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待你,甚至背弃了父母也要回来守着你,你为什么背叛他?你竟然敢去背叛他?!”
“你给我站起来!就是死,你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站不起来,陈希五脏六腑都缠在一处,几乎就要寸寸断裂。一种极强的失重感,让他完全无处着力。他能感觉到
自己正被陈设拖着往门边去,粗鲁又野蛮。
败了,这回玩大了。没准真死在这儿了。陈设这家伙平时老实温和,发起狠来也很有一套啊。陈希仍是笑,摊在
地毯上支离破碎。
我无所谓,死亡只是一种完结的方式。可楚楚。。楚楚。。。还没有告诉他,我终于学会煎蛋了,很好吃。。
陈希胡思乱想着,一声巨响传来,声音大到他都觉的耳膜在震动。陈希蜷缩着抬眼望去,门边出现了个黑色人影
,劲瘦挺拔肩背笔直,锐不可挡。
楚楚。。。这个出场真是拉风,好像魔王再生,若是背把巨镰那就完美了。强大又强悍的陈小妖在安心的晕过去
之前还有闲心YY。
如果没有我。。。
楚楚,你又会怎样呢?
四十二
陈希有史以来都没做过如此悠长的梦。
梦里一条空旷的长廊,笔直却永远走不完,偏偏又不能停下来,真真让人烦闷至极。两边都镶了巨大的镜子,一
块一块连绵不断,很有未来感却完全没温度。
这是要去哪里?天堂地狱还是虚无?
做这种简单又无聊内容平淡到诡异的梦最让人心情烦躁。如要可以选择的话,陈希倒宁愿做一些内容丰富的梦。
比如,被陈设追杀啊,被按到游泳池里溺死啊,等等等等。有趣的梦有许多种,花样繁多层出不穷万变不离其踪
,其实他也做腻了。可是无论怎么样也比现在这种梦要好一些。越走越累,总也没个尽头,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到
什么地方,又应该去什么地方。
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可能是有些小小的心理阴影的,否则怎么样会在这样平淡的梦里越走越惶恐,一步一步就
把自己的命磨成了灰尘。
真是无比糟糕的体验,所以,当陈希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
但是陈希睁开眼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反倒是安小佳那个该死的酷爱抢镜的家伙把脸伸过来,占据了陈
希的整个视野。
这距离也太近了,怎么那么不合情理呢?陈希整理着自己视线里一张硕大的脸孔,晕乎乎。
完全没有顾及到病人的心情,安小佳兀自欢天喜地,一叠声的碎碎念,这一招音波炸弹真是妙用无穷威力强劲。
“啊呀小妖,你可算醒了!天神保佑!!呜呜。。。快让我看看你是真醒了吧?”爪子伸来,捧着陈希可怜的脑
袋一阵摇“你是不知道哪,你家楚姓魔王今天早晨又发了脾气,拎着那个白发苍苍的专家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最
后是切了丁还是煎了片。。。”
陈希皱着眉被安某人摇的更晕,想给他一巴掌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切丁也好煎片也罢,现在跟我说这些也赶不及
吃热乎的了,还是让我消停消停吧。
安某人从不屑察言观色这种勾当,接着往下念“就因为那专家说,你是毒品吸食过量,就是救过来也会神经损伤
。损伤就损伤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你家那位就急了!他脾气怎么那么差?人家专家也不容易啊,鸡皮鹤发的
。。。”
疯了。安小佳今天又唐僧上身。陈希被他揉的翻着白眼头痛欲裂。这是不是某种更可怕的神经损伤?无奈,人在
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妖干脆的一歪头,我还是晕了算了。
再次醒来,世界总算清静了。陈希比较满意,眯着眼往床边望。光线有点暗,眼睛还不能完全适应,所以看不大
真切。床边坐了两个人,并没有楚楚。该死的。。。
看陈希神色不对,床边一人急忙拉住他手,握的死紧,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小美人啊,你可别再晕过去了!你知
道安小佳现在是什么下场嘛?!”
