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不会换啊?!
“谁让你傻楞着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我有些无奈的看这说话的奸人。
文之贤,大概二十七八岁,眉目俊秀,温文尔雅,可惜都是表象。这人好比和我一起混官场的同事,彼此心知肚
明。
赵瑞岚正欺身欲上,门外侍卫突然轻唤:“将军!将军!”
他顿了顿,对我歉然一笑,匆匆离去前对文之贤说:“小晏就交给你了,他的伤务必处理的好些。”
我和文之贤对视半晌,齐齐轻笑。
他扶住我的头,用桌上温热的茶水一点一点冲洗伤口。
我吃痛,皱眉:“哎哟!”
他笑言:“现在知道痛了,方才摔的时候,怎么下得了狠心?”
“你可知道我刚才遇见了谁?”
“别动,”他加大力气:“寻常人若非故意,哪能随随便便就摔到额头。我们此行不过十一人,那一心招惹你而
你又惹不得他的人,也只有一个。”
文之贤,你我不愧同为奸党,相处数天,竟心有灵犀。
“唉~~~”我做作长叹:“个个都厉害的很,都惹不得哟!”
他嘻嘻奸笑,唤侍卫去烧几桶热水,用布巾擦擦手坐下:“等洗干净了在替你包扎。”
我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茶便大刺刺半仰在凳上。
“小晏,”他突然轻轻言道:“你若是不喜欢,十日内便可除去。”
忽又低眉垂目而笑:“也不是全为你,他,也不利于我们。”
“他是谁?”
“史景生,魏王百里缘留在军中的眼线。”
“魏王百里缘?”
“齐王的兄长,与太后同辅朝政。”
“魏王与将军不合?”
“魏王善猜忌。”
什么猜忌不猜忌的,权臣争势争利,谁不是虎视眈眈,满脑子仇情敌意。
“十日之内怎么说?”
“十日之内,渡江北上。长江天堑,吉凶难料,怨不得谁。”
真是人心比山险。
那史景生不过冷冷看了我两眼,我却在与人谈论起杀人的事宜来。
我举起茶杯把玩:“大人们的事,我又何必知道。”
“只因你我都是将军麾下。”
还因你们八成调查过,确定百里缘身边没我这号人。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将军他,平时喜欢抱着部下走路么?”
文之贤哈哈大笑。
“小晏,”他眨眨眼:“我方才听到军士咋呼,出门瞧瞧,却看见那亭子里有一个人正看着哩,你猜那人是谁?
”
还有谁,史小哥儿呗。
怪不得要声势浩大抱我穿廊越院过来,原来是十人做戏给一人看。
我抿茶苦笑,这天下姓赵的官儿莫非都一样么。
清朝人诗云:“千秋疑案陈桥驿,一著黄袍便罢兵。”
宋代官方文献中,都把陈桥兵变说成是赵匡胤事先完全不知内情的,以便洗刷篡夺政权的千古骂名。事实上赵匡
胤非但是政变的主谋,更是准备的相当充分,组织的极为严密。
如今他赵瑞岚机关算尽,为的只是不动声色除去魏王奸细。
史景生对赵瑞岚有情,为人又单纯善妒,今日一抱,他便认定了我是赵瑞岚新宠,日后只会越闹越凶。那一日江
上推他入水,报与魏王,也只须说:“起了争执,一时失足,施救不及”。
若是魏王追查,人人都可推说不知情,尤其赵瑞岚更是无辜:他明知晏怀惜是将军侍卫,却一意争宠,不留神伤
了性命,关我何事?
今日后院偶遇史景生,也是事先安排么?
我道人情薄如纸,怎能不知宦情比纸薄?
怪只怪魏王心毒,区区少年,竟让他独自深入政敌营。
怪只怪赵瑞岚心狠,芙蓉帐暖,耳鬓厮磨,竟欲杀之而后快。
怪只怪史景生命蹇,纯然美人,竟趟了这宦场浑水。
怪只怪晏怀惜无能,竟眼睁睁看他利用我杀人。
百里悠,当日我不随你走,竟是错了么?为何今日我心累?
热水入桶,雾气腾腾。我看文之贤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也不管他,反正都是男人。
伤口触着水,仍是刺痛。我却不发一言,低头猛洗。
文之贤轻叹口气,走过来,撩起我的头发,浸入水中细细揉洗。情形不免有些暧昧。
“少时看书,说人间绝色如天上神仙,以玉为骨,以月为魂,以花为情,以珠光宝气为精神,当时只道不信。”
他手劲轻柔:“那日见了你,才知道真有人只须瞧上一眼,便已是眩目动情,惊心荡魄。”
我斜他一眼,说的肉麻,我受不了。
他满眼笑意:“只是你这美人却很不寻常,偏喜欢耍马儿、爬树、泥水里打滚的。”
二十、史景生
我大笑,这奸臣竟然调戏起我来了。这亏我可吃不得,也得调戏回去。
我说:“文先生英眉秀目,风采如神,若朝阳之丽云霞,若丹凤之翔蓬岛。怀惜慕先生之美,邀先生共浴可否?
