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麽,亲亲?”
“不!”周贤吸了吸鼻子,对陈然笑了笑。“没有什麽可以後悔的,我做过的事情,没有一件要後悔的,再来一次还是这样选。包括爱上一个男人,呵呵,他知道了不知道又会怎样呢,但愿这次不要拿刀过来。”
“我也是。再来一次,还是要选你。”陈然望著对方的眼睛,深深地。什麽凌云,什麽家庭,什麽世俗,通通抛到九霄云外,没有什麽比跟眼前这个人,紧密相拥更幸福的事情了。
忽然想起一首很老的歌曲《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不用“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誓言,不用“天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般宏愿,只要能跟你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走过每晚的星辰,一起迎接每天初升的红日,足矣。
发如雪,情无悔。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种怎样古老而浪漫的誓言啊。
周贤默默地抱紧贴心的小家夥,长长地叹息道:“你说,这个世界为什麽那麽多不开心呢!”
“那我们来做一点开心的事情吧!”陈然朝他挑逗地一笑,眉目间风情万种。
周贤笑著摇摇头,“没心情。”
“那麽睡觉吧。”
“睡不著。”
“那麽去死吧。自杀好了!”陈然一本正经地说。
周贤吃了一惊,皱眉道:“说什麽呢?”
“既然不能死,又不能做什麽去解决你的烦心事,那就睡觉好了,该干嘛干嘛!”
“呵呵,小孩子。”周贤失声笑起来,是啊,那麽简单的道理怎麽自己没有想到。既然无法解决,又不能一死了之,那麽就让老天去解决吧!
“啊呀,我差点忘记了。”陈然拍拍脑袋,从书包拿出一个盒子。早就想拿给周贤,可是前几天只顾著跟凌云吃醋生气,放在书包,就忘了。
“喏!”陈然把戒指递给周贤,笑著说:“我妈给她儿媳的。”
周贤看了看,也笑了起来。拿过戒指,在手上比划比划,不满地说:“女式的呀!小指头都带不上去。”
“本来就不是给你的,”陈然把手枕在後脑勺上,瞟了他一眼:“估计我妈认定是夏天,所以才会送那麽贵重的礼物。哼哼,恰好,夏天夏翼也要去云南。那天我跟她说我想跟同学去云南,她就以为是夏天。”
周贤把玩著戒指,问:“夏天是谁?是夏翼的妹妹?我们跟他们一起麽?”
“不会,好好的两个人旅行干嘛来两个大灯泡。”
“夏天跟你什麽关系呀?青梅竹马?”
陈然跳起来,趴在周贤的背上,低声问:“咸粥,你吃醋了?”
“不是!”周贤好笑地说:“跟个小姑娘吃醋,没出息。喂,你给我找根红绳子,我岳母给我的礼物,我要戴起来。”
“怎麽戴?”
“我戴在脖子上不行啊?可别辜负人家的好意。”
陈然帮周贤把戒指穿在红绳上,在脖子上系好。顺便在後颈亲了一下,调皮地说:“好了,我盖了个章。你就是我的了,除非我给你解除封印!否则你哪里都跑不了。”
“好。”心里甜滋滋的。周贤背著陈然,从客厅的沙发到卧室。铺开中国地图,趴在床上开始商量一周後的“蜜月”旅行。
第二天早上醒来,周贤迟到了。好不死的,陈然睡著了,抱著周贤不肯松手。“乖乖,我要迟到了。松手呀!”没有反应,哎,急死人呢。再挣扎几下,陈然倒是生气了,闭著眼睛皱著眉头,嘴巴嘟嘟喃喃。薄薄的,润润的嘴唇勾起了周贤无限遐想。
“真是乖。”周贤偷笑起来,吮吸的力度不禁加大,陈然无意识地配合让这个吻变得难解难分。
从梦中醒过来的陈然,意识自己在干什麽,一下子红了脸。却也不松开,一边加劲接吻,手却渐渐不安分,开始套弄对方的下身。
十一
哲学上说,质变是从量变开始。那麽我们日後的某些遭遇,是否是因为自己当初,某些未曾注意到的微小量变造成的呢?
