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两名刺客听见伙伴的叫嚷声,连忙赶往苍昊这里,苍昊一边要拦下刺客追杀阎月殇的举动,一边还得找机会反击
,让他感觉越来越吃力。
于是他锁定身材最瘦小的一名男子,将他打倒在地,抢了他的刀后,再以刀背将对方打昏,然后才跟另外两名壮汉打起
来。
「苍昊!」阎月殇吓得窝在墙边不知如何是好,他既不会武功又不懂得使剑,即使想保护苍昊也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
地看着苍昊在他面前,一次次地与刀光剑影错身而过。
「你快点走!」苍昊回头对着阎月殇嚷道。
「不要!」阎月殇害怕地贴在墙边,虽然他被吓得双腿发软,心里也很想逃走,但是……
「我要和苍昊一起走,你要跟我一起逃……苍昊!」他不希望苍昊也像之前庄里的那些家丁一样惨死啊!
苍昊不是没有听见阎月殇的哭喊,但是眼前这种情况,根本就不可能让他带着阎月殇一起逃走。
「月殇,有四个刺客去找堡主了,你快点去救人!」苍昊知道阎月殇够善良,即使对于爹亲不疼爱他这点有些难过,但
他心里依然渴望爹亲的温情,所以绝不会弃爹亲不顾的。
「可是……苍昊!」阎月殇刚移动了几步又停下来,他回头看着苍昊,虽然他想去找人救爹亲,但他也放心不下苍昊。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快走!」苍昊说着,又将另一名刺客打倒在地。
「苍昊……」阎月殇咬了咬下唇,他明白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刻,于是他穿过院子往外跑,一路上扯开嗓门用力大喊。
「来人啊!有刺客,快去救堡主啊!」
青岚堡原本就有不少护卫在巡房,一听见厢房传来骚动,立刻往阎月殇身边聚集。
「少爷,发生什么事了?」
「刺客在哪里?」
几名迅速赶到的护卫围在阎月殇身边问着情况。
「你们几个人到东院厢房去,帮苍昊捉住那些刺客,其它人和我去找爹。」阎月殇努力保持冷静地向护卫说明,然后带
人往阎振风的厢房赶去。
不管是苍昊也好、爹亲也好……他一个都不想失去!
阎月殇一边忍着眼泪,一边领着护卫们赶向阎振风所住的北边厢房,只是他的心里,却依然惦挂着独自与刺客对抗的苍
昊……
满地凌乱的景象让人不由得心慌,阎月殇在北边厢房里寻找着爹亲的身影。
无奈他和护卫们寻过偏厅与睡房,都没见着半个人影,只看到被刀刃削过的受损桌椅和被打破的盆栽,泥土散落了一地
,几个重叠的脚印由房内往外延伸而去。
「爹应该在外头,快点去找人!」阎月殇带着护卫跟随脚印往庭院寻去,果然听见外头隐约传来打斗声。
当他们循声来到后院,只看见三名刺客正与阎振风打得难分难解,另外一个刺客浮在水池里动也不动,至于内应的仆役
则缩在墙角发抖地窝成一团。
双拳原就难敌四手,一个挡三个就已经很吃力了,偏偏那名仆役还躲在一旁拿石头往阎振风身上扔去,石头不偏不倚地
砸中了阎振风的前额,让他在瞬间感到晕眩,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就趁此时对准他砍了下去!
「爹!」在护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时,阎月殇已经本能地冲上前去。
在那一瞬间,阎月殇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他不希望爹亲死。
所以即使他害怕无比,他仍是一个箭步冲到爹亲身边,然后用力推开了阎振风。
「纳命来!」无情的大刀已经落下,却没想到身下人影在一瞬间由阎振风变成阎月殇。
「少爷!」慢了一步的护卫们急得大嚷出声,纷纷赶上前护住阎振风和阎月殇。
虽然护卫们忠心耿耿,依然晚了一步。
大刀在阎月殇的背上划开一道血口,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刀锋、浸透了碎裂的衣物,更在泥地上洒开一片令人触目惊
心的殷红。
阎月殇只觉得背部一阵冰凉。
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感到太大的痛楚,但不知为何,周围的景物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清晰……
「日愁!」
那是爹亲的声音吧!他听得出来。
太好了……爹亲没事。
阎月殇闭上了眼,任由失去力气的身子滑落在地上,在他失去意识、坠入无止境的黑暗之前,他的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
苍昊,你是不是安全呢?我……有没有帮上忙?
