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专注的,令人羡慕的。
沈拓,总算动了。
他来到一家咖啡厅的屋檐下,收起了伞,抬头看了一眼方才所站的地方,便转头,打开咖啡厅的门走了进去。
迎接他的,是长相清秀的服务生,他彬彬有礼的问候,沈拓一声一声的回答,视线,在可以一目了然的地方里搜寻。
特意营造的气氛,咖啡厅里的灯光很模糊,坐在里头三三两两的人,都只能看见身影,见不到长相。
悠扬的钢琴声不知道是从这里的哪一个地方发出,在用玻璃隔阻外界的地方里,静静的、清脆的,敲击人的心,让人
听不到从这里发出的其他声音。
问完问题,笑容干净的服务生走在前头,带着沈拓朝咖啡厅的另一面走去。
当沈拓被带领着走到咖啡厅的深处时,眼前的情景让他不禁在心底惊叹:别有洞天啊!
原本以为不算大的地方,居然在里头还有一个大厅。
方才不知道从哪儿响起的钢琴声,就是由大厅正中的钢琴中发出。
正对上头的筒灯照耀下。弹奏的人娆媚的身影轻盈地游动在钢琴前,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落在乳白色与黑色相接的琴
键上,于是,悠扬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服务生把沈拓带到了一个位置,偌大的厅子里的某个角落。
坐下后,服务生微笑轻声说,“您请稍等,他马上就到。您要喝点什么?咖啡?饮料?水?”
想了想,沈拓回答,“水就可以了。”
现在的心情,就像水,平淡清净。
“您稍等一下,马上给您送来。”服务生温文的笑容仿佛带在脸上的面具,固定住了,却能够想取下就取下。
“好。”沈拓轻轻一点头,站在他身边的人踏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离开了。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钢琴与弹奏者的身上,以一种平和的心情去体会,弹奏者表达的,钢琴发出的抑扬顿挫的声音上。
宁静的、柔和的、清脆的钢琴声——
“先生,您要的水来了。”
服务生的声音落下片刻,透明的直伸杯便放在了沈拓面前的桌子上,倒了八分满的同样透明的水在杯子里静静旋动。
“先生,这首曲子好不好听?”
沈拓愣了一下,很细微的,没有人会发觉的一愣,他以为水放下之后,服务生就会离开的……
“很平和。”从不曾去注意这些,甚至不懂得乐律的沈拓只能这么回答。
一直,他的精力全都投放他所热爱的事业上,其他的,他几乎不曾涉及。
“这首曲子是为您而奏的。”
“什么?”沈拓再次愣了一下,这次,明显了些。
“他说,您这样的人应该听听这样的曲子。”
“是么?我这样的人?”
“嗯。他说,律师就像战士手中的剑,它被握在手中,用来杀敌,也会伤到主人,就算它们不想,它们的身上还是沾
染了鲜血。”
剑……沈拓静静品味这个字,好生动的形容,
的确,律师就是剑,不分善恶,不管被什么人握在手中,它都会伤到人。
因此,很多人利用它。更多的人,讨厌它,甚至,恨它。
越是出名的剑,就越有亟欲追求它的人,也更有恨它入骨的人——刻骨铭心去恨。
“他说,这首曲子就是剑的鞘,让沾染血腥的剑得到片刻休憩、享受安宁、重蕴自我。”
是么,沈拓微微笑了起来,他是这么说的么,真的,令我越来越好奇,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他会来的。”服务生的笑容深了些,他从不会爽约,更何况是他请您来的。
“好了,先生,不打扰您了。再等等,他就过来。”轻声把话说完的服务生退去了,留下的沈拓听着婉转悠扬的钢琴
声,想着,待会,他要面对的,是怎样一个人?
男人?女人?是老是少?