”
你进来啊,进来啊,木桶里全是我老人家搓下来的泥。
他嘿嘿一笑,揪了揪我的头发:“你使什么坏?先生我要真共浴了,将军还念些旧情,京里那个齐王……呵呵,
明年今日文之贤坟上的草都一人高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到底是军师还是将官?
“我?”他微笑:“我是纯粹的幕僚。”是赵瑞岚冷静、聪明、世故、狠毒的谋士和智囊。
他递布巾给我:“小晏,史景生他……”。
“此人此事怀惜并不知情,先生不必与我商量。”
你可什么都别对我说了,我现在还不想从生活秘书升级为机要秘书。
他清秀的脸上仍是云淡风清的微笑:“还没开口呢,就撇的一干二净,”他凑过来:“你这聪明人心太软了。”
怪不得我,我再怎么虚伪、逢迎、倾轧、弄权,都从不害人性命。
我知道你下来想说什么。你别想利用我再刺激史景生,让他变本加厉闹腾。我很难想象死在最爱的人手里是什么
感觉,但流氓也要讲职业道德,我晏怀惜的心机手段绝对不能用在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身上,我下不了手。
“你觉得他可怜?”
我不说话。
“魏王,是先帝的七弟,在众皇子中最受太祖钟爱。太祖不传位与他,是因为他年少时心气太盛,锋芒太露,怕
做不得仁君,这才传了先帝。谁知先帝只匆匆坐了六年皇位,如今若不是太后和将军勉强支撑,大祈早已经是魏
王的天下……你洗好没?水都凉了。”
“哦。”
“这几年魏王羽翼渐丰,只是碍着兵权倒有大半在将军手上,才不敢轻举妄动。你觉得史景生可怜,却不知万一
被魏王成了事去,篡了位,咱们陪着太后、小皇上在刑场等砍头也是可怜的。”
“尤其是我,”他做了个鬼脸:“肯定是第一个死的,还是被割鼻挖心凌迟的。”
居然好找不找给我找了件最不耐脏的白衣服,我边穿边问:“为什么?”
“因为这世上魏王最恨的人就是我,我是他的叛将。你过来上药。”
“哦~~~~~咦?”
“哈哈~”他笑的开心:“我原来也是他安插在将军身边的棋子,只是事到临头又不想白白送死,便干脆就投靠
了将军。”
早知道要叛变革命,你生这么好看做什么。
这时赵瑞岚推门进来,说:“之贤,可曾好了?”又关切地问我:“小晏没事吧?”
我唯唯诺诺,恭顺过人:“小人区区皮外伤,竟烦劳将军过虑,叫小人何以自安?求将军以后莫管此等琐事。”
赵瑞岚惊异的说:“哎呀,小晏怎么又说些见外话。”
不见外,不见外,姓文的在你的授意下(你敢说你没授意?)告诉了我一点小秘辛,我们算栓在一根绳上了。
忙不迭找借口离开。我琢磨不透他们,就不能傻站着让他们琢磨。
本想溜出去散心,不料又撞上了史景生(孽缘啊!)。我转身便逃,没想到他竟是有点功夫的,三两步就被揪住
,丝毫挣脱不得。
他星眸怒睁,紧抿樱唇,杀气腾腾。细看,竟还比我高上半个头。
我不能白白再挨一次揍,索性壮了胆,仗着脸皮厚,突然搂着他心肝儿宝贝儿的喊起来。
他反而被我吓住,连连后退,急道:“你!!你干什么?!”
我腆着脸欺上:“哥儿,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什么普通侍卫,我和齐王是嫡亲的师兄弟,往日里也是结伴了游
山玩水的,这几日是跟着将军也是为了上京见他。我自幼浪荡,天底下的美人也见着不少……”
我拉他的手,被他甩开,我再拉:“今天见着你,才知道往日里看见的都是些下九流不上台面的货色。哥儿,你
……哎哎哎哎!!别走啊!!你就陪我说几句话,权当行行好……美人你别走!!就说几句话,好解了我心里这
痒啊!!”
我做势欲强吻,被他一掌推开好远,只觉得胸口痛的钻心,肋骨不会断了吧。
不会吧!你还真会打人!?美人不都是又娇羞又脆弱么?!(猫:“你拿镜子照照自己!”)你不是应该红着脸
微嗔“相公,不要~~~”然后掩面转身而逃么?!
“你好不要脸!!”他又羞又恼:“齐王怎会有你这种师兄弟!”
我痛得要死,还要装痞笑:“好凶啊!好凶啊!你要是尝了我的好处,可就凶不起来了……哎哟!”
右边又吃了个大嘴巴,打得我眼冒金星,这小子暴力倾向太严重了!豁出去了,我鬼哭狼嚎,手脚并用,扯着他
不放:“哥儿你这烈性子好叫人爱煞,你就行行好跟了我吧……哎哟!”
左边脸也挨上了。我要被你打死了啦呜呜呜呜~~~~~(猫:“你活该!”)
