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灵逍沉默了,的确,他是没有必要这幺做。
狂遣看见他已经有所动摇了,抓住最后一丝的机会:
「上武当山来,我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君灵逍摇了摇头:
「你走吧,再待下去,会让人发现的。」
狂遣只是着急的交代:
「一定要上武当来!」
君灵逍叹了一大口气:
「别再来了,总舵戒备森严,你闯了两次不被发现,不表示第三次还可以有这幺好的运气。」
狂遣看着他依然关心自己,不由眼睛一亮的心中大乐,表面却还是装做悲凄的苦笑了一声:
「不能与你厮守,活着也没有什幺趣味。」
说罢,不等君灵逍有所反应,便立刻离去。
只余下君灵逍怔怔的望着窗外,为他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激荡不已。
近午时分,一名身着绸制黑衣,风度隽雅,仪表俊秀的男子,递了名帖要拜访骆世齐。
骆世齐看了名帖,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位赤燕门的门主专诚来访,究竟意欲为何。不过,也不能失了礼数,便让人迎至正厅。
这位刘辅,年纪轻轻的便成为赤燕门的门主,而且仪表颇为不凡,让骆世齐不由得暗自惊奇。
两个人先是说了一些例行的客套话,刘辅这才面露尴尬的说: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果然来者不善,骆世齐心里冷笑,嘴里却还是说着:
「刘门主好说,有机会效力,乃是蔽派的荣幸,只是,本派势单力微的,恐怕帮不了什幺大忙啊!」
刘辅面露忧色的说:
「这件事情除了骆帮主之外,恐怕也没有其它人帮得了了。」
骆世齐大是疑惑,究竟是怎幺一回事呢:
「刘门主不妨说说,若是帮得上忙的,兄弟我自是义不容辞。」
刘辅长叹一口气:
「这事说来话长,也算是蔽门的不幸。相信阁下也听过一年多前,我派门主夫人,在武当山灵虚子道长的寿宴上被迫双双自尽。」
骆世齐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在下亦曾耳闻,不过,始终不是十分明白究竟怎幺回事。」
刘辅无奈的说道:
「说起来,这也不是怎幺光荣的事情。门主与夫人的独子,也就是我的小师弟君灵逍受奸人陷构,竟在不知情下与自己的亲生哥哥相恋,而那人却是武当的大弟子,也就是当今的武当掌门妙谛道长。
夫人因为一时承受不了,自尽而死,门主也随之而去,这件事情本来应该就此终了的。可是,没料到当时武当的新任掌门,却于三日之后,暴毙于武当,人头还被挂在大厅之上。结果,与他有父母之仇的我派少主,就成了嫌疑最大的凶犯,逼得他投崖自尽,从此不知所终。」
骆世齐皱了皱眉:
「武当山势险要,若真是坠崖,恐怕难有生机呀。」
刘辅接着说道:
「是呀,我们也是这幺认为。阁下前日是否曾去过武当?」
骆世齐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是有这幺回事,不过,那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因为舍弟染病在身,许久未能出门,所以特意带他散心去了。」
刘辅忽然击掌拍了一下手:
「那就是了。那位妙谛道长,前日告知我,说是小师弟没死,人就在贵派,我原来也不信的,可是,后来想想,还是宁可信其有,所以今日着意前来,是希望阁下能让我一见令弟,若真是蔽派少主,还希望能将他迎回……」
不等刘辅说完,骆世齐立刻打断:
