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好交易器后,伊戈尔帮奥戴蒙放下袖子很认真的对他说:“记得保密,别给人看到。我刚才转换了DNA识别码跟密码,用你的头发,你的名字。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虽然你永远不懂!”
奥戴蒙呆了,这一辈子他都在戏耍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世界,一切他所看到的他都想戏耍。但是在这一刻,他想,他是玩不起来了。
这一刻……他爱上这个小骗子了。
66.钛司堡的门
埃德蒙醒来,看着天花板发呆。
现在……他可以从早上发呆到晚上,没人问,没人管他。
四个小时后,埃德蒙爬起来,走进盥洗室关上门,过了片刻,他精神抖擞的走出来,浑身上下十分洁净,衬衣、裤子、布鞋、头发,虽不奢华,但是简单舒适。
他走到床头卷起一块薄毯子放到胳肢窝下,来到院子里一块两米见方的巨石上将那块毯子铺好。
钛司堡安静无比,就连缝隙里的昆虫都懒得出声,埃德蒙仰面躺下看着继续发呆。
外面如何了?
卡蒙嘉如何了?
波纹科菲如何了?
四胞胎如何了?
父亲走到哪里了?
这些事情只要他想知道,他就可以知道。但是,现在的埃德蒙没有知道这些东西的欲望,这么多年了,他的时间从未如此奢侈过。
海梨被带走了,因为她的大脑出了问题,她获得了自由。
埃德蒙觉着,应该恭喜她,她实至名归,所有的名人的神经都不是很正常的。好比政治家,他们总是幻想他们能改变这个世界,事实上,他们连什么是世界都不懂得,但是他们敢想敢说。
还有那些画家,原本世界只需照相机就可以了,他们偏偏要在画布上扭曲他们所谓的世界,还认为世界本该如此。
还有那些小说家,他们将脑袋分裂出一千个场景,每天进行一次地球发展史。
埃德蒙觉着,他应该恭喜海梨的,她带着她庞大的脑神经获得了自由,从此置身于名人的行列,有可能名垂千古!
古老的囚室一层,一层向上伸延的圆形,蓝色的天空被束缚在○框架里。
埃德蒙想起很多事,大量的时间可以令他可以整理自己的记忆。
他想起一位唱歌的姑娘,她看到什么唱什么了,总之是很快乐的基调就是了,那个姑娘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了?埃德蒙觉得,如果一切结束,他可以问问她,愿意离开这里吗?如果可以,埃德蒙想把属于自己人生最美好的一些记忆带走,一切美好的都带走。
钛司堡外,不时会有一些响动传进来,比如炮声。
人们饿坏了,不管陛下如何刷他的墙壁,肚子饿,是所有事物的起因。依旧有人在闹,越来越多的人在闹。
一声炮声过后,埃德蒙闭起眼睛等待下一声,他跟自己打赌,输了就去吃囚室发的黑面包。好吧,对于那样的食物他都丢进手镯,每天只是做个样子,虽然他觉着拥有这份优越性很可耻,但是他拒绝吃发霉的黑面包。
如果什么都不想吃,他就整天的不吃东西,反正现在也没人来啰嗦他。
初始人很耐饿,耐饿的数据可以参照伟大贝因托皇帝席书缘最爱的爱人去世,他将自己放逐好久,很久还没饿死这个实例。
“咚!咚!咚!”又是一阵巨大的炮声,埃德蒙站了起来,这一次,他听出来了,那些炮声来自四面八方,一声接一声的在城市周围响起。
南区,北区,东区,西区,那些奇怪的炮声就如约好了一般的,发射向中心区。
埃德蒙闭起眼睛,心里缓缓的揪疼起来。无论如何,这个国家是祖父,曾祖父,自己花了无数无数的心血建立起来的。
多少个不眠夜,他们趴在地毯上谈论这个国,憧憬国家美好的未来。
国王在做什么?
