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出书版） BY 于烟罗

「你昨天、昨天都亲了我的面颊……」老板的女儿害羞地低下头，好像她不是被亲到，而是肚子「中奖」一样。

「小姐，您真会开玩笑，那是礼节性的贴面吻啊，欧洲都是这样的。」虽然我不是欧洲人，当时那么做也只是为

了脱身。花鸠往后退了两步。让自己离老板的女儿远一些。

「你果然是内向的人呢。」老板的女儿徜徉在自己那飘满粉红色花办的幻想中，不肯出来，「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谦虚的性格，我觉得这样婚后，你才不会欺负我。」

「小姐，我不是谦虚。」我是拒绝好不好？花鸠乌云罩顶，他觉得自己今年的流年不仅仅是不利，简直就是大凶

。

「喂——花鸠，你这是什么态度？」昨天听女儿说要跟花鸠结婚，花鸠以为是对方跟女儿求婚，但刚才听了两个

人的对话，才觉得不对劲，可能是自己的女儿误会了。

但事已至此，不逼迫花鸠点头，他们父女的面子又往哪里摆呢？

「老板，你放过我好不好？」花鸠竭力保持镇定，想要好好地跟老板谈谈，「我告诉过你我对小姐很尊敬，但是

并不是男女之情啊。」

「花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想对我的女儿不负责任吗？」见职员们都竖起耳朵听，老板就大声吼着：「我

告诉你，我很多朋友都是道上的。」

「我……」花鸠欲哭无泪，他很想问问老板怎么就这么秀逗了？再要面子，也不能拿刀逼别人娶他女儿啊。

「你就是花鸠？」花鸠跟老板父女的事情还没完，身后不远处，又有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人四十多岁，有些白头发，但力气很大，轻而易举就把老板布置在门口的保安给推一边去了。在门口负责接

待的小姐拦也拦不住，只能跟老板不停鞠躬，说没有阻止住。

「你谁啊？」老板瞇起眼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我是出版社的老板。」那人拿出了金灿灿的名片，在花鸠老板面前晃了一下。

「我就是花鸠，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花鸠听得很明白，这个陌生男人是来找自己的。

「你用了什么方法？为什么陆羽死活要甩掉我？」那男人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张巨额支票，「你看到了吗？这么些

钱，我签他一年，他都不同意。」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花鸠摇头，那男人从鼻孔哼出一声，「不要装胡涂了。你们出版社不是准备做玄幻吗

？所以让你来我这里挖角，把陆羽弄到你们出版社去。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吃素的，我很多朋友都是道上的。」

「喂，你跑这里来撤什么疯？这是我未来的女婿，你以为你是谁？」老板不甘示弱，也吼了起来，「保安，把他

给我丢出去。」

「你是他老板？呵呵……不错嘛，手下有个写同性恋小说的男人，他是你女婿？我还以为他跟你有一腿，你们…

…」那男人越说越下流，气得花鸠想都不想，一拳就揍了过去

「我告诉你，我除了女人跟小孩不打以外。对男人，我从不手软。」恨恨地盯着自称是出版社老板的男人，花鸠

又环视面面相觑的老板父女跟同事们，「你们看什么？没见过人类生气啊？」「喂……花鸠……咳咳，不要爆走

嘛。」陡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围观众人的身后传来，接着，俞叶那张笑瞇瞇的脸就露了出来，而跟在她后面的

，则是一脸阴森的陆羽。

「陆羽，……你不要离开我……呜呜……」玄幻出版社的老板一见到陆羽，嚣张的气焰忽然间消失，一张脸变成

了苦瓜。他走上前，恳求地拉住陆羽的袖口。

「你他妈的来找我的人的麻烦，还想让我原谅你？」陆羽爆了句粗口，又把老板递过去的支票撕了个粉碎。

「你们要吵去外面吵，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看到陆羽，花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要把那家伙跟他的前任

老板推开，却被陆羽抓住了手腕。

「事情多，所以处理完才来找你，从今以后，我就和你是一家出版社了。我是编辑加专职写手，你也辞职当专职

写手吧。」看了看老板父女，陆羽露出一丝微笑，「反正你也是我的人，他们总不能逼你跟女人结婚吧？」

老板父女听了陆羽这话就白了脸。同事们口中也发出了惊奇地抽气声。

「俞叶，妳过来。」花鸠脸也白了，他拉过俞叶问是怎么一回事？

俞叶就咬着他的耳朵，告诉他昨天他走之后，老板就邀请陆羽加入她们的出版社当编辑，还答应把花鸠从前的事

情都讲给陆羽听，从前出过的小说也都送一本给陆羽，还有……总之种种好处，相当于把花鸠「卖」给陆羽了。

「你这家伙，别管那么多了。反正事情就这样了，我看这里你也干不下去了，辞职算了！免得被这个不良的中年

大叔跟呆滞的妹妹骚扰。另外……」陆羽拽过气得满头冒烟的花鸠，又跟他原来出版社的老板说：「老板，我知

道你道上有朋友，但我也不是吃干饭的。」

顿了一顿，陆羽又道：「虽然我要走，但第一，我已经把该写的写完了，也让你赚了一大笔，第二，我们的合约

到期了。于情于理我都不亏欠你什么。」

玄幻出版社的老板哭丧着脸，苦苦哀求，「陆羽……求求你，再跟我签一年的约就好……」

「一分钟都不行。我要跟这家伙在一起，没有时间理你。」陆羽搂住花鸠，当众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结果所

