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传说 第四部 上——老庄墨韩

作者:老庄墨韩  录入:06-03

她的首饰是他送的,她的衣裳是用他赠的布料,照他给的款式做的,她理妆的明镜,她饰容的脂粉,都是他万里迢迢,

遥遥寄来。

每隔几天,便能收到那人的信,今朝川西,明日河东,天涯海角,天地风情,都在那一封封书信中。

洞房花烛,交杯酒是他送的佳酿,偶有闲情,夫妻同赏明月看落花,必也少不了,他赠的美酒助兴。

偶尔听得相公闲时笑语,说起那人何等容华,何等风范,何等不俗,她也会不由得悠然神往。

君子之交淡如水,只凭着偶尔书信来往,已是尽兴,她却不免有些憧憬期待了。

那个风劲节,到底何等人物。

卢东篱听了这建议,却只是一愣,方才笑道:“那家伙,最是恃财傲物,放浪形骸,只不过恃的是钱财的财罢了。他做

事没轻没重,只凭自己高兴,真要来了,怕不把你气死。”

苏碗贞骇笑:“若是如此,那就更要见一见了。”

卢东篱凝视她一会儿,这才笑笑,温言道:“他是这天地间最自由的人,他若要来,我们自当好好招待,他若不来,也

就不用刻意去唤了。”

苏碗贞也望了他一会,这才点头:“好。”

卢东篱在灯下,看到妻子温柔婉约的笑容,有一瞬的失神,这个时候,风劲节又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可是仍依在美

人怀里,笑闹饮酒,可是又弄得一身酒渍胭脂痕。

他不由笑笑,摇摇头,立时又把风劲节抛于脑后了。

他与风劲节的交情,可真是淡如水了,这算不算君子之交,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见到他的时候,颇为欢喜,同他谈话,

如沐春风。然而再长久的时间不见,也不会太思念。看到他的来信,他的礼物,或笑或叹,却也不会想要刻意回信,可

无论如何,隔着再遥远的时光,对他的记忆,依旧鲜明如昨日。

淡淡驱散这难得一瞬的怅然,他复又低下头,继续批阅公文。

苏碗贞在他身旁坐下,无声地倍伴着,眼眸里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温暖的烛火映出他专注的神容。

这是她的丈夫,她的良人,是她一生一世的依靠。

半个月后,一辆无比奢华的大马车停在了济县风劲节精美的园林外,福伯带着所有下人一直迎出园外,年迈而忠心的管

家,再次激动得热泪盈眶:“公子爷,你可算回来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风劲节没有喝得醉熏熏被一群美女从马车上扶出来。

他一个人干净俐落地跳下马车,微笑着看了众人一眼。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猛吸鼻子,咦,真的一点酒气都闻不到啊。大半年不见,他们家公子转性子了。

福伯又惊又喜地迎上来:“公子。”

风劲节笑笑摆摆手,止住他的一堆将要出口的唠叨:“我们先进去吧。”他一边快步向内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

走的这段日子,有什么事没有?”

“没什么大事发生,万事公子都有安排,我们照章程办事罢了。对了……”福伯道,“前不久,大名府寄来一封给公子

的信。”

风劲节点点头:“他是算着我该回家了,就直按寄到这来了。”

福伯欣喜道:“公子与卢大人真正是君子之交,公子待卢大人那么深情厚义,也难怪卢大人牵念。”

风劲节微微扯动唇角,忽然露出一个略有些诡异阴森的笑容:“他待我是不错的,我对他……”

他的眼神慢慢冷下来,最后才淡淡道:“不过是利用罢了?”

