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这车停在信车场也没问题吗?”
“啊?”
在我工作的M汽车里,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基本上所有的社员买的都是自己公司的车子。宿根园舍的停车场也有
个不成文规矩,除了自家公司的车以外,一概不准停别的车。
学生时代的时候我开的是N公司的汽车,但是也赶在别人说什么之前放弃了那辆已经开出感情来的旧车,如今我正在
为购买新车——当然是自己所在的M公司生产的汔车——而一点中断过程地存钱。
难道T汽车就没有这样的传统吗?我问他,行成却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说了句:“我也不知道耶。”反而让我
又大吃一惊。
“你不知道?难道谁都没跟你说什么吗?”
“嗯,还好啦……”
他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我还疑神疑惑不解地想再追问下去,他却说了声:“不说这个啦。我们走吧。”就擅自结束
了对话,发动了车子。
“也许是我多事,不过我劝你还是换成自己公司的车子比较好一点。”
我很不想看到行成被公司的人排除万难挤,所以就一个劲地劝他,行成手握着方向盘,向我这边瞟了一眼。
“星你还真是个好人。”
“啊?”
干嘛突然说这话?我惊讶地反问,行成仍然直直地看向前方——带着有点害羞的表情说道:
“公司的人怎么看我本来跟星没关系,可是你却特地忠告我,你当然是好了了。”
“怎么?你这是在调侃我吗?”
因为他说得实在是认真,结果这次换我不好意思了,不知不觉就做出了凶巴巴的样子吓唬他。
“我不是调侃你。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大好人。”
“我才不是好人呢。看你这么认真的样子,我不以为你会说什么。”
我笑了笑,行成又向我瞥了一眼,说了句:“我是真心这么想的。”
说完了之后,他的嘴角就轻轻地提了一下,又把视线落回了前方。
“……”
看到行成的笑脸的时候,我的胸膛奇怪地剧烈鼓动起来,血液也冲上了脸颊。
我用双手夹住了脸,为自己怎么会红脸而感到十分不解。
他很认真——这么说起来,我昨天也对行成的认真感到很佩服。他为昨天酒劲上头做出的事情以极其真挚的态度道了
歉,我看着他,觉得他真的是认真到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的类型。于是我也往行成那边看了一眼。
要不是他的脸都不叫瑞正的话,那环顾下真没有哪张脸可以叫端正了。而且还是日本人中很少有的又美丽又高雅的面
孔。
脸孔漂亮,车子是BMW,公司是世界知名的T汽车,大学也上的是庆应的经济系,昨天去卡拉OK的时候他的歌也唱得非
常棒,说起话来也很有意思,再加上人又认真又诚实,他科直可以说是一个模范的完美男人,让人怀疑世界上怎么会
有这样的人的那一种。可是这么完美的男人也跟我一样,被津川——被男人给甩掉了,这世界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津川实在太暴殄天物了,在我这么想着的同时,心中就涌出了对玩弄抛弃了这么认真的男人的津川的非难。
的确,他对我也做出了一样过分的事情,可是我并不像行成那么认真,也不像他那么诚实。行成既然比我严谨那么多
,恐怕也更无法原谅津川吧。这么想着,我把视线从千万的侧脸上转开,开始眺望起熟悉的街景来。
正国为不能原谅,才想要“报复”的吧。我现在开始偷偷地叹气,毕竟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好的,我要是不那么激动
,叫出“复仇”来就好了,直到这时候我也才想起来,我忘记问行成要到哪里去了。
“对了,我们要去哪儿?”
“茅场町的教会,朋行要在那里举行婚礼。”
“啊……”
这么说起来,我想起他昨天的电话里的确是说地“要商量很多事情”来着,可是他底下的那句话,让我一下子慌了手
脚:
“然后我还预约了银座的意大利餐厅。因为那里是婚宴的会场。”
“你、你稍等一下。”
我听说那家餐厅可是超高级的店。不管是料理还是葡萄酒,都是相当的高价。去年我某个朋友的女朋友硬是要他在那
里给自己办生日宴会,吓行他当时就小脸惨白。
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有走进那家店的一天,而且今天也就穿了件衬衫,下面是件仔裤,休闲到不能再休闲的程度
。现在想想行成虽然是休息日还穿了外套来,原来是一开始就决定好要去那种地方啊。
“抱歉,我不成。我穿得太随便了。”
“白天穿成这样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啦。”
行成施施然地向我眨了眨那只被长长的睫毛包围着的眼睛,我不得不再次感叹,看来他的长处还得写上一条“有钱”
啊。
而毫不心疼地甩了这么完美的男人的津川的确是该遭点报应,,我暗自点头。正觉得没想到我会像想别人的事情一样
想津川的事的时候,我的脑海忽然浮现出了一句话。
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做那么暴殄天物的事情呢。
“……”
我刚才在想什么啊——?
