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帝的手都没牵过,九炫心里那个恨啊~~~怨念都快弥漫成背后灵了。
一日,墨尘闲来无事,晃到了他们哪,远远就看见水绘园上方乌云密布,怨气冲天。吓了一跳,后来才听说了
九炫的遭遇,遂笑笑塞给了九炫一本秘笈,便飘然离去。九炫定睛一看,原来这本据说百试百灵的秘笈名为“
绝地大反攻宝典”。
于是,九炫一连数日,对着宝典努力攻读,几乎废寝忘餐。终于让他学有所成。
一个云淡风清,月朗星稀的夜晚,九炫心想应该可以试验一下多日来所学的,便乘月色清明,冲进龙帝卧房。
(可怜炫儿,一年了两人还是分居阶段,555~~)
龙帝也不奇怪,问了一声有事么,便用一贯冷冽的眼神望着他。
九炫期期艾艾的,欲言又止,靠近了龙帝身边,一横心伸手就想揽住他的肩。
不料,那苍冰色的眸子忽然向上一瞥,清亮的声音随着问道:“做什么?”
哎哎,自成年以后,九炫就养成对某人惟命是从的习惯,被他的眼一望,首先就心虚了。
所以他一个惊吓,手微颤了一下,姿式不变,却轻盈的从龙帝肩上拈起一条银色的头发,道:“父亲,你肩上
落了一条头发……”
“哦,这样也让你留意到啊。”龙帝感叹说。
九炫手里拈着头发,心中欲哭无泪:555555~~~出师不利~~
第二次……
换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九炫偷偷溜进龙帝的房间,房间里很暗,没有灯火。龙帝看来已经睡了。
摸摸索索蹭到床边,九炫刚要伸手查探龙帝睡在那里,倏地只听一声怒喝:“大胆小贼,居然敢偷到我龙帝这
来了。”
于是黑暗中乒乒乓乓一阵响声过后,九炫含泪顶着满头包包,仓惶逃下。
九炫的第二次尝试,至此宣告失败。
要成功,就必须有屡战屡败,履败屡战的毅力。宝典上是这么说的。
九炫的第三次尝试……
书上说,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开诚布公跟他坦白,让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于是,两人在晚饭后就一直对坐到现在,还是相顾无言……
“炫儿,你究竟想说什么?”没什么耐心的龙帝居然也能坚持下来,也算稀奇了。
“我……我想……”头越垂越低,脸越来越红,九炫说来说去不超过三个字。
龙帝暗暗叹了口气,这孩子,现在怎么越来越内向了,连话也说不全。咦咦……他的脸这么红?不会是……
龙帝嗖的一声站起来,一把拉过九炫的手说:“病了也不早说,你想看大夫是吧,没什么好羞耻的。我带你去
……”
“不是,我,我是想……”
“不用不是的了。我们走!”龙帝心急便用上了法术,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两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可怜的九炫,离反攻还早着呢。注定被某人吃得死死的。
第十话 流水游鱼两相忘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九炫静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四周的窗子关得密不透风,怕夜半的江风灌进来
,让病人冻着了。
龙帝半夜进来,摸了摸九炫的额头,幸好,昨晚因伤势引发的高烧已经退了。虽然人还没清醒,不过墨尘说不
碍事,现在需要的只是充足的时间静养。
见他睡得安稳,素白的被子却滑了一角下来,龙帝走回去帮他掖了掖被子,转身轻手轻脚走开。忽然横里伸出
一只手来,用力把他拉了回去。