“啊……”福伯蹬大眼,心里寻思着,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什么话了。

风劲节却不再多说,此时正好已经进了厅,为他接风的宴席早已摆妥,安排来服侍他的美貌少女也已在前方盈盈施礼。

他眼神微冷,轻轻挥手:“不用这么铺张了,我累了,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们你眼瞪我眼,天啊天,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咱们家公子爷真的变了。

天大地大,主子最大,主子爷发了话,大家心里再有疑惑也不敢停留,纷纷退去了。

只剩下福伯还愣愣地瞪着自家主子。

风劲节笑笑,自袖中抽出一堆纸递给他。

福伯接过一看,一张张都是田契地契,全写着自己的名字。

福伯大惑不解地抬头:“公子,这是……”

“福伯,我知道你自己有不少的职蓄,但这么多年,你一直跟着我,照顾我,这是你应得的。”风勤节微笑。

福伯不明所以:“公子,我不明白。”

风劲节静静看着他:“福伯,你是最早跟着我的人,在我是个孩子时,你就照顾我。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有能力,只有你

支持我。你还记得吗,你曾问过我,为什么要拼了命赚那么多钱,钱够用不就行了吗,我当时怎么回答的?”

“你说,你这一生其实很不自由,必须照命运划定的路线去走,你这样拼命赚钱,不过是想为自己赎几年身,在命定的

人生里,为自己争几年自由,你要有足够的钱,可以支持你自由自在,做任何想做的事,可以让你肆意地尝试各种各样

的生活。”福伯喃喃地答。

风劲节笑笑:“那么,在我富可敌国之后,常会有人劝我想办法捐官,给自己的弄个功名,提升一个地位,记得你也劝

过我,说是有个虚衔在头上,做事也方便很多,特别是被刘铭冤枉之后,你更劝过我多次。你总觉得,有个官帽子在,

就不会让人这样欺负陷害了。当时我又是怎么答你的?”

福伯越来越有不祥的威觉,茫然答:“你当时说,你这一生,其实是注定要当官的,不但要当,而且还注定要躬鞠尽瘁

,累死累活,没准还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所以现在是得自在一日,且自在一日,何苦提前把自己送到苦海里去。”

风劲节微笑:“是啊,所以我放浪形骸,所以我肆无忌惮,所以我在最后的时候,动身去周游全国,看尽天下美景,会

遍世间美人,尝尽美食,饮尽美酒……”

“公子,公子……”福伯惊慌地打断他的话,“我不明白,我老了,我听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风劲节望着他,微笑,眼神温和,神容平静,“自由的日子结束了。”

小楼传说 第四部 风中劲节 23 建功

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瑞王便简单地把自己所知的一些卢东篱与风劲节相识相交的过程徐徐道来。

虽说有些仅只当事人才了解的事,他也并不清楚,但他权力即大,耳目又众,若立心要想查别人的往事底细,还真没有

多少事,能瞒得了他。

陆泽微听得不觉且笑且叹:“洗冤救命之恩,不肯称榭。千里借银之举,理所当然。数面之缘,竟是数年至交。这才是

奇人奇行,知己之交。果然高才总被俗才误,我等庸人,也只得叹而敬之罢了。”

瑞王淡淡一笑,缓步走回案前,欠身尘下:“何只是知己之交,分明是生死之交。”

陆泽微一笑上前,亲手倒了杯茶,双手递拾瑞王,笑道:“王爷费神,给我讲这等评书传奇,快快润润喉。”

瑞王笑着接过来,饮了两口,笑道:“风劲节是怎么由商人变成官的,你是知道的吧?”

