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翅膀呢?”习惯性地,无助的时候最想依靠的还是问天,我等着他的回答。
“尘儿,你没有翅膀了!从今以后,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平平常常的‘人’了。“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和你们一样?“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变成人了吗?”这是自爱上问天后我最大的心愿,就这样突然实现了?太突然了!
长青笑着不回答,看着问天。
问天开口道:“不是突然,是有因才有果的!”说到这儿,他却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说下去,引得我好着急。
“什么因?”我已顾不上刚刚明明还在生他的气不理他了。
问天没说话,却从怀里掏出一张很旧的好似羊皮纸的东西递了过来。
我伸手去接,打开一看,上面杂乱地画着一些图,虽然乱,却依稀能看得明白:一个背后伸着翅膀的男子被一群人围攻,为求自保,他只有奋起反击,接着,他成功地保护了自己,却也杀了那些围攻他的人。最后,男子背后翅膀上的羽毛片片脱落,肉翅渐渐缩小,直至翅膀完全消失……
我看问天,不明白这副画是什么意思,他哪来的这副画。他示意我看羊皮纸的反面,上面很潦草地用黑色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写着“余惊见有翼之人,貌美如仙,惊为天人,近二十人围而戏之,反死于非命。然,翼之男子竟片片脱翼,直至全无。余不敢将此事告知他人,恐遭人嗤,又恐遭天谴,故以羊皮纸记之,望释心疑。”落款竟是一千多年以前。
“那天,和你在山上等日出,你睡着了。我就四处走走,结果看见一个山洞,便走进去看了看,发现了这张羊皮纸。当时我看到上面画的内容和写的字时,我就知道我们是真的有可能在一起的!我当时推测,天使是纯洁的象征,而一旦天使的双手沾上了人类的鲜血,他就算是犯了杀孽,不再纯洁,也就失去了当天使的资格。所以我……”
“所以你假装中毒,让我来对付那些人是吗?”我放柔了声音,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如果事先就告诉我的话,我又怎么会误会你呢?”
“事先告诉你?可能吗?你当初是以为我要死在你面前才会突然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如果知道我不会有事,你怎么可能会去伤人?尘儿,我了解你,不到逼不得已你是决不愿意出手的,否则当初你不会只为应冬相挡剑,那时不会只为我挡刀,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你却只想着牺牲自己来救人而不是去杀掉敌人。你说如果不是我危急到即使你牺牲自己都救不了,你怎会出手?”
“我……”问天说得没错,的确,不到万不得已,我是断然不会出手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一伤人就失去了当天使的资格,可是我知道我不愿也不想伤人。
他心疼地抚上我的脸:“尘儿不会怪我?”
“你有做什么需要我怪的事情吗?”我反问。
“太多了!难道尘儿都不怪我问都不问你的意见就擅自为你做了这样的决定?不怪我置你于危险而不顾?不怪我自私自利自做主张剥夺了你身为天使的权利?不怪我夺走了你无穷无尽的生命?不怪我……都瞒着你吗?”说到最后,他声音已哽咽。
“不怪!不怪!都不怪!我好高兴能和问天一样,作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生活,我只要问天以后不会嫌我变老变丑不爱我我就不会怪你。你说你置我于危险?真的有吗?如果那时我真有危险,你会置我不顾吗?还有?你哪有自私?你明知道真正在意的人是我,我的生命永恒对你是福,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变老变丑,永远是你深爱着的漂亮的‘尘儿’,真正的痛苦是失去了你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样继续活下去。你把我所有的困难,我所有的烦恼都一并揽下,不让我有承担的机会,却还要我怪你,你要我怎么怪你?”
他的回答是紧紧的拥抱。
在问天的怀里,我觉得好安心,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不是那么飘渺无依,终于得到了一直向往的那种归属感。永恒的生命不是一种幸福,而是充满了茫然,孤独,没有人能永远陪着你,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个地离开……所以说,短暂而精彩的生命才是真正的美丽。
突然,我肚子叫了起来,好饿呢!问天,长青,子吟齐齐地看向我,害我脸红得不行。
“对了,无尘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是该饿了呢!”长青笑着帮我解围。“子吟,去叫人准备一下饭菜吧!”
“好的。”子吟答应着,就出去张罗了。
子吟走后,问天靠在床上,霸气地拥着我不让我挣脱,还不停地以眼神示意让长青也离开。
偏偏长青假装什么也没看见,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伸手拿了一只茶杯,倒了些茶,慢悠慢悠地喝了起来。
看问天的眼神不对,我真怕他冲过去把长青撵走,赶忙打起岔来:“长青,这里是什么地方?”
“‘无相宫‘在太湖的分部!尘儿,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好了,我会一一解答。”问天明确地表示出长青在这里是多余的,他根本就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
我理都没理他,继续看着长青:“那,少风他,还好吧?怎么不见他人?”我知道,他一定不好,很不好[自由自在]!
