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莫非是你口中的那个天敌找到这里了?绫儿啊绫儿,你要相信为师绝对没有出卖你,为师绝对没有向他们炫耀我有个绝世美徒,为师绝对没有向那些门人说你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为师绝对没有因为一锭金子就把月霜阁的位置说出去了啊~”
“……我终于知道为何最近这误闯的人越来越多了……”
“……>_<……”
“师父,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徒儿的祖训中有这么一句,叫‘人若犯我,三倍奉还’。”
“恩,这话不好,你们做妖怪的,尤其是做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妖怪,想要修成正果就要以德报怨,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改天,为师和你那祖宗狐狸说说去。恩,就这样,为师还有事,先行一步。”
肖云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得一声消失在月霜阁,遥远的身后传来一声阴森森的“算你跑得快”,肖云景不禁想象美人露出一口尖利小白牙的场景,两条腿已经本能得施展轻功跑路了,好在这出口没有什么阵法。
“没有拿到对付段秋的药呃~唉,我的十两九钱五分六厘七文……”某人仰天长啸。
“原来你跑去花绫那儿就是为了这十两九钱五分六厘七文啊~”
啊~为什么春风这么舒服,为什么阳光那么温暖,为什么世界这么美好?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听声音就知道来者笑得人畜无害自己还敢伸手去拿银子?为什么他手上那白花花的东西那么诱人?
银子!二十两!!!!
肖云景完全被桎梏在了来人的双臂和墙角之间,白花花的银子却还是没有到手。
虽然来者明眸皓齿蛾眉薄唇,姿色丝毫不亚于花绫,可此刻肖云景眼里心里嘴里都是那孔方兄。
“那是你欠我的……”
段秋一挑蛾眉,右手禁锢住肖云景的左肩,左手扬了扬手里的银子。
肖云景急了,顾不得掌门的形象伸手就去抓那银子。
根据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原则,想要用定量的手臂尽可能发挥最大长度就必须和以段秋的右手为起点银子为终点的直线平行,而当两条平行直线的起点重合为一点时……
肖云景的身体已经贴在段秋胸前,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唇几乎就要主动贴上后者适当调整位置的薄唇……
“……算了……”肖云景收回了手,明人不做暗事,暗人不做明事,他是做杀手这行的,有必要光天化日之下跟人抢吗?
段秋小小失望了一下,看着眼前的人眼珠子乱转,敲了敲对方的脑门,“你不是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吧……”
肖云景甚是无辜得眨了眨眼,我有吗?我有吗?我有吗?这厮怎么会知道?
“别忘了你上次半夜三更穿夜行衣偷袭我结果自己在床上躺了一个月的糗事!”
“……”肖云景就想不通了,怎么自己就把这个徒弟教的武艺超群了?青出于蓝也不带师父捱不过徒弟七招的!!!
“又在想什么了你!”
“我在想我当初给你买书消遣的那破书店其实就一隐于市的少林藏经阁,不然我从那儿买给你看的那金X和古X的小说怎么就让你学会这身功夫了???”
“我不是早告诉你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拜过师学艺了么。”
“可你那时不过十一岁啊,一个十一岁的娃能有多少能耐。武功这种东西,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单单那心法口诀,就要背上几个月呢。”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懒!也不想想你这心血来潮的罗刹门刚建立那会儿,哪桩难度系数大于0的生意不是我替你揽下的,要是指望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你这罗刹门早被人夷为平地了,还能由着你天天数着银子睡觉么。”
“……好歹我是你师父,你这样说也太不给为师面子了吧,传出去,为师这个掌门颜面何存啊……”
“整个罗刹门都知道我段秋从来不给任何人面子,除非……”
“?”
“除非是我喜欢的人。”
“原来小秋你喜欢山下王记甜点掌柜的女儿王小翠啊~”
“……”呵——给我装傻?
“怪不得大头说上次小翠上山送外卖在门口被大头他们堵住要搜身,你当时赶到二话不说就放了人家姑娘回去。”
“那可是某个牙痛的人撒泼耍赖要吃王记甜点好不好?闹得整个门派的人都知道了他们掌门半夜耍无赖的英勇事迹,你还好意思跟我提?”
“……”肖云景撇了撇嘴,形象毁于一旦,顿时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责任感——他要维护自己的掌门形象!