“炫儿……”龙帝吓了一跳,以为他终于醒了。
可惜九炫没有答话,眼皮抬了抬,眼神茫然,似乎还没恢复意识。也许只是梦见了什么,无意识下死抓住龙帝
的手不放。
轻叹了一声,龙帝见挣了几下都没挣脱,也就由他了。看来,今晚他不放手的话,也只有坐着等天亮了。
那边九炫又再次沉沉睡去,清朗的月色映着他如刀如刻的五官,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逼人。现在才发现,九炫
和这个身体的主人——潋,无论样貌、身材、气质无一分相象。十八岁的九炫,已经比潋高出一个头不止,眉
目清俊,和样子秀气的潋长得差了十万八千里。还有那双手……
龙帝紧盯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好一会,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尺寸。
为什么以前没发觉呢?九炫和潋,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内情,甚至连他自己都要怀疑两者间有无血浓于水的亲
子关系。
十八年前,那个有着飘忽微笑的少年,在细雨淋漓的荷塘边,跟他定了一个契约。一切仿佛昨日事,如今他仍
清楚记得那苍白唇际的一丝轻笑,如风如月,清淡了无痕。
他降临人间的时候,人间足足下了三天豪雨。那年夏天,久旱无雨,他来了,然后天降甘霖,四处清凉一片。
他的元神翱翔天际多时,却找不到一处可供栖息的躯壳。第三天黄昏,终于让他感觉到一丝契合的气息,遂降
下云头,龙尾一摆,直奔那处而去。
开始他以为是在如血的残阳映照下,那条村落才会呈现出如此妖异的一片红。谁知道,飞了过去,竟见到方圆
百里,尽成废墟。有些地方还滋滋冒着白烟,像是原本燃烧着的烈火才刚刚被雨水扑灭。
那股召唤他的气息从村中最大的一间宅院传出来。他降了下去,远远的,他的元神在绯红的流霞中,是一条颀
长优雅的银龙,带着清冷的水气和氤氲似的银光仙气冲入那一片嫣红的云雾中。
莲华灼灼,触目以及是一池滟滟的红色水莲,莲茎妖妖娆娆,如同欲语还羞的女子。花色如焰,带着三分赤色
,二分火气和一分不可一世的妖邪,在碧水涟漪中艳惊四处。
这般喧嚣霸道的火色,映红了池畔少年苍白的脸和苍白的衣。
龙帝翩然降落于一池火色中央。龙身一敛,幻化成白衣羽冠的仙人。
“是你召唤我来?”银眸四顾,除了少年之外别无他人,那清冽如冬雪的声音问道。
少年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现出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来。
风里夹杂着阵阵热浪,莲华如火,与天际的流霞相辉映。宁静压抑中无由地让人嗅到危险的气息。
“九玄龙帝殿下,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少年的微笑在霞光中出奇的淡,出奇的祥和。话音渺渺,似乎转眼便
被风吹散了。
“哇……”少年怀中的孩子不知怎地受惊了,号啕大哭起来。
池里的红莲募地一亮,灼灼的,映得池水也红了。
少年柔声哄住了孩子,便娓娓道来:
——吾儿出生的时候,方圆百里,皆被妖火烧成灰烬。鸟兽虫鱼,无一幸存。就连这条村子的人都难逃劫数。
这池子里种的,原本是白莲,却也变成这火焰似的模样。妖火肆虐,不久也将把吾儿的身体一并吞噬殆尽。然
而,水火相生相克,普天之下,唯有您一人能够镇得住他体内的妖火。无奈之下,只有把他托付给您。十八年
,我愿用自己的躯壳换吾儿十八年性命无忧,还望龙帝殿下成全我的心愿。