苍昊,我好想再多看你一眼。
可是好暗哪!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
「月殇--」
低沉而担忧的呼唤打破黑暗,让阎月殇在昏死之前、得到最好的安慰。
苍昊,幸好你平安无事……
第十章
痛,将阎月殇从沉眠之中唤醒。
不只是受了伤的背部,他觉得全身的手脚都在隐隐作痛,那酸麻的痛楚令他难以忍受,他反射性地探出手去,想寻找苍
昊。
「苍昊,我好痛……」他下意识地唤着苍昊。
一股温暖的触感传来,握住阎月殇的手,那厚实的感觉与苍昊颇为类似,但是却有所不同。
「月殇……」
虽然唤的是他的名字没错,可是这个声音……
阎月殇缓缓地张开眼睛,想看清楚身旁唤他的人,只不过,在他好不容易以模糊的视线辨清眼前的人影后,他忍不住倒
抽口气。
「爹。」原来在他身旁的人并不是苍昊,而是他的爹亲,但爹怎么会唤他月殇?
「爹,您没事吧?」阎月殇一想到刺客来青岚堡夜袭的事情,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着。
虽然当时他推开爹亲,代替爹亲受了一刀,但之后的事情他完全没了印象,所以他想确定爹亲是否真的毫发无伤。
只是他的背受了刀伤,在伤口尚未痊愈的情况下,这样剧烈的起身动作会扯动伤口,阎月殇痛得掉下泪来。
「啊!好痛!」阎月殇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
「月殇,你的伤还没好,先躺下吧。」阎振风听见儿子的惨叫,皱起眉头,扶着阎月殇躺回床上。
「爹……」阎月殇听话地躺好,但是爹亲的话却让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您知道我是月殇。」
「苍昊都告诉我了。」阎振风难得亲昵地摸了摸阎月殇的头,这样的举动,不管是对阎振风或是对阎月殇,都是很少有
的。
「这些年辛苦你了。」阎振风低声吐出一句安慰。
在阎月殇倒下时,阎振风听见后来赶到的苍昊对着儿子大喊月殇,当时他觉得很奇怪,所以在解决刺客之后,便向苍昊
问起其中的缘由。
而苍昊也一五一十的把阎月殇假扮成阎日愁,最后却成了两个人格的事情说出来。
「爹,我骗了您……您不生气吗?」阎月殇有些畏缩地拉高棉被,心虚地看着爹亲的反应。
在阎月殇的印象里,爹亲并不喜欢欺骗,青岚堡的家训--凡事都要光明磊落,所以阎月殇才不敢向爹亲提起自己假扮
阎日愁的事情。
阎振风面对阎月殇的问题,只是先叹了一口气,他没正面回答,吐出的话语也像是自言自语。
「月殇,我不是不疼你,只是我这个人的性子就是死板了些,成天只知道做生意,若是不谈买卖,我也不知道能跟你聊
些什么。」阎振风一边说着,又握起阎月殇虚弱无力的手腕,心疼地瞧着这个小儿子。
「自小我就看出你不爱管帐、做生意,想想你上头两个兄长已经足以继承我的家业,于是我索性让你照自己的喜好过日
子,却没料到会惹来你的误会,让你以为我这个爹不疼小儿子……」
「爹……」阎月殇只感到眼眶一热,转眼间泪水已滚落腮边。「对不起……我误会您了,我一直以为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这个梦魇跟随他多年,一直没能消除,就算后来苍昊对他百般呵护,少了亲情的抚慰终究是种缺憾。
「你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要?」阎振风握了握阎月殇的手,虽然想抱抱儿子,给他一点安慰,但是想到儿子受了伤
,现在不适合表露他的关心,所以阎振风只好摸摸他的头、拉着他的手,以示安慰。
「爹……」阎月殇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能自然地呼唤爹亲了。
「更何况,我就只剩你这个儿子了啊!」阎振风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只剩我?」阎月殇这下可被弄迷糊了。
「我让人把宇焰送进官府了,虽然是我的孩子,但他意图弒父、还做出残害手足的事,就算我想包庇他也不成。」阎振
