囔的?」
「不,我没说什么。」,林麟又躺下,闭起了眼睛,抓着扇子的手上,青筋暴露。
晚上八点,林麟出现在蚊子和热气一块飞舞蒸腾的楼下空地,而且据他自己美其名曰是「在乘凉」,好在这楼里
的阿姨叔叔什么的都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习惯他了一些奇怪的举动,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也。
林大怪来来回回地在楼底下打转,越转他两道眉毛的间距就越小,越转他的眼睛就越见其精致可爱,眼中闪动的
光芒亦就越见其盛,所以当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又拍了拍他的时候,他恶劣的说:「谁?!有病吧?碰我干嘛
?!」也就水到渠成,不显突兀了。
王卫平吓了一跳的样子,平常林麟的脾气当然说不上好,可是这么大的时候也少见,他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小心
翼翼地问道:「是我啊,你怎么了,林林,谁惹着你了?」
林麟瞇细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跟前的这个人,上下前后地打量他,王卫平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大热的天竟开始
觉得头顶飕飕地冒冷气,他僵硬地扯出一点「微笑」的样子,又问道:「林林,你饿了吗?吃饭了没有?」
「哼。」林麟看着王卫平笔挺的西裤,干净得体的衬衫,擦得光亮的皮鞋,怎么瞧怎么死不顺眼。
「当然吃了,我和西见公司亚太区的女副总一块去凯悦吃的西餐,就是对我有意思的那个。」
还没说完他小小打了个饱嗝,嘴里于是泛起林妈妈独家鸡蛋肉丁炸酱配过水手杆面就黄瓜的味道。
「哦,那一定吃的不错吧。」
「当然,反正你没福气说过的。哎,我说板砖,你穿得这么鲜亮,去了哪里,和谁吃的晚饭啊?」
说着林麟竖起眼睛和耳朵,目光炯炯。
可王卫平好像没听见他问什么一样,半天没吱声,林麟也不知道该再问一次好还是该发飙好,两个人就面对面站
着,僵持着。
「林林,能和我到篮球场走走吗?」王卫平一梦初醒后,以恳求的语气对林麟说。
林麟撇了撇嘴,翘了翘鼻子,做足了样子后还是同意了。
篮球场上没什么人,可能真的是因为天气过热了。
王卫平拉着林麟在小看台上坐下,因为是空地,坐定了还能感受到丝丝带着微微凉意的风徐来,模模糊糊的感觉
到今天的王卫平有点不对劲,林麟难得的老实下来,闭起了嘴。
「林林……」过了一会儿,王卫平开口,却欲言又止,只眼巴巴地看着林麟的脸。
林麟又开始觉得热,这股火气打从他心里冒出来,他哗一下转过身,直直对着王卫平,没好气的说:「你还是个
男人就给我痛快着点,有话说有屁放,大热天的也别离我那么近,看你那张板砖脸我恶心死了!」
王卫平赶紧拉开他和林麟的距离,垂下头,踢着面前的一块的小石头,嗫嚅着说:「林林……你是不是一点也不
能喜欢我?」
「废话……」天气实在是热了,把林麟平常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万丈的气焰烤下去不少,听着竟发软。
「我今天……明白了,要是两个人各个方面,什么学历啊经历啊人品性格啊差的太多的话,在一起幸福的可能性
真的很小很小啊,更别提,你和我……还都是男的……」
王卫平想抽烟,烟盒却空了,他颓然地又把它塞回了上衣的口袋。林麟抽动了下嘴角,眼睛死死地盯住一小片刚
冒头的蒲公英,沉默着。「林林,你长的比我好,学历比我高,收入比我强,全楼的人都知道你从小就处处在我
的上风,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你,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的时候我也奇怪过,后来我知道了,那是因为我喜欢你,看