今晨,因为他们在床上多缱绻了半个小时,周贤迟到了。正好那天是校长值班,高三二班的教师居然迟到了半个小时,他很不高兴。
上次周贤纵容作弊的事情虽然被包裹住了,但,他对周老师还是有一些不满的。得罪了姜漫的爸爸,让他头疼了好几天。毕竟,实践楼十几万的赞助可不是个小数目,把周贤开除掉都不一定摆平。
他冷哼了一声,对秃头袁说:“什麽老师嘛,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怎麽教育学生?”
秃头袁点头道:“没有办法,学生都喜欢他,成绩也教得好。”很险恶的挑唆,虽然那是事实。但是谁家不会有什麽事呢?谁不会迟到呢?又不是天天迟到。上次开会,你还不是喝得臭气冲天晚到了十多分锺,坐在位子上睡觉。
“平时工作怎样?”
“呃,还行。任务都完成了就是。”任务完成了就好,是否多做不过是人家自愿,你嚼什麽舌根子?
“这样的老师,……哼哼。”校长平时并不是个武断的人,可是今天大概是因为早上老婆骂他买的菜包比人家贵了几毛钱,所以听了袁老头的话,特别气愤。
一条河流的转折,会因为一个大的山峰;而一个人命运的转折却只需要因为几毛钱的差价。
树立一个好的印象很难,但破坏一个印象却非常简单,尤其是领导对於群众。
总而言之,现在,周贤在校长心中已经是“恃才放肆”的典型了。而周贤还在讲台上口吐莲花,妙语不断,学生们压根儿忘记了他迟到的事情。
在周贤的家里过了三天天堂般美妙生活,第四天陈然不得不回家了──阿姨很紧张地告诉周贤,陈然的爸妈回来了。还说为什麽这几天小然都不在家?责问之严厉,前所未有。阿姨只好撒谎说,小然去了夏翼家。陈家父母不相信,当即打电话给夏家,夏翼立刻惨遭揭露──因为他撒谎说自己在陈然家。
两个倒霉蛋相对无言,只有泪千行。
“真是倒霉,你怎麽不在家?”陈然骂夏翼倒是理直气壮。
“喂,你倒是怎麽也不在家,干嘛说我?”
“我在谁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哼,你这几天玩儿疯了?”
“哼哼,玩儿桌球呢!”
“骗鬼,玩儿桌球玩儿得不回家?不要是跟姜漫开房了吧?”
“切,我还不至於要去外面开房,姜漫家的别墅到处都是,邀我还懒得去呢!”夏翼不屑一顾道。
“你有本事,哼,现在好了。怎麽办?”
“老实交代呗,大不了老爸扣我的零用钱咯!”
“好小子,那我呢,总不能说我跟我的男老师同居去了吧?”陈然气道:“没有良心的东西,亏我还给你跟姜漫牵线!”
“谁让你喜欢上人家男老师。害得我们家夏天哭死都不知道为什麽。”夏翼小声道。
“滚!”陈然抢过他面前的可乐,骂道:“不请你吃了。你喝风去吧!”
“呀呀,小然,好小然。”夏翼撒著娇,往他身上蹭。
“滚,讨厌的家夥。”
“那,我亲你了。让你家的周贤气死。”夏翼活活一个牛皮糖,怎麽都甩不掉。
“好啊。谁怕谁?”陈然大方地凑过去,笑著看夏翼的脸变成猪肝。
刚想要嘲笑这个胆小鬼,还没有开口,夏翼真的闭上眼亲了过来。陈然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天哪,这时候肯德基那麽多人呀!
“你疯了。”陈然推开夏翼,狠狠地擦了擦嘴唇:“恶心死了。”
“男人和男人,没劲儿,不好玩。”夏翼喃喃道:“干嘛有人热衷於这个,真是个变态。”
“谁变态。”陈然误以为他在说自己和周贤变态,一下子恼了,声音冷了起来:“我就热衷於这个怎麽了,招你惹你了?”
“啊呀,我的大哥,我不是说你。我说得是别人。”夏翼求饶道,因为他知道陈然真是翻脸起来是不认人的。
“骗谁呢?你还认识谁呀,不都是追女孩子的流氓。”反正陈然认定了,脸上的乌云越来越黑。
“真不是你呀。”夏翼差点要哭了。
“那是谁。”
“是,是梁浩。他妈的,几次看见他跟一男的打KISS,玩儿桌球的时候还跟我打赌说,赢了就让他亲。妈的,真是变态!”
