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天（上部）————帝君

      绯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提了起来，玄墨像抓小鸡一样把他提在手上走到床边坐下，在绯夜还晕晕地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就把他翻过来爬在了腿上。
      “啪啪──”
      绯夜睁著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那从未打过他的师傅，不管他犯了什麽错也从未打过他的师傅──竟然像他在村子里看到的，阿虎，小李子被他们娘亲教训一样按在腿上打屁股？
      震惊过後就是愤怒和委屈，屁股上越来越鲜明的痛楚让绯夜更加不能控制住泪水，颗颗浑圆的泪珠滚落在了地上，没有多久就聚成了一个小水洼。开始的嘤嘤啜泣也转为了号啕大哭，但小屁屁上猛烈的势头还是没有停下来的征兆。
      玄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在水镜中看到绯夜对留宿的提议居然有丝犹豫，心头就冒起无名之火，没有多加考虑就把小家夥抓回来了，也许当初让他下山的做法本来就是种错误吧。
      腿上的小东西已经哭的声音越来越小，玄墨把他翻过来抱住，绯夜哭的直打嗝，抽噎地吸著气，玄墨拍著他的背帮他顺气，看他小小的脸上眼睛哭的像水蜜桃。
      “呜呜……师，师傅……”
      小东西口齿不清地叫著他，玄墨这样打了一通，心情已经好了很多，见他脸上兔子样红红的眼睛，哭的红彤彤的脸蛋，红润的小嘴也因为呼吸困难而一张一合，感到怀里身体细细的抽噎抖动，玄墨心中充满了爱怜。
      “小东西，我该拿你怎麽办？”
      ………………
      等哭的累了的小东西睡著，玄墨深沈地看著怀里天真无邪的笑容，恐怕等他醒来又忘了自己被打的原因了吧。
      玄墨心思千回百转，这个小东西对他造成的影响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不想让他离开自己──这个念头已经牢牢占据了他的头脑。
      他无法容忍绯夜不在他身边，这一次的事情只是件小事，他可以轻松地将他抓回来，但下一次呢？不要忘了，夜儿不是人类，他是个仙人，一个终会离开他重返天庭的仙人……
      玄墨夜色的魅眸诡异难测地看著睡梦中的小人儿，终於眸中波光一闪，像下定了什麽决心一样，伸出手指咬了一口，鲜红的血从手上滴落。
      他将滴著血的手指移到了绯夜的额上，画出神秘诡异的符字，口中念颂著不知名的语言，在最後一笔完成时，红光一闪，血色的图案就隐没在了皮肤里。
      玄墨松了口气，收回了手指，伸舌将指上残留的血舔干净，看著怀里的人带了几分柔情。
      “这样就好，夜儿，不要怪我，这一世你就留在我的身边吧……”
      第十章
      时间悠悠而逝，落夕山上的长春树花开已过了四轮，雪白的花瓣落满了山头。这时的落夕山如同仙境般的美丽，但偏生有不喜欢这仙境的小笨蛋，此时正在山脚下的村子里玩得正高兴呢。
      玩的累了的小家夥们个个没有形象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看著天上漂浮著的白白的云朵，听著耳边清脆的鸟叫，童年的时光总是没有忧虑，充满了各种新奇而有趣的事物的。
      “呃，你们知道村外那座山的传说吗？”
      阿虎忽然撑起身来，故做神秘地对其他人说。
      果然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大凡男孩子都是喜欢刺激热闹的，对这种隐含著神秘危险的东西最没有抵抗力。
      “什麽传说啊？快给我们说说！”
      “我也是听我娘亲夜里跟爹说话时听到的，大人们平日里是绝不肯跟我们说的……”
      “行了行了，到底说了什麽？”
      大夥儿不耐烦地催促他，阿虎嘿嘿一笑，接著说：“我听我阿娘讲啊，说我们村前这座山上从来没有人能真正进去过，想进山打猎的人都是一进山就迷了路，兜兜转转地怎麽也找不到方向，不得已只能回来了，所以村里人打猎打材什麽的不都是往别处去嘛，大人们说啊，说……”
      阿虎偷偷往四周看了一下，咽了下口水。
      “说……说是这山上有妖怪！”
      “妖怪？！”
      其他的小毛头们听了不得了，纷纷瞪圆了眼睛。
      “妖怪？是不是长的很恐怖……很血腥！传说专吃人心肝的那种怪物啊？”
