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他已经称呼我弟文文,文文这个乳名也就只有我和文文两家的家人会如此称呼。我冷冷回答,“他向我赔
不是你来搀和什么?”
文文忽然抬头,“我就知道你记仇!你从小就记仇。张点我们走,我才不要理她!”
张点拉住文文,“宋柠,你不要嘴硬了。我们希望你可以祝福我们。我一直希望。文文需要好姐姐,我需要个好
朋友。”
我不吭声,张点继续道:“好了好了,宋柠你放宽心吧。也许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文文特地安排了郊游,我
们一起去崇宁。你叫上苏陌一起怎样?”
“为什么去崇宁?崇宁有什么好玩的吗?”我决定投降了。顺其自然吧随他去吧。到时候会有办法的我这个人从
来都太强求了,这次不如试试“算了吧”这样也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哦,我有一个好朋友是生物系的,他们系在崇宁有一片试验田,正赶上收成了。我们过去试试看他们的新品种
。顺便让大厨姐姐给我们做一顿好的打打牙祭。”文文的两眼立刻闪亮起来,滔滔不绝的说着。张点则在边上温
柔的看着他,我就看着他们两个。也许真的不会太糟糕的。我想。
算起来我真的好久没有郊游了,可惜的是苏陌另有约会了。文文周五便去了崇宁准备,我和张点则在周六大早过
去。崇宁和我想象中不同,不像是农村,倒像是个基地。也许本来就是个基地。远远的便看到文文和一个男孩朝
我们奔过来。文文一下扑进张点的怀里,“亲爱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和那个男孩很有默契的同时作呕吐状
,“恶心坏了~”男孩加了一句。
文文笑着搂住辛迪的肩膀朝我道:“这个是辛迪我的好哥们。”
辛迪推开文文,“谁和你哥们了,现在要和你划清界限,以免无妄之灾。”说着瞅瞅张点不怀好意的笑。
“辛迪,好名字。”我笑着说,“如果是个女孩的话就更加精彩了。”
辛迪瞪着我仿佛要把我吃了。文文嘻嘻的笑,“你知道我姐厉害了吧。”
“我不厉害,我肯定不如辛迪厉害。”我摇手,“辛迪你还真是能够迅速接受事实,知道吗我从小到大没晕过,
这俩小厮在一起那天我晕了。”
辛迪爽朗的大笑起来。
我想我喜欢在崇宁的两天,文文和张点旁若无人的谈恋爱,我和辛迪就知趣的跑到暖房里研究蔬菜。和蔬菜打交
道实在要比和人打交道轻松许多。以前我真忌讳别人嘲笑我是农民,现在反倒希望自己是个农民来着。胸无大志
活得多爽。
最后一晚,我们做了丰盛的大餐,吃了两天蔬菜的男孩们终于忍不住嚷嚷着要开荤,可是这里是蔬菜基地又不是
养殖场,辛迪和我很为难的找当地的居民买了些鸽蛋,我使尽浑身解数做了大盘的鸡茸鸽蛋,鸡茸还是用方便面
的调味包调制的。
辛迪看着鸡茸鸽蛋笑道,“这道菜我吃过。我哥的女朋友也是大厨。我哥有次带回来这个。”
“你还有哥?”我不由想到辛哲,“不会那么巧吧。”
“辛迪的哥哥是个医生。”文文在一边说,“在二军大附属医院的。”
“天!”我喊,“辛迪,你吃到的不是你嫂子的厨艺,是我的。”
辛迪不解的望着我,隔一会他恍然大悟道,“明白了,我未来嫂子是你朋友。”
“是高中的生死(方言,就是好朋友的意思)……”我补充。
“世界果然小。”张点感叹,“这样说来,你俩真是很有缘分。”
文文在边上咕咕的笑,我望着文文,“我说你们这两天真是饥渴得古怪。原来是想玩穿红线的游戏。”
“说起红线,姐,我在西安送你的红线还在不在啊?”文文笑道。
我努力寻思着俩月来红线的运动轨迹,想迅速定位出红线的方位。但是很失败。倒是张点,马上从衣兜里掏出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给文文系上。我张目结舌,很快为张点做出新定义。
“变态。”我和辛迪同时脱口而出。然后尴尬的相视一笑。
四, 不如意
那次郊游之后,辛迪经常过来找我玩。辛迪比我还小一岁,和文文是同年。每次都和文文一起以改善伙食的名头
来我这里骗吃骗喝。正好最近苏陌也不知道忙什么,搞得我夜生活立刻贫乏无味了许多,于是给两个饕餮小子研
究食谱。
那天辛迪和文文都过来吃饭,文文借口要和张点约会先走,留下辛迪和我。他似乎特别看好我和辛迪,使尽一切
手段甚至不惜牺牲色相。但是老天似乎并不帮忙,那天我和辛迪没聊两句,久未和我联系的米岚忽然打来电话,
“阿柠我现在在南站的南二出口,你能不能过来接我。”
我不无遗憾的对辛迪到:“你嫂子来了。”
辛迪讶异之余,还是和我一起到了南站,看见米岚,我就知道出事了。她本是丰满型的身材,现在却苗条了许多
,但是微微的佝偻着腰背,头发很是散乱,我知道以前她是极宝贝她那可与飘柔之星媲美的黑发的。
见到辛迪,米岚微微一震,“小迪你怎么来了?”
