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别哭——殷子期

空白。
"你认真一点！"曾家耀把纸拍在少年面前，严厉的说。
少年干脆把笔一丢，气呼呼的说：
"我不要学了，反正老师也不会叫我回答问题！"
"学习不光是为了回答问题，是为了让你能生存下去！你至少要认得时钟，至少要知道自己坐的是哪路汽车！"曾家耀
也火了。
"我学不会！"
"你是没用心！你的心思都花在把小鸡鸡弄硬上面！"
"我的小鸡鸡会变硬，老师也要负责任！"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看到老师、一想到老师，小鸡鸡就会变硬！都是因为老师！"
"都是因为我？"曾家耀愣住了。
一说到此，顾小安就觉得好委屈，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老师把小安的小鸡鸡弄硬了，还要骂小安，小安帮老师弄出来，老师还不帮小安弄，老师是坏蛋！小安不要补课了
！小安讨厌老师！"
"你……你……"曾家耀想起自己在他身上花的心血和辛苦，气得浑身发抖，"好吧，你不想学就不学，以后都不用留
下来补课了，我不管你了！"
"才不要你管！"顾小安大喊一句，撞翻椅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跑出教室。
曾家耀怕少年会出事，忙追上去，一路跟在他后面，直到看他安全进入家门，这才放下心返回学校取回自己的东西，
接着，他发现到顾小安的书包落在了学校里，心想着要不要送过去？可他一意识到自己刚才在顾小安的手里高潮，如
果顾小安说了出来，他该如何面对那位爱子心切的父亲？
腿一软，曾家耀跌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他感到后悔，一直以来帮少年自慰的行为，根本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啊！
林美好诬陷自己以＂大学推荐名额＂来胁迫她交往，让自己身败名裂；顾小安虽不会如此恶毒，可他是一名智障儿，
无论事实怎样，别人都一定会认为是自己教唆的吧，而且遣使这个少年会为同性而勃起，自己简直百口莫辩！
一想到这里，曾家耀的心都哆嗦了。
这时，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吓得曾家耀一震，犹豫着接起话筒，那边传来了顾家明忧心忡忡的声音："曾老师吗？"
"我是……"曾家耀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曾老师，我是顾小安的父亲，小安他刚才回家以后大发脾气，问他话也不答，书包也不见了，我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是怎么一回事？"
得知少年没说出来，曾家耀的心稍微平稳了一点点。
"嗯……是课业上遇到了点儿困难，所以有些急躁而己……"曾家耀编造了一个可信的理由。
"哦，是这样啊。"顾家明放心了，同时又满怀歉意，"对不起，曾老师，小安脾气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啦……"曾家耀为自己的谎言愧疚，"小安的书包在我这里，我一会送过去吧。"
"不用特意送啦，曾老师，就让他明天去学校找你拿就好了。"
"也好。"曾家耀其实也不想去。
放下电话，关掉灯，锁上教员室的门，整个大楼就全暗了下来，走廊里的灯只有一盏是好的，曾家耀下楼的时候还差
点跌倒。
这就像是一个警示──自己几乎又走到悬崖边了！
第二天，曾家耀很紧张的来到学校，很怕顾小安的父亲会等在那里给自己一个耳光，当看到顾小安仍像往常一样坐在
窗边的角落时，这才舒了一口气。
不过顾小安的情绪还是不好，挂着一张脸，可一到了下午放学，少年却一如往常一样背着书包来找曾家耀，昨晚已经
抱定远离这颗炸弹的曾家耀，尽量作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对他说："小安，以后你不用留下来补课了。"
看到少年迷惑的眼神，曾家耀觉得自己笑得像只狐狸："你昨天不是说不想补课了吗？老师也不想勉强你，早点回家
吧。"
顾小安咬着嘴唇，虽然说不要补课的是他自己没错，但也没有那么不想补课啦，可是老师……
"不补就不补！"少年硬了硬脖子。
他好讨厌老师现在的笑容，和以前对自己的笑容完全不同，让人更生气！本来昨晚在被窝里都打算原谅老师不帮自己
忙的事了，可现在，好讨厌啊！
从教员室出来，正好经过这里的李云鹏看见了气呼呼的少年，立刻凑了过来。
"小安，曾老师今天不给你补课啦？"
顾小安觉得＂老师不给自己补课＂的这句话让心里很不舒服，一扬下巴说："我不想补课了。"
"就是啊，补课多无聊啊。"李云鹏点头，随即又亲热的搂住少年的肩，"咱俩去玩游戏吧！"
"玩游戏？"顾小安不知道那是什么。
