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人间乱伦的丑剧眼看就要再加上两条年轻的生命做终结,这次随着他们舅舅到岛上来的却是另一个异人,他用一种奇特的控心术把这些记忆从那对兄妹脑子里删除了,虽然他们兄妹间总还觉得有种奇妙的联系,但曾经结为夫妻,并产下近亲混血而导致畸形儿子的事却都完全不记得了。那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也被偷偷拿到岛上森林无人处丢掉。
“这件事情再经由那个异人做的强烈暗示,知情人都对那天发生的事极为模糊,不再提起。”
说到这里,海千帆沉默了一下,似为很久之前的那对兄妹的命运叹息,俞湘君敏感地察觉出他此时的心情激荡,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海千帆抬眼看到他的关心,终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笑着接下去道:“说到这里,也许你就已经明白了。当时的那位冯家少爷,就是现在的冯希山。而花魁娘子从母姓,姓韩。当时用摄心术救了他们的人就是我义父,海阔天。他用摄心术施加了强烈暗示后,就把他们兄妹分开了。不过,摄心术虽然是控制人精神的利器,也并非完美,就好比每个事物的屏障都会有最不受力的爆破点,只要找到这一点,再坚强的壁垒也能打破。更何况当时我义父只是初学而已,留下的漏洞很多。而且施术者也会遭受被施术者无端的仇恨。
“我想,冯希山多年来竟然处心积虑要造反的原因,大约就是因为这段被埋藏的往事,以及他无法消除的仇恨吧,虽然他自己都觉得恨我义父恨得莫名其妙。不过由于五年前那个孩子的现世,我想他们可能是忆起了一些什么,义父听到海岛上有这样一种兽人存在,立刻就明白了是当年那件事的余孽。
“他把那孩子带了回来,关在这里的山腹,并在这几年内都四处派人寻找到当世最有名的大夫曲逢春,也是希望他还能有补救当年错误的一天。因为那孩子太可怜了,他没有能完全兽化,可是谁也不承认他是个人……”
话题意外地沉重起来。
知晓了地窖里的怪物之所以外形异变,是因为近亲混血的畸形儿,再加上被抛弃后被野兽奶大,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俞湘君不由得想起海千帆在地窖里与他商量的场景。
这样一个怪物,竟然还残存着自己作为人的意识,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是应该是知道了他的父母是谁吧?
冯希山,韩……雪凝?
回想韩雪凝那风情万种,盼顾生媚的风姿,无论谁也想不到这样的怪物会是她的儿子。
这么说,上一次他看到冯希山在对海阔天下毒手时,对韩雪凝如此依依的表现就可以解释了。难道说,他们已经从海阔天的摄心术里摆脱了出来,重新又忆起旧事?
所以,最不可能造反的人有了谋逆之心,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又早有预谋。
“不过那个孩子还是天良未泯,虽然血脉天性让他会乖乖听命于冯韩二人,倒也还记得义父对他的好。”
在地窖里,那个兽人虽然不同意让他进入到下面最深层的囚龙窖,但却答应了会照顾好被囚于此的海阔天等人,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以那黑匣子里的事物及时通知碧波宫。
虽然不能亲眼看到义父现在的状况,但至少知道现在他仍活着,这也就让人放心不少。接下来的事,首先是要把那个“缠绵”的解药找出来——思及此,海千帆一双眼睛在俞湘君身上溜了一转,这个倒是还得着落在他身上就是;还有,就是听说”海盟令”的令主也快回来了,此人立场未定,不过听说性子有如蓝护法一般火爆,要在他身上下些功夫,善加利用,回头动起手来,也让自己省力不少。
一边脑子高速运转着想事情,海千帆的手倒没停下,仍在俞湘君背上搓揉着,由肩至背,由背至腰,渐而至光滑挺翘的臀部,想得入神,那条饱吸了水而沉重的巾子滑落也没注意到,手掌触及那柔和凸起的弧度时,另一只手也下意识地附上去,掌心揉挤着那两团柔软而极富弹性的臀肉,修长的指下意识地探到微红股沟间的菊门……
“你干什么!”
