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是要爱你——小宝

衣。一头亮眼的发型此刻犹如大雨过后的茅草屋，软趴趴地坍塌在惨不忍睹的头上，兀自‘滴答、滴答’地滴着

水。噢！说起惨不忍睹的脸，她早上花了数个小时上美容院画的妆此刻在水洗下，凄惨地糊成一片，墨黑的眼影

线混着红红白白的粉，化作一道看不出颜色的泥流，正自颊旁蜿蜓而下，落染在她浅色的衣衫上。

看到她的模样，几名大人俱是惊得呆了。

一名无辜的小男孩跌坐在大女生身旁，玉雪白的软嫩面颊上印着清晰的五指红印，骨碌碌的大眼中还滚着斗大的

泪珠，嘴唇几经颤抖，却是不敢哭出声来。

“怎么了？”做主人的杨军程先开口问，一旁十五岁的少年则盯着地上的小男孩，双眼透出忿怒的光芒。

“他、他…”大女生先开口了，扯住自己透明的衣襟，指着地上的小男孩，眼中燃着火花。

“漾墨？”大人们的目光跟着她的手指挪向地上的想哭又不敢哭的小男孩。

小男孩听见熟悉的声音，惊惧地抬起眼，“我、我…”

杨军程微微一皱眉，“漾墨做了什么？”

“他故意把水洒到我身上。”女孩气得大声尖叫道。

“我…人家不是故意的……”小男孩眼中的泪水终于沿着颊畔滚了下来，捂着脸，一串串的泪珠扑漱而下。

少年终于忍不住了，大踏步走向前，先将外衣脱下披在女生身上，大女生感动得正欲投入他怀中时，他却突然蹲

下，也不管小男孩身上一身的透湿与脏污，一把便抱起他，将他的头按入自己怀中，让他哭个痛快。

在他温暖的拍抚下，小男孩终于再也隐忍不住地大声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还抽抽咽咽地不连续地道：“哥…

哥，人家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我在跟…小豆豆玩，不知道、不知道姊姊…走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只小黄狗在躲在花坛下呜呜鸣叫着，像在印证小主人的话。

看来小豆豆就是那只小黄狗了。几名大人在心下揣测着：八成是小孩子因为天气热，跟小狗在玩水，没注意到别

人走近，因此泼了大女生一身。

在这种情况下，大女生似乎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立场。在人家的地盘上打人家的小孩，还是年纪那么小的，

虽然他有过失在先，但听起来就像是她没有好度量、大家风范似的。在父母苛责的眼光下，她咬住下唇，百口莫

辩，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

“哎呀，真是抱歉，我看玉玲就跟我到房里梳洗一下，我们家漾墨不小心，
真是对不起。”乃仪忙打圆场。

“不不，我们才抱歉呢，玉玲还打了小漾墨。”方家夫妇也低下头来，暗瞪了女儿一眼。“对不起，漾墨，痛不

痛？”

小男孩终于自大男生怀中抬起头来，犹带着泪珠的眼哭得红红的，委曲地点点头。

“唉，真是对不起。”

“不要紧的，小孩子恢复能力很强的，没两三天又是蹦蹦跳跳的了。”

“来来来，大家进屋子里去吧，外头热。”

一群人零零散散地进到屋内，乃仪先将大女生带到主卧房的浴室内清洗，一边回头交代大男生，“承恩，你也带

漾墨去洗澡吧！”

承恩点点头，抱着漾墨上楼。

小漾墨已经停止的抽咽，但大大的眼睛中仍带着莹亮的水光，嘟嘟囔囔地靠过去环住承恩的颈子，“漾墨不喜欢

那个姊姊。”

“哦！”承恩揉揉他一团乱的发稍。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漾墨小孩子赌气地更用力抱住承恩。

“好好好。”承恩被他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忙拉开他肥软的小手，“那以后不要再让她来了好不好？”

“好！”漾墨点点头，好不容易绽出一抹笑。

“哥哥，奶奶跟漾墨说：哥哥会一直陪着漾墨，这是真的吗？”被承恩置放在浴室他专用的小椅子上的漾墨仰起

头问。

正在放热水的承恩微微一怔，垂下眼，“是真的。”

“那哥哥会一直一直很疼漾墨，陪漾墨做漾墨想做的事吗？”

捉着毛斤的手紧了紧，“我会。”

“那如果漾墨做错了事，很严重、很严重，惹得承恩哥哥好生气、好生气呢？”

“如果漾墨肯认错，而且不再惹哥哥生气的话，哥哥会原谅你。”

“真的？”小漾墨开心地漾开笑颜，突地又道：“哥哥对漾墨这么好，那漾墨也要一直陪着哥哥，也会对哥哥很

好、很好。所以，哥哥，你不要再理那些臭女生了好不好？”

