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债啊。」不是很明显吗?
“讨少一天好不好?」日影叹气。
“那要加收利息。」西门仪反应飞快,不愧是钱鬼一名。
“随你……」苦笑。在那狡猾的家伙巧立名立下,他欠下的早已八辈子都还不清。
“咦?」西门仪一愕,忽然把他拉到床沿坐下,握著他的手温柔道:“你有心事。”
“没什麽。」日影若无其事地说。
“影儿,你知道成为一个好的探子,首要条件是什麽吗?」西门仪侧著头。
“呃?交游广阔?心思慎密?胆色过人?”
“是敏锐的直觉。」前天下情报第一庄庄主笑答:“别人身上有没秘密,可有隐瞒撒谎,只消一眼就可窥破。”
日影脸上一红,“你就别问好不好,我只是要离开一阵子,很快就回来。”
“你该不会又在做那复仇梦吧。」除此以外日影也没别的需要隐瞒他。
该死的西门仪怎麽就这样聪明啊,日影咬著唇:“那不是梦。”
西门仪脸色一沉,厉声说:“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
“杀父之仇岂能说放就放。」日影也提高声音。
“为什麽?为什麽你能饶了金狼族,却不能放过凤骁?”
“金狼王已死我才不跟他的族人计较,两事岂能相能并论?”
相识以来二人还是首次激烈争辩,双方均感心痛不已。
“仪……」日影忍著心痛,低声说:“我不求你帮我,只求你当什麽也不知道,只求你置身事外罢了。”
“我已知道又岂能置身事外?」西门仪叹了口气。
“那你要帮你的皇帝?凤骁只是你的皇帝。」而我,我却是你情人啊……日影心头渐恼。
“我又何嚐不是想帮你们?你以为凤骁是容易对付的?只他为敌你们只会死在中原。”
“我们自有取胜的法子,无论成败也不劳你费心,假如你是真在为我们费心的话!」日影说著霍然起立,转身而去。
“影儿!」西门仪陡然叫道:“就当是为了我,放下吧。”
“复仇不是我一人的事,姑姑和众长老他们亲眼看著父王和族人惨死,岂是轻易可以放开的。」日影伫立不动,沉痛
地说:“我不能背弃我的民族,妄顾我亲人的感受。仪,假如你要阻止我,这就杀了我吧。我不怪你,我说过死在喜
欢的人手上是一种幸福。”
“你知道我不会。」西门仪低吼:“你这是在为难我。”
“你又何嚐不是在为难我?」日影回头冷声道:“假如我要你随我去中原助我一臂之力,你会答应麽?你肯为了我与
你的故友为敌麽?”
二人对峙,西门仪默然良久,忽然低声道:“我跟你回中原。”
“你是认真的?」日影浑身一震。
“这样的话,也许我还有机会带你回来。」苦笑。
日影以颤抖的声音道:“你真的愿意为我……为我……”
长臂一伸,西门仪把日影扯进怀里。
“不要再说了,影儿。」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他慨叹:“这是我们的命运。记得麽?相识之初,你就求我为你
射下太阳。”
而大阳,正是天朝的国徽。
天朝有例,掌管边陲的潘王必须每两年上京述职,今年适逢其会,族人正好混入众潘王麾下进入禁宫。
日影跟西门仪易容後,被安排混至镇南王军下。至此西门仪才知道族为复仇花了不少心思,多年来不断派遣奸细,西
北一带的潘军大半有他们的人在,连偏远的南蛮也有他们买通的人。
“仪,怎麽了?你神色有点慌张。」日影担忧地问。二人随军而行一直相安无事,再几天就要上京面圣了,不要在这
时候才出乱子啊。
“没什麽。」西门仪苦笑摇头。
“仪……要是你後悔还来得及。」日影咬著唇,难掩脸上伤感。西门仪虽答应相助,但对二人关系却日益冷淡。
“别多心。」西门仪安抚道:“只是刚才碰见少天,险些给他认出来。”
日影微微一震。镇南王南宫少天,昔日的金牌名捕之一,乃西门仪生死之交,要是被他识破可不好办。
“仪……」日影欲言又止,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枚鲜红的药丸,“吃了它,是解药。”
“解药?现在吃?不是五天後才动手麽?」西门仪微感诧异。照计画应该在五天後,凤骁在御花园宴请群臣时下手啊
。
“是五天後,但解药要连续吃五天才生效。”
“毒性一定很猛烈。」西门仪苦笑。
日影垂头,轻声说:“我会让人把份量调低至不致命的地步,待众人毒发後,我族死士会……对付那些当年有份参战
的人,至於宫中其他人,只要不防碍我们,我们也不会滥杀无辜。”
这对深恨中原人的族来已是很大的让步。西门仪无言地服下解药,辛辣而独特的药味在口腔静静散发。
五天之後,王室御宴,御花园将灯结采,布置隆重奢华。
众潘王带著亲兵盛装出席,让宴会气氛更见隆重。
西门仪冷眼旁观,只见凤骁依旧挥洒自如地对应付群臣,南宫少天跟凤飞扬一直在席间喁喁细语,感情更胜往昔。谁
想到这象徵天朝国运兴隆的一夜竟是暗伏杀机?