“自然。”陆泽微笑而点头,“这在当年,可也算是轰动全国的一桩大事了。”

“当今天下大乱,争杀不止,各国皆修军备,唯有我们赵国历代以来,却一直重文轻武,其原因就在于我赵国地形特殊

,国境线所临的大部份是苍茫大海,其他与陆地接壤的,不是绝壁险峰,就是浩浩沙漠。当今天下各国,为争夺霸权,

不免重陆军而轻水军,除立国不足二十年的韩国,竟再没有一国,有象样的水师了。所以,我国不虑自海而来的敌军,

也没有哪个国家,愿意拿整支军队来冒险穿越沙漠。因此只要我国无意出兵攻打他国,有此天险守护,便……”陆泽微

不知是叹息还是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可以安枕无忧。”

瑞王也苦苦一笑:“这样的天险庇护,于我国,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幸运的是,天下乱世,独我国可保一隅之安,不

幸却是历代君王,仗此天险,耽于逸乐,不思武备,至使国无良将,军中亦无可用之兵。”

“是啊,一直都以为战乱离我们很远,想不到与我们只隔一处大沙漠的陈国竟会派出一支军队,穿越茫茫沙漠,直攻我

边境定远关。”陆泽微又是一叹。

瑞王摇摇头:“其实陈国也只是存着试探之意,那支军队不过八千,只怕陈王自己也没真指望这支军队能成功。可是,

它偏偏就成功了。”他愤愤一掌击在案上,“虽己时隔数年,回想起来,仍是我赵国之大辱。一万将士,依雄关之势,

居然被八千穿越沙漠的疲弱之师给攻破了。”

陆泽微勉强笑笑:“王爷也不用太过为此事而愤慨。定远关多年前虽有雄关之称,但有五六十年不曾有战事,无论士兵

将领,也从不相信有谁会穿越沙漠来攻。更何况沙漠上,还有依附我国,为我国守护门户的漠沙族人,他们自是更加有

恃无恐。又哪里想得到,这一支奇军,以神速打破漠沙人的防线,突然出现在城下,将军们措手不及,士兵们全无作战

经验,有此一败,算来也是不冤的。”

“他们不冤,那定远关后,无数百姓又冤不冤?”瑞王愤然道,“我国地势奇特,四周国境线虽有天险相护,但一破国

境,便是一马平川,千里沃土,再无一处可守。我堂堂大赵,竟任那敌军八千人马,纵横千里,沿途郡县,虽有兵将,

却无不望风而散,竟无有敢于迎战之军。陈人一路烧杀掳掠,若等到朝廷调派大军前往,陈人的军队早就满载归国了。

“陈国将军能一路如此顺利,也是意外之喜,极功近利之下,忘了不能孤军深入敌境的兵家大忌。偏偏我们赵国,多年

不与他国征战,国内士乒不过是偶尔打打强盗,镇压一两次叛乱罢了,忽听说有敌国大军来势汹汹,官兵将领,俱皆无

迎战之心。”陆泽微叹道,“这也是数代以来过于安乐的遗祸。”

“济县当时离定远关不过八百里,闻得异国军队将至的消息,驻军一哄而散,百姓忙于逃难,县官也急着打点行装。只

有风劲节亲自去拜访县令,要求以官府的名义招集兵马抵抗。当时县令是同意了,不过除了一纸空文,什么也没有给他

。”瑞王苦涩地道,“真是想不到,大难来时,朝廷命官们急着逃命,吃皇粮拿俸禄的将士们无心迎战,反而是一个商

人站了出来。”

陆泽微接口道:“说起来,那风劲节也是一个人才。据说当时他就是这么孤身一人,站在长街上,召唤满城青壮起而保

护家园亲人。据说此人口便给,言词极能感人,竟是一呼百应,转眼已招得数百壮士。他又四方收纳前方溃散逃亡的军

士,说服他们,再逃也难逃国法军法,无非死路一条,不如挺身上战场,将功赎罪,才能保得性命。他竟是生生以他个

人的词锋、气魄,于数日之间,聚得二千余众。他自己散尽家财,以为军资,以配军器,以二千之仓促之士,战八千精

锐之敌……”说到此处,陆泽微也不觉悠然神往起来。

瑞王眼露赞叹之色:“此人妙演兵法,竟是连战连捷,仅仅半月,杀得八千陈军,败退千里,最后只有五百骑逃入沙漠

。而这个时候,我们朝廷派出的大军,离着济县居然还有三百来里。那半个月中的军费、粮草、兵器、马匹,甚至在打

胜仗之后的奖赏抚恤,也全是他以自己的家财来支付的。”

