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月桂飘香
从听雪楼出来,外面的太阳照在地上泛白,我突然有点恍惚,不知是光线的刺激,还是饿到现在发晕。上了马车,原本往美颜堂方向,中途改去了学校。下了马车,交待小乐回美颜堂把今天的工作都移到学校来。
坐在办公室里,心不在焉地翻着最后定版成册的教材书--《化妆与色彩学》,心里混乱得很,路辰瑶这边我应下了,三少这边怎么和他说,他对我好,绝对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在我面前有一丝抱怨,但他心里不会好受。路辰瑶明明白白拿听雪楼牵住了我,这以后与他的羁绊会越来越深,三少会是什么态度?若放手与我只做朋友,只做生意,我也能接受。若是......,如果真的就这样淡下去了,我是不是该考虑搬出花府了,再继续赖下去就很无脸了。再加上现在有钱,寻处院子,或者两处,一边离学校近,一边离店里近,未尝不可。只是,以后再见,未免会尴尬。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进来,开门的是食堂领班厨娘翠严,就是那位带着小孩的寡妇。
公子,您的午饭端上来了?饿了这么久,还是现在吃吧。
嗯,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去吃。正说着,半开的门边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缺了一颗小门牙地冲我咧嘴一笑。
小树子!进来......
树娃,叫你不要乱跑,公子别生气,这孩子淘气的紧,非要跟着我上来。
无妨
小树子冲他娘顽皮地一伸舌头,兴高采烈地蹦到我面前。
小树子今年几岁了?
回公子,小树子有七岁了
认字吗?
那孩子一下子低落地摇了摇头,随即又两眼亮亮地回我:可小树子想认字,学校里的书渊哥哥偶尔会教教小树子,秀哥哥和风哥哥也识字,可是他们都好忙,有时候小树子想学写字,都会去找书渊哥哥,我娘亲前日还给我买了支毛笔呢。说着,得意的还晃了晃了脑袋,旁边的翠严一边好笑地听着,一边手里没停地替我布开了饭菜。
我捏了捏小树子的鼻子,公子以后教你可好?
嗯嗯!!小树子惊喜地拼命点头,小树子好喜欢公子,公子长得好看,对我们也好,我总是听着书渊哥哥念叨公子,还有秀哥哥,公子以后要常来学校啊,小树子没人玩。
呵呵......好可爱的小孩子。想了想,回头对翠严说:翠严姐,小树子我想让他多学点东西,在这里,是有这个条件,错过了,就很可惜了。
公子的安排我都没意见,这样的好事,我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嗯,以后会让他一周三天在店里跟着学点东西,正好店里有思源思淼,还有小乐,和小树子一般大,有个伴,也不会觉得寂寞。店里人多,也不用翠严姐时刻看着,怕出事。小树子有名字吗?
呵呵,这个......我们没识过字,这树娃的名还是他爹在的时候给随口起的。
翠严姐若不嫌弃,小树子以后大名叫锦宏吧,愿他前程似锦,能有一番作为。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树娃快给公子磕头。这礼我受得起。扶起两人后,对翠严说:帮我去叫书渊上来,我有事找他,一个时辰后再来收拾碗筷。
是,公子
我喝下了一碗汤,吃了几口菜,就没味口了,饿过了头。刚搁下筷,书渊敲门进来了。
书渊,学校这边还住得惯吗?
一切皆好,多谢公子关心
书渊,我找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件事,学校这边我想腾一间教室作学堂,黑板石粉笔都是现成的,教附近的小孩子们识点字,就象小树子这样的,现在学校有条件,这点事还是做得起,所以我打算让书渊来做先生,学堂这边不收学费,只收一点点教材费,穷人家的孩子,收了当做善事吧。书渊的意思如何?
听凭公子安排。
好,一个月里安排双数天上课,单数天,我还预备了你来听我的课,学点东西,我是打算重点培养你做学校的主力教师。目前还有一件事可以告诉你,听雪楼我已经接下一半的股份,听说书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后那边的表演我希望你能多多出点力,和明月两位师父交流还是很愉快的。
是,公子
要辛苦书渊了,交给你的工作越来越多,过两天我会替你安排一个书僮,随身照顾你的起居。
公子,这样的辛苦,书渊甘之如饴。
暂时就这些事,你去忙吧。
是,公子书渊转身欲退。
书渊......
