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恼羞成怒。
「别扯到我身上!我看是你心软,舍不得你唯一有相同血缘的弟弟,别忘了你那弟弟二年前如何枉顾伦常,你……」
红莲赶紧停口。
陈子馀面无表情瞅着红莲,「别说出会让自己后悔的话,你不要太急躁了,冷静下来。」
红莲心生内疚。
是该冷静,该为大局着想。他近日真是太反常,竟口无遮栏到往陈子馀痛处戳。
「我该回商行了,你自己的烦恼,该自己做决断。」
红莲尚是少年,自然比较躁进,他无意责怪红莲。
「或许真如你所说,我有些心软,毕竟我眷恋这个家二十几年,而憎恨不过才两年。」陈子馀说完,便踩着步伐先离开
了。
红莲目送他离开。今日的密谈没有谈半句计划,却大大推进两人的决心。
事情再不容迟疑了。
红莲从桃花林返回艳绝院,方走入院门,便见一个小婢女神情紧张,一看见他回来便冲到他面前。
「莲主子,不好了!」小婢女抓着红莲的衣袖。
他艳绝院的婢女一向有分寸,少有失常举止。
「发生什么事?」他沉声问。
「二少爷刚才回来找不到你,便想找我们来替……」婢女欲言又止。
这种事也发生不少回,二少爷虽较爱男孩,但也不是不碰女人,兽性一发,若找不着他便会抓他院里较为貌美的婢女代
替。
「大惊小怪。」他现在很累,二少爷性欲发泄了也好,他能好好休息一番。
「珠儿呢?」
平常珠儿都会在门口迎接他的。
婢女脸色铁青。红莲始觉不对劲。
「珠儿呢?说啊!」红莲心口一窒,大声盘问。
「方、方才二少爷进房,只有珠儿在房里,后来……后来二少爷就没出来了,有听见一些声响,大家才知道二少爷是想
……可是没人胆敢进去,只能望莲主子快快回来。」小婢女吓出眼泪。
红莲全身发寒,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等我回来?你们搞什么鬼!等我回来来得及吗?」红莲发狂怒吼,拔腿就往房间冲去。
用力推开房门,房内空无一人。红莲大声喘着气,冷汗从额头滑下。
桌椅偏了原本的位置,满地破碎的花瓶碎片,还有一块块残破的布。红莲颤抖着手弯身捡起。
花色是珠儿的衣服没错。
手中的残布沾着一抹血迹,地上也有斑斑血痕。
红莲浑身发凉,转而怒火狂烧。
「啊!」他仰天狂吼。
……该死的陈子义!畜生!禽兽!
红莲不放过任何一处,最后在艳绝院偏僻角落的树丛寻找到人。
「珠儿!」
树丛后一抹人影震了下。
「……红莲哥哥?」微弱的嗓音。
红莲拔腿跨入,蹲下身一把抱住珠儿。
「珠儿、珠儿……」红莲紧张地探视珠儿。
衣衫破烂不堪,曝露出大半肌肤。珠儿脸上斑斑泪痕,像楚楚可怜的小动物缩成一团,几缕发丝狼狈地散在额前,一看
见红莲出现,便大声哭起来。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红莲不住在珠儿耳畔低喃。
「红莲哥哥,我没让二少爷得逞……」珠儿边哭边说,说得含含糊糊的。
「二少爷被我用花瓶砸伤了头,流了一些血,然后我就躲来这儿……」
红莲松了口气。难以安心,他很慌、也很害怕。自以为掌握了一切,但珠儿却在他眼皮底下出事。
「幸好没事,幸好你还好好的……」
红莲在珠儿眉心轻轻一吻。
「乖,去找大少爷,在计划成功前别再进陈府一步。」
珠儿本想回绝,却在红莲的坚持下不得不从。
「别让我担忧,好吗?」
红莲举步走出树丛,打算返回房间。
渐步狠重。
红莲拳头越握越紧,神情阴狠起来。