“那个梁浩?是不是省政协梁正忠的儿子,咱们学校学生会的那个?”
“是啊,上次姜漫的事情不就是他要整治周贤麽?”
“我想起来了。哼,什麽人呀,讨厌。以後被跟他玩儿什麽桌球了。”一听见梁浩对周贤不利,陈然就一肚子火。想到周贤,他马上摸出手机,天哪,未接电话五个。
赶紧拨回去,耍了一下威风,然後装可怜:“你还骂我,我都要被家里人打死了。你就知道骂我!……”
夏翼酸酸地作了一个想吐的动作,幽幽道:“你整天惦念著周贤,我不玩儿桌球玩儿什麽。”
“没良心。”陈然挂上电话:“你不是又姜漫麽?”
“没意思。比田林还没劲儿,装模作样,明明喜欢吃汉堡,偏偏老喜欢在‘真锅’约会。我倒是喜欢我家的雀巢速溶。”
“女孩子,要讲面子嘛!”
……
手机响了。
“喂,我在肯德基,……”夏翼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接著讲:“是啊,梅林路那家,怎麽啦。管你鸟事,你是谁呀你?……今天不行,我要回家。哎,回谁的家关你什麽事情呀,烦死了。今天我不想玩儿了。OK?拜拜。”
“谁呀?梁浩?”陈然问。
“呀,你怎麽知道。”夏翼诧异。
“嘿嘿!”陈然不说话,笑著指了指後面。
可不是,梁浩正站在後面,靠在栏杆上,酷酷地笑著晃了晃手机。
“毛病,耍帅啊。当我是小姑娘呢,我用这一招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夏翼瞟了他一眼,扭头接著喝可乐。
“你是陈然?”
“嗯!”陈然对他也没有好感,谁让他要整周贤。
“干嘛,有事麽?没事就滚。”没仔细看,夏翼的脸居然红了。这倒是很难得的事情。
“对不起。”梁浩突然说道。
“什麽?”
“我说对不起。”梁浩嘴角微微翘起,很优美的性感。
“哎呀,陈然啊陈然,不能这样夸别的男人,周贤会吃醋的哦。”陈然马上收回念头,偷偷地想了想周贤:“嗯,还是你比较有味道。”
“对不起,那天我喝醉了。”
“我忘记了。陈然,我们走,他们还在家等我们呢。”夏翼腾得站起来,就要拉陈然走。
“你要我怎麽样?我说了我喝醉了。”梁浩的声音也大起来,惹得人们纷纷扭头观看。
“好,我知道了。行了吧。”夏翼不甘示弱地吼起来,不再理会。丢下陈然,一个人推门走出去,外面挺冷吧,他打了个寒战。
担忧地看著发飙的夏翼,陈然又看了看坐在那里的梁浩,觉得他一副很可怜的表情,怎麽回事?算了,自己都自身难保呀。
陈然快赶几步,并肩追上了夏翼。顺势搂上了夏翼的肩膀,问:“你帮我想好了理由没有呀?小诸葛。” 夏翼扭头朝他笑了笑,说:“没有。”
透过玻璃橱窗,陈然看见梁浩还是那幅表情盯著外面。
好冷呀,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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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彻夜不归的事情,被夏翼一把揽下来了。说,他拉著小然去同学家玩儿。几个人去玩桌球,吃吃喝喝很开心就没有回来。
陈谷荣很生气地把陈然骂了一通:“我不反对你玩儿桌球,但是像这样没有节制,不懂得自律的事情我从来都不曾教过你。”
陈然梗著脖子不说话。那沈默明显是无言地反抗。这是从前没有过的,陈谷荣非常震惊,儿子的确是变了,他开始置疑父亲的权威了。
每一个男人都是打倒父亲以後,才成为男子汉的。父亲先是愤怒,然後压制,最後只能悲伤地放弃自己的至高无上的形象,变成老头子。
陈谷荣勃然大怒,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惶然。他整夜难眠。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烦心什麽。
妻子曲意劝诫:“小然是一时贪玩,小孩子嘛~”