“那些只是客人…”承恩轻笑，一面替漾墨脱下脏污的小Ｔ恤。

“还有其它不是客人的…”小漾墨坚持，站定了身子，似乎承恩不答应就不
肯踏入浴池内。

跟他僵滞了小半分钟，承恩屈服地叹了口气，敲了下漾墨的脑袋，“好啦，好啦，哥哥答应你就是，尽量不要理

会无关紧要的人就是。”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他也很生气。而漾墨…想必是被吓到了吧！！

揉着漾墨红肿的面颊，心中有万分的不舍。

“太好了。”小漾墨欢呼起来，终于让承恩抱他入浴池中。他那晶晶亮亮的双眼，仿佛带着诡计得逞的欣悦、流

转的粲然眸光狡黠得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吓！”承恩猛然坐起身来，呼呼喘息着瞪着安静的室内。

天边已露出些许的鱼肚白，将室内抹上一层迷濛的银亮。

他…似乎梦见了小时候的事了。为什么会突然梦见那时的事呢？啊！就是那个眼神。

甩了甩头，承恩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些。

没错，就是那次的眼神，成为他发现那一次漾墨的恶作剧的契机。

还记得在几天后，有天他提早放学回家，在准备给漾墨一个惊喜而偷偷绕到漾墨与小黄狗戏耍的现场时，他却听

见了漾墨对小黄狗的自言自语。他喃喃地赞美着小黄狗在恶作剧那天的配合，那时，眼中闪烁着的，就是那道狡

黠得令人心惊的光芒。

可是，后来漾墨一直很乖啊，再也没有露出那种眼神过，以致于自己会对那眼神觉得如此陌生，为什么呢？

承恩继续思索。

是了，后来在他知道了那件事后，他为了惩罚漾墨的恶作剧，整整有一个星期不跟他说话。原本只是想吓吓他，

让他知道被吓的人心中的感受，但没想到那时小漾墨哭得两眼红肿，还被他关在房门外，哭到昏过去送医院急救

打点滴。

记得在漾墨清醒之后，他这么对自己说……

“哥哥，我以后不会再对别人恶作剧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躺在病床上，苍白的他虚弱地开口，能动的那手还

不忘紧紧地捉着承恩的衣角，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转身离开。

“不可以再做坏事？”

“不做坏事，漾墨会一直好乖好乖，当个乖孩子，所以…”他露出哀求的眼神，“哥哥还是一直陪在漾墨身边好

不好？不要不理漾墨，好不好？”

“要一直很乖很乖，当个好孩子哦？”

“好，漾墨一定会一直很乖，听哥哥的话。”

“好吧，那我原谅你。”

是了，从那之后，漾墨真的一直很乖很乖，乖巧到令人心怜，也因此，自己会忘了这段往事。也或许，自己没有

认真的交过女朋友，也是因为潜意识里还记得对他的承诺，可是……

现在他不再需要自己陪在身边了吗？所以他又变坏了？

不！他不接受这样的答案。他要亲口问清楚。

听到楼下杨阿姨催促着吃早餐的叫声，承恩迅速地拉开身上的薄被跳下床。

22
早餐桌上，出乎意料之外地全员到齐。当承恩步下楼的同时，漾墨率先打了招呼。

“哥哥早。”

他满溢的笑脸，看来朝气又单纯，昨晚的那个狡狯的表情像是一场梦一般。承恩抿了抿唇，几乎真要以为那是自

己的南柯一梦。

“早啊！”老奶奶也朝他微笑。

“咦，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承恩惊讶地说，到昨晚漾墨回来时，到香港血拚的奶奶都还不见踪影啊！！

杨奶奶笑了笑，没有告诉承恩，她在承恩被漾墨吓进房里时，正好打开大门走进来。啧啧，没瞧见精采片段，她

可是扼腕得很呢！不过听说今晚有更有趣的桥段，她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

“很晚。”最后，她笼统地以微笑作结。

“好了，大家来吃饭吧！”

杨阿姨－乃仪将荷包蛋端上桌，招呼还站着的承恩快点坐下来；杨叔叔－军程也放下手中的报纸，折迭好放到一

边。

“我们家好久没有这样坐一桌了呢！”乃仪开心地帮大家的杯子倒满牛奶，“承恩忙了好几个月，每次都提早出

门，延后下班，发表会总算就要在今天晚上结束了。明天我们大家一齐再出去外头吃晚餐，庆祝一下，好不好？

”

“还不一定会成功呢！”承恩拿起杯子啜了口牛奶。

“一定会成功的。”杨叔叔在烤好的土司面包中夹入荷包蛋，递给承恩：“来，给你。”

“我自己…”

“没关系啦，杨叔叔没有在面包中下毒啦！”开着玩笑，眼镜后晶亮的笑眼竟有几分肖似漾墨昨晚的笑容。

承恩乖乖接过那份面包，看着杨叔叔又夹了一份递给漾墨，满满的幸福感觉在胸口间散开。不管几岁…父母总把

你当成小孩，那也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不管有没有成功，你都很努力啦！”乃仪也跟着拍拍他的头，像是他还在刚到杨家来时候的年纪。

