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怎么回事儿?”
“你过了啊,板着脸不说话有什么意思?”
“我有么?”
“你的表现会让高湆那朋友极其不舒服。”
“呵……我看苏宇一会儿来了,他才会极其不舒服。”祁明说着站了起来。
“你干嘛?”魏源一惊。
“打电话,我问一下初匀还过来么。”
祁明靠在门外的卫生间门口,刚收线,童新开门出来了。他示意性的笑了一下。初匀说刚完事儿,过来估计得四十分钟,让他们先玩儿着。
“抽烟?”童新递了烟盒给祁明。
“不,谢谢,从不会。”
“呵……好习惯。”
“你……不进去么?”
“抽颗烟再进去,有点儿累。”童新笑。“电话打完了?”
“啊,哦,是。”祁明这才想起来把手机扔兜儿里。
童新今天特意观察的就是这位“果味VC”,其貌不扬的一个男孩儿,细看倒是不难看,特意的观察他,原因也很简单——陈昊为他的事儿下了不少功夫。无数媒体争相报道S网站的这一重大运作。难道那人真是转性了?女的玩儿够了开始惦记男的?高湆多少讲过祁明的事儿,说他是个老好人。但他今天给他的感觉……很尖刻。高湆说祁明的时候笑呵呵的,就跟父亲嫁闺女似的,一直说他给祁明找了个好婆家。可打死童新也不会想到,那个所谓的好婆家,居然会是初匀那个别扭的家庭。
陈昊,你要是惦记这个可真不幸,人家有主儿了……
“呦呵,明儿,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学会拍婆子了?” 苏宇从电梯间出来就看见了站在房间门口的祁明和童新。
祁明一愣,脑子嗡的一下。
“你们家大胡子不在?”苏宇勾住了祁明的肩,没怎么仔细打量童新。
“他一会儿到……”
“高湆又个人演唱会呢?”
童新掐了烟,开门进去了。但心里大概有了个谱儿,这应该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雕塑家先生了。身上女人的香水味真重。
“苏宇……你之前干嘛去了?”祁明见童新进去,才开了口。
“工作啊。”苏宇笑,靠着墙点了烟。
“你真是想把自己毁个一干二净么?”祁明有点儿急了。
“呦,乖宝宝,你这句我没听懂。”
“在德宝饭店我见过你。”
“嗯?”
“十月六号,那天我还给你打了电话,问你在哪儿!”
“哦,是么,我忘了。”苏宇戏谑的笑。
祁明吐了一口气,特认真的看着苏宇,“能告诉我你跟高湆到底怎么了么?”
“什么怎么了,怎么也没怎么。”消极的声音,却不卑不亢。
“那天我也给高湆打了电话,他说你拒了他。”
“你说得什么啊,我真不记得了。”
“你!刚才那男的是高湆的伴儿!”祁明窜了。
“哦……挺好,就是我没太注意看。你早说啊,我好有机会细看看他确定了什么品味。”
“……你为什么这么倔啊?”
“明儿,记得那年冬天我就跟你说过,我要的,他就得给,过后,给我我也不要。”苏宇说着将半支烟扔到了地上,用脚碾灭了。
“谁难受谁知道,我头一次这么可怜你,苏宇。”祁明猛的拉开门就进去了。
不是所有感情都能成全。
高湆,我懂你的意思。也懂得了你的绝望。苏宇的性格实在极端。他情愿让你们都难受,也要保留他的那点儿尊严。确实,那一年,你伤他太深了。
苏宇是稍后进来的,他笑着,坐到了魏源身边,话语之密让魏源直惊。
祁明坐在一旁,默默地喝酒,只在心中默念:千万别出岔子……
高湆看见苏宇进来了,可还是唱歌,直到换了魏源的曲目,他才拿了酒瓶溜达到苏宇身边。
“嘿,小哥们儿来了?”
“嗯,给小爷请安啊,免礼平身吧。”
“你丫时代剧看多了吧?”
“嗯,所以想换换口味儿呢,知我者莫如你啊,爱情大片儿上演的轰轰烈烈。”
祁明听出了火药味儿,赶忙插嘴,“酒好像不够了,你们还喝什么?”
