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上卷 倾我一世,只为君顾——彼岸の飘摇

作者:彼岸の飘摇  录入:07-02

突然有种不高兴的情绪,允浩向来自许情绪不温不火,波澜不惊,心里也很奇怪当时怎么会因为清响一句尚不算
诋毁的话就老大不开心了呢。
“但愿吧,”清响也知道现在不管他是何身份,他们都不能丢下他了。
夜色渐浓风渐起,四周倒也静幽,坐在知州府的专用马车上,颠簸竟也平和了许多。因为马车的空间并不是很大
,所以允浩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睡着,他睡得倒也安稳,伤口没再流血,只是呼吸还是轻细的,叫人担心。三月
的天气,在深夜还是有一点寒凉的,清响坐在马车的前头,适时地递给允浩一床被子,允浩默默接过,盖在自己
和他身上。
经过西湖的时候,风正好吹起马车的帘子,允浩抬眼望去,是那片竹林和梨树林。看见梨花依旧盛开得如此绚烂
,允浩颔首一笑,三月的梨花,梨花的三月,过了此月,便只剩飘零的凄凉了,且不论花,人也不是如此么,一
生恰如三月花,简简单单道尽了所有关于人世苦短的悲伤,就像苟延残喘的自己,就像死里逃生的他......
淡月如银,浅浅地拢在林子的上空,也透过那掀开的帘幕渗了进来。允浩微微侧过头,看向靠在自己肩头的他,
薄衫若玉,长发如瀑,人淡似影,总觉得像幼年伯父带自己见过的那株落樱,初雪般的淡雅。
允浩不禁喃喃起来,也不知是和前面的清响说,还是和自己说。
“他,好像叫,金在中......”
不经意间,原本紧紧被攥的衣袂缓缓松开,侧首,正对上那琥珀色的双眸,清亮而干净。
(三)舞度芳年叹浮生 上
湘帘低垂苏幕半遮,
近月楼台笙歌唱彻
池上晓夜雨打金荷
飞花点翠于意云何,
浮世哪管天拆地坼
暂求拥轻裘醉锦瑟
莫说良辰美景,
莫说奈何天
忍顾三生石上,
誓约盛开如莲
春风依旧,
奈何人面桃花都不见
倚马碧波前
惊鸿照影是何年
看斜晖脉脉水悠悠
恍如一梦睡花间......
不经意间,原本紧紧被攥的衣袂缓缓松开,侧首,正对上那琥珀色的双眸,清亮而干净。
很久以后,允浩一直在想,有那样清亮而干净的眼神的人,理应是个温柔文雅之人,怎么会在醒来的第一刻,没
有任何感谢的言语,反而给我结结实实地一拳,纵使他们开始保持的姿势再怎么暧昧,也不能蛮横到如此的程度
啊。
“喂”允浩捂着自己的肚子,“你识相点,好歹我还救了你呢,要不是你一直攥着我的衣服,我早把你扔到荒郊
野外去了。”
“嘶”他挣扎着想脱离允浩的肩膀,却不料碰到腹部的伤口。
允浩不由分说把他继续固定在原来的位置,“你的伤还没好,给我安分点,我不想把你再送到雅清那去!”
他可能不喜欢这样和人紧密接触,不顾额上落下的冷汗,死命地挣扎着,允浩皱皱眉头,索性把被子全给他裹了
去,让他安生一点靠在马车的一边。允浩自己可不想再把他弄伤,然后再送回雅清观。
“公子,怎么了?”清响大概是听到马车里面的动静了,掀开帘子看见允浩气呼呼地坐在一边,而他捂着肚子靠
在另一边,有点不明所以。
“没事!”允浩的口气有点冲。
“呀,公子,你怎么没有盖被子呢,您身体弱得去了,经不起这夜里寒气的折腾啊......”
“让马夫快点赶回流景阁!”允浩心一急,竟然忘记自己身体的事情。
原本允浩以为他听见清响的话,会体会自己那样做的无奈,谁知道他只瞥了允浩一眼,扫视一番,继续捂着肚子
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没良心!”允浩暗自埋怨了一句,不禁感慨,原来人的外表和他的本性差那么多。
接下来的一路上,允浩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尽管时不时地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但是......允浩揉着自己
被揍痛的肚子,不再好心泛滥。
“金在中,下车了!”掀开马车门前的锦帘,觉得身后的人并没有动静,允浩不耐烦地提醒了一句。
“......”
