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体正要往卡西欧身上抹时,颈部忽然感到一阵酸痛,身子随即下倒。
卡西欧接住女海司,将昏倒之人抱上房内水晶床。香奈可与雪芙兰呆呆看着这一幕,过了好一会才弄清楚发生什么事。
香奈可食指正对卡西欧,生气的皱眉怒吼:「卡西欧你又骗我!我还以为你真的中暑了!那么高的体温!明明是那么高
的体温!」
「因为你很不会演戏嘛。我去神殿内部找线索,你们两个暂时待在这儿。」
卡西欧走到面对神殿庭院的窗边,才刚想翻窗溜出去,心脏就猛然收缩,左手臂一阵灼热,整个人像被连续痛殴般,倒
退好几步跌在地上。
「卡西欧!?」
卡西欧完全无心于她的叫唤。
他看见紫发、高大,看不清五官的男人站在尸堆中,手握等身大的黑镰刀,红色腥风吹动地上枯骨。
「犹安先生!您怎么了?」
男人移动了,银眼转向他,冰冷眸子里没有情绪,反而像两片金属板。
「汝……谁?」男人用低沉的声音问。
卡西欧跪在地上,双手勉强撑住上半身,肌肉紧绷的无法回答任何一方。无论是香奈可、雪芙兰,或是谜样男子——那
出现在他视野中,彷佛是幻觉的男子——他都挤不出一丝话。
直到幻境消失,卡西欧的身体才解放,大口大口的喘气。
香奈可担心的注视友人侧脸,不安的问:「怎么了?你刚刚怎么会那样?」
「是不是伤口裂开了?」雪芙兰从口袋里掏出伤药和绷带,紧张的看卡西欧。
「伤口裂开!?」香奈可大叫,抓住卡西欧的手道:「我和你一起去查内部,不准你一个去!」
卡西欧摇手否认,起身甩甩头,重新振作精神道:「我一个人就行了。
你留下来照顾米露芬亚小姐,若是情势不对就先离开。」
话交代完,卡西欧也翻出窗子,黑色身躯消失在庭院植物中。
香奈可追到窗户边,可惜人已经走远。
她失望的趴在窗台上,低垂翠眼,看见了某张熟悉纸张遗留在地上。
「我帮卡西欧抽的签……」
香奈可半身探出窗框,拉长手,捡起那张红纸。
纸上依旧是那两句话:去远行吧,重要的人在远方等你。
印字的黑油墨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第一集隐约之风篇第四章 小落
等待的时间意外的长。
香奈可在小空间内来回踱步,硬鞋底敲击水晶地,发出清脆脚步声。
雪芙兰坐在机车上看香奈可,想提出深藏许久的疑问,又怕会激怒女军官。
雪芙兰很犹豫。但幸运的是,在她下定决心前,香奈可就注意到少女的目光,停下脚步问:「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我
?」
「因为、因为……」
雪芙兰轻扯裙摆,压低头小声道:「想问孟迦小姐几件事,可是又不知道能不能问。」
香奈可大步走到机车旁,一屁股坐到雪芙兰身边,爽朗的道:「哪有什么不能问!我正闲的发慌呢,有问题尽量问。」
「那我就……不客气了。」雪芙兰微微抬头,小心翼翼的问:「犹安先生是怎样的人呢?」
「问卡西欧?为什么问他?」
提问者成了被问者,雪芙兰直视地板,不好意思的回答:「因为犹安先生……给人很神秘的感觉。明明是刚克特人,却
会用巫师的魔法,又知道那么多东西。」
「而且还很会耍人演戏。」
香奈可补上一句,一面踢脚一面凝视蓝色天花板道:「卡西欧是个很复杂的人,不管是个性还是经历都是。我虽然已经
认识他七年,但还是有很多事不清楚。」
「是指过去的事吗?」
「大部分,但不只是过去。」
香奈可望向雪芙兰,无奈的微笑道:「明明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巫师,却带着学徒杖跑来跑去,完全没去巫师城考升等考