“大爷我演爱情戏拿手,青春偶像剧的时代怎么也有我一个。”高湆不接祁明的话,跟苏宇杠上了。他真受不了他那态度。
“对啊,谁还能演的比你更虚情假意?”苏宇回嘴。
童新坐的比较靠里,这会儿也听见两人的阴阳怪气儿了。
“虚情假意我看没人比你演的好吧?”高湆冷笑,空酒瓶直接扔在了地上。
“高湆,这叫本事。”苏宇看着高湆,皮笑肉不笑。
“是啊,我比您本事差远了,您是职业鸭子。”
“高湆!”祁明站了起来,“走,走,跟我出去买酒。”
“怕什么?比你光彩多了,我摆明了我骗钱的,你呢?玩儿人还不花钱。”
“苏宇!”魏源拍了拍苏宇的肩,也感觉事儿大了,出边儿了。
“你那嘴欠操了吧?”高湆推开了祁明,一把抓住了苏宇的领口。
“怎么?想让我跟这儿给你口儿?你有那个本事么?”说话间苏宇擒住了高湆的手臂,一错身,手肘就抵住了他的后脖颈。
“苏宇你丫真没劲。”高湆的身体沉了下来,巧妙的从苏宇的压制中逃脱。
“比你丫有劲。”
……
初匀开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这么一幕:高湆和苏宇拧在沙发上,魏源拉着苏宇,祁明拽着高湆,四个人周围一塌糊涂,满地的酒瓶。还有一个男人,他叼着烟,站在光线昏暗的角落,面无表情。
那人看着门开了,直觉得看过来。
接着,一愣。
“初匀?”
“……童新?”
(二十六)摊牌
“说点儿什么吧。”初匀选择静音之后,点上了烟。外面房间的歌声混在一起传来,虚无并且不真切。
祁明他们几个先走了,苏宇和高湆闹得一塌糊涂,另两个几乎是死命将这俩拖走的。
自始至终,童新一直冷眼旁观。
“想听什么?”童新靠在沙发里,随意的玩儿着打火机。
“不想说就算了。”
“我没什么不想说的,只是不知道此刻,你最想听什么。”童新笑,黯淡的灯光里那份笑容暧昧不明。
“你知道么,跟你交往这么多年,最累的就是跟你说话。”
“同感,我也觉得累,跟你说话不知道还要怎么白。”
“那别说了,省得都堵的慌。”初匀吐出一口烟,注视着被静了音的大屏幕。
“其实很简单,我跟高湆在处朋友,但是他似乎跟我不怎么真,而是惦记他那青梅竹马。而那一位也比较别扭,拒绝了他又看不得他跟别人好。如此简单。俩孩子。”童新优雅的点燃了一支烟。
“……我能问问你么……”
“问。”
“你没事儿跟孩子掺和什么?是觉得自己还不够乱么?”初匀的话里夹枪带棒,刻薄之意溢于言表。
“我怎么混乱,我什么态度,似乎现在跟你并没什么关系吧?”
“对对对,是是是……我怎么总跟你面前自取其辱?”
“初匀……”
“嗯?”
“你知道跟你分开,我最难受的是什么吗?”
“我不以为你会难受。”
“呵呵……就是这一点,你一点儿都不懂我。”
“你这说法真是自相矛盾,你清楚我的,你不说我怎么可能懂?你终日带着一幅面具,面具后面到底是什么,我想,不仅是我,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知道。”
“你太自以为是了,初匀。你以为你是谁?算了吧,我已然不想再就此跟你争论什么,分都分了,还说这些个干嘛使?”童新说着站了起来,从挂衣架上拿了外套。
“童新!”
“干嘛?”
“做不成情人……咱俩也是多年的老朋友吧?”
“呵,当然算。”
“那咱们……坐下来聊聊可以么?”
童新看着初匀,叹了口气,将外套挂了回去,在初匀身边坐了下来。
“首先我想,咱们之间有些误会。上次我去你哪儿……我不知道陈昊之前找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想你冷静下来会明白,我不会恶意的诋毁你。”
“……”
“我最后一次见陈昊是长假的时候,为了我朋友的网站运作。”
童新听着,点了点头。当他知道祁明跟初匀的关系之后,很多一开始抱持的迷惑都迎刃而解了。不得不承认,这圈子真小,联系还都如此紧密。
“那天我们俩喝了酒,都有点儿多,他跟我说了你的困境,同时还明确的告诉了我……他对你……然后他很冲的给了我一句,我连你三分之一都不懂……”
“哈哈哈……”童新忽然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是这样儿啊……”
“你笑什么?”初匀一愣。
“陈昊太倒霉了……绝对倒霉催的。”
“哈?”