“有趣,育有妖火的孩子么?”龙帝锐利的目光在少年脸上轻轻一转,“好,我便用十八年的时间换一个可供
栖息的躯壳。”
清澈而抑扬顿挫的声音定下的,是约定,也是交易。
于是,他庞大的元神附到了这位名为潋的少年身上,当他重新睁开眼睛,原本乌黑的瞳孔已经变成苍银色,眸
子中流动着洌洌神 光。一头青丝也褪成银色流泉。
龙帝环顾四周,扬眉一笑,天生的倨傲和冷然霎时显露出来。
稍稍适应了这个人类躯壳,龙帝正要动身,忽然耳边一痛,低头看去,原来怀中婴孩不哭了,胖乎乎的小手正
扯着他鬓边的一缕银发。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小子……”
火红色的头发稀稀拉拉地挂在大脑袋上,一双红玉似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好奇的看着自己。
龙帝不由皱起眉头,这红色可真刺眼,偏偏是自己最讨厌的颜色。
看来,真如潋所说的,这个孩子满肚子妖火气,还真邪门呐。
小小的拖油瓶浑然未觉上头一双冷冷的眼睛正打量着自己,小手继续耍玩着龙帝的头发,一脸陶然自得。
嗯……还是先封住他身上的妖火吧。
龙帝伸出食指,就要点上小孩光洁的额头,那孩子见有东西靠过来,撒手不扯他的头发,小小手指一开一合,
已经把龙帝的食指抱得紧紧的。
“喂喂……我是要给你下封印,不是把手指给你玩的。”啧,这小鬼把我的手指当玩具了。龙帝恼怒地瞪着他
,手指用力甩了两下,没挣脱……
小孩子以为龙帝跟他玩,咯咯笑着,双手抱着他的手指送到嘴边,居然就这样甜美地吮起来……
……筋……筋……
冷静,冷静……大人不与小孩子计较,现在发火太没面子了。
龙帝努力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不至于那么难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乖,乖,把我的手放开,等会给你好东
西玩。”
想不到如此笨拙的哄骗居然有用,龙帝乘孩子放开手的刹那把龙印点上他的额头。
按下第一片龙鳞,封住他的外貌;按下第二片龙鳞,封住他体内肆虐的妖火;按下第三片龙鳞,让那龙之印护
住他的身体。
足足布下了三重龙王印,才看到那嚣叫于孩子体内的妖火渐渐熄了。
妖气褪去,便见孩子的外貌也起了变化。嚣张的红色隐没了,一双昏昏欲睡的大眼睛变成猫一样的浅灰色,发
色也恢复成平常的黑亮。
“小鬼……”对了,小家伙还没有名字呢,总不能一直叫他小鬼吧。
算了,起个容易叫的名就行了。阿猫阿狗的确实有点难听……嗯……
龙帝略一沉吟便说:“这样吧,赐御姓‘龙’,赐我封号‘九玄’为名,嗯……属火的小鬼,就叫你‘龙九炫
’吧。”
小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抱住了他的手指,咯咯笑着,乐不可支的模样……
十八年,还有十八年要对着这个小鬼……
龙帝这才发现前途多难,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风不知从何处漏了进来,床前的灯火晃了一下,莲焰闪烁。龙帝募地惊觉自己出神了很久。
身边九炫很安静地睡着,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的九炫真是有趣啊,也比现在乖多了。小小的,胖乎乎的手;浅灰色的眼睛喜欢追着他的
银发滴溜溜地转,笑起来瞳孔颜色浅浅的,像只猫咪;还有,喜欢玩弄他手指的恶习。
龙帝狐疑地瞥了一眼九炫的手: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小时养成的坏习惯?