“少风……”
长青刚开口,就被问天打断:“少风他还一直在自责。如果不是长青劝他,他可能已经以死明志了,他要走我们也没让,毕竟情有可缘不是吗?如果我是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另外,这件事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我不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会……他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出来,这两天我一直在担心着你,所以也没有心思去关心他的情况。”
长青接过话来:“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饭也不肯吃,少奇陪着他。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问天才能让他解开心结。”
“我懂!”问天深深地看了长青一眼:“你特意留下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吗?”
长青居然调皮地一笑,我从来没有看过他有这样的表情:“当然不是!我对你这种重色轻友的人才没有必要这么好呢!我留下来是为了无尘,我怕我走后就剩你们两个人,你会对无尘怎样怎样……”
我听得红了脸,心底暗暗叫苦:长青,你明知道越是这么说,问天就越是会……
果然,问天邪气地笑了起来:“你在这儿,我也照样可以对尘儿怎样怎样,怕只怕不舒服的会是你。”说着,就捧起我的脸当着长青的面吻了下来,手还不自觉地伸进了我的衣襟,在扯开衣扣的同时看了长青一眼,用被子遮住了我的身体,小心地不让他看到分毫[自由自在]。
“不要!”我努力推着他。这,至少要等长青走了之后吧!
问天却没有丝毫停手的痕迹。
我看向长青,向他求救。
长青凉凉地丢下一句话:“无尘他可是昏迷了三天三夜,连饭都还没吃过哪!才刚刚蜕变成人,还没休息就要经历这种消耗体力的事情,怎么承受得来?好可怜的无尘……”
好厉害的长青!只一句话,仿佛事不关己,却已让问天住了手。
我红着脸慌手慌脚地怎么都整理不好衣服,问天以身体挡住长青的视线,我偷望着长青不知该说什么好,还好子吟进来了:“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可以上桌了!”
“我们去把少风少奇也一起叫来吧!”
“尘儿不是饿了吗?”问天关切地看着我。
“哪有?”我否认。
“什么哪有?刚刚你肚子还……”
“没有!”我狠狠瞪了问天一眼。讨厌,我不承认你就不要再提了嘛!丢死人了!
长青幸灾乐祸地笑了:“无尘,我陪你去找少风少奇,劝他们一起来吃饭,好不好?”
我也笑:“好啊!问天不去,那我要长青陪我去,反正长青的说服力比较强,他陪更好!”
“我去!”问天黑着张脸,却也无可奈何。
到了少风少奇的房间,里面黑黑的静静的,没有点灯,也没有人说话,死一般的沉寂。
子吟上前,轻扣门,没人应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少风坐在床沿,两眼无光,呆滞的模样,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让人看了好心疼。少奇就坐在少风对面的椅子上,紧紧地盯着他看,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看着,眼里流露着心痛,绝望……
这样一对兄弟,我甚至还能清楚地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们时那个沉稳自信的少风,神采飞扬的少奇,现在竟变成这样。那件事没有人怪他们,甚至没有人认为他们错了,他们却如此自我折磨,怪只怪他们都太爱对方,怪只怪他们都太过正直……
“少奇,劝劝你哥吧!他最在乎的人是你,只有你的话他才最会听的。”
“没用的!我已经劝了他三天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少奇回着话,眼神却仍不离开少风。
既然这样,我只好自己来:“少风,没有人怪你啊!那件事你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不是吗?”
他没回话。
“如果当初你为了什么所谓的忠义而置少奇的安危不顾我们才会看不起你。我认识的少风是敢作敢为的男子汉,是至情至性的好男儿,大家都很欣赏你,你不要自暴自弃啊!”
还是没反应。
我急了:“其实问天他知道你下毒的,只是没有点破,因为他要借此机会让我变成人。说的难听一点,是问天利用了你,全是问天的错!”说完,还不忘狠狠地瞪了问天一眼,也不帮我说说,害我浪费了这么多口水,一点成效都没有。
“邪皇……”听到问天的名字,少风终于有了反应,头偏了偏,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可在下一刻,又涣散开了:“我对不起邪皇,我对不起他,他带我那么好,我居然还下毒害他……害他……”
“哥!你说话了!你说话了!你终于开口了!”少奇的神情很是兴奋,难道这是少风几天来第一次开口吗?
“都说了不是你的错!”好容易终于有了反应,不能让他又消沉下去。
“是我害了邪皇,是我害了他……”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问天拉了过去,他握着我的手,走到少风面前:“邵少风!你给我听好!没错!你是害了我!我带你这么好,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们,你居然还对我下毒!”
他究竟在说什么,少风都这样了,他居然还责备他?我拉了拉问天的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也用力回握了我的手,让我放心。
“你以为你现在不吃不喝就可以赎了你的罪过吗?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以邪皇的名义命令你,快点给我恢复过来,用你的一生来偿还我!我不需要一个不吃不喝只会自责的废物!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为我拼命的邵少风!”
这些话像是一记闷棍打醒了子吟,子吟慢慢抬起头来,缓缓地扫过我们,最后定格在问天脸上:“邪皇,我……”
“你什么你?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死,你就得给我活着!快点去吃饭吧!尘儿饿着呢!”
