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跑了半天,最后还是战争的中心。
刀光剑影就在我的眼前飞来闪去,我惊恐的闭上眼,凭着感觉努力远离刀锋的交叉点,抓住我的刺客将我双臂在身后拢
紧,低喊了一句,“已得手,松人!”提住我就向上腾起。
如果在以前,有人和我说我可以不借助飞行工具自己离开地面,我一定大笑他武侠小说看多了脑袋里都是气体,可是我
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随着刺客腾空而起,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因为眼前景致变换太快,我完全看不清怎么回事,只
听见两边的喊声,“放下大人!快追!”
“不要恋战,先保护大人!”
这是霍氏兄弟的声音,另外又陌生的几个声音相继低喊,“松人!”
我惶恐的张开眼,“别……”现在把我放开,那还叫抓活的吗,不摔死也落个残废。
可是抓住我的人完全没有松开我的意思,几个弹跳跃出去老远,脚一沾地我立刻奋力挣扎,“不是说了松开么?做什么
还抓着我!”
扣住我的铁臂俨然没有丝毫松懈,这些人,怎么说话做事完全两样?
霍氏兄弟看来也不是白搭的,很快又追上来,我看得出他们双方其实身手不相上下,若要定论甚至还是霍氏兄弟厉害一
些,只是对方人手较多,几番纠缠,总有人拦住霍氏兄弟前行。
我觉得自己双手几乎已经断掉,却依然不肯吭声,开始是完全吓傻了忘记叫喊,后来则发现喊了也是于事无补,抓住我
的人依然脚下不停,时而腾空跃起,我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我算知道古代为什么没有飞机了,都他妈的会飞还要飞机
干什么!
[36]黄河真相
在我以为我要在这飞得毫不平稳的家伙手中悲哀的挥别我的逃跑美梦时,肩膀突然不知道被什么撞了一下,很快感觉抓
住我的人航线有些偏差,径直落回地面一把将我摔倒在一边,我的头刚好撞在一棵明明很少现但是这次长的很对地方的
杉树上,一缕温热的热体沿着额头滑下来,我捂住额头勉强的抬起身。
“安城?皇帝居然将你派来了!”
声音里好像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惶恐,我眨眨被血黏住的眼,勉励看向眼前对峙的两个身影,映着模糊的红意,我愕然
的看见被我百般“刁难”的小安手持短剑立在一旁,脸上依然是看不见瞳仁的笑,这会儿在我看来颇具大侠的风范,只
是诡异了些。
小安也不说话,虽然看不见他究竟把眼睛笑到了哪里去,但他的目光确实扫过了我,我森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突然
觉得落进他们两个谁的手里都没什么好结果。
我正惶恐不安,小安突然闪身冲向那个刺客,我只听见刀刃叩击的声音,却完全看不出两个人的身形,直到刺客的招式
变成了幻灯片般的慢动作,我才看见小安的短剑已经刺进了对方的喉咙。
修长锋利的剑尖从脑后穿出,那个刺客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毙命,我骇然的看着小安利落的抽出短剑在地面一甩,落下
一道红痕。
我觉得自己的喉咙也被对穿般微微的刺痛。
小安走过来,我不由得缩紧肩膀,不知道他是不是习惯在人脖子上戳窟窿?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还是瞄准我的心脏比
较好……
“小安……”仿佛真的被刺了一剑般,我的喉咙暗哑到几乎发不出声音,其实我是想说给我个选择的机会的,小安却突
然在我面前跪下来,“让大人受惊,奴才该死。”
我动了动嘴,没出声,小安过来扶住我,“大人。”
我“嗯”了一声在他的搀扶下站起身,小安拉开我按住额头的手,还好血只是开始涌出那一些,现在已经开始凝固,他
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个盒子,打开替我抹了些药,很快肿痛的感觉消散了些。
我回过神,忙道,“霍勇他们还……”小安皱了下眉峰向那边扫了一眼,“三对四,大人不必担心,奴才先带您回去治
伤。”
三对四还叫没问题?我不是没看见他们之前的打斗,相比之下小安这种身手过去转一圈就能穿回那四只糖球……
完全没有理会我的反对,小安抓住我的手臂,转眼间跃起,我冷汗顿时就渗了出来——为什么我今天要被人抓着飞来飞
去……
没多久镇子已经近在眼前,小安放下我,“陈伯。”
我定睛一看,才瞧见弯成虾米形状的我那一向气宇轩昂的车夫,陈伯惶恐的扑过来,几乎老泪纵横,“大人,大人可把
老奴吓坏了……啊!大人您受伤了……”接着就是一阵不亚于月见发威的哭声。
我几乎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不是我多镇定,而是我面部肌肉已经痉挛性僵硬。
不到半个时辰里,我突然遭到了莫名其妙的袭击,一直以为是农民同志的霍氏兄弟们瞬间发挥了禁卫高手的水准,被我
当作是随行小侍的小安更是惊天动地的变身为大侠安城,而我一直觉得是深藏不漏伪装成车夫保护我的陈伯,这会儿正
哭得泪人一般诚惶诚恐,好像被袭击的是他而不是我,条件允许的话我觉得他现在可以应时选择晕倒。
原来这一行诡异组合里谁都在扮演着本身的角色,唯一与身份不符的只有我万万没想到的小安,我一直觉得他是心里奸
诈,没想到心里上且不说,竟然还是个标准的短剑高手,而且,还相当残忍……
他一剑刺死那个人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到现在为止甚至都没有再提……