公子?
嗯......没事了。我原本想向他请教一些技术性问题,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温润如玉、贵族优雅的书渊,若不是已知,怎么都想象不到他以前曾是做少爷的。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我丢开七七八八的杂念,专心整理两天后的课程。学校现在已经有学生慢慢入校,身份牌,介绍信,收费等等这些事,统统是启秀和陈风在理会,窗外隐约听得到一些欣喜纷乱的嘈杂声。
工作!工作!只要工作了,就可以不乱想了。不知不觉,翠严收拾了碗筷,盛了三次绿豆汤,天色也慢慢暗淡下去,阳台上夕阳染上了一片艳红的霞光,我靠在门边,呆呆地看着远处,即使工作了一下午,脑子里却依然没有头绪,现在我的态度无关紧要,无论哪种,我没有三少陷得深,随时都可以脱身出来。但三少不同,所以他的决定才是我与他以后相处的关键。
呆到翠严又来叫晚饭了,我才发现自己饿得头晕眼花,却食不知味,让我下去在食堂和一群人吃饭,我嫌吵得慌,于是又盛上了一份在房间里自己一个人检讨。往常,美颜堂七点关门,所以花府一般晚上七点半开饭。今天我是第一次没有回花府吃晚饭,看着桌子上两菜一汤,强迫自己喝了一碗汤,啃掉了半个馒头。
翠严姐,饭菜先放这儿,等我走了再上来收拾。不能浪费,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回去了不知道怎么面对三少,面对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点了两盏灯,我依旧俯在案桌上写资料。彩妆这一块整得差不多了,后面的还有很多,《美容皮肤与护理学》、《化妆品初级常识》、《纹绣技巧》甚至还要编写足疗的内容,后面如果能寻到好的种植区,自家的作坊就可以盖一个蒸馏提炼室,到时候芳香精油就能出几种,做香薰也好,制成香水、香精油也成,都是钱呀。
慢慢的,眼发酸,盯着书本看了一天,现在光线也不如白天亮敞,我揉了揉睛明穴,起身扑通倒在床上,打了一个哈欠,盯着床顶的纱幔发了一会儿傻。听雪楼收了一半,以后每个月做到一百万应该是可以的,平均一天三四万,有我在,这个数还是可以达到的,利润就算只有一半,每个月我也可以多进十来万。再加上学校这边第一批学生到位,一个学生是五千,十个就是五万,有四十多个,就差不多有二十万,而且超级花魁赛和时装秀的成功,看这个势头,以后生源会不断,再把其他的项目慢慢开展起来,学校这边每个月至少能有五位数的收益,钱呀......学校这几十号人就给我窝在这里挖金矿吧。美颜堂现在销售稳定,上个月七万多,因为营业面积局限了,现在有钱了,可以在其他区各开一家分店,店面租金,装修,请人的工钱等等,这些还是能应付的。秦文皓那边替我免税到明年的五月底,要趁这个空档大把的抓钱,以后10%的交出去,那就是利润呀,再以后,想办法再黑他一年半载的税,除了色诱,什么法子都行。两年内在秦都各区的分店一稳定,想办法在其他州的中心城市开设分店,得派信得过的人去,现在真是人才倍缺呀。那个陈风,能用,但不知根底,只能用五成,启秀分身不瑕,兰蔻管着账,以后摊子拉大了,她的事儿更多,指望不了她,碧泉,她以后要做二把手的,就她吧。不知道三少今天都在做什么......哎............