承恩脸上一红，“那…我请客哦！”

“当然是你请啊！”杨奶奶横他一眼，“都那么大了，还要吃爸爸妈妈的，不害燥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乃仪高兴地下结论，抬眼对漾墨道：“漾墨，明天的约会要排开哦！”

“一定。”漾墨点点头，对母亲保证。

看着他清澈纯净的笑颜，承恩真的有一点昨晚只是场梦的感觉。

“那今天晚上，我们七点半到场好吗？”乃仪询问着承恩。

承恩一楞，“全部都到吗？”

“当然呀，承恩主导的重要发表会嘛！”乃仪又到，“漾墨你几点下课？”

“五点。”漾墨笑着看向承恩，“展翔哥哥设计的鞋子耶，好期待哦！发表会的事我也有帮忙哦！”

“你只有帮忙送公文。”军程不客气地横他一眼，戳破他的牛皮。

被当场吐槽的漾墨吐吐舌头，将土司整个塞进嘴里，“那我要走啰，我第一堂有课。”

啊，漾墨要走了？他都还没找到独处机会问他那件事呢！

承恩讶然地抬起眼。

“要不要爸爸送你？”

“不必了，我搭公车。”

有如一道清新的空气般，他飞快地刮出门去，突然，又探进头来，“哥哥，今晚帮我多留一个位置，拜托啦！！

”说完，又转了出去。

“好。”承恩来不及回应，等到他回过神来，漾墨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这小子到底在忙些什么啊？不知道发表会的座位安排也很麻烦的吗？”乃仪皱着眉叨念。

“该不会…”奶奶的老脸上突然扯开抹窃笑，“要带女朋友给爸爸妈妈鉴定吧？”说完，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承

恩突然僵楞住的表情。

“啊，真的吗？”乃仪惊讶地，突然笑了出来，“哎呀，难怪他这几天总是很晚才回来，真的交了女朋友啊？哎

呀，承恩，你知道这件事吗？”

突然被点到名的承恩倏地顿住，良久，才心虚地垂下眼：“我…不知道。”
他不承认。

“这样啊…”乃仪兀自兴奋地端起牛奶杯，喃喃道：“哎呀，连漾墨这孩子也到了这年纪了，还真是老了……”

“那…承恩呢？”一面温和醇厚的声音突然问道。

承恩显些被口中的牛奶呛到，“对不起。”他放下杯子，忙拿纸巾拭着不小心溅出的牛奶。

“承恩呢？有没有物件了？”军程温和地笑问。

“没…有。”

“真的没有吗？”杨奶奶笑着，像在开玩笑，“可别爱在心底口难开哦！”

“我们承恩条件这么好，女孩子要有眼光啊，都会识货的。”乃仪也附和着奶奶的话，鼓励承恩。

“是呀，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可得加把劲去追，否则会后悔的哦！”军程也以过来人的口吻说，笑着瞥了乃仪

一眼。

“啊…嗯。”承恩也只能低低应了声，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转到这各方向。不过…有喜欢的人，要加把劲去追…杨

叔叔如果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还会这样说吗？

突然，承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为什么…为什么说到喜欢的人他会联想的漾墨？为什么？

蓦然，漾墨的话跳入他脑海中：

‘哥哥说的是，哥哥没见过小旭，怎么会讨厌她呢？为什么呢？说不定是因为…跟小旭在一起的我？是吗？’

是吗？是因为这样吗？因为他对漾墨有了手足以外的感情，所以对跟漾墨在一起的‘小旭’感到嫉妒，因为嫉妒

，所以讨厌她，是这样吗？

所以，‘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可得加把劲去追，否则会后悔的哦！’杨叔叔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吧……

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欢漾墨，他们…承恩抬起眼，环顾相处了十几年的‘亲人’…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包容他、

爱护他吗？他们能接受吗？

“哎，虽然漾墨有了女朋友很高兴，可是想到这样子他就会慢慢地离开我们，就愈想愈难过呀……”乃仪轻叹。

“你在说什么呀，儿子是娶媳妇进来，可不是嫁到媳妇家耶！”军程笑她。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乃仪垂下嘴角，“人家不都说吗？儿子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了，这样…这样我就少

了一个儿子了耶！”她突然转身抱住旁边的承恩，“我只希望漾墨跟承恩永远永远都在我的身边，不娶也无所谓

啊！”

被她满身的馨香围住，承恩是尴尬中，又感喜悦。

“承恩，你不要娶好不好？”她突然孩子气地问。

“喂喂喂！”军程又好气又好笑地喊。

“好。”这时候要他上刀山、下油锅他都愿意。

“承恩真是我的好孩子。”乃仪心满意足地放开他，“不过我是开玩笑的，有喜欢的人还是要去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