陆泽微击节叹道:“风劲节以商人之身,立此擎天之功,实为当世奇闻。”

瑞王冷冷一笑:“擎天之功又如何呢,朝廷对他的封赏何其刻薄。那支一仗没打的所谓大军,多有赏赐,领军将领还都

升了官,他这个真正的功臣,却只封了一个偏将军,还调到边关去守城。人家好好一个济县富比王候的公子不做,凭什

么要到边境上去吃苦受累受人排挤。”

陆泽微眉间也满是怅然:“此事确实不公,但却也是无可奈何。我国一直重文而轻武,又极讲士庶之别。此次大乱,国

内文臣武将,尽皆手足无措,反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商人立下大功,若是对他过于重赏,只怕满朝臣子脸面不好看。”

瑞王失笑:“泽微啊,你的心地还是失之方正,没看透人心之可笑可叹处。原本父王还是想重赏他的,只是朝中重臣们

,抓住他的商人出身加以反对罢了。你真以为这些大臣们仅只是讲究士庶之别,顾忌颜面吗?他们只不过是听说风劲节

富可敌国,有心借这个机会敲他一笔罢了。又哪知风劲节在这一战中,已将家中财富散去极多,后来为所有死难者安排

后事,出资抚恤,他都极之大方。因此手中钱财所余不多。而这些余财,他也全用来安置他自己身边的下人,为他们各

觅出路,置办产业,极之大方仁厚。而他所有在各地的产业,他则全部放弃了股份,把产业一一零散分割,送给了各地

的掌拒。”

陆泽微惊叹:“此事我倒不知了,如此敌国财富信手轻抛,此人……”

“据说,当时也有苦苦阻拦,他答,为官非吾愿,奋身而起,仅为保卫家园。然而既已惊动朝廷,圣命即下,势所难辞

。即立战功,复控强兵,若再坐拥倾国之富,他日恐有莫测之祸,莫若散尽余资,以明心志。”瑞王含笑说来,眼中欣

阅赞赏之意更甚。

陆泽微赞叹:“怪不得王爷对他这般另眼相看。一介商人,处事如此通透洞明,实在难得。”

“更难得的是,他目光长远,当日有人劝他,好不容易建下如此商场基业,纵要退出,也不必分割,他笑答,商人的势

力太大,财富太多,又曾参予战事,颇有声望,只怕有益无害,莫若分而散之,由一个倾国大财阀,变做一个个小富豪

,方是避祸保身之良方。”

陆泽微点头:“如处果然目光远大,以他家的财富、商场势力,这几年再一直发财下来,只怕朝廷也容不得,总会找个

机会抄没了他们的财产,到那时,就多少要牵连一批人了。”

“所以,就这样,他堂堂一个富比王候,享乐无尽,虽南面王不易的公子,只因为在国家有难时挺身而出,就落得家财

尽散,自己编入军役,去那风沙苍茫的定远关,受风霜之苦,干戈之痛的下场。”

陆泽微微笑道:“下面的话,王爷不用说,我也猜得出来了。话说那卢东篱因政绩颇佳而渐有名望,再加上皇上偶尔忆

起当年他在身旁写诗应对时也极尽心,便有些想念他了,所以又给他升官了,直接升到朝廷办事,位列朝班,参议国事

。而入朝没多久,就奉旨为巡阅使,巡视九边。”

瑞王眼中满是悠然叹喟之色:“说起来,我朝的巡边制,也不过是个摆设,走走过场。我朝历代不重武功,不修武备,

又素来重文轻武,各方重镇的主将全是文臣,巡边的使者,也一直是文臣,所谓巡边,也不过就是让朝臣们到边关去,

推书 20234-06-03 :以为幸福 下+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