我低声咕哝了一句“我不饿”却没有人听到。
我看到少风的眼睛渐渐地湿润了,虽然憔悴依旧,但已不是呆滞无神了。
少风没事了,少奇自然也就好了。
问天抱着我,长青扶着少风,子吟扶着少奇一起到了饭桌前,满桌子的菜很是丰盛,看得人垂涎三尺[自由自在]。
坐在问天身上,他不停地夹菜往我嘴里送,真的是不停的,我觉得我的胃里面有只鸡腿,食道里有块鸡脯,嘴里啃着鸡手,不,是鸡爪,而眼前一只鸡肫正在逼近我,天哪!
“不要!不要!我自己来好了!”我拿了双筷子,却在下一刻又掉地了,好痛!我觉得我的手似乎有点不对劲。
“月公子,你的手怎么肿了?”少奇已经从忧郁的情绪中走出来了,恢复了多话的本性。
仔细看看,我的手的确是有点小肿。
怎么回事?我回头看问天。
“咳,咳……”问天居然红了脸,“没什么!你刚由天使变成人,身体上自然有一些不适应的反应嘛!过两天就好了!”
敷衍!他绝对是在敷衍我!
长青淡笑着,子吟却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了:“哈哈哈……问天真有你的!这种理由你也能想得出来!”
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此时问天正以杀人的眼光威胁他们不让他们说,偏有不怕他的人。
长青不看问天只看我:“他说你的手抱过慕容破浪了,说慕容破浪弄脏了你的手,所以在你昏迷的那三天一有空他就帮你洗手,照他那种洗法,你没有被蜕掉一层皮就该偷笑了。”
望着问天,我说不出话来。
他是爱我的,他是这么爱着我的。
突然,长青悠悠起身:“好闷!我出去透一会儿气。”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我也随便找了个理由说要先出去散一会儿步,从问天身上下来就要往外走。
“要不要我陪你?”问天拉住我的手。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要去找长青呢!
他点头,他知道,我必是有话要跟长青说。
我知道,他也比谁都关心长青。
说实在的,这个地方我第一次来,根本绕不清地方,还好,一出门就看见长青的青衫在风中舞动,他在等我!
“无尘,我就知道你会跟出来!”自信满满。
“你又知道!”
他带我走到一个小亭子里,站在边缘,背对着我,看着满池的荷花:“荷花很美呢!”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展开了我所关心的话题:“长青,你变恶劣了呢!”
“你是说我老是要引问天吃醋的事吗?”他回身,笑着。
“你说呢?明知道问天会吃醋,还说那些话,做那些事,你是故意的。”
“对!我是故意的!无尘不觉得问天吃醋的样子很好玩吗?他越吃醋越是表示他在乎你啊!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感受到他的爱啊!”突的,他的眼神一暗,虽只是一刹那,但我却看得真切。“总之,无尘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了。”
“长青,爱这种事情真的是要讲究缘分的。想当初,我是带着一颗报复应冬相的心来接近问天的,却不料再次落入情网。或许,不是再次,是第一次,仔细想来,那时对应冬相,只是单纯的依恋,在认识他以前,我一直都是在寂寞之中生活的,我的生活中没有其他同类和人的存在,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那时我第一次接触到人,一开始他对我又那么好,根本抵抗不了,因为我说什么也回不去一个人的世界了。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我对人类失去了信心,直到又孤单了四百年才敢重回人间。认识问天后,我才真正知道什么是爱情,对他的感情和那时对应冬相的不一样,我能感觉得到。对应冬相怀恨了四百年是因为不甘心。还记得问天说他恨我的那一次,我觉得我的世界整个崩塌,我恨他,恨他为什么不爱我,却又停止不了爱他……”停了一会儿,我才又开口:“长青,我知道你会说我傻,可是我……知道吗?就算这次问天是真的利用我除去慕容德,我还是不能不爱他,顶多生他几天的气而已,终究还是会原谅他的。”
这是我第一次说出对问天的感情,说出来才惊觉自己爱问天亦如此之深。
“这我就放心了,一直以来我都看到问天爱你爱得那样,却只知道你很爱他,并不知道你用情有多深。说实在的,第一次接触无尘,我就感觉到你身上那种孤独的气息和渴望脱离孤独的情绪,真怕你是为了不孤独而去爱。”
“这么说,长青那时是故意试探我喽?我还当长青喜欢我呢!”我笑,原来是一场美丽的误会[自由自在]。
他轻叹:“我倒希望你只是害怕孤独呢!”
“怎么说?”真的是把我搞糊涂了。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要试探无尘的话,也从来没有说过不喜欢无尘的话。”
这么说,他的意思是……
他看我,肯定了我的想法:“无尘猜的没错,如果你只是害怕孤单,那谁都无所谓,只要对你好就行,我不在乎你不爱我,只要你让我爱你就够了。”
该说什么好呢?我什么都不能说。
大概是怕我为难,他又开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无尘不要放在心上。不久的将来,我也会找到我命定的那个人的。”
这就是长青,永远不会让我牵挂,却时刻为我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