俞湘君吃了大大一吓,直跳起来,脸上的面具因为水汽及汗蒸得里外皆湿了,薄到几近透明。
海千帆隔着朦胧的水雾看去,回过头来的那一双桃花眼流转着怒气,双颊喷红,媚意横生。心猛一跳,顿时把刚刚脑子里转的百计千谋都抛开,一张鲜明的图像瞬时在脑子里闪现。
那画面中的人物是一个少年。
正确的说,是一个眉眼含春,正在与人做那档子事的少年。
水红的衣袍在黑色的床褥上比照成刺目的颜色,那眼角尤带着浓浓睡意,如海棠初醒般的少年正回头看着两人纠缠的下体,形式一幅淫靡却美丽的画面。
受那少年的视线盅惑,海千帆忍不住随同他的目光后转,却震惊地发现,在那个画面中,在那少年身后狂浪挺动的男子……是自己。
这一惊非同小可,海千帆用力地眨了眨眼,那幅鲜明得就好像就在眼前的画面却倏然消失了。
“擎阳……”
只余一声似有还无的呻吟响在耳畔,那画面消散后,少年仍如一缕不甘心散去的幽魂,在脑波上残留下这样缠绵的呼唤。
是谁?
那个突然打破了他记忆的封印,跳出来的少年是谁?
是自己曾经很熟悉的人么?
“你到底想干什么?”
俞湘君一手护着自己二度险遭狼爪的臀部,一手摇晃恍惚出神的海千帆,实在有点哭笑不得。
“我在想……烦心的事明天再管它。现在我只想要你……”
海千帆在他的摇撼下回过神来,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自己已然残缺的下体,甩了甩头抛开脑子里不正常的淫猥妄想,更向前一步偎进俞湘君赤裸的胸怀,一手抚向他胯间伏憩的分身,似有还无地勾引。
“虽然今天比平常都早,不过你有时间就多休息一点,应付明天的对阵不好么?”
俞湘君苦笑,他着实拿这个习惯于把性事当精神安定剂的人没办法。
海千帆直直地凝视着他,其实这个时候,身边那人已经从影子卫士脱胎成另一个人的事实已经呼之欲出,只要他一伸手,扯下他脸上的面具,真相就已经无从藏匿。
可是,为什么却下不了手?安慰自己说这个人留着还有用,或者,抱着这是最后疯狂的心情,从一开始到现在都还没变。
海千帆淡淡一笑,眼光流转,媚意宛然。
俞湘君也怔然凝视着他,因毁容而丑陋的他,只有在这时候才会完全抛开冷静淡漠的面具,当那双炽热的眸子盯着他,舍弃骄傲迟疑地透露出卑微的请求时,有一种叫人分外心动的魅力。
“还是说……你不想要?”
拉长的尾声好像长着小钩子,而那个人越来越过分的手,以指腹打着小圈圈一路绵密地划到俞湘君的心口上来。
那一瞬间,那颗心好像也猛然被勾了一下,还是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时序已进入叛变阴谋的第七周,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假想已经成了必要的义务。
从那场豪赌拉开帷幕以来,盘上黑白棋子对垒厮杀,不见硝烟的战场牵引着阁内大部分人的心。
海千帆掂着手上的黑子,将下未下,顺口重复刚刚信息堂见机禀上来的要事:“海宁县向官衙请命要求退返赌资被关押的三十余名帮众,一夜之间全死在大牢?”
“是。”
“一夜之间,尽数毙命?”
海千帆皱了皱眉,已经懒得去数这是第几次”碰巧”在他落子时遇到这样火急火燎上禀的事了。
既然名义上他是”代理”帮主,无论是多烂的摊子,都是得收拾的。
“据传,这三十多名帮众全死于海老帮主的独门武功‘排山倒海’下。另外,‘海盟令’令主蓝如烟也于昨日抵达海宁,通过一色阁的联系站要求返回总部。”
“尽职”的下属”尽职”地禀明一切,不过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好像的确太巧合了一点——尤其是人人都知道海阔天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就是十三岁上出走的蓝如烟,另一个就是三年前被救回来的海千帆。
“他以什么理由要求返回?”
正好出现给人抓的“凶犯”吗?
这一步棋是冯希山布下的疑阵,故意挑起他与个素未谋面的蓝如烟矛盾的阴谋?还是事实?
海千帆眯起了眼睛,挟在手中的黑子迟迟难落。
“他的理由是……”眼睛往下溜去,手上拿着小黄纸片的帮众居然手也颤抖起来,被海千帆淡定的眸子扫视了一眼以示催促后,这才咽了咽干干的唾液,颤声道:“是……护送韩堂主的遗体回岛。”
这最后一句才刚出口,海千帆和冯希山二人手上的黑白子同时掉落,棋盘上的棋局为之一变,不过这会子没人注意到了。
“韩雪凝韩堂主死了?也是死于‘排山倒海’这种武功下的吗?”