      小李子很努力的形容自己心目中妖怪的形象，但憋了半天，还只是憋出了两个很抽象的词。
      “是不是长的有两个头，眼里还发出绿光，牙齿很长的样子啊？”
      “不对不对！应该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野兽，到了晚上就出来吃人。”
      “才不是，妖怪白天也会吃人──”
      “有长长的指甲──”
      “头上长著角──”
      底下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祸斗挪了挪被施了幻术而看起来呈灰色的身体，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决定继续补眠。
      绯夜躺在树阴下，看来没有参与讨论的兴趣，开玩笑，山上有妖怪他怎麽会不知道？
      已经在山上待了十二年的绯夜从来就没见过山上有他们描述的能称之为妖的东西。村里的人之所以不能进山的原因是师傅在山周围施了法术，除了他和师傅以外的人都不能进去。
      但为什麽他师傅有这种常人没有的能力和多年来容貌从未改变过的问题，则根本没有被他的小脑袋瓜想过。师傅说他是被师傅捡回来的，他的爹娘早就死了，这是他知道了每个人都有亲生的娘亲和爹爹後问师傅自己为什麽没有爹娘时得到的回答。
      师傅对他很好很好，他也很喜欢很喜欢师傅，喜欢到认为没有爹娘也可以的程度……
      “老大，你也说说看啊！”
      绯夜沈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被小三儿一喊，根本没听他们在说什麽的他一头雾水。
      “说什麽啊？”
      “说你碰到妖怪会怎麽办啊？”
      “碰到妖怪？哼，肯定把他打爬下！”
      妖怪怎麽会有师傅厉害？就算他打不过，师傅也会好好教训敢吓唬自己的妖怪！
      绯夜在脑中幻想妖怪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嘴角勾出一抹笑来。
      一旁的小李子正想说就算是老大也不可能有办法对付妖怪吧，刚抬头就对上这抹笑，这一看之下就呆了。
      他知道老大一向就长得很好看，但以前没有看到过这种笑容，这种笑有著无法形容的尊贵和超凡，那粉唇向上微斜的角度竟有几分鄙睨众生的味道──
      那笑，不似凡人。
      呆呆的样子被绯夜看到後皱眉拍了下他的後脑勺，“发什麽呆呢？”
      小李子回过神来，摸摸头用好象在梦游一样的语气说：“老大，你笑的好不像人哦。”
      绯夜踹了他一脚，“说什麽呢？你是说我笑起来很恐怖吗？”
      他的笑哪有那麽恐怖！
      “不是啦……只是……”
      他也不知道怎麽说才好，讷讷地说了句又闭上了嘴。
      “得了，老大，李子可能是昨儿觉没睡好吧，才竟说胡话。”
      说腻了妖怪的话题，阿虎岔了一句就把话题引向了别处，毕竟大家都没把妖怪的事当真，人就是这样，只要是没见过的东西，就可以统统当它们不存在。
      “说起来今天二妞没跟在老大身边啊，平时都是老大在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的。”
      “二妞生病了，王大娘不让她出来。”
      为此，二妞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谁都知道这小妮子谁的话都可以不听，惟独听绯夜的话，她的“非哥哥”说了句叫她在家里好好休养，她就乖乖不动了，听话地吃药睡觉，温顺地让王铁匠夫妇摇头叹息不已。
      “嘿嘿，我就知道只有老大有这本事管的住她，说来村里的女娃儿也只有二妞长的配的上老大了。”
      要数村里女孩长的最俊的，还是要看二妞，嫩红的瓜子脸，水水的大眼睛和樱红的小嘴儿让村里的男孩子都暗暗喜欢她，对被二妞整天缠著的绯夜更是羡慕不已。
      但绯夜心中却没有任何感觉，要说漂亮，谁能有他师傅漂亮的？下山这麽多年，他也知道自个儿的师傅长的不是普通的漂亮，那种美态不是女人的阴柔，而是凡人无法孕育的魅惑人心的妖邪。
      想到那总是似笑非笑勾起的薄唇，异光流转的黑眸，月光一样的肌肤……
      二妞，怎配和他师傅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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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