肖云景这人想到哪里是哪里,敛了神色,用手背拍了拍徒弟的胸,示意对方让开。显然这个满面春风的家伙今天心情超好,吊着嘴角无动于衷。肖云景跨下肩,改昂首挺胸为点头哈腰,以笑治笑,讨好得笑,谄媚得笑,无辜得笑,可爱得笑,嘻笑得笑……直到段秋冷不丁打了个颤,嘴角抽畜了一下,肖云景得以看准时机逃离了狼窝。
缓步跟上前面那急速奔跑的影子,段秋干笑两声,“笑比哭还难看……”
肖云景虽说手脚功夫是三脚猫水平,也有一绝活——顺风耳。他出众的耳力是他唯一引以自豪拿得出手的一项本事,几里外有银子铜板掉地上他能马上反应出是多少数目。
听得风中传来那句评价,没敢回头瞪人,翻了个白眼,狠狠跺着脚,走进了议事厅。
围成一桌正在商议的人员听得这刻意踩出的响亮脚步声都不由皱了一下眉,上下打量这个吹胡子瞪眼表情肃穆眼神凶狠颐指气使的不速之客,交头接耳互相询问。
“这谁啊?”
“不知道。”
“你认识么?”
“不认识。”
为首的归无涯咳了一声,满座鸦鹊无声,他唤来议事厅外的守卫,“议事厅乃罗刹门重地,你二人玩忽职守,任人闯入,该当何罪?你们明知掌门行事鲁莽素来糊涂也不认路,既不加以劝阻,也无人通报,罪加一等。”
“……”肖云景额头三根黑线。
议事厅内炸开了锅。
“原来是掌门啊……”
“啧,真没认出来……”
“掌门平时不是这样的啊……”
“对,要更弱势一些……”
“不错,眼睛再没神一些……”
“表情再无赖一些……”
“地痞一些……”
“懒散一些……”
“狗腿一些……”
“……”肖云景升级为一脸黑线。
那被斥责的俩守卫也开口凑热闹,“我们劝阻过掌门了……”
肖云景直接白眼珠子一翻……明明一路过来畅通无阻的说……
“呃……晕过去了……”有人提醒。
只见场上一仁兄冷静得掏出个铜板,往那空中一抛,划出个漂亮的抛物线,‘叮’得一声掉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肖云景双眼一睁,骨碌爬了起来,双眼发直地盯着那枚孔方兄。
那仁兄不慌不忙拾起铜板收进怀里,很“不好意思”地笑笑,示意自己的所有权。
满座一阵唏嘘。
“看来的确是掌门……”
“恩……”
自此之后,打死肖云景也不会去议事厅了……五十两也不去……一百两的话……恩,可以考虑……貌似忘了什么,自己去议事厅到底干吗的……呃,我的十两九钱五分六厘七文……
至于开章提到的那第三百零七次的生意,在段秋悠悠散步来议事厅领回挺尸的肖某人之后,众人员继续探讨这宗生意的实施方案。
恢复精神后的第二天,肖云景的日常掌门生活除了思考如何讨回段秋的那十两九钱五分六厘七文、那块被归无涯拿走的苏绣锦帕以及躲避某疯女人的跟踪,又增添了一项新的内容——如何重拾掌门形象。
透过此等对掌门大不敬行为的现象,肖云景看出了事情的本质——江湖不在乎除强扶弱而在乎恃强凌弱!
罗刹门是杀手组织,个个都是凭着一身的本事提着人头走进这道门的,饶是一个小小的厨娘,也是人肉叉烧包的专业户。想要统领这群人,掌门势必武艺超群才智过人。不过……进了门才知道,天底下最大的骗局莫过于这个叫肖云景的人。
一个无所事事碌碌无为的掌门,自然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一切从本本出发,从根本抓起,从基础做起,深入敌方,不费一兵一卒,从内部打垮敌人,重整威风。
就这样,肖云景决定,出任务!
任务记(二)
【PAI他,国X月亮比X国圆的家伙】
议事厅内气氛紧张,归无涯沉着俊颜,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立于下首的苏行之听过属下的报告,瞄了眼座上的归无涯,在后者吃人的眼神中缓缓道出方才得出的结论。
“昨夜山上一切平静,山脚没有可疑人物,守卫一个不缺,也没有任何迷药中毒迹象,只剩下内贼的可能。根据出入境记载,所有人的行踪都有报告,除了……”顿了顿,苏行之意义不明的笑了笑开口,“除了掌门。”
果不其然,归无涯手边的茶盅应声震碎。
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等着归无涯发话,不知这回罗刹门的二师兄会把偷走此次行动档案的掌门炒了吃煮了吃炖了吃还是生吞活剥了吃。
“行之,门里的事你看着。”归无涯的吩咐才下达,门口一声马嘶,早已有手下牵马候在外头。看了眼行事一向颇有远见的苏行之,翻身策马离去。
见低气压槽远离,众人松了口气,拥到了苏行之的身边。
“不需要派些人一起吗?”