国王是什么?
诺曼十四有一次喝醉了这样说,国王是口腔消毒水,感冒药,女性用的卫生棉,避孕药,体香剂,国王唯独不是自己。
国王是一出老歌剧,比如,那出最最古老的:《浮士德》。
国王唯独不是自己。
地板,缓缓的震动着,有些细微的起伏,埃德蒙又趴了下来,将耳朵贴在石头上。
他听到了,很多,很多假象当中的脚步声,那些脚步声来自四面八方,都冲向中心城。
“他在干什么?”监控器边上的军官好奇的打量着趴在石头上的埃德蒙说。
他的同伴喝了一口热水,耸耸肩膀,带着一股子什么都清楚明白的无聊语调说:“那要问他自己。”他放下杯子,问自己的同僚:“有茶吗?我的嘴巴需要一些味道找找我的味蕾是不是还存在。”
那位军官讥讽的嘲笑他:“那正是我想跟你说的,这地方,真是没意思。”
“总比外面要好吧?最起码不用送命,你说我把家人悄悄接来如何?这里最起码安全。”
“晚上再说吧,我也想这样。他们说,外圈还是可以住人的,真是没想到,人人厌恶的钛司堡,如今却成了安全区了。”
“恩……没想到……”
“嘿,朋友?”
“恩?”
“我们来聊聊好日子吧,从前的那些好日子。”
“……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吗?”
“他们都这样说,也许我好好读书的话,或许可以做一位诗人,到处赴宴那种……”
埃德蒙站立起来,想卷好毯子,回到房间。整个都市的塌陷,令他心疼,毁灭比建设更加容易。
“当啷……咯吱…吱……当!”
一连串的响声,打断了埃德蒙计划,他惊讶的站在那里,看着有人进来。
在这个时候?谁会来?
寂寞的生活,即使是一声鸟鸣都能吸引埃德蒙,他承认自己好奇了,他支了脖子向那边看。
波纹科菲,提着一个古老的藤箱,胳膊上挂着一件风衣,脸上带着微笑,帅气,飘逸的站在那里看着埃德蒙。
埃德蒙从未如此吃惊过,他就像一个大傻瓜般的呆在了那里。
波纹科菲跟送他来的军官握手,说了几句什么,那位军官转身离开。
又是一阵密集的炮声,比早上起来所有的联合炮声都大,但是埃德蒙好像没听到,他看着波纹科菲放下箱子,放下那件风衣,向他走来。
钛司堡的扫地风从一个一个空洞的狱室吹过,不知道哪股子风眼子对了频率,近似于一种古老乐器洞箫的低吟缓缓来回传着。
“我来了。”波纹科菲来到埃德蒙面前,他就如此朴素自然的来到他面前,对他说,他来了。
“啊!?”埃德蒙啊了一声,觉着自己在做梦,他腋窝下那卷毯子可笑的掉在了地上。
“你的样子很傻!”波纹科菲嘲笑他。
“啊!?”埃德蒙能说什么呢?
“刚才……我在外面看到简了,她很想你。”波纹科菲指指外面。
“哦……啊?!”埃德蒙看看外面。
“你傻了吗?”波纹科菲有些担忧的看着埃德蒙,他从未做出过这样的姿态,就像……一个低能儿。
埃德蒙如梦初醒……摇摇头:“没有,只是……”
“只是?”波纹科菲慢慢走过来,埃德蒙下意识的倒退了一下,差点从石头上掉下去,波纹科菲快速的爬上去,一把抓住他,搂住他,抱着他,亲着他,在他耳边叹息:
“我来了……埃德蒙,我知道,我才发现,你看……我一天都不该离开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每一天……每一刻,我等不得了,哪怕只是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
埃德蒙神魂颠倒的跟着波纹科菲进了屋子,后来他们又做了神魂颠倒的事情。
当夜幕降临,埃德蒙找到了神智,他翻过身,揪着波纹科菲的下巴跟他算总账:“说吧,那人怎么会答应你来的?”
