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只要一闭上眼睛,马上就会从梦中醒来了。
如果是在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这样荒诞的事情发生,这一定是梦。
"夜羽,你去把蜡烛吹熄。"
"真麻烦,你就只会指使一只鸟吗……"
透过铠甲头部狭窄的缝隙,他看到那只夜莺,一边说着人话,一边从空中飞到了烛台前面。
就在这时,他眼前变的漆黑一片,似乎是烛台已经被熄灭了。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在对方没睡着之前,他仍然不敢轻率行事,所以只能接着等待下去。
他摇了摇头,希望自己能冷静的思考一下,首先,刚才看到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那只鸟是否只是过度疲惫而产生
的幻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会遇上这样的怪事。〉
他摆动了一下自己僵硬麻木,到现在已经毫无知觉的手臂。
他感觉手臂已经麻木到不像是自己的手臂了,仿佛只是两条不相干的木头。
在他这样想的时候,握在手中的沉重斧头,突然发出'咯嚓'的轻响,几乎从手中摔落下去,幸好他提早一步,用僵硬
的十指又抓紧了斧头的柄,才没让斧头真的从铠甲身上落下去。
由于铠甲的头部只留有一条小缝,所以如果有人长时间的待在里面,非但会感到闷热缺氧,还很容易陷入到昏昏欲睡
的状态中去。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一阵轻微的响动把他惊醒过来。
〈精神一旦陷入某种状态中去,人似乎就能发挥出比平时强上许多倍的潜能。〉
他边想着,边睁开紧闭的双眼,透过铠甲头部那条窄缝往外面望去。
之后发生的事,在这个古堡的夜晚,都给他带来了一生也无法摆脱的噩梦。
第六章
床下面一片漆黑,黑暗使我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虽然我实在是睡不着,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勉强自己合上双眼。
〈可能是因为今天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吧。〉
我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不眠之夜,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种微弱的轻响声自椭圆形
沙龙的方向传出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侧耳倾听着那种声音。
听起来,那仿佛是人走路时发出的声音,但又有些不像,因为那种声音实在是太轻微了,世界上应该没几个人能发出
那样轻微的脚步声。
我立刻就睁开双眼,伸手抓住放置在身旁的重型军用手枪。
有时候我真恨自己,听觉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变的这样敏锐,搞的自己连觉也睡不好,看来,以后只能服用镇静剂来
帮助睡眠了。
〈但即使能睡着,多半也还是会做噩梦,与其那样还不如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不由地又叹了口气,拍了拍身旁熟睡的夜莺,轻声道:"喂,小鸟,你听到什么响动声没有?"
它似乎已经睡糊涂了,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半夜请不要鬼叫。"
我怔了一下,没想到就连一只妖怪鸟都这么贪睡,作为一只袖珍宠物居然不听主人的命令,真应该把它多关进行李箱
几次。
〈恐怕还是要靠自己来解决,那声音究竟是什么鬼玩意……〉
我握住那柄军用手枪,匍匐在地上,自床下的中心位置往旁边的床沿附近,仔细听着从黑暗中传出来的声音。
逐渐地,那种声音离我越来越近,似乎真的是脚步声,最后在床的旁边消失了,我的眼睛,透过黑暗看到了一双人腿
。
〈是谁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别人房间中吓唬人。〉
假如换成两个月以前,恐怕我已经被吓的动也不敢动一下了,但可能是这两个月经历了太多事,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
。
我隐约能从那个人的腿部动作,猜测出到那个人似乎弯下了腰。
接着,我立刻听见'咯'的一下脆响声,极像是硬物碰撞的声音,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崩了牙的声音。
听到这种声音,我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蓦地搞清楚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靠近床沿的位置,将手从下探到外面床沿的边上,又算准了我和那个人之间的距离,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军
用手枪顶在了他的心脏位置。
跟着,我从床下面钻出来,只见在黑暗中耸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即使不用猜,也能猜出这家伙是谁。〉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从地上站起来,在黑暗中笑道:" Kamijo先生,真是好兴致啊,这么晚都不睡啊,跑到别人的
房间里来做什么?"