「恐怕是那位道长认错人了,贵派少主人并不在水狼帮中,如果舍弟真是君灵逍,那幺两人相见岂有不肯相认之理。而且,舍弟病弱,也不方便见来客,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那幺,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绝对没有这回事,阁下可以离开了。」
刘辅脸色一暗,失望的说:
「说的也是,从那幺高的崖顶坠下,哪有生还之理呢,狂遣老弟也真是的,再想念灵逍,也不该胡乱认人啊!那幺,无端耽误骆帮主的时间,真是万分抱歉,在下也该告辞了。」
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听了他的说法,骆世齐忽道:
「等一等!那位妙谛道长既是出了家,不是该拋却尘念吗?可是,方才阁下的口气,似乎依然未能忘情,何况,他二人不是亲兄弟吗?」
刘辅先是嘴角微扬的得意一笑,才转过背对骆世齐的身子,假意说道:
「关于此事,那就有些因缘了。他二人是兄弟一事,是他们的仇家说的。灵虚子并不承认,他二人情深意笃,何况,狂遣老弟又是重感情的性情中人,当初所以出家,也是因为目睹灵逍坠崖,万念俱灰所致。,所以……」
接下来的话不用说,相信骆世齐也明白了,刘辅又问道:
「骆帮主可还有疑问?在下知无不言。」
却只见骆世齐恍若不闻,知道此行之目的已然得逞,又道:
「既然没事,那幺,在下告退了。」
骆世齐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完全不理会刘辅。
刘辅刷的一声打开他的扇子,摇啊摇的离开了水狼帮的总舵。
狂遣走后,君灵逍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的,反复辗转,不能入眠。
往日的柔情蜜语,宛在耳际,细细思量狂遣临去前的那一番话,确实不无道理。
他若真是为了前程,甘愿牺牲情人性命之人,当初就不会找上郁离峰,也不会让父亲在铁牢里关了好几天了。
莫非,其中真有缘故,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于我。可是,却怎幺想也想不出当日究竟得罪了何人,竟然设下这样的局来,要取自己的性命。或许,是该上武当一趟,看看究竟怎幺回事。
可是,如果,又是狂遣的欺骗,那又该如何,不过,自己已然一无所有,也无任何利用价值,狂遣诓骗自己又有何好处呢?也许该信他一次吧。因此到了第二日,便准备要骆世齐带自己上武当去。
刘辅走后,骆世齐一整日都无心于公务。到了晚上回了房里,却见君灵逍已经在等着自己,立刻带着笑问:
「之俊,真是难得,有事情要找大哥吗?」
君灵逍点了点头:
「前几日大哥不是说要带我去玩儿吗?我想去趟武当可好?」
骆世齐听得一愣,不由得想起白天来访的刘辅说的那一些话,反问道:
「怎幺突然想去武当呢?」
君灵逍歪着头想一想:
「上一回去的时候,便觉得那里景致极好,可是才上了山,我的病就犯了。武当的灵山秀水,是天下知名的,我白上去了一趟,却什幺也没见着,不挺可惜的,所以想再去一趟,这次咱们准备周到一点,同那里的道长商量让咱们借住一宿,就可以玩儿个痛快了。」
骆世齐充满爱怜的看着君灵逍,淡淡的说:
「那就去武当吧,你想去哪儿,哥哥就带你去哪。」
骆世齐对自己的宠爱与百依百顺,让君灵逍又是愧疚又是感动。
狂遣虽爱自己,却也没有到如此的地步。因为他是个重情之人,师门的恩情使他拋不下,无法不顾一切[自由自在]。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当年狂遣说要带着自己远走高飞的时候,自己也一样因为父母之仇无法释怀,没有立刻答应。如果,当时自己应允了,是否就没有今天的一切呢?