「再忍忍、再忍忍……那畜生会自食恶果的……」
第四章
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忍耐力才能阻止自己去报一箭之仇。
正想叫人把房间整理一番,红莲才踏进房里,却看见自己恨不得亲手杀死的人。
陈子义转过身来,见是红莲回房了,嘴角轻轻一勾。
「红莲,你可回来了。」
陈子义的笑容含着欲望,额头简单的贴了块纱布,虽说是见血的伤口,想来也只是轻伤。
果真是禽兽,即使受伤也丝毫不减性欲。
「珠儿跟在我身边好几年,对我来说就像是亲妹妹一般,少爷你岂不知?」红莲隐忍着激动,皮笑肉不笑说道。
「确实是好几年,小女孩都长大了,平日见她乖乖的,没料到反抗起来也有几分泼野,你没见她皮肤又软又嫩,不愧是
刚及笄的小姑娘,不如你们兄妹俩一块服侍我,反正你们感情好,同享一张床也不是坏事。」
陈子义秽言一字一句说出口,最重要还是图小女孩的处子身。
红莲怒红了双眼。
陈子义只手轻抬红莲下颚。
「小女孩天真纯净,你作哥哥的要好好教导她,包准她会沉醉在本少爷雄风之下,她在床上表现得好,我也就不计较她
伤我之事了。」
陈子义越说越过分,红莲只差一步就要出拳。
「这事先搁下,眼前先好好陪本少爷翻云覆雨一番……」
语尾消失在与红莲贴合的唇中。
这是第一次,陈子义在他口中翻搅的舌头让他觉得屈辱。
「不……」红莲想推开他。
「红莲?」陈子义狐疑地看着他。
「没……没事……」红莲硬扯出一个笑靥。
他不能反抗,目前的情势他还不能。
眼前之人与他简直不共戴天,他只想狠揍他一顿,却还得虚与委蛇和他缠绵。
被解开的衣衫落地,那轻微的丝绢声响宛如响雷。在他身上游走的手、他锁骨上的温热湿濡,引起他的难堪和厌恶。
「红莲,你真是天生的荡妇。」陈子义啃咬红莲的肌肤,一边将他放到床上。
红莲脑中嗡嗡作响。
「把腿张开。」陈子义如是命令。
红莲停顿片刻,然后缓缓的张开双腿。
一点一点的,直到陈子义让人作恶的脸尽现眼前。
他的尊严几乎破碎,也可能他不曾拥有过。
即便自己再狂傲、在院落间再有权势,也只不过是个妓。不把眼前的人事物除尽,他便一生都是个妓。
一如以往的,火热进入他体内,充斥填满他甬道之中。
他连呻吟都装不出来,只仰着头,想把灵魂跟躯体分离。
一波波的律动,他第一次像死人般全无反应,他只觉得恶心、愤怒、不甘、悲哀。
流入自己体内的热流,让他反胃不已。
恶心、恶心、恶心……
红莲几乎要吐出来了,但律动没有随着他的不适停止,仍强迫性的冲击着他。
他不曾如此痛苦。
脑海中出现一张忧伤的容颜。
白芙当时也这么难受吗?
他呕吐也是因为这种精神上难以容忍的不适吗?
他这么弱小,又是如此孤立无援……
无法专注的,思绪不受控制……
他想他的灵魂,又再度奔往那百媚院,那小小人儿的身边……
白芙趴在桌上。
脚步声传来的瞬间,他就知道来者何人了。
他偏头看去,看见与平日迥异的红莲。
凌乱而狼狈。那个自视甚高、总将自己打点得高贵不凡的红莲,此刻衣不蔽体、平日美丽柔顺的黑发任其杂乱披泻,谁
都看得出他刚与主子欢爱完,但他在外怎可能让自己如此失态。
白芙几乎要以为这是红莲的新花招,可能是炫耀、可能是别有他意,虽然如此,但他知道不是。因为红莲眼中没有以往
的戏谑,而是空空的、无助似的迷茫。
白芙不解。
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无助?