海千帆还算冷静。
当务之急,是得确定下蓝如烟回来的意图。
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一开始他疑心这是蓝如烟与冯希山合作出来的骗局,不过,如果蓝如烟真的有意要与冯希山合作,他断不会拿冯希山唯一也是致命的弱点下手。那么,可是蓝如烟显示与自己合作的诚意?说到底,蓝如烟所凭借的唯一利器,就是那枚“海盟令”,凭他的势力,目前还不足以跟岛上新旧两派中的任何一派抗衡。
一瞬间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海千帆还当真判断不出这条消息对自己是有利还是有弊。抬眼看冯希山,脸上也是一片茫然。
倒是那个信息堂的小跑腿还算机灵,赶紧先接着把下面的话一起念完了,免得自己被责骂还得分几次进行。
“据说韩堂主死于一种奇怪的毒,护灵女已经准备出发了。蓝令主坚持要带一个同伴上岛,所以一色阁那边没有答应他同行的要求。”
呼——一口气念完还真喘,可是偏偏这大堂上气氛紧绷得让人连气都不敢喘。
“少帮主,属下认为此次蓝令主有莫大嫌疑,不宜让他及其同伴回岛,请派出巡海使将之驱逐。”
吃药?毒药?
冯希山念电转,隐约想到一点不对的地方,不过因为太过震惊,也还没从愤怒中恢复过来,当下先选了一个最有说服力可以公报私仇的方法。
“……”
又来了,这老贼一箭双雕的伎俩。
如果蓝如烟没有杀韩雪凝,那么此举势必令蓝如烟对派出巡海使的阻挠他回岛的海千帆深恶痛绝。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蓝如烟真的杀了韩雪凝,这一手借刀杀人也玩得漂亮,将来蓝如烟的父亲、火爆的左护法替爱子报仇时,估计不会向着“仅是提议”的冯副帮主而去。
也罢,总部的令规本就有不允许带生人上岛,为了争取时间,不能再让时局变得超出自己掌控范围,这个丑人还是得做定了。
海千帆摆一摆手,示意这个提议他允了。
两边的首脑人物都为这一突来事件而紧张,众人也议论纷纷时,在海千帆身旁到底俞湘君却注意到写着蓝如烟要求返岛那纸素笺上,有淡淡的蓝墨画了个门扇般的花纹。
看到这同门联络用的暗号标记,俞湘君心里一跳,心知是之前袁蔚中提到过的那个接头同伴近期内要到岛上来了——可是,为什么这消息却是在海天一色阁令主的信上同时出现?
这边俞湘君惊疑不定,海千帆却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经意般转头询问道:“影,你对这个处置还有别的意见?”
座下除了拥冯派外,多数是还蒙在鼓里中间派,还有多少是自己人,海千帆也不能肯定。但至少,他知道自己身边这人目前是不会出卖自己的,也是现在在这大厅上唯一能说出自己想听的话的人。
“属下觉得,无论蓝令主是否杀人凶手,至少应该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以示公平。”
虽然疑惑多多,可是现在再与那边联系也来不及了,目前能做的只是努力保住蓝如烟性命,就算他不是自己要接应的那人,但起码也有相关联系。
察觉到厅堂内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落在自己身上,俞湘君略微感觉有点不自在,但仍尽可能用公平的说法说服众人。
“那好,如果巡海使不能拦住他们的话,我们这里对他及他说要带上岛来的同伴都不再阻拦。”扫视了一眼还持有所议论的众人,海千帆加重了语气:“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海上击败巡海使的话,这也算是天意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不敢再有异议。
在海上与几乎可以跟巡海夜叉相比拟的巡海使海战,能活下来的机率委实太渺小了。更何况座下除了完全听从冯希山号令的人外,也有不少与火爆蓝护法交好的帮众,若真是把他独子断绝生路,将来也不好在蓝护法面前交待。
“人裁不定的事,就让天裁定吧。”
海千帆走到窗前,凝视着火烧云烧得如火如荼的天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一贯淡雅从容的脸上出现了少有到底坚毅之色——那是已下定了决心的绝然。
“人裁不定的事,就让天去做裁定?”
俞湘君跟在他身后,默念着这句话,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也许,是真的要让老天来做了裁断了。这段感情到底是一时迷茫,还是完全错误的?答案只有一个,很快就要摆在眼前。
这是他的选择,也只能是自己的选择。
那真相就算真想掩住眼睛不去看,遮住耳朵不去听,但总归是掩藏不住的。
事实就是事实,无情却又公正。老天爷的眼睛永远不会闭上,淡漠地注视着汲汲营营的天下众生,玩弄他们如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