我讨厌别人欺骗我,虽然除了小安,另外几个的本意并不是要欺骗我,但是他们给了我这样的错觉,那就是他们的不对
。而罪大恶极的小安,尽管表面上对我毕恭毕敬,却可以毫不听从我吩咐的丢下我的保镖们将我“捉”回镇子。
我很没面子,尤其是小安这样的对我我居然不敢出声,显然更没面子。
陈伯一直也没有晕倒,还悲悲戚戚的将我扶回镇上的客栈里,月见果然又哭了……
因为有了小安的药,我头上的伤倒也不是很痛,没多久霍氏兄弟果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只是霍忠的手臂似乎被划了一
道伤痕,因为他当时屡次奋不顾身的向我冲来,我这辈子要再忘记他的脸恐怕都很难。
我有些难过的示意小安也为霍忠涂一些药膏,不过小安地位俨然比他们要高,霍忠只是再三叩谢,并没有来接。
最气人的是小安根本没有行动的意思,而且看来他们全体都知道小安的身份,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当然大概还有月见
。
所以吃晚饭的时候我适当的表达了我的不满,“忠、诚、勇、猛都派到我身边来,我还真是有福了。”我酸溜溜的说。
“大人,奴才不是忠诚的诚,是都城的城。”小安又笑没了他的眼睛,他这样子总让我想起狡诈的狐狸,现在我相信,
就算没有小川那档子事,我对他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去。
我低头把饭扒得到处都是,好像一瞬间这个小安就变得高大了,以致一向惜命的我居然猥亵到大气也喘不顺。
“大人,老奴叫陈舍杰,舍身的舍,豪杰的杰。”陈伯依然端着他的大侠气质说。
“这和吃饭有关系么?”我郁闷的问。
晚上我特意把小安叫到房间里,他依然举止温顺表情狡黠,一点也没有被揭穿后的歉意,“那个,安城啊……”
“大人叫奴才小安就成,皇上都这么叫。”他笑着说,我觉得他一定是跟明仲轩太久了,连习惯表情都是一个模子印出
来的皮笑肉不笑。
“小安……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头绪,你为什么要把那个刺客杀了?”留个活口我好问话啊!
“回大人,奴才本来是有抓活口的意思,可是那个刺客害大人受了伤就是罪不可赦,临行前皇上吩咐奴才,要保护大人
不伤分毫,如今……”
“行了行了,我就问你为什么杀了他而已,不要老把皇上挂嘴边了——那霍忠他们呢,不是还有四个刺客?”
“霍家兄弟杀了两个,本来打算把另两个抓回来问话的,可是他们事先藏了急性的毒,当场自尽。”
“……也就是一个也没抓着了?”我懊恼得很,脑袋白白挂了彩,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大人息怒,一路以来过于平静,是奴才们疏忽了,幸好为了以防万一,我们都在大人附近跟着,以后请大人尽量减少
单独出入的次数。”小安一边弯腰行礼,语气却和表情一点也不符,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又多心,听起来他颇有责怪我行
事鲁莽的意思。
“……我知道了,”被自己的奴才管束实在有点郁闷,可是,这个人真的只是奴才吗?“小安,你入宫之前,师从何人
?”
“奴才自小就在宫里,只是曾经追随江陵山孙老真人学过几年武。”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很好,完全没听过,“你先下去吧,让大家今后都留意些,陈伯和月见也拜托你们照看好,不要
只跟着我。”
小安答应着恭敬的行了一礼,出去后又帮我将门轻轻合好。
其实除了有些奸诈的长相和带了点超然无畏的语气,安城这个人对我还是很好的,相比还年幼的月见要细致得多,但我
实在是没法把他和忠心耿耿联系在一起……
尽管死无对证,我还是倾向于认定这次是风荷宫在搞鬼,虽然我从未接触过那个组织,但毕竟还是以他们一员的身份“
长伴君侧”,如今却明目张胆的为朝廷做事,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因此起了疑心,要带我回去搞批斗再教育。
我在床上辗转良久,一直在思虑土质的问题,又担心那些人再来,黄河,风荷宫两个名词在我脑海里交替不休。
“黄河……无人区……风荷——风荷宫?!”我突然恍悟的翻身而起,风荷宫和朝廷各居黄河南北遥遥对峙,风荷宫毕
竟不若明王朝的大统江山皇权在握,要形成自己的势力范围,自然要先同朝廷一刀两断脱离干系。
以前听荼蘼说过黄河土质问题是出现在五年前,先是河水污染无法饮用,误食而死的好多人,朝廷把这件事当作一场瘟
疫处理,也没有查出真正的源头,而后五年黄河两岸便开始稻米不生,连年荒芜。
我竟然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困扰了这么久,如此明显的问题都没有察觉,一定是风荷宫在那一年的河水里动了手脚,侵染
了两岸的土壤,河水年年东流自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土地却是不会更替的,历任钦差只当是黄河水利旱涝不定的问题
,药不对症,当然收不到结果。
“小安!”我突然喊,“小安……”
话音未落人已经闪了进来,尽管一边还扣着衣领,动作却很迅速,我暗叹果然是高手,“大人怎么了?”他有些警惕的
扫了扫四周。
“我没事,不必担心,我们马上要接近黄河了,从明早开始吩咐下去,要沿路居民准备好稻草,有多少找多少,全部堆
到空地上去。”
小安不明所以的问,“大人,您要稻草做什么?”