我笑,“说来也巧,辛迪是我弟弟的哥们。正好在我那里就一道过来了。”
辛迪望着米岚,忽然问:“你和辛哲怎么了?”我悄悄的踢了辛迪一脚,对米岚,哪可以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她
是标准水做的女人,在此时此刻要极尽委婉才行。
不出所料,米岚果然呜呜的哭起来。我轻轻的搂着米岚,像哄小孩子般的哄着米岚。“不哭不哭~~好好说,怎
么了?”
“他……他……”米岚抽着鼻子,“他要和我分手……”
要是别人我早该指着鼻子骂没出息,但是我从和米岚是朋友开始,我就知道她没出息,没追求,还重色轻友。但
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对她好。虽然她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到我我也知足了。想想还真是有点武汉贱民的感觉。
“他不要你,那是大损失。”我用最庸俗的方式安慰着米岚,“是他不识货。”
米岚仍是一抽一抽的哭,像是伤心到了极点。我就搂着她,一直到我的住处。也许太累了,一躺到床上她很快睡
着。我转身送辛迪出门。
“我用不用道歉?”辛迪忽然问。
我望望他,“为什么这么问。”
“理论上来说不关我的事,但是如果你需要我还是愿意为辛哲道歉。”辛迪似乎一直称呼他哥哥的名字。
“也许要道歉的人该是我。”我苦笑,心里多多少少有个谱。辛迪似乎不明白,我想他也不明白。
“看到米岚,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你这样的女人真是稀有。”辛迪笑道,然后没有给我回驳的机会,他小跑着往
车站去,“再见。”
米岚说要在上海待一阵子,我请了病假陪她。她絮絮叨叨和我说了很久。我知道她本来都打算和辛哲结婚。我第
一次见辛哲他就说只有米岚这样的女孩才能和他过一辈子。可是风云突变。是谁都接受不了。本来按米岚的条件
完全可以找到比辛哲好许多的男人。可是米岚就是那种安分的女人丝毫不嫌。一直觉得挺幸福。我也一直觉得米
岚最容易得到幸福。
于是两天后我打电话约苏陌,苏陌照例没空,我也没勉强她。下午便到辛哲的医院门口等辛哲下班。辛哲和苏陌
一起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我觉得他们两个比我更为惊讶。苏陌毕竟是苏陌,很快恢复,对辛哲道:“不如你先
回吧,我看宋柠有话要和我说。”
辛哲转身要走,甚至忘记了风度。连再见都忘了。我叫住他,“我确实不想和你多说话,但是有句话还是要告诉
你。米岚现在在上海。你是不是确定不要她最好和她说说清爽。你知道米岚已经被你浪费多年,你怎么样都好别
阻了她飞黄腾达。”
辛哲脸色发青。哼了一声便走。
我和苏陌则到了咖啡馆。苏陌看我不说话,“宋柠我没有在认真恋爱。只是他追得猛,我就和他玩。”
“可是你知道他是米岚的男朋友。你去轧什么闹满。(方言,凑热闹)”说不怪苏陌毕竟不可能。
苏陌抿了口茶,“她是你的好朋友又不是我的,我没有必要卖她的帐。宋柠你和米岚都该感谢我,我及早帮她考
验了辛哲。”
我长长的叹气,“苏陌,我并未真正怪你。……这个世界上能经得起考验的感情实在罕有。所以‘第三者’才是
个贬义词。”
苏陌收拾东西叫买单,站起来的时候对我道:“宋柠我想你只是想确定一下事实对不对。我们之间应该不会有什
么问题。你现在最好分多一点时间安慰你那清纯美眉。辛哲的话,我保证他会为他的移情别恋遭报应。”
看着苏陌简捷洒脱的背影,每一步都走得自信。米岚和苏陌争,必输之局。
两天后,米岚说决定见辛哲,反正伸头也是一刀。我由衷的为她高兴。然而米岚死活不愿再去辛哲那里,愣是要
辛哲过来我这里。于是我被迫到设计所办公室凑活一晚。烧香的赶走老和尚,越想越是觉得损友一生一个足够。
那天晚上我把办公室里的座椅排列组合着拼床,大家的座椅软软的都有轮子还可以转,一不小心便各行四方,把
我重重摔地上。摸着摔疼的后背,开始想念学校教室的木板凳。
终于老老实实的坐到电脑前开始建模。办公室虽然亮着灯,然而我总是喜欢胡思乱想让自己害怕。想想十几层的
楼里就我一个人。要是出来个……
门这个时候忽然响了,我几乎吓出魂来。迟疑了十几秒钟,才去开门。一开门,一只白色的纸袋忽然出现在我眼
前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这是什么鬼啊?“啊!”我大叫起来。
“你干吗?”张点的脸代替了口袋。
我的拳头立刻不听使唤的朝张点砸去,“你想要吓死我啊!”