“你们以为凭掌门那点斤两,要是没人帮他,他能那么容易进入多人把关的议事厅顺利偷走档案离开吗?”苏行之一脸神秘莫测。
“……可御剑山庄毕竟被誉为天下第一庄,人多势众,就算段秋和归无涯联手,恐怕双拳难敌四手……”
“不是还有个掌门吗?”
“呃~”
“……啊,这下耳根清静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回可以睡个好觉不怕掌门和段秋半夜上演抓贼记了。”
“耶!今晚可以和我家亲亲共度良宵不用担心段秋来喊三缺一了。”
“我还是趁掌门不在把我那点私房钱转移阵地安全点……”
“今天可以吃个饱饭,不必担心被人‘不小心’下毒了……”
“希望御剑山庄耐打点,我们可以多赚几天平静的日子……”
满脸虔诚得仰天祈愿,众人眼角泛着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光芒散去。
李字酒楼,李字当铺,李字银楼,李字布坊……李字烧卖也有!!!
肖云景郁闷得数着一路走来看到的李字招牌,好多连锁店,好多分号,好多钱……
天下第一庄,有钱人啊~~
肖云景怀着无比的嫉妒踏进了李字酒楼,好华丽的装璜……接过小二递上的精致菜谱,物价也很华丽……潜酌一口小酒,抬头看看太阳,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地盘,连个太阳都那么耀眼那么好看……(PAI他,国X月亮比X国的圆的家伙)
吃饱喝足,肖云景跑到掌柜的面前,伸手道,“发票。”
掌柜头上冒出个问号,视线在那扫荡一空的饭桌和肖云景之间来回溜了一圈。
“根据字典意思,所谓发票就是指在购销商品、提供或者接受服务以及从事其他经营活动中,开具、收取的收付款凭证。它是消费者的购物凭证,是纳税人经济活动的重要商事凭证,也是财政、税收、审计等部门进行财务税收检查的重要依据。”
“……”
“其实,古代没有那么复杂啦。”肖云景撤回镜头前放大的脸,掏出兜里的一本册子,对着掌柜的笑道,“只要您老在这里签个字,证明本人确实在您这店里因为公务而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呃……”掌柜对着册子上‘二两纹银’变成‘二十两’的不属实记录愣了愣,立即又改口道‘好’,签上了大名。
肖云景敛起身上对武林中人来说微不足道对平常百姓足以构成威胁的地痞杀气,揣着册子笑嘻嘻得离开,头一遭发现原来出任务是这么容易中饱私囊的事儿,以前真该常出来做做。
肖云景前脚刚走,掌柜的眼前又落下一片阴影。
“刚才那册子上写着的是二十两纹银吧~”
柔媚的声音酥到了骨子里,微挑的蛾眉衬托着那双似水杏眸,仅仅是被凝视着,心脏就好似被爪子挠得奇痒难忍,吞了口口水湿润了一下干涩的喉,掌柜呆望着来人。
杏眸一转,嘴角挑起的弧度越发崭露出诱惑人的危险,“可是那位客人似乎只付了二两的酒菜钱~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虚开发票?据说,是要把人丢到瓮里做腌肉的罪行~”
“……”掌柜咽了口口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花至香则毒,酒至浓则烈……
青葱似的玉指优雅得拿起柜台上的一张宣纸放到对方面前,隔着纸敲了敲柜台,“就再写张实收二两的票据吧。”
掌柜乖乖提笔。
一股寒气由脚底升起,漫过大脑皮层,传至指尖,落在最后签字一笔上的毫笔不由自主得发颤,墨汁在宣纸上化开一个大大的黑点。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下毒试人这种下三烂的法子实在不符合他少庄主的身份。不过,做出买凶杀弟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也高尚不到哪儿去。”
这不同于方才肖云景那不入流的杀气,这股寒意,足以令人相信只要眼前的人愿意,下一刻自己就会命丧当场,并且毫无反击之力。
始作俑者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妥,有些不悦对方弄化了二两纹银的证词,轻轻移开那支毫笔,看了眼纸上所书内容,满意得收进怀里离开,徒留那掌柜的还呆呆握着笔,望着那抹倩影,难以将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媚人心神的笑颜重合。
肖云景回味着方才的佳肴,一面为自己多出十八两的报销兴奋,一面又庆幸出门前问绫儿要了一颗百毒不侵的药丸,不然就要白白浪费了那一桌花了他二两纹银的酒菜!!!
啧啧啧,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找了个屋檐抵挡刺眼的阳光,倚在墙角开始翻起那本深入虎穴辛苦偷来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