有的员工都惊叫起来。

「为什么我要辞职，为什么我要当职业写手？我为什么要听从你的安排？这是我的人生，你凭什么把它搞得一团

糟？」花鸠握手成拳。往陆羽那张帅气的脸狠狠打了过去。

虽然这些不是陆羽的错，但他只能把一切事情引发的怒气向陆羽发泄，眼下自己如果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

默中灭亡。

冷不防吃了花鸠这重重的一拳，陆羽握住腮帮子在嘴角抹了下，发现手背上都是鲜红色的血——花鸠的这拳很重

。

「不要把你的想法加到我的头上。」花鸠深深吸了口气，转头望着玄幻出版社的老板「陆羽和你签的约你们自己

解决，不要扯上我。」

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和自己的老板父女二人，「还有我不能娶你女儿，因为我不喜欢她。我辞职，请你把薪水结

给我。」

「花鸠，那不仅仅是我的想法。」陆羽把嘴里的血吐到地上，「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从今天看，你的生活本

来就一团糟不是吗？这边工作并不顺心，但是你又犹豫着不肯辞职，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碍于情面你又不得

不忍耐。」

嘴角嘲弄微扬，他目光灼灼望着花鸠，「你的内心里可能不喜欢女人，但是在这个社会的压力下，你又不能公开

说自己喜欢男人，你想摆脱现在的生活，可是又难以从这种数十年如一日的习惯中逃离……」

顿了一顿，陆羽微吁了口气，「你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众人、包括你自己想象得那么顺心，只不过那些烦恼。都被

你视而不见，当成冰山中隐藏在水面下的庞大一角罢了。」

「那又怎么样，纵使混乱不堪，那依然是我的生活，你没有权力干涉……」花鸠苦笑着看看周围的同事、老板，

「不过你已经干涉了。」

「花鸠，我承认我把这个事情处理得很不好……不过，即使你失业又如何？」陆羽挠挠头，把脸微微转过去，「

我养你啊。」

「你养我？你以为你是谁？」见同事们因为陆羽这句话而鼓起掌来，花鸠在心里不停吐血，觉得刚才那些凝重的

气氛，竟然让陆羽给破坏殆尽了，「你以为你是《喜剧之王》里的周星驰吗？你拿什么养我啊！我又凭什么让你

养啊？」

「喂、喂、喂——不要小看我好吗？我可是当下玄幻界最受欢迎的写手，不算我日后的收入，就看我已经积攒的

钱，都是普通人家几十年的收入了，我如果再加把劲，今年的稿费加上版税，足够我们两个人去蜜月旅行挥霍的

了。」

无视围观众人的捂嘴窃笑，跟花鸠越发颤抖的身体，陆羽兀自啰啰嗦嗦讲了大半天。「至于你，虽然在耽美界的

销量也不错，但那是小众文化，跟我的收入比较起来自然是青菜萝卜价，不过没关系，日后我的钱都给你管，你

随便花……」

「你当我是什么啊？你是不是火星人啊？听不懂地球人的话？」气急败坏地当着众人的面写下了辞呈丢给老板，

花鸠又给了陆羽一拳，将那可恶的男人打倒在地，才跟爆走的喷火恐龙一样冲出了公司。

「喂——陆羽，你这次做得太过份了哦。」搧蚊子一样把围观者赶走，俞叶扶着陆羽从地上起来，「啧啧……看

不出花鸠那家伙下手挺狠的。」

「我也是势成骑虎，没有办法！」陆羽捣住半肿的脸走出了花鸠的公司，「那家伙有些优柔寡断……当然啦，我

态度也不好，加上又很想报复他在书里把我写成那个样子。」

「你这个人啊，就是这点很……算了，反正你们之间的事情，得你们自己处理，我看花鸠气得要命，所以你还是

想办法看怎么把他哄好吧。」俞叶叹了口气，觉得这个事情太过无厘头。

「知道啦，先让他冷静几天吧……免得再出拳打我，我还不舍得还手……我当年可是学校的截拳道冠军，挨打后

还要控制本能不还手，我容易吗？」陆羽诉苦，结果又被瞇起眼睛的俞叶踢了一脚在腿骨上。

「你这个自大的家伙，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挽回他吧。」俞叶撇嘴，「你那么多天不去找他。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啊

。」

「我也是在犹豫嘛。毕竟认真下来的话要考虑很多，而且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日后要养他