「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你忘记我怎么对待你的吗?」红莲干哑地笑。
白芙才知道自己把心里话问出了口。
「你恨我吗?」
莫名其妙的直语向白芙丢来。
红莲欲泣欲溃的模样,让他心口轻揪。
「我不知道……」他淡淡的回复。
「不知道?你疯了吗?我这样算计你,你应该恨我才对,还是你天生犯贱,就是要人这么对你……」
红莲的嘴像平常一样坏,但白芙无法受伤,至少在红莲怀中的此刻。
红莲紧紧抱住他,像在抒发什么。
有点疼,红莲的悲伤随着体温传到他身上。他忽然有点想哭。
在他眼中,红莲像是要崩溃了,而他因此而揪心。
「我痛恨你骗我,痛恨你耍着我玩,痛恨你折磨我,但是我无法恨你的人……说不定我什么也不恨,只恨自己不被你重
视……」
在红莲怀中,他感到心动,有些什么正渐渐清楚开来,像拨云见日、恍然大悟般。
那是一份感情,即使因此踏入地狱,也不愿抽身,即使让他陷入地狱的就是红莲,他也无法憎恶他。
所以他只懂得落泪,因为他的感情被踩在脚下。
「红莲,我想我无法恨你,是因为我爱上……」
红莲吻住他,温柔的、缱绻的,甜美柔软得像云朵糖霜般,叫人着迷不已的滋味,对两人来说,是此生滋味最五味陈杂
的一吻,既甜美又酸楚。
「你无辜地被扯进这件事来,你什么错也没有,你只错在遇见了我……」红莲低首,窝在白芙颈间,「我占有你,是因
为我贪求你。」红莲低声呢喃。
什么意思?
白芙悬着心,却得不到答复。
红莲突然落下泪来。他累了,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
或许他当年根本就不该乖乖进入陈府,当初若这么做,就不会遇上白芙,就不会改写白芙的人生。
但若这么做,现在的珠儿会是怎样的?
又或许他一开始就该直接带着珠儿逃离这儿就好,但若这么做,现在的陈子余会是怎样的?
他舍不下,即使一切重来他还是会照着原路走。
当初不该来这见白芙,他那时还想着白芙的蠢是多么好对付,却忘了自己一向对天真善美的事物没有抵抗力。
他该死的第一眼就被白芙吸引,该死的找尽理由占有白芙的初次,该死的为白芙专属于他沾沾自喜,该死的爱上……
但白芙不该遇上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伤害了你……」
他什么也无法给白芙。
好痛苦,他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他什么也保护不了!
白芙压下他的头抵在胸前,轻轻亲吻红莲的发旋。
红莲长年的压抑像爆发开来,再也撑不住地软下身,连带将白芙压倒在地上,就这么趴伏在白芙胸口哭。
白芙只能紧紧抱着他,让他尽情发泄崩溃的情绪。
好酸楚,白芙的心拧成一团。
他不想再看见这么伤心、这么脆弱的红莲,如果他有能力保护红莲的话该有多好
此时的他,只能用尽全力抱着红莲,无声地安慰。
凉亭中,两个美丽少年像画一般相拥。
一片混乱中,像是有个美丽、纯净、不染杂尘的包含其中……
那是真心,被层层轻愁包覆、年少轻狂但赤裸裸的真心。
事情急转直下。
陈府一夕之间倒了。
珠儿的事惹怒了红莲和陈子余,陈子余这回确实是快刀斩乱麻,毫不留情地了结风中残烛的陈府。
放眼望去,府中的人们能拿的拿、能搬的搬,值钱的东西你争我夺,在讨债的商家们来到之前,拿多少算多少。
外头风声很多,一个比一个难听,但全指向一个方向——
陈府二少,陈子义。
不只商家要来讨债,陈子义仗势欺人的作风得罪不少人,下至小老百姓,上至达官贵人,这下全连成一气,有能力者甚
至靠关系安了个罪名下来,扬言要将陈子义关进大牢永不见天日。
府中的乱像全无秩序,一个一个失了人性,只剩最原始的贪婪。
白芙心心念念的只有红莲,第一时间便闯入艳绝院,说是闯,也没人有闲去拦他。
艳绝院没人,红莲走了?带着珠儿一起走,从此消失在他眼前了?