试的意思;对信差工作虽很认真,可是又好像有别的目标似的。很奇怪吧?」
「的确很奇怪!」雪芙兰被香奈可勾起兴致,稍稍倾身靠近女军官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卡西欧刚搬到刚克特时,我被任命为他的保护官。」
香奈可指指自己,嘴角勾起甜美弧度,陷入回忆中。
「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是金发金眼的美少年……」
「金发!?那不就是……」雪芙兰吃惊的掩口。
世界上的人虽有各种相貌,但拥有金发——或相近的黄色系发色,发色越接近金色,血统越纯——的,却只有继承升日
女神血统的「还柔族」。
定居在无神之国的巫师就够稀奇了,竟然还是神之子……
香奈可肯定的点头,眨眨单眼道:「是还柔人。不过卡西欧不会用还柔的魔法,只是人种相同而已。」
「好奇怪……」
香奈可笑了几声,接续道:「我当时看着这位美少年,心里想「虽然长的很帅,不过好像是个不耐打的家伙啊!」事实
证明我看走眼了,卡西欧他……」
紧闭的单扇门忽然打开,香奈可本能的跳下机车挡在雪芙兰面前,却在认出开门者身分后吃惊不已。
「卡西欧,你的上衣呢?为什么脱掉了?」
香奈可走向好友。
卡西欧的衬衫不见了,上半身只穿着黑色圆领,手和肩膀暴露在在空气,露出一圈圈绷带,和左臂上由铁符文连接,酷
似刺青的双环。
卡西欧没回答好友的问题,只是快步走向机车。
而在他与香奈可错身而过时,女军官看见更令人错愕的景象——卡西欧牵着一名孩童。
那是一名孩子年约八、九岁,身高只到卡西欧腰部,有着一头宛若星河的银色长发,五官因为长发遮蔽而不清楚;身体
四肢白皙玲珑,彷佛散发香气的牛奶糖。
「皮肤和头发都好漂亮……」
雪芙兰不由自主的惊叹,香奈可则陷入极度震惊之中,但原因不是银发孩童的外貌,而是孩童的穿着。玲珑修长的小身
躯,穿的竟是大人尺寸的衬衫,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卡西欧的衬衫。
香奈可注视银发孩童许久,直到孩童也抬头回望,水晶紫眸冷冷看向女军官。
寒意从身体深处冒出,香奈可不得不收回目光,拉着卡西欧问:「你去干了什么?为什么会带个孩子回来?」
「我……」
卡西欧才刚开口,背后就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将孩子拉到背后,转身面对脚步声的主人,步下水晶床的女海司。
「身体好点了吗?」
「身体?」女海司摸着后颈——卡西欧下手打昏她之处,忽然大叫一声道:「中暑的先生!我还没替您处理,请到这里
……」
「不用了。」
卡西欧摇头走向女海司,握住对方的手,脸上绽出温柔浅笑,轻声细语问:「您才需要休息,居然为了治疗人摔倒。脖
子还痛吗?」
女海司双颊涨红,像个小女孩般羞涩的问:「我摔倒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因为您太求好心切了。不过能给到这么好的海司照顾,我真是幸运。」
「不不不,我没替您上药就撞昏了,这样哪算的上好海司……」
「您太谦虚了,在我去过的国家中,您是最亲切、最温柔的神职人员。」
「哪里的话!」
英俊的脸庞、赞美的话语外加迷人的声调,女海司沉迷在对方的魅力中,对卡西欧的话照单全收,而且没注意到房间内
多了一个人。
