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距——云水苍茫

入的去感受作曲者赋予音乐的意义，以及在音乐中所要表达的情绪。”说着略沉吟了会，“我记得端木老师有许

多关于音乐赏析的书，你可以借来看看。”

“……跟老师你以前教的都不一样。”黎嘉阳的话中明显有些抗拒的情绪。

顾向寻轻笑了一下：“因为现在钢琴对你来说已经不单单是用来放松的娱乐工具了，想要追求更高的话，必然要

经历难熬的磨练。当然，如果你是真心喜欢钢琴的话，也就不存在什么难熬不难熬的问题了。”

“也就是说不能再随心所欲的弹了？”黎嘉阳不安的问。

顾向寻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不能这么说。练习到更高层次的时候，你会觉得更加愉快的。”

黎嘉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从小到到他能够不厌其烦一直做下去的事也就只有弹钢琴而已。因为父母并不对他

有什么要求，所以在学习方面他也是样子抱着温吞的态度去面对。能被邀请就读优秀的楠泽高中大概很大程度是

由于他父亲是外交官。如果会被学校老师称赞的话，多半也是因为他的英文成绩强得连全英班的顶尖学生都汗颜

，但这也归功于他身为翻译官的母亲，也许是遗传因素发挥作用，他在语言方面极富天赋。

然而，这些都无法构成他是个优秀的人。总觉得年龄的距离已经那么远了，如果不优秀的话，就更加没有办法跟

对方在一起。而自己能够亲自变得优秀的也就惟有喜爱的钢琴。

黎嘉阳在思考的时候不知不觉伸手揽住了顾向寻的颈项，头枕在对方的肩窝处，感觉很温暖。因为并列靠坐着，

拥抱的话难免有些别扭。黎嘉阳干脆换了个姿势，从顾向寻的侧面抱了过去，像小狗一样蹭着对方的脖子。

顾向寻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否适应了黎嘉阳过度的身体接触，并没有感到不舒服，反而从上方俯视少年湿润的

眼角时不由得心中一动。他低下头细细的亲吻着少年微微轻颤着睫毛的眼睛，手抚着对方的后脑，很珍惜的慢慢

从额头、鼻梁吻下，然后是脸颊，最后是嘴唇。

不带情欲的亲吻细致温柔得让人想一直沉浸在其中。

“老师，我好喜欢你。”黎嘉阳呢喃着钻进顾向寻怀里。

顾向寻拥着他，下巴轻搁在他头上，心底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不知为什么。

“你说的那部电影，我们下次一起看吧。”

“嗯！老师最好了！”黎嘉阳开心得抱紧了对方，就算被说任性也好，他都想一直一直一直这样霸占着老师不放

。

十

虽然星期六、日的训练是由夏鸣夕指导的，但对方因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直至如今第二个假日才从德国飞回来

。

夏鸣夕住的酒店临海，离“Air”很近，于是黎嘉阳就由顾向寻送去那边了。

正是上午时分，“Air”尚未营业。店长显然非常乐意将场地借给他们，笑眯眯的站在柜台后面看黎嘉阳练习。

“我说，这边应该是轻柔优美的，你为什么弹得充满迫力？麻烦你的脑袋别把萧邦跟贝多芬弄混行不行？”夏鸣

夕倚在钢琴旁，皱了皱眉。

“……呃，我觉得这样诠释应该也可以吧……”黎嘉阳尴尬的嘀咕道。

“哼，那还真全新的诠释方法。”夏鸣夕不客气的嗤笑道。

黎嘉阳抬头瞄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说：“你跟老师真像，说话都一点不客气。”

夏鸣夕抬了抬眉毛：“像？我才没他那么性格别扭！”

“老师才不会性格别扭，老师最温柔了！”黎嘉阳一听立即反驳道。

“哦？”夏鸣夕交叠着双臂，饶有趣味的俯视着一脸抗拒表情的少年，“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他么？你只不过是他

的学生而已，他完全没有必要在你面前显露出他的本性吧！”

琴声倏地停住，黎嘉阳微仰起头看着他，心口忽然有种史无前例的重击，钝重的痛楚弥漫开来。

“你完全不了解他的过去，也不知道他的究竟想什么。他很狡猾很自私也说不定，你凭什么说他‘最温柔’，这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夏鸣夕说着凑近他，“像你这么孩子气的把个人的猜想加在别人身上，小人也会变英雄。

”

黎嘉阳攥紧拳头，盯着夏鸣夕，一阵怒火在体内翻腾，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抓住对方的手腕一口咬下去了。

“你！”夏鸣夕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这小鬼会用这么野蛮的方式来报复。

从室外回来的顾向寻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惊走上前：“怎么回事？”

夏鸣夕吃痛的抽回手，敲了小鬼一记：“你问这个小鬼！”

顾向寻的视线停留在满脸涨得通红的黎嘉阳身上，只见他生气的瞪着夏鸣夕，就差没推他：“出去！你出去！我

才不要你教！”