得,又一位话痨患者。不用说是楚三公子楚光琪。
视线终于稳定下来,陈希轻笑,露出个希公子的招牌笑容,以示他无恙。
床边的两人是锦户和楚三。锦户陛下还好,一向的沉静,楚三公子也是传统的聒噪不休,只是脸上都与以往不同
。陛下还好,嘴角一块明显青紫,但基本不妨碍美观。楚三就惨了,一张俊脸被活生生打成了猪头,争奇斗艳的
都是颜色鲜艳的伤口,倒是别致。
“看什么看。。。”楚三捧着头,那叫一个委屈“都被你连累的!你家相公提着那么粗个棍子追我,我容易嘛?
都是你,不按计划行事,可害死我了!!~~~”
我睡了多久?楚三这么快就从花花公子变成了人妖,看来棍棒教育就是效果显着,陈小妖费劲儿的把手从楚三公
子那救回来,没一点愧疚之意,哼哼“是哪,竟然打成这样,咱可是靠脸吃饭的。。。”
陈希一挑眉瞧见陛下,后半句调笑话就没说。
虽然陛下仍然是风淡云轻禅意无穷的样子,可是这种表情配上那块青紫伤痕,实在太有视觉冲击了。这回确实是
自己任性,检讨。可是,楚昆芜这一迁怒,竟然连陛下也打了。还打脸。。。他准是气疯了。
陈希抽抽嘴角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倒是陛下不温不火开了口“医生说可能是因为个体差异,所以你对毒品特
别敏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个体差异?说的好像白老鼠一样。。。陈小妖装傻,娇憨的晃晃头,弱弱开口“唉,真是晕的厉害~~”
晕?陛下看着他缓缓笑起来,春雪初融的样子,薄唇轻启吐了个字,声音清澈十分清晰“该。”
该,确实是该。小妖咬着下唇泪光闪闪的博取同情,虚心受教诚心悔过的样子。
唉,冲动是魔鬼,脑抽筋比脑瘫更要不得。自己当时就是被陈设气晕了,也是失望透顶了,所以才热血了一把。
唉唉,真真是要不得。
人家根本就丝毫不念情份,恨不得弄死自己,自己还傻傻的闭上眼往里跳,颇有气节的心想,我就舍生取义杀身
成仁了吧。
真是傻,真是活受罪。有什么意义?
实在是任性过头了。楚楚虽然一直对自己无限包容,但是这次怕是真的怒了,急了。
楚楚,并不是要抛下你。我只是觉的刺痛。原来有些伤口真是一辈子都不会愈合,藏在衬衫里面微笑之下,一点
一点一步一步把人逼疯。
原来三年前陈设说的“你怎么不去死?”并不是胡言乱语。他说真的,并且越来越真。
那这三年,他都是用什么心态来面对我的?怎么样对着我笑,怎么看着我的眼?
陈希的生活是一则彻头彻尾的黑色幽默,却用了温和的色彩来做伪装。而陈设的生活,就是一把很钝却绝对残忍
的刀,许许多多负面情绪层层累积像深埋于地的页岩,粗糙却质地并不坚硬。
真是糟糕。
现在地壳运动,那页岩碎了,要把我埋葬掉。应该往哪里逃?
陈希躺在床上,眼睛望向窗外一弯新月。月色如洗,沿着窗照进屋里来,黑暗就成了一种凄清的银灰色,很有质
感。
如果没有我。。。也许一切真的会不同。但我己经存在了,事实面前假设全无意义。陈希抬手抚额,闭上眼笑起
来。声音哑暗,硬生生从胸膛里挤出来,又渐渐低沉下去,闷倦己极。
再也听不下去,楚昆芜从门外闪身进来,扑到床上一把把他手拿开,厉声喝他“别笑了!够了!”
陈希是真的在笑,唇角弯着,眼里新月更美,一头丰沛的银发散在枕边,更衬的他面色如纸。
这个小混蛋。。楚昆芜埋下头去吻他,粗鲁的啃咬像要把身下这人连皮带骨统统吃掉。陈希也不挣扎,反常的柔
顺,伸手环住楚昆芜,轻缓的在他背上摩娑。那里肌理分明线条流畅,肩胛和腰侧还有旧伤。长指游移,小妖呢
喃“楚楚,我很好。。”
好个屁!一句话又把楚昆芜惹恼了,抬起身掐着小妖下巴,楚四公子的表情实在不能称之为平和善良。好,这也
算好?没别的玩了,自己找死玩是吧?!我告诉你。。。
我告诉他什么?再这样我就抽死他?就把他捆死在床上?就亲手把他杀了还省得麻烦?