      绯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著，转过身看著师傅熟睡的侧脸，心里却想起白天阿虎他们说的妖怪的事儿来。
      山上真的有妖怪吗？
      想起山上虽然有的动物长的挺奇怪的，但也没像他们说的那麽恐怖啊，师傅又为什麽不让他说他家就在落夕山呢？
      绯夜脑中满是疑问，手也不安分地抓上了师傅散落在床上的头发。
      “夜儿，这麽晚还不睡，在干什麽？”
      玄墨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醒了，眼睛在黑暗中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夜儿睡不著，师傅陪夜儿说会儿话吧。”
      “……说吧。”
      绯夜将身体偎近了他一些，“今天阿虎说我们山上有妖怪，师傅……真的有这回事吗？”
      玄墨心中一动，这时才想起自己从未告诉过绯夜自己的真实身份，绯夜是人，只道玄墨也应是和他一样的。他轻柔地一笑。
      “妖怪啊……夜儿怕妖怪吗？”
      绯夜想了想，“不怕，因为师傅会打跑它！”
      “呵呵，那如果说……师傅就是妖怪呢？”
      …………
      绯夜好长段时间直直盯著玄墨看──想起白天他们对妖怪的描述。
      ──长的有两个头，眼里还发出绿光，牙齿很长。
      ──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野兽，到了晚上就出来吃人。
      ──白天也会吃人。
      ──有长长的指甲。
      ──头上长著角。
      再看看眼前的师傅──柔顺漆黑的长发铺满了雪白的床，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了优美的眸形，他单手撑著头，懒懒地依在床上，即使就这样不动也会招引无数人飞蛾扑火般的涌上来。
      玄墨等了他半天的回答，结果只是看到这小东西呆楞地看著他，好笑地戳戳他额头，正想问他回答是什麽，却听见小东西看著他傻傻地冒出一句：“师傅好漂亮哦……”
      看他的样子就差没流出口水来了……
      …………………………
      玄墨无语……
      就在今夜，小笨蛋绯夜入睡前的最後一个念头是──
      王大娘说过狐妖是最美丽的妖怪，那师傅应该就是……狐狸精罗！
      哈秋──
      玄墨奇怪地觉得全身发冷。
      第十一章
      “非哥哥，非哥哥等等我嘛！”
      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拉著裙摆，急急地追在一个少年身後，脸颊因为跑动而显得红润，像上了一层胭脂，旁人看了也会不由赞一声，好一个漂亮的姑娘！
      少年不耐烦地皱眉，“你还有完没完？我还要回家呢。”
      少女终於追上了停下脚步的绯夜，看他冷漠的态度，少女委屈地看著他，“我只是想把这个给你嘛……”
      说著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荷包，蓝色的底面上用银线绣著修竹，做工很是精致，显是费了不少心血的。
      绯夜看了一眼，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淡淡地说：“你还是拿回去吧，我是不会用别人的东西的。”
      少女眼圈一红，没想到熬了几个晚上，放下了女儿家的矜持，换得的竟是心上人无情的拒绝。
      “为什麽？我……我不要求你天天把它带在身上，只要你能收下就行了。”
      少女手里紧紧拿著荷包，长长的睫毛已被泪水打湿了，粉红的唇被雪白的细齿轻咬著，秋眸含怨地看著眼前人，一派楚楚可怜的模样。
      奈何就是有个呆子不懂风情，“既然不用，我又何必收下？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你还是去送给需要的人吧。”
      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一番话有多伤人，绯夜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很烦人，动不动就掉眼泪，看起来也娇娇弱弱的，像碰也碰不得，真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