我又对床底下叫道:"夜羽,别再睡了,你去把电灯打开。"
那只夜莺显然已经睡糊涂了,居然迷迷糊糊地从床底下飞了出来,在黑暗中绕了一圈,居然真的飞到墙壁一角,把寝
室的灯打开了。
霎那间,室内变的一片通亮,吊灯散发出柔和的灯光。
来人果然是Kamijo。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面色比平时还要苍白,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
我立刻呆了呆,忽然发现他和往常显得很不同。
他平时贵族般的优雅风度几乎消失了一大半,眉宇间不带一丝笑容,表情异常,变的像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奇怪,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难道是受了什么打击吗?〉
我不由感到惊讶,随即戏谑地笑道:"别动,慢慢坐下来,坐到床沿上去,我早知道你会来,吸血鬼的手法也太拙略
,每次都用来这一套。"
Kamijo竟然也真的马上坐了下去,面色比我刚才初见他时还要凝重。
他看起来异常紧张,面部表情也因此而显得很僵硬。现在虽然是夜晚,但在柔和的吊灯灯光下,寝室显得比白天更要
瑰丽而气派,寝室的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上清淡柔和的螺旋形曲线和花纹,更让寝室里的气氛舒缓。
似乎是受环境影响,他满脸的紧张逐渐消退了一些,人也显得轻松了不少。
"该隐,你的手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Kamijo 。〉
我盯着Kamijo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些东西,边观察边道:"明知道我不会说,你还问什么。"
Kamijo 直视着我,脸上的表情始终都很复杂,像是一直在沉思着某些事。
这以前,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表情如此复杂过,在我的印象当中,他时时刻刻都保持着风度,有种放浪的贵族气质,如
今却显得异常严肃。
〈还是先杀了他再说吧,免得夜长梦多。〉
究竟要不要动手,我还有一丝犹豫,因为我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必须向他清楚。
所以,我并没有立刻开枪,只是警告道:"我有些话要问你,现在不会开枪,但只要你动一个,子弹会立刻射穿你的
心脏。"
Kamijo笑笑道:"这样的夜晚正适合交谈,我也有些话要问你。"
〈他几时变的这么好说话了,今天的气氛还真是怪异啊。〉
我迟疑了一下,很快就道:"你先回答了我的话,其他的以后再说。"
"你想知道什么?"
"Kamijo,你是否知道吸血鬼始祖该隐的事?"
我仔细沉思着,过了一段时间才问道。
Kamijo'哦'了一声,立刻听懂我问的话是什么意思,马上就回道:"那些事你可以直接去看圣经,里面说的都已经很
明白了。"
"我这次来找你,是有其他事。"
他从一开始,脸就是半垂着,这时缓缓地抬起头,青白的面色显得异样恐怖。
他的面孔似乎比刚才更加苍白,脸上带着焦虑和不安,眼底藏着一丝惊悚,双手也紧紧地交握在一起,看上去简直像
是快崩溃了,即使我以前从没见过他,恐怕也能马上看出来,这个人内心深处必定藏着很深的恐惧。
我忍不住问道:"Kamijo,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他凄厉地笑了一下,忽然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道:"你自己看。"
我怔了怔,视线不由自主的挪了下去。
下一秒钟,我立刻就呆住了,顿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随意一扫,我就已经看到,在他的胸膛上有个可怖的血洞,从前胸穿透到后胸。
血洞边缘的皮肉已经翻转发白,露出附近的骨骼,中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黑色,就像是血液凝结后的颜色,虽然血洞
现在已经不再流血,看起来,却比仍在淌着血的伤口更可怕。
那个血洞其实并不只是一个,而是由五个指甲粗的血孔聚拢在一起造成的,看的越仔细,就越让人心中发寒,我只不
过是瞥了一眼,立刻就全身毛骨悚然。
〈真难以想象,这样的伤口竟然会出现人身上。〉
这样的伤口,只要看了一眼,就绝对不会再想看第二眼,如果是其他人看了,恐怕会连着做上几个月的噩梦。
我马上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一时之间甚至说不出话来。
〈这伤口,难道是我当时造成的……〉
我又回想起当时的情况,那个时候,我怀着紧张的心情,看Kamijo和魔风大叔打斗,心中异常的焦急,却根本帮不上
忙,因为他们移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甚至连看也只能勉强看清楚,也无法插手进去,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直到后来,思绪渐渐的紊乱,像是突然被其他思想占据了大脑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就偷袭了Kamijo,指甲也不知从何
时起变的奇长,半透明的指甲足有六十公分,锋锐无比,右手的五根指甲深深刺进了Kamijo的胸口,从后胸直穿过前
胸。
我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又看了一眼Kamijo胸前的血洞,可以肯定一点,造成他胸前这个血洞的人一定是我。
Kamijo并没有立刻穿上上衣,也没有意思遮挡住胸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洞,反而用手掩着脸,大笑了起来。
"该隐,这可不只是带在身上好看而已,这个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了,但却一直无法愈合。"
"当胸口被刺穿的一瞬间,随后而来的那股强烈的剧痛一直都没有消失,时时刻刻,每分每秒,这伤口都一直维持着
当时的剧痛,我必须时刻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即使我是比人类强大的血族,长久带着这样一个伤口,也迟早会有忍受
不了一天。"
他突然停止大笑,面色有些悲哀的凝视着我,缓缓地道:"这就是能出现在阳光下的代价。"
听到他的话,我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住了。
陡然间,我终于想通了一件事,为何在宴会上Kamijo看到我受伤的手后,会立刻脸色大变,满脸恐惧,像见鬼一样一
样的逃走了。
为了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我拿着枪,一直把枪口对准他,然后朝后面退去。
在距离床不远处的精致圆桌上,放着水果,水果旁边有把水果刀,在退到圆桌旁边之后,我迅速从桌子上拿起那柄水
果刀,猛的朝自己手腕上刺下。
几乎是同时,当我感觉到一阵剧痛的时候,我看到Kamijo的面色突然一变,他本来就很苍白的面色变的更加苍白,他
仿佛也感觉到了和我相同的痛楚。
我用手捂着脸,失常地大笑道:"哈哈哈,原来如此,Kamijo,看来我们两个已经变成连体婴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Kamijo冷哼了一声,脸色十分不好看。
"对你来说当然不好笑,真对不起。"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Kamijo,我想你一定也不知道吧,因为情绪不太
稳定,我习惯了不眠之夜,也早已习惯了注射抑制精神类的药品,最近又总是被怪物袭击,总是弄的自己全身是伤。
"
"被这些痛苦折磨的时候,我总是想,神啊,不要总是让我一个人在痛苦,如果有人能和我一同分享这种感受就好了
,现在,终于实现了这个梦想。"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轻狂地大笑道:"那种感受是不是很快乐!"