不由的,他开始在灯下反省起自己的启蒙教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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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平缓行进在运河上,两岸垂柳如烟,偶尔有一两树桃花李花,红红白白的,在朦胧绿意中争芳斗艳。
用膳过后,墨尘习惯性靠在软榻上打盹。午后的暖阳从雕花的窗棂间投进来,在他脸上印下斑驳的光影,懒洋
洋的天气容易让人也变得懒洋洋的。
这几天,九炫的伤势略有好转,四人这才启航前往京城。龙帝顾着照顾他儿子,都没有时间来和他斗嘴了。可
惜少了个娱乐的对象,墨尘顿时觉得无聊得紧。而无心小狐狸又整天神经兮兮的,不知在紧张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是一声尖叫差点把墨尘从榻上震下来。
自从九炫来后,无心时不时发出这等惊心动魄的惨叫声。
“又怎么了?”揉揉额头,墨尘苦笑着望着将他的睡意驱赶得无影无踪的女子。
“怎么可以这样……公子……怎么可以这样……”无心带着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小碎步奔到墨尘身边。
“你又看见什么了?”墨尘暗暗叹了口气,不用说,一定是又让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了。
“我刚刚想把干净的衣服送进去,发现龙帝殿下,龙帝殿下他居然一手托着碗,一手拿着小匙,喂那个某人吃
饭……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信……天界第一神将的龙帝殿下,那么高贵傲气的龙帝殿下,居然会去服侍别
人……天啊……”无心两眼水汪汪,似乎因为打击过度,连声音都颤颤的。
再叹了口气,看来,有必要让这个恋慕龙帝的小狐狸明了一些事了。
“无心啊,嗯……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吗?”墨尘努力选择温和的措词,以免伤害他家无心可怜脆弱的心灵,
“龙帝他……对自己喜欢的人有强烈的保护欲,这个在天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像当年他对青帝的过度保护
,就让很多上仙既痛恨又无奈。而现在,我想是九炫让龙帝的保护欲又发作了。”
“喜欢……难道龙帝殿下会喜欢那个傻瓜?”
“也许吧,九炫可是龙帝一手养大的,不可能没有感情吧。” 墨尘微笑着敲敲无心的脑袋,打趣说,“怎么,
妒忌人家了?”
“……我没有……”无心迎着他露出个粲然的微笑,一个转身,嘴里便开始嘀咕起来:“哼哼……我要在那个
叫什么炫的饭菜里下毒,哼哼,看他还能不能老在龙帝面前晃悠……哼哼……早日归天的好……省得拖累龙帝
殿下……”
“咦咦,无心,你说什么?”
“嘿嘿……没有,公子……没有什么……”
望着她的背影,墨尘不由摇头苦笑。
这个小妮子,没有什么的话,干嘛一路冷笑着往膳房走去?分明是心里有鬼。
此后几天,九炫都备受折磨,一会儿忽冷忽热,一会儿又周身其痒难耐。四个人一同用膳,却只有他一个人吃
坏肚子。离京城只有几日行程,一路上吐下泻,弄得本来早该好的伤一拖再拖,连龙帝都怀疑他是不是水土不
服了。
九炫则是有苦说不出,虽然猜到是哪个人搞的鬼,无奈没有确切的证据,不便在别人的地头上闹起来。
一行人就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起波澜的情况下挨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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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峨的城墙连绵千里,古寺的钟声恢弘而悠远。
东风无意,摇落了遍地榆钱。飞檐下不断被风吹响的,是一串串悬挂着的玉制铃铛。玉石坠着,晃着,撞击着
,叮咚,叮咚,叮咚,响声清脆又苍茫,不知惊醒了多少京华的梦幻。
当四野的风旋起,携带着城外细细的黄沙和城内柔柔的柳絮飞扬于大街小巷时,更觉春城无处不飞花……
墨尘他们到时,整个帝都都迷失在三月的芳菲中,喧嚣与清冷,古老与繁华,庄严肃穆与热闹喧哗,皆共存于
这片天子脚下的土地上。
京城三月的群芳会,车如流水马如龙。
四处人潮涌动,花香鬓影。
把无心和九炫两个小辈留在画舫上看家,龙帝拽了墨尘出来。说是要依靠他的灵敏感觉寻找上位花仙。
墨尘无法推辞,只有在出门前便阖上摄魂夺魄的双眸,一路跌跌撞撞跟着龙帝在汹涌人潮中“寻花问柳”。
看过了“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的牡丹,赏过了玉堂春睡的海棠,触目所及尽是天下名花仙种:那艳治的
芍药,素雅的白兰,妖娆的红杏,还有灼灼其华的粉桃,如月如雪的白梨……不多时,两人已经花香染衣,顺
带被沾了一头一身的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