这个“暴殄天物”的对象是谁?一想到这个问题,我的胸口又古怪地乱跳起来,让我慌了手脚。
“本来的话,其实麻布那边有家比较休闲的店。如果是那里的话,就可以不顾忌什么,好好享受美味了。算了,我们
毕竟要去踩点嘛。”
在我听起来,温柔地笑着的行成的声音变得好远。
“你喜欢意大利菜吗?还是说,你更喜欢和食?”
“……啊?”
一时间我知道他在问我,可是脑袋时胡点晕乎乎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在问喜欢什么料理?日本的?西洋的?中草药的?还是烤肉寿司什么的呢?”
“……烤肉吧。”
“那下次我们去烤肉店好了。”
看着向我笑着的行成,我不知怎么的就没法回问他一句:“那你呢?”来
他到底喜欢什么料理呢——我发现自己竟然抱着这样的愿望。
我为什么会想要知道他的吉好呢。但是我却对找到这个理由感到犹豫,这样的自己让我很困惑。
“说到烤肉啊……”
我硬是转换了话题,说起前几天我们几个新社员一起到附近的烤肉店去热闹了一阵的话题目来。虽然我自己一点也不
觉得这话题有意思,可是行成却一一地队和着我的话题,让我的脑袋越来越往让我困惑的方向上滑过去了。
说着说着,车子就到了津川要举行结婚典礼的教会。
“你要进去看看吗?”
“不……”
虽然说是教职工会,却是间不说就看不出来的小小建筑物。门关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行成邀我下车进去看看,可
是我想要是里面的人问起进来干什么来,我一定的档出借口,于是就拒绝了他的邀请。
“你就说想举办婚礼,先来看看地方不就行了吗。”
“话虽这么说……”
见我没有进去的意思,行成也就放弃了邀请。
“那,虽然早了点,我们还是去银座吧。”
“……嗯……”
“你也不想去吗?”
恐怕我是把情绪表现在了脸上,被行成直截了当地指出来,我就老实地说了句“对不起”,向着他低下了头。
行成苦笑着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给哪里拨了个电话。不用听我也知道,他是打给那家高级餐厅,去取消预约。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同时也觉得行成也是很理解我的心情的。正想着,他打完了电话。
“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是我擅自做决定的。”
你别在意啊。他对我露出的温柔微笑让我胸膛的鼓动又增加了一倍,内心也加倍的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看着
我,行成说出了他所理解到的“我的心情”来:
“看到婚礼会场就会想到朋行结婚的事情来,可你根本不想去想,对吧?”
“……啊,是……”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我会讨厌去教会,是怕被里面的人问起来会很麻烦,会不想去餐厅,是因为觉得自己一副衬衫
件仔裤的样子就来了,根本就不衬那么高级的地方而已。并不是想起津川的婚礼就觉得难过的。
看来行成对我有个误会,觉得我还在为跟津川分手而深受打击。不过也是,见面那天我当着他的面喝得醉醺醺的,还
大哭了一场,他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但是实际上,我对津川甩掉自己的态度,比他想像的要冷静得多了。
的确我们是交往了三年,想到津川这样对待我,我还是会觉得心疼,他要结婚的事也让我受到了震惊。但是我受伤的
心动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愈合着,我已经不会再想什么对津川复仇,对他怀恨在心之类的事情了。
但是行成说不定还没有从这个打击中重的站起来,所以才这么执着于“报仇”吧?既然他还处在这种状太里,他才会
认为跟他同一立立的我也仍然陷在深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拨吧。
而我虽然是从“深深的悲伤”里解放出来了,可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轻松,却放着眼前被同一男人甩掉的行成去消沉,
这我绝对做不到。
“……我们还是去里面看看吧?”