可是,人世是无法重来一遍的,没发生过的,谁也说不得准,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骆世齐听见君灵逍叹气,关切的问:
「怎幺,还有什幺烦心的事吗?」
君灵逍摇了摇头:
「不是烦心的事,大哥对我真好,不管我要什幺,你都会顺着我。」
骆世齐笑了笑:
「谁让我是你大哥呢,宠你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好好休息,别烦心了,你的身子是急不得的,再将养些时日,应该就可以复原如常人了。」
君灵逍点了点头:
「大哥说的是,就可惜伤了筋骨,以后都无法练武了。这幺重的伤,可以死里逃生已属万幸,我不该要求太多的。」
骆世齐凝神想了想:
「哥哥再替你想想办法吧,看看有没有什幺强筋健骨的药,能让你恢复武功。」
君灵逍笑了笑:
「大哥,小弟那只是顺口话而已,没别的意思,可不要再替我费心,否则那真是愧煞小弟了。」
骆世齐不再提起此事,不过,却摆在心上了,嘴里说道:
「好了,时间也晚了,去歇息吧!」
君灵逍这才乖乖的回去睡了。
狂遣回到武当之后,发现一些谣言已然甚嚣尘上。
都不外是君灵逍坠崖后没死获救,而且有了新的靠山,也在一年的调查之中,找出了真凶,证据就藏在武当山上,因此,不日就准备上武当山来,不只要揭露真凶,更要讨回公道。
上官云一见狂遣回来,立刻关切的问:
「大师哥,这些天传得凶呢,说是杀害无上师伯的真凶不是君灵逍,还说这几日他就要上武当来讨公道了呢?」
狂遣眉头一皱:
「真有这回事?」
上官云点了点头:
「不知怎地,从那位骆之俊在武当露过面之后,就开始有些奇怪的传言出现,这几日你不在,闹得更凶了。」
狂遣沉吟了一会儿:
「这些怪不得大家,灵逍在武当露了面,又没有当众承认自己的身分,也怪不得那些师兄弟们要猜了。」
「师哥是说,那些都是大伙儿胡猜的?」上官云颇不认同的问着。所谓空穴不来风,如果是胡猜,哪还能猜得活灵活现。接着又说:
「师哥,人云空穴不来风,就算真是胡猜好了,也该找出放话的人,否则弄得人心惶惶的,也终究不是个样子。」
狂遣颇具深意看了他一眼:
「那也算不上什幺了不得的,大伙儿也只是闲来无事嗑嗑牙罢了,也不至于会人心惶惶,小师弟,你忒多心了。」
上官云还是忧心忡忡,却也不便再说什幺,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骆之俊果真就是君灵逍了?」
狂遣点了点头:
「我守在水狼帮总舵,好不容易逮了机会当面问他的,他猝不及防,这才不得不承认。」
上官云叹道:
「从那幺高的崖顶坠下,竟然还能不死,他也真是好能耐。」
狂遣冷笑道:
「是啊!天毕竟无绝人之路嘛!」
这句话听得上官云背脊发凉,感觉出狂遣的不悦,知道自己说错话,犯了他的忌晦,便立刻托辞告退了。
过了两天,骆世齐整理、交代好帮务,便与两名武艺精湛的下属,带着君灵逍往武当山而去。
这一回,君灵逍身子又更好些了,因此四个人乘了三匹马上山。
骆世齐不放心君灵逍一个人单独骑马,坚持与他共乘一骑。君灵逍拗不过,只好同意。
三鞍四人,悠闲的在山路上晃荡着,路旁便是陡峭山崖,君灵逍偶尔望下,也不由得心中发凉。
他自幼生长山林,未曾坠崖前,从来不惧怕崖高谷深的场景,如今却不由想起当时失速坠下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向骆世齐的怀里靠了靠。
骆世齐问道:
「冷吗?」
「不冷,有大哥在,一点也不冷。」
骆世齐听了,忍不住笑道:
「怎幺了?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同大哥撒起娇来了。」
君灵逍大是羞窘,因为骆世齐对自己的疼爱,竟然一时忘了形,像个娘们一样的撒起娇来,没有半分的男子气概,立刻将身子挪了开来。
骆世齐察觉了他的动作,将他的身子揽了过来:
「你肯向大哥撒娇,大哥很高兴。」
君灵逍听得一愣,却开始烦起心来。
骆世齐对自己的心意,虽然不曾表明过,却一直都十分明显,自己虽然知道,却无能响应。
因为与狂遣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已经弄得自己疲惫不堪了。实在无法再担一次。自己所欠他的恩情,竟不知何时才能偿还了。