“都是你惯的。什麽小孩子,都高二了,外国的孩子这会儿早自己挣钱上学了。哼,慈母多败儿。”一听见妻子说小孩子,他就来气,哪里是小孩子,哼,那小子是翅膀长硬哪。
比起彻夜不归来,陈然沈默著的反抗更让他生气。
“败什麽败,我家小然几时让你操心了。就是你从小压他那麽厉害,才一直沈默寡言。一直那麽乖,你不担心我都担心。”
被妻子反驳了一通,陈谷荣更生气,骂道:“你懂什麽。变好难,学坏却容易。哼,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呵,若他们知道陈然真正去了哪里,他们估计不只是哭了吧,不是气得杀人就是气得自杀。
陈然也不知道为什麽自己今天会有如此反应。以前的自己,对父亲的话,总是听,并努力做到,就算不同意,也绝不会像今天那样,心里居然会有一些不以为然和不耐烦──甚至是不屑。
晚上,当陈然意识到这个变化的时候,心里有点害怕了。他给周贤打了个电话。又是叹气又是噘嘴,又是撒娇又是生气,甜甜蜜蜜,缠缠绵绵说了一个多小时。
他不知道客厅的电话,在他跟周贤的甜言蜜语中,在他母亲的手中,颤抖。
李建梅克制著自己的几欲昏倒的冲动,悄悄走到陈然的房前,举手想敲门却又犹豫著走到客厅。她保养极好的面孔,竟一下子憔悴了下去,仿佛老了十几岁。
若说是梦,李建梅现在就觉得是在做梦,她宁愿是梦。她掐了自己好多下,生生地疼,却还是醒著的。
心里郁结的一股子气,非要发泄出来不可。李建梅白了一眼进客厅喝水的丈夫,不说话。陈谷荣纳闷地问:“干嘛呢?不睡觉。”
“睡不著。”硬邦邦的。
“给小然送牛奶啊?”
“哼,人家可不稀罕。”李建梅想到刚才听见陈然跟周贤说,咸粥,我好想你喂我喝果珍哦。从来没跟自己撒娇的儿子,居然跟一个男的,这样讲话。李建梅又气又恨。
“哟,儿子气你了。呵呵。”看著生气的妻子,陈谷荣反倒笑起来,“你俩谁是孩子谁是妈妈啊。”
懒得理会丈夫的取笑,李建梅转身去卧室。正好,陈然从房间出来不知道要找什麽,有点心虚地叫了一声:“爸妈,你们还没有休息?”
父亲见了儿子,还是有点生气。不说话。
母亲更不自在,一来偷听了儿子的电话;二来知道了儿子居然跟一男的谈情说爱。也不说话。
陈然家三个人,就这样奇怪地对峙著。
最後还是李建梅先开口说话:“都休息吧。大冷天的,站在这里干嘛?”看见陈然穿得怪少的,又问:“冷不?小然。穿那麽点?”
陈然松了口气,摇头道:“不冷。暖气足足的呢!”
“哼。”陈谷荣冷哼一声,说:“还不快去睡觉。拿什麽快拿,我刚才帮你联系了补课老师。明天他就要来给你上课。”
“我不补课。”陈然急了,“我跟同学约好了要去云南。”
“云南不是去过了麽?今年你好好给我待著,把英语好好补补。”
“我英语挺好。不用补!”
“由不得你。”
陈然看了母亲一眼,冷冷地。看得李建梅觉得有股子冷风从骨髓里穿进来,她赶紧打圆场道:“明天再说。小然,快休息吧。折腾了大半天了!”李建梅实在不知道为什麽陈然会这样看她一眼,觉得自己知道偷听了陈然的电话,变得惶恐起来,她有点不敢看陈然了。
陈然傲然地对准备离开父亲说:“爸,你说过我们家是讲究民主的家庭,难道这只是说说罢了吗? ”
“你!”陈谷荣的怒气重新燃起,但他压制自己,沈声道:“我哪里不民主!”
“现在!”陈然不顾母亲著急的眼色,毫不畏惧地对视著。
陈谷荣忽然发现,陈然眼睛里面的坚定和勇敢一如自己当年,当年他的父亲要他务农,阻止他念书,他迎著父亲手中的扁担,也是这般神情。
“爸爸,也许你在你的同龄人当中算得上是比较民主的,可是,你并没有你自己想象得那样民主。初三,你跟我说考莲花吧,我说我不想。你打算听我的意见吗?你就说了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爸爸是为你好。第二天明明已经跟莲花的校长打了电话,还假惺惺问我考虑怎样了。这真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