“那天陈昊过来,说了些寒暄的话,聊了一会儿,就忽然拿了支票本儿,扔了一张空票给我,说上面的数字随便填。我不懂他什么意思,他就说他知道我有困难,想伸手帮哥们儿一把。还说让我别想太多,他说他跟你碰过了,但是你现在资金不好挪动,是你让他帮我的……”
初匀听了一愣,陈昊是这么说的???
“结果我想歪了……可能是他后来伸手过来拉我……反正一下子就往别处想了。”
“罢了,幸亏他是真对你有企图,要不就成自我感觉良好了。”初匀浅淡的笑着,分开这么久之后,他这是第一次能坦然的面对童新。也许,这跟他的个人态度并无关系,这种莫名其妙的安详,是来自于长久以来祁明给他的安定。
“我有什么理由不自我感觉良好?”童新又点燃了一颗烟,烟雾笼罩下,那双细长的眼睛泛着笑意。“他挺合适你的。”
“嗯?”
“你谈恋爱,不是你的事儿,是你们一家子的大事儿,还是该找这样的。”
“打住,咱不说这个了,我知道你反感她们……说说陈昊,会考虑他么?”
“不会吧,我不会跟一个太了解我的人在一起。”
“嘿,话都让你说尽了,刚才还说我不懂你。”
“懂和了解不一样,我让你懂我,是懂我的人,我的心里所想。而这了解……包括的太多,比如很多不想让对方了解的。”
“我记得……你跟陈昊高中就认识?”
“嗯,我高中的时候去的市里念书,”童新点了点头,“那时候他就比较照顾我了。”
“哦?讲讲,从没听你说过这些。”
“有什么好说的,我不爱搭理他,他那人,你知道,仗着他老子,整个儿地方一霸。”
“至于么……”
“小城市跟你们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不一样,他老子霸着省长的位子,基本上敢称一方皇帝了。哦,这么说也许不对,或者该说天高皇帝远?”
“呃……”
“不过我挺看得起他的,当时他一个人只身到北京来,一点儿嚣张的劲儿不露,后来又自己创业,还行吧,让我对他有点儿改观。”
“你家……不在市里?”
“对县城有概念么?”童新弹了弹烟灰,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有吧……”
“不,你没有。”
“……”
“那种贫困不是你能想象的。”
“所以你……”
“想说我爱钱是么?”
“我……”初匀语塞。
“呵呵,你一直都想知道我的事情,今儿……看来也是个机会。”
“……”
“我们家,我爸和我妈结婚的时候,镇子上都说,金童玉女。我爸做些小本儿生意,我妈……身体不太好,在烟草公司挂着,工作轻闲,也经常不去上班。我妈后来总说,我出生那年,办得满月酒是镇上最气派的。”
“听着很不错。”初匀也点了烟,这是童新第一次跟他说他的家庭。
“嗯,到此为止很不错。可惜……我五岁的时候,他们离婚了。”
“因为什么?”
“我妈身体一直不好,还有些神经质。我爸每次出去做生意回来,她都疑神疑鬼的,后来我爸告诉我,有一回半夜我妈拿了根儿电线往他脖子上绕……”
“操……”
“呵呵。”
“那之后……你跟着你爸?”
“没,跟了我妈。我爸长期跑外地,没法看我。只是每月固定给生活费。后来另娶了,生活费也就不怎么给了。”
“那……你们生活的特困苦?”
“我妈不怎么缺钱,但每月都让我去管我爸要生活费,她还是要不断地搅乱他的生活……”
“你妈……对你……怎么样?”
“很不好,她情愿打牌也不愿意管我,基本上就把我往姥姥家扔。一来二去舅舅舅妈也烦了,没什么好脸色看。我初中毕业就考了市里的高中,我妈不愿意给学费,但是更不愿意我跟她身边,权衡之下,还是让我去了……”
童新躺着,初匀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从声音之中,他能感到那人的某种落寞。
“我妈那人特别势力,后来我到了北京,开始赚钱了,她就想方设法的引起我的注意,隔三岔五的要钱。”
“童童……”
“你知道么,她要什么我给什么,我就想对她好,不为别的,就是要她良心上不安。她可以对我糟糕至极,但我却还给她无限的温暖。我让她永远都不能踏实都自责。”
“……”
“可真的,恨一个人挺难的,尤其她是你母亲。到后来,我们处的特别好,我都已经分不清楚真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