。」陆羽揉揉腿，很得意地摸摸下巴，却招来俞叶的白眼一双。

第九章

炒掉老板的鱿鱼后，花鸠回家揣上现金、存折，拿起旅行包，就跑去火车站随便买了张票。

无论如何，他觉得再留在这里就会疯掉，不管怎么样，先把躯体放逐一段时间，这样说不定精神状态也可以缓和

。

花鸠上火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车厢里的人不多，都靠着窗户昏昏欲睡。

他心情不好，便跑到餐车要了咖啡，一杯一杯地喝着，想籍由咖啡的苦味，冲淡心里汹涌又复杂的厌情。

——我养你啊。

陆羽那白痴一样的表白，震得全场的人都傻了。那些人的模样就像是定格照片，成为呆呆的背景，而前景，则是

陆羽一脸灿烂的微笑。

平心而论，花鸠活了快三十年，没有一年的生活像今年，比戏剧还戏剧，所有人的行为都有些疯狂起来。

听说今年太阳黑子活动频繁，而许多星相师也说，今年人都会变得古怪，真的是那样吗？就像心情随着季节变化

一样，人的行为，也会随着宇宙的改变而改变。

咽下最后一口咖啡，花鸠按开了手机的按钮。

从一个钟头前，他就让手机就一直响着没有听，而屏幕上，顽强地跳动着「陆羽」两个字。

「你在哪里？」陆羽的声音，没有白天那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感觉，听上去很认真，甚至有些疲倦跟低沉。

「火车上。」花鸠伸手招呼服务生，又要了一杯咖啡。

「去哪里？」对话那头问道，花鸠手一顿，这次加了勺砂糖，「随便买了张票，还没看终点站。」

「……对不起……我是认真的……对不起。」电话那头默然良久。传来一声叹息，花鸠撇了撇嘴，「在为哪件事

情道歉？」

「很多……譬如我强迫你出柜。」陆羽叹道：「不过我今天去你公司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听说玄幻出版社的老

板去了，我怕他给你惹麻烦就跟去，没想到……」

花鸠嗤笑了声：「没想到你比他还麻烦？」

陆羽迟疑了片刻。缓缓说道：「我从小个性就有些自我……想要的东西如果不能抓在手里，总是觉得不安心。」

「曾经被人背叛过？」花鸠的问题一针见血。陆羽的声音飘过有一瞬间的迟疑，「怎可能……或许算是吧。其实

……如果当初我拉住那个人的手，我或许早就安定下来了。」

花鸠一咬牙，「那你回头去找那个人安定吧。我要挂了。」

「别……那都是很久前的事情了。」陆羽忙道：「青葱岁月，虽然很多美丽的故事，但总是我的过去，而不是我

的未来。」

花鸠轻啜了口咖啡，「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我的未来嘛……有份稳定的工作，可以按时上班、下班。然后跟我喜欢的人一起去超市便利店买菜，回家做饭

、吃饭、听音乐、看电影。」缓缓的，陆羽细述：「聊聊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拥抱着倒在床上卿卿我我，每逢

休假日就去郊外远足，到了年假就去度每年都有的蜜月。」

花鸠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声音，很有渲染力，「怎么听都觉得不像是你的未来。看你的玄幻小说，从来不会让我联

想你对未来的要求，是这样的。」

「小说是小说，生活是生活，当然不能混为一谈。」陆羽轻笑，「何况那些玄幻小说本来是写来骗钱的，茶余饭

后的消遣，把它当真不是太傻了吗？」

「你的读者听了这些会伤心死的。」花鸠叹息，只听电话那头的笑声加剧，「不会！我上次写死了一个狂受欢迎

的配角，已经心疼死了一大票读者了！哈哈……」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说着、说着，他玩世不恭的态度果然又暴露了，花鸠舔了舔下嘴唇，发现那里粘的

咖啡渍的味道是甜的。

「好了，我知道我错了，不过，你也明白我的心情，所以、所以……」微吁了口气，陆羽沉声道：「玩开心后就

回来吧。我已经跟你的老板签订了合约，打算日后给你当责任编辑呢。」

「真是不好意思，我跟出版社的合约刚刚到期，我打算去写玄幻……嗯……就是你原来待过的那家好了，他们不

是很有名气吗？」彷佛看到了陆羽恨得咬牙的模样。花鸠轻轻地笑着，慢慢合上眼皮想象着。「我相信我可以在

那里大展拳脚。」

「你这个家伙，怎么比我还可恶？」陆羽冷哼了一声：「我不管！你只能玩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要是不会来你就

死定了。」

「你放心，我肯定不回去，说不定走到什么让我高兴的地方，就在那里隐居了。」不顾陆羽在电话那端的怒吼，

花鸠切断了电话。

觉得似乎是扳回了一成，他的心情不由得大好起来，招手又叫过服务生，要再要了一份炒饭。

看出服务生脸上的迟疑，花鸠拍拍肚子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低头玩弄着手中的咖啡杯，没想到那家伙颇认真啊…

…

花鸠想了想，发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古怪了些，但最终，都把自己推向向往很久的生活，早就很想专职写作

，这次好了被迫辞职，想不写都不成了；很想证明一下自己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既然跟陆羽做了，而且还是下

面的那个，毋庸置疑自己是个GAY了；想外出旅行一直没有机会，这回有了良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