我用眼光示意了一下教会。行成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说了句“不用勉强了”,摇了摇头。
我苦笑似地挤出一个笑容:
“那我们去干什么?”
“嗯——”
今天行成叫我出来本来是为了“调查研究”,但既然教会和餐厅都不去了的话,预定就彻底被打乱了。
“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既然我让他取消了所有计划,这次该听听行成的愿望了。于是我就反过来问了他。
可是行成却说了句:“我说啊。”
“什么?”
“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跟朋行没有去过的?”
“咦?”
不意间听到津川的名字,我困惑地睁大了眼睛盯着行成看。
“上次的电影也好,对了,卡拉OK也是,还有再前面的居酒屋也是,全都是和朋行一起去过的地方吧?”
“啊,这么说也是……”
说起来,我之前带行成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是跟津川一起去过,或者预定要去的地方。只有行成带我去的那家居酒屋是
津川不认识的地方。啊,卡拉OK店也不是那一家。这么想着,我正想说没去过的地方当然是山一样的多,多到一下子
也说不出具体地方来的地步啊,但是行成说这句话却另有他意:
“还有没有你跟朋行没做过的事情?”
“啊?”
“不,我只是不想做什么事都要笼罩着朋行的影子而已。”
“……啊……”
多半行成也是为我着想吧。我在去的所有地方都说着“津川是这么做的”、“我跟津川在这里做过什么”,所以他一
定以为这就是我无法忘记津川的表现。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也没有那么在意的,我本想这么说,可是却被行成的下一个问题打断了。
“比如去打打保龄球什么的呢?”
“去过。”
“打过高尔夫?”
“当然去过。要做个社会人,就得会打高尔夫吧。”
“去看过棒球比赛吗?”
“不看我也不会对打棒球感兴趣了吧。”
“小钢球。”
“打过。”
“赛马。”
“玩过。”
“赌博。”
“赌过。”
“啊?有的有过?”
明明是他问的,但行成还是惊讶地又重复了一遍。
“嗯,因为也算是个话题,所以去了一次。”
我心里想着不会吧,就反问他:
“行成没去过吗?”
“嗯。”
“那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
还是大折天的,行成说着说着脸就红了。看起来还真是可爱呢,让我更想捉弄他了。
“难道没有啊?你一次都没跟朋行去过的地方?”
天下不至于这么小吧,行成的声音不觉就大了起来。
“嗯,我们毕竟交往了三年啊。”
正因为从很久前我们就在一起了,所以问“有哪里没去过”我一时还真是想不到。见我又陷入了冥思苦想,行成的质
问攻势也就又重开了:
“乓乒球呢?”
“打过。大学合宿的时候。”
“台球。”
“也打过,虽然我根本就不怎么会。”
“麻将。”
“打过不下一百多回了。”
“游乐园。”
“五十几次吧。”
这么想起来,我跟津川两个人大学快毕业的时候经常去旅行,甚至连海外都去过,也常常到各处去玩,我们的空闲几
乎都是一起度过的。
就算都这么罗列了,我还是想不出任何一件没有跟津川一起做过的事情。我不由得想,果然三年的岁月真的很漫长,
也很丰富的啊。
“那,击球中心呢?”
在所有的选项几乎都要列完了,行成自暴自弃似地叫起来的时候,我忽然回过神来:
“……没有。”
“真的?”
这么说起来,我跟津川真的是没去过击球中心——就连我自己也一次都没去过的说。
“那我们去吧!”
“嗯,嗯……”
行成用兴奋的声音叫着,发动了车子。
“多摩那边应该有地方能打球的。”
我们开到那边去看看,行成踩下了油门。
“太好了。还是有和朋行没一起做过的事情的吧。”
行成口中底底的、好像自言自语一样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我说着“你说什么?”看向驾驶席上的他的脸孔。
“不,我什么也没……”
看来那的确是自言自语的样子,他慌忙地摇头否认着。我看着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没有跟津川做过的事情来。
“啊。”
“怎么了?”
“有了。”
“什么有了?”
“没跟津川做过的事。”
我刚说完,行成就踩了刹车。由于惯性太大,我差点向前面飞出去,还好被安全带给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