着你好我比自己好还高兴的时候我也告诉过自己这样不行,这样不对,可是……」
王卫平抬起头,空中居然开始有乌云渐渐聚拢开来,像是要下雷阵雨的阵势。
「……可是我管不住自己能想什么,我告诉了你我喜欢你,一直都缠着你,你也从来没给我什么好脸色看,可我
就是离不开你,一天见不到你我就老觉得缺了点什么,一天听不见你损我几句我就憋屈得跟少了点什么一样,你
去澳大利亚的时候我成天就想着到点了给你打电话,听你损我两句心里才有着有落的,林林,你知道我是这么喜
欢过你的吗?」林麟的目光本来是在动的,王卫平越说,他的目光也就越直,最后终于凝固在一个点上,完全的
怔住了,听王卫平最后问他的话,他才清了清嗓子,艰难的说:「……白痴板砖……」
「呵呵,」王卫平笑的比哭还难听:「你一直都是这么说我的,白痴啊,板砖啊,蠢材啊,没格调啊,其实我还
真是这样,林林,我们之间相差的东西好多啊,怎么我以前都不知道呢?」
王卫平绞着双手,没看到林麟蓦然变得雪白的脸。
「我也许……」王卫平的话停住,费劲地咽了咽唾沫,哆嗦着张开嘴,声音变得出奇的深沉:「我也许不应该再
继续像以前那样缠着你的,林林,也许真的,我该死心放手了的……」
乌云聚拢的速度愈加的快起来,夹杂着湿气的风开始微微吹动,渐次的加大着强度,王卫平似乎哽住了,再也说
不下去,而林麟也没有施展他平时拿手的毒舌功夫,他看上去甚至比王卫平更沉默也更僵硬。
石像一样的两个人呆呆坐着,直到豆大的雨点突然的伴随着一道闪电落了下来,只是几秒钟的工夫,交织的雨已
结成一道浓密的大网,铺天盖地的笼罩在大地上,隆隆的雷声随即响起,更造就了磅礡的雨势。
「林林,」王卫平到底先动了,他急着拉起石化的林麟:「下大雨了,快回去!」
林麟不动,执拗的赖在小看台的台阶上,任王卫平使多大的劲照样纹风不动。
「林林……林林……林麟!你干嘛啊?快走,你都湿透了!」
几番努力失败,王卫平终于吼出来,更加用力的扯着林麟的胳膊。
林麟被他扯的从台阶上踉跄着摔下来,整个人扑在水泥地面上,王卫平吓坏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那林麟当然
不是什么「君」,不过对于一向处于被欺负压榨从来没翻过身的万年老长工级别的王卫平来说,这已经够吓坏他
的了──况且他还得心疼林麟有没有磕坏了的说。
「林林──」悲惨之至的一声呼唤后,王卫平以第一速度跟着跪到了林麟的身边,一副标准台湾电视剧二房小媳
妇腔调地问。
「你没事吧?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林,你哪里磕到了没有?哪里流血了没有?哪里──」
「王卫平。」林麟略带疲惫的平静让大雨中本来就在发抖的王同志更加的浑身发冷,多少年了,林麟都没叫过他
的大名,这一叫无异于阎王爷他老人家地府中一声断喝啊。
「王卫平,你可以自己先回去了,你不是以后要还我清静吗?那就麻烦你从现在开始做起,再见,你别再管我那
么多,可以先走了。」
林麟今天晚上的风度可能是他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好了,说完这些话他闭起了眼睛,再睁开时,怕眼前已是一无所
有,只剩天地间连绵滂沱的雨丝了吧。
有了这样的认知,林麟淡淡的微笑开来,也好,也好,那会多么清静多么安然多么的……寂寞呢?
不知道,林麟告诉自己:「我,不知道。」
不会知道不想知道不能知道不愿意知道不可以知道……
是什么样的不知道呢?
林麟连这个都不知道。
雨水打在身体的每个部位,可林麟开始觉得,落在自己脸上的雨,是最多的,而且还带着热气,咸咸的。
「我……我又有什么办法……」颤抖的声音,包含了莫大的痛苦和一样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