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了。我说了,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他是雇主,有权力决定一切。
“但是结束工作并不代表我就得立刻回国,不是吗?”
“当然。”那薄情的唇扯出一抹冷笑,压低了声音,“机票和灵车,你自己选一样。”
“……”
“佑赫……”
“你闭嘴。”凌厉的扫了一眼手臂上承受的重量,你的帐——我呆会儿再跟你算!
“而且我记得——”和他作对未免太不自量力,“你在美国还有个未婚妻吧,乡下还有一双父母和二个妹妹。”
“张佑赫……你简直不是人……”
“过奖。”对于有胆动我的东西的人,我从来也不会心软。
“我知道了。”男人的手紧握成拳,直挺挺的站了起来,“明天八点钟我会准时到机场。”
“我会叫人去接你。”
“……”与其说是接送,倒不如说是监视更符合吧。
“张……先生,临走前我奉劝你一句。”离开的身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你不要以为,我走了就没有人能带
走他,你也不要以为他现在在你身边是理所当然。如果你需要他,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否则当有一日他选择离
开,就是你永远失去他的时候。”
“……”
“那么,胜浩……再见了。”
“STEVE……STEVE……”看着那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走廊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
来。
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温柔的像哥哥一样陪伴着他的男人,一直认认真真的听他说每一句话的男人……终于也像他
曾经有过的那些亲密的朋友一样,离开他的身边……
“STEVE……”他好久没有像这样痛哭失声,他已经不在乎身旁这个专制男人的表情以及他是否会误会,眼前一
片模糊,只有那离去的背景如此清晰,他背对着他挥着手说:
胜浩,再见了……
然而他的眼泪被温暖的手擦干了,让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庞:
“在我的面前,不许你为其它的男人哭。”
“……”他的声音又僵硬又无理,却又含着说不出的温柔。
TONY使劲用手抹了下眼睛,不行,还是有泪水不听话的涌出来。他听见佑赫低叹了口气,抱着他坐在了走廊等候
的椅子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他抽咽着,不甚明白他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不是受了伤吗?”
“啊……”他还在记着刚才STEVEN说的话吗?“没关系……反正……反正已经不碍事了……而且……”
“而且什么?”
“……”说出来你也不会明白的啊……而我……已经厌恶这个每每提起便会引发争执的话题了……
他吞下了到嘴边的话,装成若无其事的语气,“没什么了。”
“哼……”有些事情,他真的以为没有沟通就可以粉饰太平了吗?“而且我当时在李在元的病房里没有时间顾其
它的事对吧?”
“啊……”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可以平静的说出那个名字了…………
“不要自以为是。”他说的话有这么惊世骇俗吗?让他露出这种不敢置信的可怜表情。
对了,他记起来,这个名字曾经是个禁忌,他不许任何人提起来的,包括他……
每一次每一次崩溃的争吵,似乎都离不开这个名字……虽然他从未认真想过也刻意不去想这三个字对自己的含意
,但是潜意识的里,他不许别人提到这个话题,生怕会翻出自己害怕面对的东西——他的内心深处的情感——那
是与他一直坚信着的憎恨所完全背道而驰的情感。
所以他选择封锁一切来逃避……但……终究是逃不开的啊……
他害怕STEVEN洞查一切的言语,他知道那是TONY压抑在心底里永远不会对他说的真相——
他眼睁睁的看见他从他手里把他带走,清楚的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如果你不介意,I'll take him away。
I'll take him away……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慌。他知道凭STEVEN一介医生的身份,根本就没有能力与他抗争,也根本就不可能从他手中
夺走他。但是那句话一出口,他却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跳停顿的声音。
他顾不得理会看来已经清醒了的在元,就拉开门冲了出去,仿佛迟一秒钟他们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然后他听见那男人用再正经不过的语气说:跟我走,跟我一起回美国。
一瞬间他觉得血全冲到了脑子里,他等不到他的回答,他怕那是他不能承受的答案。
他打断了两人之间碍眼的私语,将前些天早已准备好的机票扔给那个该死一百遍的男人。
自此他才终于明白了TONY回来以后再也不提那么名字的原因,那不是接受,那是忍受……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要
的并不是他留在身边这么简单……
虽然现在觉悟的可能有些晚……但……就算失去尊严,也总比失去他要好得多的多。
这个曾经是他的禁忌,但是现在既然清楚的连个外人也知道,那已经没有什么不可以公开的了,尽管他自己还不
能接受,但是他决定承认。
“TONYA……或许你说的对。”
“什么?”