此时,日影悄悄牵著他的手,二人的手心都是冷汗。影儿很紧张吧?待会他要代表镇南王上前放烟火,而毒粉亦会随
绚烂的烟花四散。
焉地,悠扬的礼乐响起,众潘王的代表越众而出,轮流发放致送给皇帝的烟火。一时之间,五光十色的烟花照亮了漆
黑的夜空。
日影看著天空不禁失神,他从没见过这麽美丽的烟火,但烟火堕落之後,一片烟雾弥漫,是混著剧毒的浓烟。
只待众人毒发,他和一众伪装为士兵的死士就会动手,多年大仇终於得报,但日影心头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西门仪……他会怎样?他会忍不住阻止自己吗?果然是不应该让他跟来的……日影想著,心头隐隐作痛,渐渐,痛楚
缓缓加剧,直痛得他浑身无力。
“哎哟。」忽地传出一声呻吟,一名亲兵在人丛中倒下。
“啊。」、“好痛。」、“哎呀。」奇痛好像瘟疫般袭来,亲兵或守卫们一个个倒下。
日影捧著心痛得跪倒,但依然用失神的眸子在地在人群中寻找,直至找到那冷静伫立一旁的身形,焦虑的目光才慢慢
变得了然,变得悲伤。
是他,只有他,只有他才能把毒药换走,换成一种只对长期服食解药的人才生效的药物。
“西门仪!你出卖我!」日影咬牙,一缕鲜血从嘴角淌出。
随著凄厉的声音落下,高据王座的男人发言了,以冲和平淡的声音点出事实真相。
“他没出卖你,由一开始西门仪就是朕派去你身边的,负责对付血影的人。”
幕後花絮:
LCY:一切的谜已经解开了。(众:你以为你是金田一啊?@_@)
LCY:有关小西一切不合理的行为,像男女不分,对影影态度古怪,没誊入情关等等,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小西:当然当然,想我一代花蝴蝶,又岂落到男女不分的地步?本公子只是将计就计。
LCY:嗯嗯,原来如此。可是小西你这麽做也太坏了吧,不怕被读者唾弃麽?
小西:这个嘛……一来是职责所有,二来啊,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LCY:汗……太托大了,万一读者不接受……
小西:不接受?本公子不是受了一次麽?在BL的世界,受君无论什麽都会被接受的吧。
LCY:……@_@||||||(果然是深谋远虑的狐狸。)
27
一场危机化解,禁宫回复平常。
这夜,显得格外宁静,只有素雅的太子殿响起清冷琴音。
当今天子凤骁悄然肃立殿外,没敢贸然闯入惊扰抚琴人的兴致。
良久,琴音曳然而止,凤骁才上前小心翼翼道:“别太劳神了,你的伤……”
“早已不碍事。」杨朗淡淡地打断他。
“话虽如此,可是失血太多到底伤了元气,还是……”
“骁……」杨朗再一次打断,“你来是为了讨论我复原已久的伤势吗?”
凤骁一愕,连肩膀都跨下了,神情沮丧一如犯错的小孩。
“你知道了。」果然瞒不过吗。
杨朗牵牵嘴角,在这个皇宫,只要他想知道,还没什麽能瞒过他。
“若我不知道,你就瞒著我把日影杀掉?你曾答应我放过他的。”
“朗儿,请听我解释……」凤骁哀求。
“不必了。骁……这麽多年,你一点都没变。」杨朗摇摇头,疲倦地轻叹:“对我,你总是阳奉阴违。”
凤骁急道:“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都是为了我。」杨朗淡淡一笑,微凉的手轻轻抚上凤骁的脸,道:“我知道,可是骁,你从没顾及我的感受,你总
是……如此霸道。」语气竟透著一丝怜惜。
“对不起、对不起…….」凤骁把脸紧挨著杨朗的手,嘴里喃喃说著,心里也说不出的痛,可是对当年做的一切,他不
悔。
深知他死不悔改的脾气,杨朗只好无奈一笑,轻声道:“让我见他。”
凤骁一震,倏地捉紧住他的手。
“族王子对你成见甚深,你们不宜见面。」语气虽然温和,但却是坚决无比。
“我自会小心。」杨朗轻巧挣开桎梏,凤骁浑然天成气势对他完全不起作用。
“上次你也答应小心,可你不单没依计行事还让自己受伤!」凤骁急了,越说越激动。
“我根本不赞成你们的计划,诱出暗杀组织的幕後主脑是好,但何苦要设计让西门仪混入他们。」杨朗叹气,神情困
恼一如面对冥顽不灵的幼童。
“就算你要阻止,也不用故意挨一剑吧?」凤骁也叹息,他早已後悔了。
“那一剑是我欠他的。」杨朗一脸淡然。
“你没欠他,是我欠了月华。」凤骁闭上眼睛,沉痛道。
“月华为救我而死。”
“可是……”
“就算她救我是因为爱你,不忍看你伤心,但她依然直接因我而死。」杨朗清澈的眼神闪过一抹惋惜。月华是奇女子
,为助族入侵中原,不惜借和亲名为名,委身下嫁以作内应。他们这对以政治为目的而缔结的夫妻本应尔虞我诈,但
为了一个男人,最後竟连成一线。
凤骁想起往昔,心里也是一揪。
“我从没忘记月华,她的恩我只好来世再还。」只是他爱的人永远只有杨朗,他实在无法回应别人的感情。
“若果真如此,请看在月华份上,放过她弟弟。”
“朗儿,我已放过他不止一次……」凤骁苦笑,他何尝不想,只是日影复仇的矛头直指杨朗,他不敢轻易冒险。
“日影是西门仪深爱的人,西门仪不负你,你却要负他吗?」杨朗温柔的声音锐利如箭,凤骁只有节节败退。
“朗儿,请让我考虑。”
“即使是我的要求?”