香奈可站在机车前观看两人互动,双眉缓缓聚拢,嘴角慢慢歪向一边。
根本是对女孩子下迷药嘛!这家伙……
香奈可越看越生气,只好移开目光,凝视卡西欧背后的孩子。银发孩子背对香奈可,但很快就因为感受到视线,回头望
向女军官。
遮盖孩童面容的发丝,因为这个动作退到两侧,让孩子得以露出水晶般的紫眼、小巧鼻子、嫣红双唇,组合成一张比最
高级的洋娃娃还细致可爱的脸。
可惜这么完美的面容,却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孩子的表情。
银发孩童的表情,冷酷到让香奈可不得不转开眼睛,闪躲孩子紫瞳中的寒冰之气。
香奈可抓紧机车坐垫。恐惧充满她的胸口。女军官明明身处安全之地,却有种随时会丧命的错觉。
「那我们就不再打扰了,请好好保重身体。」
「先生也是。」
卡西欧向女海司告别,拉着银发孩童回到机车旁。他虽然急着离开,不过仍注意到香奈可的异状——女军官浑身僵硬,
双眼紧盯窗外。
「香奈可、香奈可!」
卡西欧将香奈可摇醒。
女军官眨眨眼,抓着老友的手正想倾诉,却看见对方在摇头。
「有什么问题出去再说。」
卡西欧轻轻转头,指向女海司的方向。为了让海司忽略孩子的存在,他耗了很大的心力。
「……好吧。」
香奈可莫可奈何的上机车,雪芙兰依旧坐在她背后,前座却多了一个孩子。
卡西欧让孩童坐在自己与仪表板之间。孩子向后瞄了一眼,令香奈可想起刚刚的眼神。
这孩子……不正常!
离开神殿时,卡西欧不是走正门,而是抄小路离开。难以想像神殿有不被人群包围的地方,可是卡西欧就是找得到轻松
出殿的路。
银白机车才刚出神殿范围,香奈可就低低的呼喊:「卡西欧,你该解释了吧?」
「再等一下。」
「喂!是谁说「有什么问题出去再说」啊!」
卡西欧倾斜上半身,让后座老友看见银发孩童的身体。
香奈可不懂卡西欧的暗示,正要动用暴力时,雪芙兰恍然大悟的大声道:「衣服!这个孩子没有衣服吗?」
「咦?」
香奈可愣了半秒,这才从孩子穿卡西欧的衬衫,联想到孩子因为没有自己的衣服,暂时穿卡西欧的衬衫一事上。
「就是这样。我先去帮他买衣服,再找个地方慢慢解释给你们听。」
卡西欧边说话边拐过巷子,停在一间竹搭衣服店前。
拥有褐色皮肤的女老板,走出藤编柜台,弯腰避开天花板垂下的纱衣、纱裙,站在店门口迎接客人。
卡西欧将孩子带到老板面前,直接问:「有没有适合他的衣服?」
女老板蹲下来看孩子,拿出皮尺左量量右量量,满脸笑容的道:「有有有。好漂亮的女孩啊!阿姨会找可爱的衣服给你
的。」
「抱歉,他是男孩。」
「……男孩!?」
服装店女老板、香奈可和雪芙兰同时惊叫,叫声吓醒屋檐下午睡的灰猫,猫儿不悦的喵喵叫,快步离开衣服店前。
卡西欧对众人的惊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冷静的道:「相信我,我非常确定他是男孩。」
女老板惋惜的凝视孩子,迅速恢复活力,走进店里道:「是男孩也没关系,我这儿也有适合的衣服。客人您要几件?」
「三套外出服,三套内衣裤。」卡西欧回答。
女老板很快就挑出几件漂亮轻薄的衣裳,虽然每件都比不上孩童容貌,但已经是店内最好的衣服了。
卡西欧拿起衣服在孩子身上比一比,最后还是决定直接试穿。
香奈可望着友人牵孩子走入更衣室,因孩童而起的不安,此刻又悄悄升起。
「那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啊?」
雪芙兰的问题,也是香奈可的问题。
等卡西欧出来后,就算动刑也要他交代清楚!