保持掀开的动作到僵硬也没有听见身后的人有什么反映,允浩不忍地回过头,他蜷曲着双腿,头无力地靠在膝盖
上,眼睛紧紧闭着,下嘴唇被咬出一排深浅不一的齿痕。
允浩探出马车的身子立刻缩了回去,转向他,倔强的脸很是苍白憔悴,还是三月的天气,脖颈间的长发已经被他
的冷汗湿透,一缕一缕地粘在他的蛋清一般的肌肤上。
允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向他的额头,好烫,果然发热了。他的呼吸不像先前那样轻细,变得很短促很浑
浊,甚至有些急。允浩回想刚一路上他忍着痛苦硬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忽又和回忆中的自己的影象重合了几许
,于是皱皱眉头,一手穿过他的腰际,把他垂下的胳臂勾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抄起他的膝盖,一个横抱把他抬
了起来。他就像破布娃娃般,没有任何反应,头向外耷拉着。允浩费了好大的力气把他的头靠在他的胸膛,尽管
允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著于这样的一个姿势,大概是不忍心他伤成这样还维持一个难受的姿势吧。
“公子,我来吧,您身体也不好......”刚下马车,一直在门口候着的墨笙伸手准备接过他。
“少说废话,赶快进去帮我准备热水,棉被还有火炉送到厢房。”允浩吼了一句,他心里清楚事实上,他的身体
状况已经不能耽搁了,再不退热的话,也许能不能坚持到明天都是个问题。
看着墨笙帮他换下已经湿透的衣服,瑶竹端来热水和从雅清观带回的药正要帮他清理的时候,允浩把她拦在了门
口。
“他,我说在中,可能不习惯被女人这样伺候......”虽然被丫头伺候着更衣,沐浴在允浩这里已经是再正常不
过的事情,但是不知道在中所生活过的地方,是不是也是一样的习俗。如果不是,想到前不久的那一拳,允浩苦
笑一声,那家伙,看上去也不喜欢被陌生的人触碰,更何况现在是赤裸着被两个陌生女人碰,天知道他醒过来,
发现这回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看他的样子,连伤成那样,一拳给得都那么结实......
“那......”瑶竹不解允浩的意思。
“让墨笙一个人照顾吧......”
“公子!”瑶竹正要退下,却又想起一件事情,叫了一声,“您今天还没喝药呢!”
“公子今天的身体很好,到了雅清观以后,就没听见他再咳嗽过,而且今天,你也看见了,抱着金公子的时候,
也没见过我们公子气息有什么紊乱的地方。”清响经过允浩身边,略带开心地说道,把热水送进厢房。
“是吗?公子的身体肯定会好的,我就说嘛,我这就给你熬药去!”瑶竹兴冲冲地跑走了。
允浩笑笑,没再多言。
过了半个时辰,墨笙终于从房间里出来,见允浩还杵在门口,便告诉我,他的身体已经不像刚进府这般烫了,可
能出了汗,不过还是有点热。
允浩微微点点头,示意墨笙可以下去了。
透过微启的窗户,允浩看着房间里熟睡的身影,一种久违的感觉突然袭来,如潮水般孜孜不息。曾经也有这样一
个男子,敌意地拒绝着所有人的关心,冷漠地对待着周遭的所有,野蛮地回击着别人,然后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像一个绝望的困兽,不堪重负。直到有一个人的出现,然后用真心对待他,关心他,爱他,温暖他,那个可怜
的小兽这才知道,冷漠,冷了他人,也寒了自己......
“少爷”方叔垂手站在允浩的面前。
“恩。”允浩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这么晚了,方叔还有事?哦,对了,行会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少爷,和上次一样,扬州方面依然订了徽宗和李师师的画卷和诗集,不过金陵那边多加了几百份稼轩的文章
,不过,今天......”
“看见承康了?”
“是。”
“怎么说?”
“他和知府的少爷今天到我们的地方,说,要订我们所有的时文。”方叔不敢怠慢,言简意赅地汇报了下午的情
况。
“时文?全部?”
“是。”
“方叔,我们这里时文已经印了多少?”允浩沉吟了一会,抬起头,目光变得深邃而不可预知。
“今晚刚开始付印,估计活字已经烧好,已经刷墨开印了,估计明天可以上阁。”
“立刻烧了!”允浩的口气不容置疑。
“......”方叔一时没有想明白,愣住了。
“墨笙,”允浩扬手召唤刚才退下去的墨笙,语气中带着一丝急促,“快通知高伯他们立即停工,把所有印好的
时文和原稿迅速烧干净,一点灰都不能留下!”
“为什么?”墨笙俨然没有搞清楚允浩的意思,还在迟疑。
“你快去通知!”方叔忽然弄明白了原因,一把把墨笙推向后院的工作坊。
“允浩少爷是担心......?”方叔见墨笙走了,不疾不徐地说道。
“担心?我从来不曾担心过,”允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除了时文,我们流景阁拿得出更好的,即使承康不借
着官府打我们时文的主意,我们也并非只能依靠时文不可。”
话未完,允浩从衣袖甩出《漱玉词》和《金石录》,方叔淡然一笑,接过书,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前方是黑暗,四周也是黑暗,一切都是在黑暗中,允浩想看清楚自己,但是却有什么都看不见。夜路漫漫,黑得
仿佛没有尽头,侧首望向后院,一点点火色的光焰照亮了那一大片的黑色,允浩静静地站了很久,他一直在想,
从十岁那年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火光映照的这个世界,他自己究竟是那片遥无止尽的黑夜,还是火光中被忽视
的心甘情愿扑火的一曲飞蛾的绝唱。
“公子,多可惜!”瑶竹不解地看着允浩,想起当时公子一路奔波的辛苦劳顿,竟然就这样被付之一炬,有些不
甘。
“咳咳,没什么的,不过就是文章而已,咳咳......”被烟呛到的允浩禁不住地咳嗽起来。
“这时文说轻了,是知民时事,说重了,是扰乱民心,一轻一重,全在官府的衡量,当初从雁门关那里拿到这些
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思考。因为这些时文乃是文人一时愤起书写为而成,并没有署名,既然流景阁要出成集子面
世,附上的,是我们流景的名号,一旦有人作梗,担待的,就是流景的罪责。不过,既然现在就有人想要小题大
做,那我只能小事化了!”顺平了气息,允浩说了一段话,让本来一直有些不平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只是,他
沉静的眼睛里始终闪烁这从来不曾卸下的防备。
“还是公子的心思缜密!”瑶竹痴痴地看着允浩,在一旁感慨着。
清响默不作声,拿来紫袄披风,帮允浩披上,“公子会不会想多了,事情,本身没有那么复杂,那样很累。”
允浩摇摇头,指了指方叔手中的两本书,“时文,并不重要,那个,才是站稳杭州乃至整个大宋王朝书斋鳌头的
关键!”