迷迷糊糊中,我走在一条林荫小道,两边秋黄漫天的梧桐树,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瀑布,飞流叠下的泉水,清澈透明,隐隐透着一股庄严圣洁之气。这是哪里?转身,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没有了,漫天的梧桐也没有了,取而代之是一片无涯的紫色花田,阳光下穗状的薰衣草随风摇曳,花田间看到了启秀,飞奔而去,启秀?启秀!启秀远远地看着天边,毫不理会我的呼唤,伸手想去抓他,一阵风吹过,紫色花田转眼变成了一片五彩缤纷的玫瑰园,身边的启秀消失了,左右环顾寻找着,却见不远处,路辰瑶掂着一支蓝色的玫瑰走过,瑶瑶?瑶瑶!冲向他,灌木的玫瑰刺撕扯着我的衣服,让我重心不稳跌趴在地,起身,五彩缤纷的玫瑰园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月桂树,漫天辅地的鹅黄色,星星点点的花蕊飘荡在空中,纷纷扬扬如一场桂花雨,树下,三少仰望着月桂,脸上浅浅的微笑,桂花雨陪衬着他,唯美的象梦一样......梦?三少!三少!!!飞奔冲过去,伸手想抓住他,却握了满手的空气,三少!三少......
我在!我在!
猛地睁开眼,还是睡着时仰躺的姿势,还是床顶淡蓝色的纱幔,屋里仍然点着两盏灯,天已经半黑了,偏头,三少?你怎么在这里?三少坐在床边,微笑地替我理开颈边零乱的发,轻轻地说了一句:来接你回家。
!!!!!一个起身抱住了他,三少......,再用力一些,这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松开他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少,你......,我想问很多,却问不出口。
傻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一世,我不是你的唯一,但至少,你会是我的唯一。握在手里,那怕只有十分之一,我都不会让自己两手空空,半生懊悔。
三少~~这不公平,对你不公平。
我知道,所以,这一生你要好好的补偿我,我若觉得不够,还有下一世,下下世。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一言为定!!
回家了
嗯
七十一:天御秘器
我和三少离开学校的时候,谁都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宿舍楼里,掩在窗后的那一道复杂难解的目光。
一连两天,我都在学校这边办公,学生越来越多,年龄分层从十六七岁到二十来岁的,有一点很奇怪,来报名的基本上是男性,这里除了厨娘和清洁妇,就是一标准的男校了。巨寒一把!
入校前的测试卷,以及学习的课目,还有上课的时间表等等,事情越来越多,我这两天几乎要工作到天黑吃晚饭的时候,而三少也每天准时来接我回家。有时候觉得幸福的不象话呀,两人一起走出去,偶尔三少会半搂着我的肩,学生们看到了新鲜的不得了,校里的员工都当我们是透明,视而不见,我和三少也脸皮厚实地当周围都是空气。
明天就要开课了,晚上我在房里清理着备课本,教材书,工具箱,心里有点激动和兴奋,久违了呀,要去上课的感觉。三少一直在旁边看着我,给我打着扇子,终于忙得告一段落,我一头倒在他怀里,累死了
看你累得可高兴,脸上一直笑个不停。
嗯,是挺高兴的,三少明天来听我的课吧。
嗯,明天上午店里有事,下午我再去。晚上再接你回家。
好
说着说着,两人就亲到一块了,越亲越动情,三少伸手探进我衣里,轻轻抚弄着我的乳头,这两天一直与他亲腻得很,说实话,我其实挺好奇男人和男人怎么做的,所以一直默许着三少的心思,却总不见他有进一步的举动。
三少
嗯?
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三少从我颈边抬起头,看到我欲言又止,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头埋进他的肩窝,随后了然地笑着啜了一下我的唇,小傻瓜,你要上课的,我可不希望第一天你就要请假,以后有机会的,不是吗?
嗯,六天课休一天,这个月理论课上完后,从下个月开始是半天理论课,半天实践课,三少,你......
我知道,知道的,放心,这辈子你都逃不掉了......