“不准耍小孩脾气。当初是谁答应要参赛的。”顾向寻的眉头皱了皱。

黎嘉阳这才看向顾向寻，低声说：“可是，可是他骂老师……”

顾向寻的表情没多大起伏：“哦？这是常有的事。”

这时一直站在柜台后看好戏的店长才拍拍手掌，慢吞吞的说：“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哪！嘴巴刻薄的人可真的是没

有人爱的喔！”说着视线在夏鸣夕身上悠转。

夏鸣夕揉了揉留下牙印的手腕，“哼”了一声：“笑话！我会没有人爱？”

“喔喔，虽然嘴巴刻薄但性格坦率这点倒也是蛮可爱的。”

“你说谁可爱了？老光棍。”

趁他们两人谈话的空档，顾向寻将黎嘉阳拉出了室外。带海水咸味的风立即扑面而来，冬季风刮在脸上不免有些

生疼。

“你只管在意自己的事就好了，比起我，夏鸣夕绝对上一个好老师。”

“……”

“小鬼，你再闹别扭……嘶！”顾向寻踉跄地退了一步，没躲过黎嘉阳扑上来往他颈项处咬来的“攻击”。

“老师是笨蛋！”什么都不懂，明明知道他在意老师在意得要死，却总是温柔而残忍的把他推给别人。

顾向寻捂住痛处愣怔着看着小鬼睁大眼睛瞪着他，润泽的瞳孔中爆发出强烈的不满与委屈，说不上是任性多一点

抑或惹人怜爱多一点。小鬼用如此的眼神注视了他几秒后，然后扭头跑开。

顾向寻抚着颈项低垂下头，嘴角上扬到一个弧度便停住。

有时候真的很想哪怕是半分钟也好，把内心的动摇收敛起来，用坚定的姿势紧紧拥抱一下小鬼。对方明明已经以

一种近似霸道的方式慢慢入侵到他的领域里，而自己也会忍不住去爱抚对方，如同真正的情人一般。但，终究是

不可能维系下去的吧！总会有这样的感觉。

“你的学生呢？”店长探身过来问道。

“散心去了。”顾向寻漫不经心的答道，走进室内在柜台前坐下。

“看来被猛虎纠缠的滋味很有趣哦。”店长戏谑道。

顾向寻抬眼看了看他，明智的选择沉默。

“不过，你可爱的学生不仅耳力灵敏，连眼力也很不错。你跟夏鸣夕确实相似，只是行事方式有所不同而已。你

是内敛低调，他则凌厉张扬。”店长笑着自顾自说道，“能被这么可爱的学生喜欢，你还真是幸福呢！”

最后一句话恰巧被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夏鸣夕听到，只见他凉凉的插口：“幸福？我看是不幸吧。你还真是会遇人

不淑。”

顾向寻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你认为他学得怎么样？”

“说不定真的可以冲进总决赛。”夏鸣夕坦白的说，“他是少见的天才。”

顾向寻的胸口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嗯……似乎是一种、一种看到儿子成长而欣喜到有些微心酸的做父亲的感觉

。

没错了，应该是“做父亲”的那份感情……

手把手教他弹琴，看着那双胖胖的小手生硬地按着琴键成长为修长漂亮的手在琴键上跳跃；手牵手带他逛儿童公

园、海洋馆，必须忍受他开心兴奋的叫嚷；怕他年纪小走夜路不安全，自己后面偷偷尾随，弄得像个人贩子；毫

不厌烦他的依赖，漫长的夜晚有一半时间是他在陪伴，听话的微侧着头毫不吝啬的微笑，就像真正的家人……看

他渐渐长高，确实就如同真的做父亲的一般感到微微心酸，总有一天，当他长大到有足够能力的时候，他就会离

开的。这是一条生存规律，无可避免。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初赛完了紧接着就是复赛，因为赛场设在本市，也算是黎嘉阳的有利因素吧。

复赛的结果在三天后揭晓，届时就会公布参加德国莱比锡国际钢琴大赛的名单。

走出市级音乐厅时，天已经黑了，灯火很耀眼，从嘴里呵出的白气清晰可见。已经接近年尾了，天气越发寒冷，

云层也看起来厚得像几层棉被叠在那一样。

黎嘉阳呵了呵手，把冰冷的手藏在大衣的口袋里。在门口只站了一会，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朝自己走来。

不知为何，他居然感觉好象是电影场景一般。

并肩走在街上时，黎嘉阳才忽然想到：“老师，你的车呢？”

“送修了。”

“啊？为什么？”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啊。

顾向寻笑了笑：“骗你的。”而后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偶尔一起走走也不错。”

黎嘉阳绽开了笑颜：“说的也是，很久没跟老师在大街上一起走了。啊，除了去超市以外啦。”说着忽然感到颈

项处一片冰凉，反射性地望向天穹，果然开始下起了细雪。

“老师，下雪了！”

“嗯。”