“我是为了在元而活的。”
“…………”
“我父亲很爱我的母亲,母亲十八岁就嫁给了父亲,然后生了我的姐姐。所以……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初得了继
承人,全家上下高兴得不亦乐乎。本来我们一家四口可以一直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的,但是我四岁那年,我母亲
难产,因为流血过多……来不及抢救……只留下了腹中的婴儿。我父亲为了纪念他最爱的女人,将他冠了母亲的
姓。我……我那个时候很高兴有了弟弟,可以一起玩,可以有个比我小的人让我照顾,而且他是那么可爱,那么
小,他第一个叫出来的名字是哥哥啊……不是妈妈和爸爸……”
“…………”
“后来……我姐姐懂事以后就让我不要再理那个杂种,因为是他害死了妈妈。我打了他,被父亲看到……第一次
,我知道父亲对待我们和对待在元不同,我被父亲打了个半死关在养狗的笼子里,父亲要我向在元道歉……我不
肯……他就不放我出来……那时候在元站在笼子外面无辜的看着我,他还太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却从
那一刻开始恨他,我恨因为他父亲才会如此对我,因为他母亲才不在了再也没有人护着我……我们三个人中,长
的最像母亲的就是在元,而且在元是母亲在世上最后留给父亲的东西……母亲以死换来的在元,自然成为父亲心
中的珍宝,我和姐姐在父亲的眼中,就像尘土一样无关紧要。”
“因为父亲眼中只有在元,我努力的想要得到他的肯定,以为那样的话他就会觉得我比在元强……就会正视我的
存在。呵呵……后来我才明白……我真是愚蠢……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取代在元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就算
他什么也不干,白吃白住,就算我杀再多人,赚再多的钱,也无法让父亲多看我一眼……我对在元的恨与日俱增
,我要凭着自己的手得到WILD HOUSE,然后把他轰出这个家门!”
“佑赫……”太过于平静的语气仿佛说出的话与自己毫无关系,然而那双充满悲哀和孤独的眼眸却紧紧的攥住
TONY的心,让他痛得没办法呼吸了。
“可笑的是……可笑的是……父亲临死前竟然把WILD HOUSE给了在元……原来他早已立了遗嘱,一早便有心让在
元接管家务……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在元找到我,我以为……他会赶我走……没想到……”
“他把WILD HOUSE让给了你……”
“呵呵……为什么不说……施舍给了我?他对我说:我才不稀罕老头子留下来的东西,这个就给你慢慢玩吧……
”
“佑赫……别说了,好不好?”佑赫学在元说话时的声调和语气诡异得让他心疼。
“李在元是天之骄子!我是什么?不过是个蠢得甘愿给父亲卖命的忠狗罢了!”
“佑赫,住嘴!不要说了!!”他再也受不了的伸手将他搂到了怀里,将他冰冷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佑赫……
不说了,没有人逼你说……”
褪去了光鲜强势的外表,他也只不过是个心智停留在十岁的孩子而已……
“别哭了……”他从未见过他的眼泪,他会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有抱着他,希望自己的体温可以温暖他的肌肤
,告诉他他再也不是孤单一人。
“我没有!”
“但是想吧……”
“也……不想!”