波纹科菲站起来,展现着他曲线优美的后背进了浴室,埃德蒙讨好的给他准备替换衣服,还奢侈的泡了茶,然后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叉着手,数着手指头等待着波纹科菲。
他不相信没有任何代价,诺曼十五会叫波纹科菲来探监。
波纹科菲洗干净自己,擦着头发坐在床沿上说:“为了迎接贝因托的客人,我捐出了所有的财产……所有的……还有我的爵位,我对陛下说,勋章就不要了,我需要一个度假的地儿。”波纹科菲就像说一件小事一般说着他这几天做的事情,他挑挑眉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赞叹:“这茶不错,你总是有好东西。”
埃德蒙有些生气,比诺曼十五刻薄到自己还生气,他的脸阴郁下来看着昏暗的墙角说:“你不该这样。”
波纹科菲拍拍他的手背:“怎么办,我想你了,你叫我怎么办?”
埃德蒙只好再次搂住他,什么都不说了,他也想他了,每一秒都在想,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抱了很久,即使……一声巨大的爆破声都没有将他们震开。
那一下巨大的震动,来自郊外乔纳德家的郊外别墅中。乔纳德·萨洛美夫人在家里引燃了取暖设备能源阀,能源裂变产生了爆炸。她住的地方,她的小菜园子,她温暖的小农场全部变成了一朵蘑菇云,升上了天空。
打从上个星期,这位可敬的夫人就被丈夫软禁在家,用来威胁他们共同的孩子,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
老乔纳德需要那枚长老戒指,陛下说了,如果乔纳德家现在回归长老会,跟他统一口径的话,还是有救的。当然,前提是,乔纳德家需要换个做主的。
父亲想出了最好的办法,期盼儿子可以“自觉,自愿,合法。”的交出乔纳德家的长老戒指。
没人知道萨洛美夫人最后是怎么考虑的,总之,她就是这样将自己送上了天空,她不想孩子为难,当然或许也有其它原因。
她的儿子,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直至爆炸前五分钟还在他的办公室认真的处理着他的那些公事。我们知道,侯爵先生一直是一位认准目标,便不懂得回头的人,就像他跟前大公的关系。他根骨有些偏执到病态的原因子,是个不懂得后退的人。
那声巨大的响声传来,威尔克斯特也只是呆了一下,很快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他一直看到有人冲进来告诉他,他的母亲随着她的屋子现在在天空中,变成了漂浮物。
侯爵先生经历了短暂的思想呆滞期限,跌跌撞撞的跑出了他一直不离开的办公室……
他冲到楼下,陛下的车子竟然就在下面,他对威尔科斯特说:“上来!”
一路上,威尔科斯特一言不发,犹如在梦中,踩在棉花上一般,他觉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他的整个人生都是不真实的。
陛下的车队呼啸的在国王老道上行驶,车队闯过宵禁区,暴民将易燃物点燃向外投掷,有人闯进来原本繁荣的商场,什么都没抢到却丢了命去。
车队响着警报,一直来到萨洛美夫人的庄园外,老乔纳德站在庄园外延,声音有些嘶哑,有些气急败坏,当然,也有一丝悔恨夹杂在其中,他大喊着:“这个女人,她从未跟我一条心过,从未!”