"很好玩的，走吧，我请客！"李云鹏拍了拍口袋里叮当乱响的几个游戏币。
"可是我要回家啊，爸爸说不可以到别处玩。"
"哎呀，你就跟你爸爸说你在老师那补课了呗！"李云鹏教少年如是说。
"可是我没有补课啊。"顾小安拐不过弯来。
李云鹏不耐烦的拍了少年一下，"真笨，你就说补课了，他也不知道！"
"喔……"顾小安点点头，跟着＂大哥＂钻进了游戏间。
李云鹏是个游戏机高手，一个游戏币可以坚持很长时间，但顾小安就不行了，虽然他＂完全按照大哥的样子去做＂，
可还是迅速被KO掉，最短时间内输掉五个币，李云鹏心疼得直皱眉。
"你呀，笨死啦！"
顾小安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傻笑，爸爸告诉他，＂笨＂是个好词呢。
"再给一个。"觉得能让人跳来跳去很有趣的顾小安向＂大哥＂摊开手掌。
"没了。"
李云鹏边说，眼睛也不离画面，顾小安站在他旁边看，每当看到一个人打倒另一个人他就会高兴的拍手，不管是不是
好朋友赢了。
等李云鹏终于玩完了，两人才从游戏间出来，李云鹏仍意犹未尽的讲述着自己的战略招式，顾小安听不明白，可却玩
得很高兴，把老师的事全都丢到脑后面去。
"怎么样，好玩吧？"李云鹏得意的问。
"嗯，好玩！"顾小安点头。
"那咱们明天再来玩！"
"好！"顾小安又用力的点点头。
半个月过去了，曾家耀都没有接到顾小安的父亲打电话来询问为什么＂停止补课的事＂，他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抱
着尽量少惹事的心理，他没有关注这件事，可这天放学后，正在出期中试卷的他忽然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请问顾小安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学生？"
"是啊，出什么事了吗？"曾家耀本能的感到紧张。
对方说："我们这里是东区警局，顾小安在超市偷东西被抓住了，人家把他送到我们这儿，你们学校来个人吧。"
偷东西？
曾家耀大吃一惊，说了＂马上就到＂后立刻就跑出门去。东区警局离学校不远，他一路小跑着赶到，在警察局门口遇
到了顾家明和凌锐两个，看来警察也打电话找了他们。
三个人顾不上打招呼就一起冲了进去，一进门就看见顾小安正蜷缩在一张椅子上，脸色惨白，身上瑟瑟发抖。一瞧见
他们，立刻站了起来，哭着跑过来大喊："爸爸、爸爸！"
可紧接着的事令却曾家耀吃惊得合不拢嘴，一向将儿子当掌上明珠的顾家明竟然＂啪＂的一下，一巴掌狠狠打了过去
，顾小安被打得咚咚向后退了几步，狠狠的跌坐在地，一个红红的掌印瞬间出现在苍白的脸颊上面。
少年被突如其来的耳光给打愣了，坐在地上十几秒后才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你、你……"顾家明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要不是凌锐拉住了他，大概另一巴掌也打上去了。
"家明！"凌锐一边拦着他，一边说："你冷静点！"
"你放开我！"顾家明浑身哆嗦着，情绪异常激动，"他竟然去偷东西！他竟然成了一个小偷！我怎么对得起凌岚？我
怎么对得起她？"
"家明！你冷静点！"凌锐大吼一声，一边架着悲愤的男人往外走，一边对曾家耀说："曾老师，小安先拜托你了！"
等凌锐把顾家明连拖带拽的弄走后，曾家耀忙走到顾小安跟前，还没说话，就被他从腿部抱住："呜……老师……"
"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曾家耀蹲下来搂着嚎啕大哭的少年，安慰着。
顾小安把头埋在老师怀里，像小孩似的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放，呜呜地哭着，曾家耀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慢慢
安静下来。警员也知道案犯者的智商有问题，也网开一面，看着曾家耀把少年从地上哄到椅子上，还专门搬了另外一
把椅子放在旁边，让曾家耀坐下──因为顾小安怎么也不肯放开老师。
曾家耀感激的朝警员笑笑，又急急忙忙的问：
"请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警员翻开记录本，"超市的警卫说这孩子偷了两瓶洗发精，被当场抓住。"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偷？"
警员一摊手，"警卫说一抓住他，他就开始哭，没办法才送到我们这来，我们也没办法，问什么都只是哭，这孩子脑
子有问题，我们也不敢按常规处理，幸好他书包里有学生卡和写着家里电话的卡片，我们就找你们来了。"
"偷的东西值多少钱，我赔。"
"超市的人说既然有残疾就算了，我们这儿也不追究，你在这儿签个字把人带走吧。"警员指指记录本，把笔递给了曾
家耀。