"我其实很没有攻击性,如果不是你先来找我的麻烦,即使你是吸血鬼也和我毫无关系,我绝对不会去主动攻击你,
但你一直以来都在找我的麻烦。"
"在我看来,你胸前的伤口,根本就是自找的。"
我走近两步,将枪口抵在他的心脏位置,很恨地道:"不管是什么人,被逼急了也会发火,谁会忍受的了无止无休的
被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怪物纠缠,只不过是我比较有教养,又很柔和,所以能避开的麻烦都在尽量避开。如果避
不开,还不如自己先动手,把麻烦通通解决掉。"
Kamijo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还要回东京,就最好也小心点。"
我把刚才从桌上拿来的水果刀顺手仍到床上,牢牢地盯着Kamijo。
"为什么?"
"上次被你击伤后,由于太气愤,我一时未加考虑就在众多血族和妖魔群里散播了一个传言,称血族的始祖该隐已经
在你身上复活,凡喝了你血的人,都能获得永生,得到吸血鬼始祖该隐强大的力量。"
Kamijo挪动了一下手臂,苍白的脸上,逐渐浮现妖异而邪恶的神情:"事已至此,可能已经流传的差不多了吧。"
"这么荒谬的事有谁有谁会相信,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我一下子僵住了,过了好一阵子才能勉强笑出来。
虽然表面上装出不在乎的模样,但我明白这决不是好玩的。
两个月前,我初到东京时就被一大群吸血鬼袭击,虽然那些吸血鬼和魔风大叔,Kamijo这类人比起来只是末流,但是
我仍然应对不了,险些被他们杀死。
〈假如他真的散播出去那样的话,我一回东京恐怕就没有活路了。〉
对于妖魔和怪物来说,杀人估计比切豆腐更要容易,如果杀死一个人,吸了他的血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可能没有谁
会再去验证流言的真伪。
不止是妖怪,强大的力量谁都想要拥有,要获得力量,除了靠自身努力外,还有一些微小的捷径可走,而我就是那块
人人想要的肥肉,即使莫名其妙的死了,似乎也只能怪自己不走运。
我心中感到极度的愤怒,陡然间,全身都气的发抖。
我想也没想,就轻狂地大笑起来,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道:"Kamijo,你的情况也不会比我好多少,你不过是散播出
去一个没有根据的谣言,再看看你自己,一只吸血鬼竟然能出现在白天,光是这点理由,你就能被自己的同族拿去做
解刨研究了。"
Kamijo动也不动地坐在床沿上,脸色已经变成惨白色,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但只要我小心行事,永远也不会
有其他血族知道。"
"Kamijo,我完全可以学你的做法,但我现在根本不需要拿这件事去威胁你,你说是吗?"
我冷冷地盯着他,心续异常混乱。
〈难怪 Kamijo三番四次想吸我的血,恐怕是他找不到其他的方法,来医治自己的胸前不会愈合的伤口,才想用这种
方法碰碰运气。〉
我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以前发生过的许多事,就连自己也感觉到这个身体很奇怪,仿佛藏有另外一个灵
魂,它一直存在于我的身体里,却无法和我交谈,但是,双方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这和多重人格的情况完全不同,似乎只有用玄学上的理论才能解决。
〈血的惩罚能力吗?莫非真有这种事?〉
想到这里时,我不由的分了神。
就在我分神的那一瞬间,坐在床沿上的Kamijo突然弹了起来,伸手握住刚才被我抛到床上的水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