“……”可是他的胸口都被浸湿了,热热的。TONY咬着唇,静静的抚摸着佑赫的头发,他不能哭,难过的时候两
人之间总得有一个人要坚强,在佑赫脆弱的时候,他怎么也要挺起胸膛让他可以依靠。
时间慢慢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他哭到睡着了,他听见从怀里发出的闷闷的声音。
“我一直是以恨着他来支撑自己的……但是我知道或许在我心里……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恨他……我害怕别人知
道这一点……知道……我原来是爱着在元的……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啊,是我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了……并不只
有父亲透过他看到最爱的女人……我也……”我也透过他看着我最爱的母亲啊……
“我……是为了李在元而活着的,活着为了证明我比他更强。但是……”他忽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用那双深邃
的眼盯着他,让他不能闪躲也不舍闪躲,记忆中,他似乎从未有过现在这般正经到神圣的神色。
“我向你发誓,我可以为了你去死。”
我为了在元而活的命,可以为了你随时丢弃。
好像中古时代,骑士为了向主人表明忠心而以命相誓的情景……然而TONY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张开嘴,只尝
到苦涩的咸味。
如果可能的话,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里吧,他就是立刻死了也心甘情愿。
“我接受你的誓言……”他又哭又想要笑的抱住他,任凭泪水滴在他的脸上,“只是……你死的时候,千万记着
不要丢下我。”
…………………………
冬天终于进入十二月,雪来了。
小雪初降的时候,TONY正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无聊的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发呆。
半个月前,医院的结果出来了,虽然是良性的肿瘤,但是因为肿瘤的位置太过够近大动脉,提高了开刀的危险系
数。原来李在元一早已经知道成功的机会不到10%,所以才会一拖再拖,直拖到这么大出血的危险境地……
尽管是那么敌对的两个人……一旦有了明天可能便会死的念头……仍然是想要死在哥哥的身边吧……
明明就是个坏脾气的小孩嘛,却还老是故意装出一副冷漠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也和佑赫一样孤独
吧……
一星期前,不顾当事人的反抗,佑赫派人将李在元强行押去了美国,当然,连带着七炫也一起打包运了过去。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礼拜相处的时间,但总算聊胜于无。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七炫没有死,虽然变成了智商只有
三十的智障,但……看着他每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样子,他想,这样终究也好过让残忍痛苦的往事折磨一生吧
……或许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才是一种幸福也说不定。
对于佑赫来说,虽对于那日哭倒在他怀里耿耿于怀,但也算是解开了纠缠了二十几年的心结吧。那个男人一直是
不快乐的,谁知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无能为力的他,会阴错阳差的硬闯进他心底伤痛的地方,用最粗暴也是最直接
的方法,让他意识到粉饰太平的伤疤之下被他忽略的从未愈合的伤口。
而那日他对他说的那句话,他每天都要翻出来反复回想无数次……
唉,如果当时有个录音机录下来多好,现在任凭他如何肯求,那个倔脾气的男人却再也不肯吐出一个字……
最过份的是,上一次他还骗他,说只要让他做够三次就如他所愿说给他听。然而当他睡眼朦胧的强打起精神期待
着他承诺的告白的时候,迎来的却只是又一次激烈的占有……最后他被做到晕过去也没能听见他说出半点人话…
…
佑赫知道他是多么想听这句话,他这次被他握住了把柄,以后说不定还会被同样的理由不断的勒索……但是,谁
又在乎呢?
最好……能被他这样勒索一辈子…………
“听禁说你还在床上。”
“佑赫?”惊讶于他回来的早,TONY抬头一看,才发现在自己发呆胡想的空当,时间已过去了两个小时,现在早
已日上三竿。想要起身,却已被对方先一步拉进怀里。
“这么晚还在床上,难不成……我昨天做的太激烈了?”
“你……你哪一天不是……嗯……”竟然还有脸说出来。他软软的推搡着他的肩膀,“不要……我还没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