“真是狗咬吕洞宾。我听文文说你今天无家可归要在办公室通宵,带了你的最爱来陪你。”张点把口袋放到桌上
。
我关上门,回首一看,顿时抱着那“鬼”跳起来。“雪月饼!吕洞宾,我就知道你是个个好神仙~……说起来中
秋真的就在眼前。对了,今次中秋可以回家吃团员饭。文文弟弟的妈妈有提起要我和文文一起回家吃饭。”不怀
好意的瞟了张点一眼,他脸色果然不顺起来,“怎么羡慕吧……”
张点忽然轻轻一笑,这样的轻笑在张点的脸上显得有点酸。“你嘲笑我好了,我习惯了。”说的话就更加酸了。
“张点……”我有许多问题在嘴边却不知道是否有资格问他。
张点瞄瞄我,笑,“我本来今天就是来交代的。你有什么尽管问吧。”
我呵呵的傻笑起来,“张点,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张点朝我绅士般的笑,表示感谢。“张点,你是同性恋这
件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张点仿佛使劲的计算了一会儿,最后估计是放弃了,“相关的人除了文文,你,辛迪外,还有罗玉磊、我爷爷。
”
“罗玉磊!你爷爷!!”我大叫起来,“太让我惊讶了,先说罗玉磊,你认识罗玉磊?”罗玉磊是我们班的一个
台湾留学生。
张点没有笑,脸色正经得有点过分。“我认识罗玉磊的时候,你还在高考题海里遨游呢。”
“是啊,我差点忘了罗玉磊本来是96级的,后来回台湾服兵役,所以才掉到我们班去了。”我笑着自嘲,我又不
要和他争什么。
张点长长的叹气,“罗玉磊来大陆留学就是为了逃兵役,他怎么可能回去服兵役。他那三年,是去了荷兰。因为
我。”
我倒抽一口气,尴尬的咧着嘴,蹩脚的调侃到:“你是不是每喜欢一个就猛追来着,害得咱们帅哥学生会主席落
荒而逃。当时怎么没有女生群追杀你?”
“他确实优秀,但是我并不爱他。”张点的声音很轻,在夜里像极了叹息,“但是他让我知道我是喜欢男人的男
人。他弹着吉他对我唱《Dumb》的时候,虽然不爱他,我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我记起来了,罗玉磊嗓子圆润清朗,却唱NIRVANA。我记得他在元旦晚会上站在舞台上弹唱《Dumb》,黑暗里在
闪烁不定的灯光里笑得如此温暖如同太阳。我忽然觉得我明白了那时罗玉磊多少有点古怪的笑了。迷倒了多少怀
春少女的男孩,英俊富有爽朗阳光,有才气有朝气的男孩子,唱着,“My heart is broken, but I have some
glue.”
我笑得肯定极不自然,因为我想哭,于是像是逗自己开心一样,我说,“天哪,一个是中国工程院院士的孙子,
一个是台湾富商的儿子。你们两个会不会太招摇?……后来怎么样?”
“院士和富商联手拆散了我们。爷爷说要单独带我一个月的设计,爸妈都不知道原由只是很高兴。于是爷爷关了
我近三个多月的禁闭。等暑假我重见天日的时候,罗玉磊已经被他爸送去了荷兰。罗玉磊,也有一个姐姐。”张
点忽然笑起来,“毕竟是亲姐姐,看起来比你成功多了。”
我低头,“我现在开始检讨,是不是太晚了点。”
张点拍拍我的肩膀,“你不是这样不信任我吧。”
我望着张点,用力的看着他,眼睛都发疼了,“张点,其实我特别希望文文就庸俗的过一辈子,结婚生孩子,像
个农民一样幸福。可是偏偏不让。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文文?文文不是那种特别优秀的男孩。比起罗玉磊来说
。文文优柔寡断品味又很一般,如果不是我弟弟,我肯定会鄙视他。你怎么会一眼相中他的?”
“因为我知道他寂寞吧。”张点说,“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戴着的那个袖章,是一个战败军的袖章,设计来
说也相当一般。可是它有个典故,就是那个军的将军直到死也带着这个袖章,由于战败,他一世孤独贫困。却一
直执着的带着这个袖章。我一看见那个袖章,仿佛我就知道了他需要我一般。他确实算个普通的孩子,普通得一
样会失恋会难过会没有人理会。他寂寞,他渴望有人刻骨铭心的爱他。他需要的。我知道。”
我望着张点,不知道自己的泪水已经流下来,等张点递给我纸巾我才回神,我做了文文二十多年的姐姐,竟然这
样的不了解弟弟。我想我相信了张点会给文文幸福,我要开始信任他了。我要把文文交给他了。其实不管我愿意
与否,我都要把文文的幸福交给他了。
张点,请你让文文幸福。文文一定要幸福。
我想一定是我对幸福这件事情太执着了,所以一直无法得到,也无法给予。因为我根本不明白真正的幸福。每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