“你只管照做,我自有打算。”
[37]解决问题
小安的办事效率不亚于我那乖徒弟,我一早才起床,他就来回禀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果然我们一行人再上路的时候,但
凡还有住家的村子都有村民在堆稻草。
尽管小安不明白我的意图,倒也乖觉的没有多问,我对这种少说废话多做实事的人向来很喜欢,因此对他的好感也增加
了那么一点点。
等我们到达黄河沿岸已经是两天后,一路上凡是受灾的地区都已经吩咐妥当,我和当地知府打了招呼,要了一些人手来
帮忙,这种时候钦差官印果然有用,知府连抬头看我一眼的胆子都没有,一见官印就吓得三跪九叩。
月见捧着她一直当作是砸核桃的大玉一脸茫然。
选了一个天干地燥的日子,在我的命令下,分配到各个地区的小队长们纷纷将负责区域内的稻草点燃,一时间远远近近
火光冲天,陈伯惶恐的问,“大人,咱们是要荡平黄河南岸么?”
我极其愤然的看了他一眼,回身喊,“月见,带陈伯到一边玩去。”
没有了这个闲话最多做事最少的陈大侠,我周身顿时安静了许多,小安守在我身旁保护安危,一边接着我吐出的葡萄皮
,我悠闲的就着药膏揉头上几天前撞出的伤口,其实表皮已经愈合,只是淤血没有散尽,我感叹皇宫里的东西果然药效
神速,“你有这么好的药,怎么我当初生病不拿出来?”
“大人,咱们行走江湖,是不带止泻药的。”
我翻了翻白眼,卖力的制造葡萄皮,小安只是中规中矩的一一接着,表面上好像怎么压榨也不会发火的好脾气,其实最
坏的就是他,哼。
“池大人,”我这厢正和小安明争暗斗,外面已经奔进一个灰头土脸的人,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认出是其中一个小队长,
被草灰熏了一脸黑,“外面已经按大人的意思烧尽了所有稻草。”
“嗯,”我满意的答应着站起身,忍着笑不去看他包拯一样的脸,“吩咐下去所有的草灰都留下来,均匀的撒到田里去
。小安,随我一同去看看。”
为了表示体恤民情,我和小安都是步行到的田里,放眼望去忙活着的没有一个人是白脸,其中有一部分还是当地颇有些
地位的人物,这会儿狼狈的烟熏火燎,我忍了忍面部表情,弯腰捏了一捻草灰,还好和计划中的没太大差别,这样一来
应该可以在不造成其他污染的前提下适当中和土壤酸性。
我看了眼自己被草灰染黑的鞋子,索性把外衫脱下来交给小安,挽紧袖口跟着下到田里去。
小安本想扯住我,见我态度很坚决,便把衣服交给下人自己也跟着铲起了草灰,我用黑手在脸上抹了抹冲他笑笑,转身
跑进人群里去,周围的百姓只当我也是分派下来的哪家乡绅公子,并没有太大在意,只有小安亦步亦趋的跟着我,自己
也弄了一身灰头土脸。
好久没有运动,我在田里折腾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气喘吁吁,小安过来给我擦汗,“大人,咱们回去吧,这里有人看着。
”
我笑着甩开他的手,“你还嫌我脸上不够黑?”
难得看见小安自嘲的咧了咧唇角,用黑手在袖子上蹭蹭,蹲下身给我整理散开的裤脚,我突然坏心眼的退开,在他面前
蹲下来用力朝他脸上抹了两把,他无奈的看着我,我无辜的眨眨眼,“小安,原来你是有眼睛的呀!”
“……”小安抿着嘴唇呼的站起身,突然恢复了高手的本色,一把抓起我肩膀几个腾跃翻出乌烟瘴气的田里,我在他手
下惊叫不止他也毫不理会,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
经过我几天的折腾,南岸的田里都被掺了草灰,正巧又遇到北上收取保银的谭炫为,一路顺带了大量的钱粮安抚饥民,
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刚从田里出来,我的徒弟愣了愣,讶然的叫了声,“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