等火光渐渐熄灭,疲倦一天的人群逐渐散去,允浩也有些乏了,回到自己的屋子,发现瑶竹早已把药给温好放在
书桌上了,允浩伸出手,用指尖蘸了点黑色的药汁,放在鼻尖轻轻地闻了闻,脸上显出了不屑的意味。
暗夜如伤,烛影轻摇,允浩看着窗台上那株紫魅,手指勾了勾已经有些怪异地枯卷着的白色花瓣,纯黑的夜幕下
,那惨白的颜色,仿佛在幽幽地散发着惊悚的光芒。
“是你心太急,还是我的心太急?”
第二天天还未完全亮,允浩就叫上了墨笙,赶往郑家大院。谁知正遇上郑翊行站在后院的茗心居厉声正色地训斥
着承康的跟班,见到允浩来了,郑翊行便挥挥手,让跟班那小子下去了。
允浩刚想开口问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郑翊行已经笑逐颜开地招呼下人准备茶点了。允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
静地看着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伯父。
和善的笑容,矍铄的眼神还有那听说和父亲酷似的脸庞,允浩常常想,如果父亲还活着,是不是就像现在伯父这
个样子。
“尝尝,新出的龙井芽尖,三月末最适合品这种茶了,呶,还有你最爱的梅花糕。”
“伯父还记得这些,允浩实在受宠若惊!”允浩淡笑着,接过郑翊行的好意,“咳咳......咳咳......”
听见允浩不断的咳嗽声,郑翊行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地给允浩拍着后背,一下一下,是那种只属于父亲的
温柔,有一瞬间,允浩的眼神闪过一种恍惚,好像面前的老人就是自己未曾谋面的父亲。
“小浩啊,最近身体又难受了?”忽然而至的声音让允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回伯父,时好时坏,不过,最近天气暖和些,所以,好的时候还多些。
“唉,这点你就和你父亲一点不像,他年轻的时候啊,活像个小老虎,整天吼来吼去,精神着呢。”郑翊行破天
荒地摆出张牙舞爪的姿势。
“父亲......”允浩喃喃。
“来,喝点水,过会让府里的大夫看看吧,或者,要不小浩你就搬回府里住吧,我也好安心。”郑翊行又开始劝
说允浩。
“不用了吧,谢谢伯父的好意,自己的身子就那样了,大夫也看了十多年了,药也吃了十几年了,能撑到今天这
会允浩也知足了。”允浩强打精神,缓缓地顺着气,“至于回府,我想还是算了吧,不想祖父的在天之灵,因为
我到现在还不得安息。”
“小浩啊,别恨你祖父,他是老顽固了,太爱迁都前的那个宋王朝,太不能接受靖康之耻,所以才会那么痛恨金
人,也才会那么对你母亲还有你,唉......”
“我知道的,伯父,允浩不敢怨恨祖父。”
“小浩啊,你和雅清小姐怎么样了?”郑翊行的话题突然一转,眉眼间透着一点喜悦。
“雅清?”允浩看见伯父的脸色,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话说道,“她该是嫁人的年纪了,她父亲那边催得紧。

“那,你对人家就没有一点意思?”
“伯父说笑了,允浩这身体,怎能去耽误人家的韶华时光呢?”
“那小浩没想过娶个媳妇照顾自己吗,你的年纪人家早就有几个孩子了,就像承康一样,女儿都2岁了。”郑翊
行仿佛今天一定要从允浩这,得到了肯定的确切,“你现在这样,我都没脸去见你父母了。”
允浩却不想再谈论这些话题,遂问道,“说起承康哥,今天怎么没看见他呢?”
“别提那混小子,提了我就来气!我这个为父的已经一个半月没见着我的孝顺儿子了,整天看着他的媳妇抹眼泪
!”郑翊行的脸色突然大变,沉了声音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郑某人就他一个儿子,我非打死他不可!”
“伯父别动气,承康哥这会不是正在做好卓文轩的事情了,昨天行会也看见承康哥了,他很认真,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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