香奈可右手握拳,恨不得能杀进更衣室。
香奈可的行动力,在卡西欧出来后完全爆发。
她一个人拉着友人与机车——车上还载着雪芙兰与银发孩童——一路撞开路人、踏平障碍物,不消片刻就将众人带进两
层楼酒吧里。
酒吧老板站在木柜台后,想告诉客人不能将交通工具带进店里,却慑于香奈可的可怕气势,只能任由一行人连同机车上
到二楼。
香奈可坐在窗边位子上,藤椅因为粗鲁动作而发出嗤嗤声。她单手挥向对面座位,完全不给卡西欧选择的余地。
卡西欧坐上指定席,并且请雪芙兰与香奈可坐同一边;银发孩童则因为对面位子不够,只能让孩子与他自己坐同一排。
「你可以好好解释了!」
香奈可一手拍方桌,一手指着卡西欧手臂旁的孩子。
「这个是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孩子连眼也没眨,转头望向窗外,对香奈可的炽热怒焰视而不见。
「我捡到的。」
卡西欧边回话,边动手整理孩子的衣服。
孩童所穿的紫色纱衣质料轻盈,犹如花妖精般梦幻可人,可惜在袖子与裤子部分很容易被风吹乱,一不小心就会露出小
腿胳膊,让某些不良分子流口水滴鼻血。
「捡到!?」香奈可提高音量,部分客人因此移座位或掩耳朵:「小孩又不是掉在地上的零钱,哪可能用捡的啊!」
卡西欧举起单手要香奈可冷静,困扰的道:「孩子当然不是零钱,但除了「捡到」外,我想不出更贴切的说法。」
香奈可上半身越过方木桌,目光凶狠的像拷问者:「那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捡到」的啊?」
「我说我说。」
卡西欧将香奈可推离面前,在说明前特别提醒:「不过我只「确定」
一部分情况,别跟我要详细的。」
「别拖延了,快点说!」
香奈可的怒火不减,卡西欧无奈的叹气,说出自己进入神殿后遭遇的事。
为了知道「唤神法阵」呼唤的神只,卡西欧直接朝神殿中心前进。
神殿中的旅客是很好的掩蔽,他伪装成观光客,藉由人群移动迂回前进,缓缓接近目的地。
不过越接近中心,殿内的游客就越少,当卡西欧能目视神殿中央的巨大女神像时,他四周只剩下手持长矛的男海司。
卡西欧躲在粗壮柱子后,侧身窥视三公尺高的海洋女神像。若他的判断没错,以镰刀为图腾的不知名神只就睡在神像内
。
推测是容易的,证实却有困难。卡西欧隐身在柱子阴影处,赌赌看自己有没有运气碰到海司换班。
卡西欧的运气不错,才在柱子后站了五分钟,男海司就离开原位,不知道是去换班还是小解。
卡西欧目送男海司消失后,立刻来到女神像前,右手掏扫描器材,左手无意间抚上丰腴的神像大腿,接着……
「接着就失去意识。等到我回神时,这孩子已经光溜溜的站在那儿了。」
卡西欧靠在椅背上,神情中夹着一丝疲倦。
「跷班的男海司也同时回来,我只好把孩子带回来。」
香奈可凝视卡西欧的脸,眼中饱含忧伤。她握住老友的手,正经的问:「卡西欧,你说实话。其实你诱拐了小海司,对
不对?」
卡西欧脸上浮起半条青筋,微微提高音量驳斥:「我干么诱拐小海司啊!又不是恋童癖怪叔叔。而且就算是恋童癖怪叔
叔,也不会诱拐小男孩吧?」
「恋童癖怪叔叔就会诱拐小男孩啊!」香奈可双手抱头,痛苦的拉长身体道:「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同性恋就算
了,还变成恋童癖!整个坏掉了啊——」
「你在说什么啊?」
卡西欧的青筋从半条变成三条,对着香奈可低吼。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没女朋友不代表我是同性恋!」
「你有问题的不只是没女朋友!」
香奈可吼回去,然后指着卡西欧对雪芙兰道:「你知道这家伙住过什么地方吗?」
「什么?」雪芙兰慌张的回话。
香奈可伸出手指,在雪芙兰与全酒馆人面前,一个一个点出来。
「第一个是刚克特北七区,修道区,苦行者聚集地;接着是南三区,百花区,特种行业集中地;再来是东三区,男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