曾家耀签完字，警员把书包交给他，"没事了，走吧，不过你们得多注意这孩子，像他这样什么都不懂，最容易被人
教坏，回去以后好好问间他，肯定是有人指使他偷的。"
曾家耀边点头边道谢，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拉着少年离开。出了警局，这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凌锐不知把顾家明弄
到哪里去了，不见人影。曾家耀四下张望了一下，连凌锐那辆豪华跑车都没找到，苦笑一下，带着紧紧攥住自己的手
的少年走进夕阳的余晖里。
夕阳暖融融的感觉页好，曾家耀一直朝那金色的光里慢慢走去，少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哭泣，身子仍紧紧地挨
着他，眼角的泪痕闪烁，时不时吸溜一下鼻子。
"告诉老师，为什么要偷东西？"曾家耀用尽量平静缓和的语气问。
"老师，什么叫做偷？"少年的无辜地看着曾家耀。
"没有经过别人允许就拿别人的东西，就叫偷。"
"可是李云鹏说的是拿啊。"
"是他让你拿的？"曾家耀惊讶，没想到教唆犯是那个小猴子似的男孩。
"嗯，他叫我拿两个瓶子，还说只要不让别人看见就可以拿。"
"他说的是错的！"曾家耀停了下来，严肃的看着少年，"这叫偷，偷是不对的，我们不能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明白
吗？"
"明白了，小安再也不会偷了。"少年发誓似的说。
曾家耀露出笑容，摸摸少年的头，继续往前走。
"李云鹏去哪了？"
"他在商店门口，他说会在那里等我的。"
估计早跑了，曾家耀想着，接着问：
"你们偷东西干什么？"
"李云鹏说可以换钱，买币玩游戏。"
"之前还偷过吗？"
"有，偷过两块肥皂。"
"在哪里偷的？"
"还是今天的地方……"
"你现在要跟老师一起去给人家道歉，请人家原谅你才行。"
"小安、小安害怕……那里的人好凶……"
"你做错了事，就得向人家道歉，老师跟你一起，不用怕的。"
"唔……老师一定要陪小安去哦……"顾小安更紧的握住曾家耀的手，像是怕他会突然不见了似的。
超市经理在听到顾小安声泪俱下的招供之后，很大度的摆摆手，说："算啦、算啦，孩子好好教就行了。"
曾家耀把肥皂钱拿给顾小安，让他还给经理，经理还有点过意不去，
曾家耀问他买一个冰袋，他坚持不收钱。两个人从超市出来，曾家耀把冰袋交给小安，教他敷在被爸爸打肿的那边脸
蛋上；凉丝丝的冰袋碰到火热热的脸颊，顾小安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忙又拉住老师的手。
不知道顾家明的去向，曾家耀便想先把小安带回学校。这时候的少年虽然哭哭啼啼的，可曾家耀倒觉得此时的他更让
自己安心，之前有意的疏远也没那么坚决了。
那个动不动就＂兴奋＂的顾小安实在令他头疼啊……
在进学校之前，先去吃了晚饭，饭菜让顾小安的情绪稍微好转了一点，眼泪终于不流了。回到学校后，曾家耀继续批
改作业，顾小安则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托着冰枕，头歪在上面，呆坐了一会儿，忽然站了起来，拿过书包，翻
出自己的作业本，在曾家耀的对面写写画画起来。曾家耀抽空瞅了一眼，发现他还在画小飞象，现在不用临摹都画得
有模有样了。怎么只有文字和数字不管学多少遍都记不住呢？
曾家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顾小安轻声的呼唤打破了房间中的沉默。
"老师……"
"什么事？"曾家耀抬起头。
"老师的名字，怎么写？"
"我的名字吗？我叫家耀。"曾家耀在一张白纸上端端正正的写下大大的两个字、然后翻转过去放在少年面前，点指着
解释，"家是回家的家，耀是荣耀的耀，我哥哥叫家荣，我叫家耀，我的父母希望我们两兄弟能成为家里的荣耀。"
"老师有哥哥哦？"
"是啊，有一个哥哥。"
"他在哪里啊？"
"他是一名飞行员，可以把飞机开上天空。"
"哇，好厉害！"顾小安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可以飞上天喔！"
"下次老师带你去看他，请他带你飞好不好？"
"好好好好好！"顾小安开心的拍手。
"那你要先学会写老师的名字，老师才会带你去哦。"曾家耀的职业习惯是安排作业。
"嗯，好！"
虽然答应的痛快，不过＂家耀＂两个字对顾小安来说确实难度不小。
他下巴抵在桌子上，和这两个字相对了半小时，这才拿起笔，看一眼，写一笔，把两个字＂画＂完，得意的展示给曾
家耀看。
"老师，我会写了！"
曾家耀扫了一眼，发现字中间丢了好几笔，而顾小安还在为这幅临摹作品沾沾自喜，等着他夸奖。
"写的不对哟！"曾家耀微笑着说。
"一样的嘛。"顾小安茫然地对比着自己和曾家耀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