复又交织到一起,正亲热着,小乐在屋外叩着门,焦急又压低嗓音地唤着我,公子,公子......,明知道三少在我房里,若没有急事,他们是不敢来打扰我们的。
我和三少对视了一眼,立刻起身一边收拾着衣着,一边开了门,小乐,你最好保证你要说的事很重要,否则我罚你刷一个月的盘子。
公子,学校的陈公子来了,说有要事找你,他......他......身上都是血......,一个激灵,心被什么揪了一下,我推开小乐,飞般地冲出了房,三少和小乐都跟在我后头,赶到了厅堂,陈风身上一块一块鲜红的血迹,脸色苍白,陈风,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我冲上前一把扶住他。
公子,不是我的血,是启秀公子的。
五雷轰顶,全身的血一下子被抽空了,声音发抖,到底怎么回事!小乐,备车,三少,帮我叫兰蔻她们......陈风叫大夫,去叫大夫!
三少一把扶住我,不要急,不要急,先去学校再说。
学校现在乱成一团,启秀房间围着一大堆的学生,护院紧张地维持着秩序,厨娘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我们一行出现在三楼的时候,学生自动让出一条道,我冲进房间,启秀躺在床上,大夫已经来了,正在把脉,翠严正在给启秀擦着脸。
大夫,大夫,怎么样?
启秀脸色苍白,连嘴唇都犯了白,眉间一股黑气,我心抽着痛呀,回身揪起陈风的衣领,你怎么看着他的,怎么看着他的,居然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这位公子,可是他的亲人?大夫斯理慢条地开了口,我象溺水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回身,甚至有点哀求地问道:大夫,可要紧莫?他受了什么伤?但凡,医生从急诊室出来,都是先找亲人,是好消息还是恶消息都是平静无波、斯理慢条地说出来的。
他中了毒
............这学校的饭菜哪里会有毒,一转身,陈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晚酉时过后,启秀公子接到一封飞镖投来的信,欲外出,我本想与他一同,却被他阻拦,大半个时辰后,我便见他摇晃地往回走,我扶住他的时候,他吐出几口血,便晕了过去,我检查过,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但是有内伤,而且正如大夫所言,中了毒。他妈的,哪个王八蛋干的,不要落我手里,否则老子千刀万剐了你!!
知道他中的什么毒吗?
陈风摇了摇了头,具体不知是哪种,但是肯定很厉害。前后半个时辰不到,这毒已经扩散了四成,启秀公子自己封住了心脉,所以当时还能走回来。
我的眼神绕过他,看到门口聚集的人,赵护院
属下在
清场!
是,公子
十五分钟后,三楼安静了。吩咐翠严休息了,屋里就剩下男性方便,交待陈风和大夫,慢慢揭开了启秀的蓝色外衣,上面染着他的血,看得我触目惊心。果然,右侧肩头靠胸肺处,赫赫一个五指手印,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红色,很明显,手印的边缘正在扩散成一片红黑晕。操,王八蛋!
赤玫掌?陈风不禁惊呼出声,身边的三少也脸色凝重。
是什么?这些江湖上的东东我肯定不懂的。
瑞国靠海,据说海边生有一族,叫水夜族,从小以毒鳗之血来练就一种掌法,中掌者会出现半红半黑的手印,江湖人称赤玫掌,这一族的人多做杀手,行事凶狠无比,从不留活口。启秀能剩下半条命回来,这批水夜杀手也应该没有活下来的。
现在首要问题是要救他!
只有水夜族本门解药方可,目前我还未听说过,中掌者能活过三天的。
......!!!!!大夫可有方?
方嘛,倒是有......现在还斯理慢条,人命关天的时候啦!
大夫不妨直说,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此事无关银两,关乎药引!人称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一味药引真真是有价无货。
是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总会有个名,是个物吧。
血香脂!此乃解毒圣品,至少需要一两,且必须是头年所产之物,只有这香树之血方可化解这毒鳗之血。
.........我脑子里突然就闪出珞风易的名字,还有多少时间?
这黑红印痕走到心脉处,便......
也就是说还有大概两个时辰不到?明白了!大夫准备其他药方,半个时辰后我回来给你血香脂。低头看了一眼启秀苍白了无生气的脸,感觉他的灵魂正在慢慢抽离,心一横,转身向门外,小乐,备车,龙曜府。身边的三少伸手一拦,无声心痛地看着我,坚定无声地回望着他,那两三秒的时间里,两人无言相对,身边却仿佛秋枫飞舞,云海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