总之,他一定会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的眼可以透过人的皮肤,直窥人的心。
最后一个乐音落下,结束了这首宁静婉转的乐曲。
一直静静聆听的沈拓这时才拿起桌上的杯子,轻饮一口纯净的水。
无意拾起的视线看到原先坐在钢琴前弹奏曲子的长发女子正朝他走来。
是她吗?再喝一口水,沈拓垂下了目光,在心里说道。
没有过多久,沈拓感到面前一暗,随后,他周围的空气被熏染上一股淡雅的香味。
“沈先生?”来到他面前的人没有坐下,站着,轻轻叫了一声。
是很柔软。带着一种慵懒的磁性,总之,听起来感觉很舒服的声音。
沈拓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头,说“坐吧。”
“谢谢。”柔柔一笑,她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气氛有些凝结,坐下后的他们皆都不再开口——
“沈先生。”时间流逝了许久,还是她先开丁口,“为什么你不问?问你想知道的一切。”
“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
啊,这句话有点熟——啊,涉曾经对他说过的。
想到这,沈拓一直平静无波的澄清黑瞳泛上了点点涟漪。
对面的人坐得很近,近到完全看到了他眼中的改变,笑脸深了些,她说“是啊,是我请你来的。理应是我先说明一切
的。”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从蓉,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很高兴能够见到你,沈先生。”
看着从蓉向他伸过来的手,沈拓礼貌地轻握了一下。
“很高兴认识你,从蓉小姐。”
握在一起的手松开,“沈先生,我在网上看到你们事务所的留言了,你们在找三年前发生在明峰市里,目击关于莫氏
公司的员工东上翎撞人后逃逸的证人。”
“是的。”沈拓点点头。
“我在上头留言了。”
“我看到了。”她说她是目击者,所以他依她留下的地址与时间来到这里。
“我会把当时的情况都告诉你的,沈先生。”她微微笑,“不过,说之前,我们可以做一个游戏吗?”
“游戏?”
“是啊。”她串起手,朝服务生站立的地方做了一下手势。
很快,一名服务生拿了一副扑克交给她。
塔罗牌。一眼,沈拓就知道这不是瞽通的扑克。
面对沈拓的从蓉微笑着“沈先生,我有个爱好,就是喜欢用塔罗牌帮别人算一下时运。今天,能否容我帮你算一下?
”
灯光很昏暗,从蓉由盒子里取出的塔罗牌在暗黄的光照下显得有些诡异。
沈拓的目光很快便由塔罗牌移到她的脸上,没有思虑多久,他点头“可以。”
平常,是很不屑于相信这些,也不愿花时间在这些事情上。今天会同意,可能是受了这段日子来发生在身边的诡谲事
件的影响吧。
——也有种,找不到原因解释,便找另一种渠道去解决的心态。
得到沈拓的同意,从蓉便把塔罗牌放到桌子上,熟稔地洗牌。
很快。她把牌分开,让枕拓凭第一感觉从中抽出五张。
沈拓依言照办之后,她把沈拓抽出的这五张牌按个十架形依次排列。
她指着头一张对沈拓说“这张牌代表你的过去。”
接着是顺时针下来,右手边的一张,“这张牌是现在。”
到底边一张,“这张是未来。”
左边一张,“这张是总结,中间的这一张,就是告诉你,应该怎么去做,也就是启示。”
代表过去的牌面翻开,是举着剑的英雄站在一堆尸体上。
不知何时,从蓉的表情变得肃穆“英雄的地位,踏着人们血泪的尸体,就算位置崇高,却一身血腥。”
翻开第二张,代表现在的牌,沈拓看到的是蒙着双眼的女神。
“我自圣明,不怕污浊。但黑暗已经覆盖了我,我看不到前程,只能在心中祈祷,光明重现,”
第三张,未来,笼中鸟。
“我的向往是自由,我的命运是囚禁。我有一对丰厚的羽翼,却生活在狭小的空间。矛盾中,只能挣扎。”
第四张。总结,违约者。
“你给我三个金币,我帮你保存,我把它制成金牙,镶在我的嘴里,你说,这是违约。”
从蓉纤细的手指放在最后一张塔罗牌上,沈拓的心在这时,莫名的怦咚了一下。
但从蓉并没有把它翻开,而是抬头,对沈拓说“沈先生,方才我所诉说的意思,你能听懂吗?”