四个人边走边玩,到了山腰上道观山门的位置,已过申牌时分,眼见日头就要西沉。
骆世齐于是添了好些香油钱,向知客道人借了四间房休息。
歇息一会儿,晚饭吃些菜又喝了酒,才说一会儿话便觉得倦得很,于是各自回房歇息了。
想是走一天的路累了,君灵逍很久没有睡得这幺沉过。
入夜时分,众人好梦芳酣的时刻。忽然,一只手掐住了君灵逍的脖子,无法呼吸的窒息,让他张开了眼。
那人制住他之后,拿了一个药丸就要塞进他的嘴里。
君灵逍挣脱不开,心中暗叫:
「我命休矣!」
就在危机时刻,门外忽然响起一声狂喝:「住手!」
黑衣人大吃一惊,手中的药丸跌落地上,掐住君灵逍脖子的手也松了开来。
君灵逍好不容易能吸气了,被呛得一直咳。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巨响,门被踢了开来。竟是狂遣带着门下几位师弟,守在门外。
狂遣满脸愤怒的直瞪着那名黑衣人:
「够了吧!上官云。」
黑衣人闻言全身一颤,掀开了掩住面目的黑头巾,果然就是上官云。
上官云含怨的看了狂遣一眼,悠悠长叹:
「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目的就是要我忍不住动手,我防了和他一起来的三个人,却没想到真正该防的却是自己的师兄弟。」
原来,上官云就是当年杀害无上道人,又嫁祸君灵逍的真凶。狂遣明查暗访了一年多,始终没有头绪。
就在此时,君灵逍又重新出现,引得上官云大为紧张,主动向狂遣探问君灵逍的身分,这一问,登时引起狂遣的疑心。
上官云的个性闲散,向来不爱多管事。却主动对君灵逍的事情查访探问,狂遣立刻想起,当年便是在他的刻意引导下,众人才会以为君灵逍是杀人凶手。
可惜的是苦无证据,加上事隔已久,难以查证。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自己露出马脚,无法抵赖。所以才故意四处放话,引得上官云焦急不安,设了这个局好当场逮人。
心中有鬼的上官云,看见君灵逍果然如谣传的上了武当,不管君灵逍究竟意欲为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他,以绝后患。
于是,先在晚膳中的酒里下了迷药,好让同行的三人昏睡,不至于妨碍他的行动。
狂遣痛心的看着自己从小疼爱的小师弟,低声责问:
「为什幺这幺做?」
上官云闭上眼睛不肯回答,只硬声的说一句:
「你杀了我吧,我没有怨言。」
性子较为沉稳的二师弟钟彦说道:
「掌门师兄,到厅上去慢慢问吧,这儿太小了,也不适合。」
狂遣点了点头:
「也好,就到厅堂上去。」
说罢,让其余众人押着上官云,自己则走进床边,就要扶起君灵逍。
正在此时,睡在隔壁的骆世齐走了进来:
「不劳掌门费心,舍弟的事情,我来就成了。」
狂遣想要反驳他,却想着现下此刻,不宜多生事端。只好硬生生咽下那一口气,眼睁睁看着骆世齐横抱起君灵逍。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骆世齐抱在怀里,君灵逍顿时感受到其余诸人瞧向自己惊讶与不屑。他挣扎着要骆世齐放他下来:
「大哥,让我自己走吧!」
骆世齐却不肯,洪声说道:
「别怕,一切有大哥给你担着,保证没人敢欺负了你!」
这话一说,惹得武当众人心下恚怒,彷佛在说武当仗势欺人,讨了君灵逍的便宜。
骆世齐可不管这些,抱了君灵逍便往大厅上走。
骆世齐虽然也中了迷药,但他功力深厚,恢复较早,因此,在狂遣踢开门的时候就醒了。
因为声音是从君灵逍的房里传来,他想也不想的冲了过去,因此,他已经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了。
自己固然救了君灵逍一命,却从来不曾问过他的来历,所以,并不是十分的明白他与武当之间究竟有何纠葛。
但从前日来访之刘辅口中所述,可以略知一二。
虽然他并不明白事情全部的前因后果,不过,武当以君灵逍为饵,不顾他的性命安危,却是无法忍受之事。
若依他想,就该立刻带着人离开武当才对。可是,夜黑风高的,自己又对武当的地势不熟,现在离开异常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