威尔科斯特下了车子,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位年轻人,而威尔科斯特他只是看着家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大石头。
那块在家门口不远的大石头上,如今是空的。以前,每当威尔科斯特说要回来住几天,或者想回来吃饭的时候,萨洛美夫人就会早早的站在那处等待着自己的儿子。
那位妇人总是心情愉快,她毫不在意她贵族的礼仪,她可以张着嘴巴夸张的大笑,高兴了还会狠狠的紧握拳头连续捶打儿子的肩膀。
“你这个坏家伙,小威尔克斯……”
不管儿子长了多大,她总是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小这个字,来显示母亲的俯视权利。她会跟儿子撒娇,会穿着贫民的无袖裙子,系着亲手做的大围裙穿行在她的小农场,她对生活别无所求,只求自己的儿子快乐。
老乔纳德站起来,喃喃的走到儿子面前。他知道,这下子,这辈子,儿子都不可能原谅他了,可是他必须解释。
“孩子,你知道,我就是怎么坏……我也不想你的母亲去死,虽然她不爱我,可是……可是我也不想她去死啊。”
威尔科斯特木讷的穿过他,走进还在燃烧的老庄园,他搬起一块大木头丢到一边,又搬起几块大石头丢开,他很熟悉的分辨那栋屋子的每个房间、卧室、客厅、母亲的书房、母亲的小厨房,他来回在那个突然缩小的区域找着自己的妈妈,裤腿着了火都不知道。
“你出来好吗?孩子,先出来……出来啊?”老乔纳德并不敢进火场,他只能站在外延哀求着。
威尔科斯特置若罔闻,他什么都听不见,没有了妈妈,便什么都没有了。
再不会有人疼爱他,再不会有个在失意的时候可去的地方了。
威尔科斯特觉着,他的整个人生犹如戏剧。出生,童年,青年,爱情,事业,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一切的一切,如果可以,他愿意拿那些东西换他跟萨洛美再相处一段时间。
他可以早上起来,亲手为母亲端上早餐,他愿意陪她在她的小农场散步,他愿意做出傻样逗她笑,而不是总是一副非常成熟的样子告诉她:“别替我担心,我什么都好。”
有人拿灭火器将他上下喷洒了个溜透,威尔科斯特清醒了一些,他看下四周,却无人可以和他分享这一刻的悲痛。缓慢的,他走出火场,放弃了最后的寻找,除了最底下一层的建筑,他所有最美好的记忆,情感都化成了飞灰。
老乔纳德又走过来,急巴巴的解释:“孩子,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我不该把她关起来。但是我不想她死对吗?你要相信我,真的,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年轻的侯爵慢慢走到诺曼十五面前,陛下这人还是很会装样子的,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灭火器,看上去很着急。现在他也无法经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了,埃德蒙也好,波纹科菲也好,他骨子里不畏惧他们,毕竟他们是外来的。而威尔科斯特他不同,他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卡蒙嘉本地人。对于卡蒙嘉,这位年轻人知道这个国家的七寸所在。陛下下意识的畏惧这个严肃正直的人,当然,他也畏惧他本地人的这个身份。
缓缓的,威尔科斯特从手指上脱下那枚长老戒指,举到陛下面前说:“很快你会知道,它一钱不值。”
陛下遗憾的摇头,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什么也没说。
“您喜欢算计,只是不该算计到我这里,原本……你最后的退路在我这里的。”威尔科斯特将那枚戒指最后握了一下说。
陛下看下那边着急的老乔纳德,他解释:“这是您的家事,侯爵,我没权利干涉丈夫将妻子关起来。但是您知道,萨洛美夫人如果不告的话,法律拿您的父亲没则。如果您现在想提出告诉,我倒是愿意给那些恶人应得的报应,保证包您满意。”
乔德纳·扬·威尔科特斯侯爵扭头看下自己的父亲,看样子他害怕自己将戒指交给陛下,但是,又不敢过来,他知道这一次他是错到底了。
“送我去钛司堡,你可以得到它,得到乔纳德家最后的能源,还有这枚您处心积虑想得到的……戒指。”
陛下伸出手,丢开那个灭火器,他很快接过去那枚戒指,近乎于贪婪的,快速的带上那枚戒指:“当然,当然,一切都会令您满意的。我很羡慕埃德蒙,今天早上的时候,那位波纹科菲先生来找我,他放弃一切,只求可以跟埃德蒙关在一起,爱情……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