沈拓轻摇头,他听得懂从蓉在说什么,却不懂这些牌意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先生,第一张牌是在说,拥有如今地位的你,已经背负上了很多人的恨意。就算你的本意如同一个战士一样只是
守卫国土,但你已经用你的能力把很多人送入了地狱——不管是死了的人还是活着的人,他们都会恨你。这些恨。就
是他们留在你身上的鲜血,洗刷不去。”
“代表现在的第二张,则是在说,现在的你正处在一团迷雾之中。答案就如同光明一样,在黑暗过去时到来。”
“笼中鸟这一张,说明你的未来会有牵绊。这个牵绊会让你面临一个十分痛苦难断的抉择。”
“第四张,代表总结的这一张,违约者——”从蓉思忖了片刻,似乎在想要怎么解释,“这张牌有两个意思,一个就
是,你会成为一个背叛忠诚的人,另一个,你身边,有一个人一直在欺骗你——”
“欺骗我?”沈拓暗地里吃惊。
“是。”从蓉点点头,“金币代表你最重要的东西,重要的东西,不管是谁,都只会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人。可是,那
个人,却把你最重要的东西用掉了——这是违约,也是欺骗——欺骗了你的信任。”
听罢之后,无语良久的沈拓突地用手埋住脸,吃吃笑起来。
“沈先生?”从蓉困惑地看着他。
“我就说嘛……”埋住脸的沈拓话中还带着笑意,“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能相信的。”
这次,沉默的是从蓉。
可是,没过多久,她把手压在最后一张,没有翻开的塔罗牌上。
“沈先生。”眼睛盯着这张牌,从蓉静静地说,“不管你信或不信,不防把这个游戏玩到最后。”
沈拓的手放下,脸上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冷静,仿拂他刚刚的笑声是假的。
“可以。”他的声音,不仅平静,还带了份不以为然。
不是很明显的,他的不置可否令从蓉叹息一声。
最后一张塔罗牌在两个人大相径庭的心情下,无声息地翻开了——
牌面显现在他们眼前,沈拓的表情不变,从蓉的眼睛闪过一丝异色。
恶魔手中的逆时钟。
“解释吧,从蓉小姐。”
没有注意到从蓉眼中的惊讶的沈拓催促着。
并不是想急着知道这代表什么,而是想快些结束这种对他而言根本是儿戏的玩意儿,快些进入查找证据这样的正事来
,
从蓉没听到地陷入沉思。
“从蓉小姐?”沈拓困惑地轻声催促。
良久,脸色在灯光下越发苍白的从蓉才慢慢地开口“神明手中的顺时钟计算人们的生命时间,恶魔手中的逆时钟计算
人的死亡——”
“从蓉小姐,你在说什么?”沈拓不明白地皱起了眉。
却在下一刻,从蓉突地握住了沈拓的手。
“沈律师!”她脸色紧张地说,“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小心?小心什么?”
死死盯着沈拓的脸,从蓉一字一句地说“你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在这个月内,你的灵魂将会被恶魔带走……”
“这个月?七月?”
“是的。”
从蓉肯定,沈拓却在心底冷笑,但他没有向她诉说他的不以为然。
“好了,从蓉小姐,这个游戏已经结束。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当时你所看到的情况吗?”
“沈律师……”
“是你说的,从蓉小姐。这是一个游戏,游戏本身就不具真实性。”
“沈律师——”从蓉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量后,她拍起头望着沈拓,对他说“不管怎么样,沈律师,这个月你一定要小心。就算是——”
是什么呢?他跟她只是头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算以后还有可能会有所接触,但绝不会是深交到可以彼此许下承诺的
朋友。
“就算是给所有关心你的人一个交代。”最后,她这么说。
“嗯,我会的。”她的真诚令人不忍拒绝,沈拓点了点头,毕竟这是善意的忠告。
“现在,从蓉小姐,我们进入正题吧。”
面对工作,沈拓一贯认真,有些冷硬的认真的表情。
让迎向他凌厉的目光都不敢的从蓉无声片刻后,只能无奈地点头。
“那一天,雨也像今天这么下着。店里没什么生意,我便到朋友家里去玩在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了那场车祸。”
“那辆黑色的车子开得很快,当时我就在吃惊,那个地方怎么可以把车开得那么快。然后,有一个孩子从街道一旁冲
了出来——”从蓉回忆着,话说到这里时,她不堪回首地闭起了眼,“当时画面就像在放慢镜头,车子撞上了那个孩
子——那个孩子小小的身体就这么飞了出去,然后,像被丢弃的物品一样,重重地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那个孩子一动不动,血。从孩子的身体里不断地流出来,被雨水冲刷,在水里不断化开……”
“那辆黑色的车子停了一下,车门打开了,好像是司机想要走下来察看的样子。可,车门刚刚打开了一点,又碰地关
上了。最后。车子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
视线凝聚在手中的杯子上片刻后,沈拓才问“从蓉小姐,当时,你为什么不报警?”
低头的从蓉长久地沉默着,当她终于愿意回答时,声音已经带着哭音,偶尔轻抬了一下头,沈拓看到了她含在眼里,
在明照下反光的泪花。
“当时我吓傻了……街道又没有几个人,这场车祸意外发生,以雨水打在地面上的沉默结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跑了——那个孩子的尸体让我害怕,我不顾一切地跑开。”
“——那么,车祸后的第十天,警方正对这场车祸束手无策的时候,是你打匿名电话给警方,告诉他们,肇事车子的
牌号的吗?”
“是的。”从蓉擦拭了下眼泪,“我那天逃跑的行为让我愧疚,我想帮一下那个可怜的孩子,可又怕别人耻笑我当时
的懦弱,便打了匿名电话给警方。”
“那么现在——”沈拓凝望着她,“是什么原因让你出来面对。”
从蓉涩涩地笑了一下,“我会迷上玩塔罗牌就是在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对于我那天的逃跑行为,上天一定在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