他心慌意乱,拔腿跑去陈子义的奔云院。
放眼望去,陈子义的房门是紧闭的,但门前站了一个人。
是珠儿。
他高悬的心放下了,只知道珠儿在这,红莲便也在这。
他不安地走向房门口,站在珠儿的身边,珠儿有点惊讶地望着他,但也没赶他走。
房内——
「……我这样说,你也该明白陈府是怎么被整垮的了吧?」
红莲站在桌旁,唇畔含着嘲笑。
陈子义坐在床边,手脚被铁链缚住,脸色铁青,却也只能等人来收拾他了。
陈家大少陈子余也在房里,站在离门很近的地方,有别于红莲脸上大快人心的神情,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猜不透他的情
绪。
「是你太掉以轻心,以为陈子余没本事对付你,你千错万错,就错在不该小看他,不,是当初你不该荒淫无度到连亲兄
弟都敢玩。」
房外白芙闻言一惊,身畔的珠儿却没有惊讶的反应,想来早就知情。
老天,二少爷是疯了吗?
二年前陈家大少失踪多日无人问闻,是红莲闷得慌跑去二少爷房里才发现……
最后陈子义玩腻就放,浑然不知之间陈子余曾与红莲见过面,并且从此为同一目的连手,更不知这件事成为陈府破灭的
引火线。
红莲说完拉着陈大少便要离开。
才要推开门扉,身后却传来陈子义的声音。
「你知道陈子余是妓女生的吗?他身上流的是脏血,他是个杂种!低贱、阶层低下的人!」陈子义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
红莲闻言极度不悦,转身瞪视。
陈子义看向陈子余,将埋在心中多年的心事道开来。
「爹死的时候,我和娘等着人见人厌的你被遗书明文赶出去,但你知道吗?那个老头遗书里没提我们半个字,却写了要
把全部财产给你,还帮你改名!笑死人,那个老头根本爱惨你和你那妓女娘!只是他没那个脸承认,也不敢对你好,他
演戏演到死为止,而我跟娘成了戏里最好笑的丑角!」陈子义神情扭曲,充满不甘。
陈子余脸上闪过一丝动摇,他从不知道此事。
「娘把遗书藏起来,一切都掩盖过去,你绝对不明白你在我眼中有多刺眼,你的存在无时无刻令我在意,我被逼到尽头
,再不发泄出来我会发疯的,我有什么错?是你身上妓女的贱血在勾引我,从小到大你老是用那种渴望有人关爱的眼神
看着我……哈哈!那天我不过问你要不要一起用午膳,你就难掩欣喜地跟我回房了不是吗?我有什么错?全是你的错,
是你……」
「二少爷,你确定你还要继续说吗?你所说的这些……一点也不像憎恨……」红莲轻嘲。
「你什么意思?」陈子义脸色难看。
「没有,我只是想……二年前的那几天,说不定你根本不是腻了,而是怕了自己……」
红莲的意有所指对他是莫大的冲击,想否认的话语却卡在喉间吐不出口。
门边陈子余闭上眼,眉间有抹痛楚,觉得想笑又想哭,「够了,我们走吧。」
陈子义却再度出声。
「……陈子余,你渴望从我身上得到亲情根本不可能,我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不可能了……」陈子义忽然开口,小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