“希望老师越来越喜欢我——不知道这个愿望会不会有传说中的雪精灵帮我实现呢？”

黎嘉阳虔诚的伸出手掌去接落下的雪，冰冷的雪慢慢地融化在掌心。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让老师好好的看着他，让他可以永远住进老师的心里。

顾向寻顿了半晌才接话：“寒假有什么打算？”其实问了也白问，这小鬼不管寒暑假从没间断过到他家，即使特

地放假准许不练琴，也硬要找理由过来。

果然黎嘉阳的眼里不断散发着“去老师家去老师家”的信号，让人不忍拒绝。

顾向寻叹息般点了点头，顺手理好对方的衣领。

黎嘉阳在他靠近的时候趁行人稀少，迅速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然后满脸通红微笑的样子很羞涩。

顾向寻俯看着少年，忽就觉得这自天穹不断飘落的雪充满了心酸的味道。整个人好似掉进了一个旋涡中间，而这

个旋涡不断地越卷越大，让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停留在哪一时刻、哪一位置。

明明是日常中最普通的一个亲吻，为何现在竟让他感觉沉重地连脚步也难以迈开？为什么呢……

十一

寒假的来临让顾向寻的工作量倍增，尤其是前几日接到的工作，对方是连锁性大型书店，对书籍展览的会场设计

无比挑剔。公司的业务部经理都亲自去交涉了两次，对方还是不满意，仍旧对细节提出诸多要求。结果业务部经

理只好拜托设计组组长顾向寻出马。

在临时会议上，顾向寻翻看着书展的设计稿，抬眼看向组员：“这个设计是谁负责的？”

沉默了一分钟之久，实习大学生李津在战战兢兢的站起来说：“……是我。”即使组长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但一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神，自己就忍不住背脊发寒。

“唯美得有点过，反而缺乏人性。书展面向的是广泛的大众，你这样设计会局限了范围。”顾向寻说着看向身边

戴眼镜的青年，“章惜，是你负责带他的吧？”

章惜点了点头：“你还要忙年底的国际会展，书展方面就让我和李津去跟对方谈吧。”

“可是副组长，对方很难缠的，组长的气势比较可以吓人啦！”底下有组员嘀咕道，惹来一干人等的赞同。

顾向寻看了眼章惜，心底有些好笑：“你认为如何？”

章惜笑了笑：“没办法啦，只好少数服从多数了。”

李津听了顿时吁了口气，比起组长，副组长才更恐怖哩！绝对是个以虐待下属为乐的上司，只是每次“施虐”时

都会面带无害笑容才让人产生“他很和善”这类错觉。他可是做了几个月的小工才好不容易换来这次独立完成设

计稿的机会。章惜说他不对设计稿发表任何意见，一切看对方公司是否采纳。这是做带教老师应有的教学态度吗

？！

去见对方公司的负责人时被告知负责人正在连锁书店的总部，于是只好又驱车直奔目的地。

“哇！这所中学跟大学有得比诶！”途中李津在看向窗外时忍不住惊呼道。

话音才刚落，汽车就停住了。下了车后章惜扳过还把目光留恋在中学校门的李津的头：“它是私立的楠泽高中。

想参观也等工作完了再说。”而后又凑近他耳侧说道，“工作给我认真点，别再给组长添麻烦。”

李津满脸羞愧的点头，忙乖乖的跟在他们身后。

书店的总部由于就在中学附近，所以即使是放寒假期间也还是有不少学生过来光顾。

顾向寻把谈话的主题直接跳给李津，让这个新人去跟对方交涉。反正新人就是要多磨练，而且有章惜在旁，他是

决不会对自己的学生袖手旁观的。

顾向寻借职务之便随书店员工在店内浏览书籍。经过“声乐类”的时候，脚步惯性的慢了下来。

正翻阅着，身旁的书架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对方没有发现自己，正兴高采烈的跟同伴说话。

“东野，听我的没错啦，靠这种书就可以背单词绝对是不可能的。”

“难道我真的只能去上我爷爷介绍的速成班？！不行！我情愿自己在家背单词！”

“可是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上速成班的效果可能会比较好……”

“喂，你这是对好朋友应该说的话吗！况且自学跟上速成班得来的成果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

“哦，就跟因为生病而掉几十斤的瘦人和成功减肥几十斤的瘦人不能相提并论的意思一样吗？”

“……你的比喻真奇怪，不过，就是这种意思差不多啦！真是的，明明每个人都只要多学一门英语就好了，为什

么我还要多学一门德语呢！”

“这也没办法，你家的公司设在德国啊。”

“烦！对了，不如你三月到德国比赛的时候我也一起去好了。可是要去一个月诶，我该请什么假好呢？”

“产假？”黎嘉阳不假思索的说道。

“……”东野望无语的拿眼神横他，“拜托你脑子正常点好不好！”

顾向寻立在原处听到这微微低下头笑了，隔着这样的距离留意小鬼，感觉有些奇妙。虽然奇妙，却绝不会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