“朗儿,我只问你一句话。」凤骁咬牙,问道:“若日影此刻出现,决要杀你为姐报仇,你能狠下心伤害他吗?”
漫长的夜过去,一丝曙光透过地牢的气孔,巧合地射向日影手上的冰晶石。一道五色彩光蓦地映入眼帘。
日影看著看著,往事忽然像走马灯般重现。
『谎言只要一辈子不拆穿就是真话。有时候,假的事物比真的更加美好。』平湖映月的晚上,男人勾魂的笑意历历在
目。
假的确是比真的更好,只是世上果然没有永不拆穿的谎言,永不破灭的幻象。当美丽幻影破灭,他的信念也随之崩裂
了,这教他如何去面对残酷的真相。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跟我对你的心意是一样的。』危机四伏的森林,那人情深款款的眼神闪过脑海。
的确是一样,我以色相设局利用你,你也将计就计引我入壳。虚情对假意,实在是再妙没有。
『难道没有别的比这两者重要?』
『国家跟人民。』温柔的沙漠绿洲,二人打情骂俏话儿犹在耳边。
日影没想到,那时西门仪说了真话。
『仪,假如你要阻止我,这就杀了我吧。我不怪你,我说过死在喜欢的人手上是一种幸福。』可是男人没有施予仁慈
,让他在幸福中死去,反而把亲手他打进地狱。仪,假如你要绝情,怎不绝情到底呢。
蓦地,一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漫室彩光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日影低头一看。哦,冰晶石被捏碎了,尖锐的碎片直
插入手心。看著鲜血淋漓的手,他竟不觉痛。
是痛到尽头所以麻木了吗?还是心已死去,此後再无知觉?日影想不出答案,答案也不再重要。这一刻,他只觉累了
,累得缩成一团,把脸埋在膝上,好像巴不得就这样过一辈子。
“日影王子”
不知过了多久,日影才缓缓抬头。
隔著牢笼,凤骁接触到他的眼神,还是不禁微微一震,那是负伤猛兽的眼神……
“王子殿下,让我们来谈谈。”
日影重新把脸伏在膝上。成王败寇,还有什麽好谈呢?
“你要你的族人生,还是要他们死?」凤骁语出惊人,但日影只是牵牵嘴角,没甚反应。
“这里有一纸和约,只要你愿意签下,就可以免去一场战祸。」拿出议和书,凤骁放下身段,道:“战场上没有对错
,国与国之间亦没有仁义,只有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千百年来,吞并分裂从没一日停止。期间,族亦曾兴盛一时,亡
在你们铁蹄下的弱小民族不计其数。但今天,时不予你,族再努力讨不到好去。”
“……”
“天真的王子,当拿有份参战的国家,没一个是清白无辜的。朕也好,你父王也好,都是双手染满鲜血的野心家,同
样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朕不会砌词为自己掩饰,但你又可敢抚心自问,你们所谓的报仇,是不是真的那麽理直气壮?
”
凤骁劝了半天,日影终於抬起眼睛,不胜其烦地道:“何必多贵唇舌,杀了我岂不乾净。”
“杀你、灭掉只有区区几万人的族,均不是难事,只是有人会很伤心了。国与国之间没可以没仁义,但人与人又岂可
能没情谊。”
日影听了一震,双眼射出深切仇恨。
凤骁暗叫不妙,好像弄巧成拙了。
“王子殿下,也许你不相信,月华是朕的知己。害死她的人是朕,不是杨朗。朕欠月华甚多,若非迫不得已,实不愿
伤害你。”
“……」日影默然良久,眼角缓缓和议书扫去。“你要留我做人质?」说得好听,手段还不是一般卑鄙。
“只要有利益,敌国随时可变成盟国,反之亦一样。朕不会相信一张纸。」凤骁坦然承认,为了杨朗安全,他不能轻
率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