我还能强笑,他终于先败下阵来,挣开我,红着脸喘了半天气,再赏我一脚,扭头便走。
(猫:“领导!你没事吧!?领导?……我谨代表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市纪委、军分区六套领导班
子向您的家属致以诚挚的问候和深切的哀悼……啊啊啊啊~~~~又来了~~~~~~”)
痛啊!痛啊!我头痛,脸痛,胸口痛,胳膊痛,手痛,腿痛,脚痛……史景生!!
我算是白白同情你了!你就乖乖喂鱼去吧!(猫:“明明是你自己送上去让他打的。”)
我鼻青脸肿回房,倒头就睡。第二天整个人都发泡般青肿起来,稍微动一下就嗷嗷叫。赵瑞岚急得要命,大夫郎
中围了我一圈。
文之贤强忍着笑,拿铜镜给我。
我本来属于那种“每日照镜两次,每次五秒”的人物,来到这个时空后第一次仔仔细细观察自己,看到的竟是个
猪头。
二一、两面不是人?
我哼哼唧唧躺了两天,只告诉人是摔的。文之贤笑道:“你倒摔的均匀。”
但事后证明,我犯了极大的错误。千算万算,算漏了史景生比我想象的还要缺心眼。
妻妾、男宠等等都属于内眷,本应该是最最脸皮薄的。君不见戏文里他们不幸被轻辱后,投缳者有之,跳井者有
之,服毒者有之,最不济的也要羞愤哭泣,避而远之。偏偏就没有哪个像史景生天天追着我这登徒子跑的。
可苦了我。
不管是躲在书房、客厅、花园,还是厨房、厕所、马厩,他总有本事找到,然后挥着拳头向我冲来。可怜我旧痕
未去又添新伤,每天只扯着嗓子喊救命。
不得以,只好紧跟赵瑞岚(死也没想到用这种方式接近领导啊!),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龟缩在案,不见踪影。
偏偏自我们出了苏州,一路上都借住各地府衙,经史景生这么一闹,江南上上下下的官员都知道赵家男妾争宠,
不可开交。
我一时兴起的调戏,本是想叫史景生不愿与我见面的,却歪打正着,反而着了赵瑞岚的道。
只好暗骂这笨蛋如此行径,分明是只求速死。
又过了几天,回到金陵,准备即日渡江。金陵府强留不得,只好设宴饯别。我本该随着赵瑞岚他们去的,却睡过
了头。
眼睛一睁,床头站着的不是史景生又是谁。
刚想喊“将军救我”,他便冷冷言到:“都不在,就咱们俩。”
惨啊!
只好故作镇静,心里想打吧打吧,这两天打得还少么。
他却不动手,只斜眼瞧我,恨道:“你生得副好皮囊,品德脾性却是极差。”
我谄笑:“可惜天下至宝,惟有美色为第一,如果真美色,就算烂了里子,天下人没有不爱的。公子缘何不爱?
”
他又火大起来,指着我:“真是好不要脸!”气呼呼在屋里转了两圈,又问:“你到底想干吗?”
我简直是没好气了。还能干吗?
要么就别搭理我,好叫他们失了理由。(现在肯定是不成了。)
要么就干脆跟了我!
只要你稍微有点明示暗示,我就能仗着齐王密友的身份在众官面前向赵瑞岚要人。那种情况下,他一是不方便拒
绝,二是就算拒绝了也不再方便对你下手。一旦回了京城,百里悠再不济也是个王叔,还保不了你?
我本就是个唯上是从的人,这次愿意冒惹长官不高兴的危险来曲线救国,已经是很难得了。你却傻呼呼非要表现
得与我这么不对付。简直连让我救你的机会都不给。
“跟你?!”他冷哼:“你算什么。”
他凝神窗外,看了好久,突然转过头来,眼神炯炯:“我此生只爱将军一个人。”
唉~~~
还不是美色为第一,赵瑞岚那美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好好的一个魏王奸细骗的晕头转向,这就快骗死了,
还口口声声“只爱他一个”。
年纪轻轻你当什么情痴?不过是迷离一梦好辛酸!
翌日渡江,我失眠。
偷了一瓶酒坐在院中石凳上,身后脚步轻轻,原来是文之贤。
“文先生。”
他微笑:“叫我之贤就好。小晏好雅兴。”
我举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怀惜邀之贤共饮。”
他长衫如雪,一身月光,如仙似画,却也冷清。
他给自己倒杯酒,细看我,突然奸笑,开口就坏了意境:“月下美人,愁眉雾锁,醉脸霞娇,可是为了那风流债
?”
才夸你呢,又来调戏我。
我也淫笑:“清风明月不需一钱买,不如借此良辰美景风流快活?”
我俩对视,一个比一个笑得下贱,忽然有人唤我。
回头一看,赵首长。
“小晏,你来,我有话说。”
看到没?看到没?同志们啊,这就是党委单独谈话!!我果然好运气啊,公推公选,民主表决都给省了,这就要
升官啦!
大喜,随他进书房。
谁知他劈头就问:“史景生的事,之贤都与你说了?”
我愕然,又苦笑。
领导啊,你让我空欢喜一场也就算了。偏偏又问得这么开门见山,叫我想装傻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