靠,怎么可能。
小妖盯着某人得寸进尺的轻笑,抚上人家的冰脸,哄来哄去“好啦好啦,我乖,以后都听你的。。。”见楚总脸
色稍缓,小妖又拍着人家后背哄“乖喔,楚楚小朋友别害怕,阿姨在这里。。。”
靠,他又来这一招!楚昆芜颇有些恼怒,小妖却手臂用力,环着他的姿态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坚持,有楚昆芜审美
标准里过于纤细的手臂仿佛力大无穷。
看不到他的脸,楚昆芜却愣了愣。这个少年,把自己拥在怀里,手臂收紧皮肤紧贴,明明体温微冷人如薄纸却气
如刀锋坚忍决绝。
他在想什么?楚昆芜软下腰身,在那人身上淡薄的梨花香气里闭起眼来,听见黑暗中陈希轻轻一句谓叹“楚楚,
我只有你了。。”
嗯,很好。
楚昆芜把头缓缓埋到那人颈窝,在银灰色的黑暗中无声微笑,扬起的唇角天真无邪宛如幼童。
我们,只有彼此。
四十三
小妖醒了,普天同庆。
安小佳抱着堆面巾纸左抹右抹的喜不自禁,哭了一会儿抬起张花猫脸来问安南“小妖他不会再晕了吧?就算是再
晕也不关我的事了吧?”
这话己经问了七十多遍了,安南站在崩溃的边缘很是无语。没办法,自家小安子被楚姓魔王吓坏了。瞧瞧这妖魔
横行的世界!
小妖醒了,这在锦户陛下看来绝对是个喜讯,而且来的十分及时。他再不醒,自己怕是压不住那位魔王了。
说到压制魔王的问题,全体人类都对锦户陛下肃然起敬,纷纷感叹“这样俊雅清秀的皮囊之中,居住着怎样一个
坚韧不屈的灵魂哪!”
坚韧不屈?也许吧。锦户陛下抚着嘴角上魔王大人附送的青紫伤痕,微微郁闷,面对楚四公子,只有坚韧不屈的
灵魂是不够的吧?
够了够了!楚七公子楚文跟在后面很严肃,一本正经到诚肯的地步“锦户神主,您有没有兴趣加入楚家?四哥的
副手非您莫数!”
锦户回头瞄他一眼,紧走几步。拉倒吧,生命诚可贵。就楚四那脾气,离他越近死的越快。
楚家从来不是个能让人萌发情感的地方,越是美好越是破碎。在那里长大的孩子往往也没什么情感,这也许可以
称为一种代价,但是鲜少有楚家人有机会体会到这代价的沉重。
楚家四公子楚昆芜有一种笑容,唇角微微扬起,右边比左边稍高一些,露出里面白森森咬的死紧的牙,眼神是平
而直锐的,像结了霜的刀刃一般。眉心平坦,没有一丝折皱,下巴微收,更显的脸庞俊美。
这哪是什么笑容,更像一只独立山梁的恶狼,凶狠残忍的笑出一口血腥味。
这种笑容,楚七见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楚昆芜的母亲跳楼殉情的时候。那个沉默的女人用死亡来证明她那软弱无力又一厢情愿的所谓的爱情
,是多么愚蠢。她的儿子就趴在楼梯栏杆上垂头望着,然后笑,白齿红唇寒意陡生。
第二次是在楚家新年盛宴上。楚昆芜对年幼的楚七说“七弟,如果你还没想好,可以去楼梯间慢慢想,那里安全
。”
楚七想好了,他不得不想好。于是他依言把自己的小玩具安装到了屏风下面。三分钟之后,一片火海。
四哥楚昆芜就站在台阶上,以藤萝般疯长的地狱业火为背景,轻笑无言。
不是踌躇满志没有神采飞扬,更像断裂一地的碎片所组成的某种无法整理的暗喻。
第三次便是在楚昆芜闯进陈家的时候。
站在门口,楚昆芜垂头看着那个倒伏在地板上蜷成一团手足抽搐狼狈不堪的人,抽抽嘴角笑了。
这个不合时宜的笑容让楚七心头一片沁凉,然后他就木桩一样呆立当场,眼睁睁看着自己英勇神武的四哥扑上去
,一拳把那个叫陈设的混蛋轰到墙边去。
鲜血划出诡异的弧线,骨头断裂的声音让人无法抑制的牙齿发酸,就算听过无数次也是一样。
是不是应该阻止他?这个念头对于楚家人来说,是非常奇怪的。楚七站在门边,脚下的地板变成了某种粘稠液体
。
看看地上的陈希,他起,在无数次被动又无奈的接受了生命一次又一次残酷的赠予之后,在无数次咬着牙试图摆
脱或竭力维系之后,他找到了这个人。
这个人现在在地上蠕动着难堪至极,却偏要昂起头雾蒙蒙的笑。
他笑什么?他知道死亡是什么吗?他知道楚四那个笑容背后的意义吗?他知道自己己经被那个有着狼一样笑容的
魔王珍惜又甜蜜的放到心尖上去了吗?
现在魔王心尖上珍藏的蜜糖被碰触了,他咬着牙笑,潜意识里血海涛天,撕心裂肺又理所当然。
四哥越来越不像是楚家人了。这样的家主...楚七感慨万端。
他只顾感慨了,还好身边还有锦户这个正常人类。白衣锦户眉眼轻扬,冲上去从背后把黑暗魔王重重扑倒在了地
上,死死扣着楚昆芜的肩,锦户低吼“冷静点!小希要紧!”
小希固然要紧,但锦户这么做肯定也是为了陈希那混蛋的小命着想。楚七不理解,这种烂人,百死难赎。而且,
你哪儿来的那么大勇气,敢去拦楚四?真是神主。
锦户一皱眉“你不是陈希,他有他自己的价值观。”
屁!他那是屁的价值观!明知有毒还要吸,人家那样待他,他也只是疲倦的笑着摇摇手。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活
到这么大,真是奇迹!楚七气鼓鼓。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快意恩仇,怎么到陈希这就行不通了?还真没看出来,
这个灵牙利齿嘴不饶人的刺猬是观音转世?
最不可思议的是,楚四公子对陈希那不可理喻的价值观也默许了。坐在病床边,温和的浅笑,手指在那人手臂大
片的瘀青上反复揉捏,微垂的脸上是种略显模糊的表情,像海面上无法描摹的的清澈天光。
这是楚四?怎么可能是楚四?太陌生了。在陈希昏迷的三天里,冷静又颠狂的那个人,是谁?
四十四
在伸手抱起那个倒在地板上的人的时候,楚昆芜大概立时就疯了。那人变的那么轻,好像从最高的枝桠上晃晃悠
悠跌到尘土里的雪花,唇是惨白色的,偏偏还笑着,宛如被春风吹开的梨花花瓣。
这个人昨晚半夜三点在床上扑腾着非要吃泡面,现在变成这样,楚昆芜,你接受的了吗?
这个人老是喜欢在你接电话的时候过来骚扰,非要你一心多用的对付着他,现在变成这样,楚昆芜,你甘心么?
这个人最爱使小性子,动不动就威胁你“楚楚小朋友,你再不听阿姨的话,阿姨就不给你发小红花了!”,现在
变成这样,楚昆芜,你能忍受吗?
哼,楚昆芜牵起一边嘴角嗤声一笑,老子有时间,咱一个一个来。
罪魁祸首陈设同志肯定是跑不了的,而且就是放他跑路,以他的状况一时半会儿也动不了。
楚九向来唯恐天下不乱,握着把切牛排的小刀跃跃欲试“说吧四哥,是切丁还是剖片,不必客气!”
楚昆芜沉默的思考着。说实话,就是把那人挫骨扬灰磨成粉,都觉的是便宜了他。
在这个时候,临危不惧英勇无畏的锦户陛下站出来,阻止了帝国主义暴行,理由是“陈希不会喜欢你们这种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