风吐出一声长叹,又对阎月殇道歉。「抱歉,爹之前不该怀疑你。」
「大哥他做了什么吗?」阎月殇虽然多少猜到这次的刺客是大哥派来的,但其它的内情他完全不清楚。
「之前的刺客当中有活口,经过逼问后,他们说出幕后指使的人就是宇焰,他知道自己作假帐以及垄断生意的事情已经
暴露,所以才想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暗杀我们,想立刻坐上青岚堡堡主的位置。」阎振风说着,眼角忍不住泛起泪光。
「我没想到宇焰那孩子平时看起来听话老实,却做出这种事……」
一想到自己疼爱、信任多年的孩子,其实私底下一直在算计着自家人,阎振风忍不住悲从中来,差点落泪,不过为了不
让阎月殇担心,他还是提起衣袖将眼泪抹去。
见到爹亲难过的模样,阎月殇忍痛自床上爬了起来,他不管伤口会不会裂开,张开双臂就搂住阎振风的颈子。
他不太会说什么好听话,所以这是他知道的方法中,最能够安慰人的法子了。
「对不起,我害大哥变成这样子,让爹难过了,对不起……」
虽然阎宇焰曾经想要杀害他,但是阎月殇却依然习惯性地怪罪着自己,因为在他看来,若非自己将大哥的事情告诉爹亲
,也不会惹出这场风波。
阎振风倒是被阎月殇吓了一大跳,因为阎月殇这样的举动虽然窝心,却也很容易使得伤口再度裂开,所以他连忙将阎月
殇扶回床上躺好。
「你还真像苍昊说的,是个温柔体贴的孩子,只是老爱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阎振风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总算老天
爷没亏待他,还替他留了个乖巧的小儿子孝顺他这个半百老人。
「其实这事真要说起来,有错的应该是我这个爹,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为人、个性,居然比个护卫还不清楚,到头来
竟然得靠护卫说明。」阎振风想起自己从苍昊那边听来有关于月殇的种种,觉得自己实在亏欠月殇太多了。
「苍昊他……不是护卫。」阎月殇半缩在被窝里,用细细的声音说着。
「不是护卫?」阎振风纳闷极了。「但他将你保护得滴水不漏,功夫又好,人也正派,如果他不是护卫,那是在你身边
做什么工作的?」
就阎振风这两天来的观察,苍昊是个负责的好男人,工作又认真,也难怪儿子会把他带在身边。
但是儿子却说苍昊不是护卫?
「嗯……其实苍昊是我的……情人。」阎月殇抓紧被子,就怕爹亲突然出声开骂,但他又不想隐瞒他和苍昊之间的关系
,因为他向来就不爱说谎,如今能与爹亲面对面谈心事,他希望与苍昊相恋的事情能够得到爹亲的谅解。
「什么?你、你们两个……」
阎振风瞪大了眼睛瞧着阎月殇,但这件事不单只有他被吓到,就连刚从外头回来,想要回房探望阎月殇的苍昊也吓了一
跳。
苍昊万万没想到阎月殇会将他们的关系说出来,毕竟男人与男人相恋,可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加上青岚堡与清玉山
庄又算是地方上的名门望族,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使堡主面上无光。
为了不让阎振风怪罪阎月殇,苍昊双脚往地上一跪,抢先伏在门口请罪。
「老爷,这件事说起来都是我的错,请您不要责罚月殇少爷。」
当初若不是他太过亲近阎月殇,又对阎日愁产生了绮想,再加上阎月殇因为单纯而接受了自己的感情,那现在阎月殇也
不用冒着挨骂受罚的危险向阎振风禀报这件事。
「原来是你勾引我儿子!」
阎振风是个正常的男人,觉得男人就应该娶个漂亮又门当户对的女人回家,再好好地生几个儿子开枝散叶,他万万没想
到自己唯一剩下的宝贝儿子,竟然会跟个男人在一起!
阎振风气得高举手臂就想往苍昊身上打去。
「爹!」阎月殇见状,赶紧跳下床,他顾不得身上的伤有多疼,缓步爬到爹亲脚边,抱住爹亲的腿哀求。「爹!我求求
您,请您不要怪苍昊,是我不对,是我硬叫苍昊要和我在一起的,所以爹您千万不要打他……」
阎月殇的伤口因为动作过大而裂开,他的里衣开始渗出血迹,额头上也冒出冷汗,从他紧抓着阎振风时微微发颤的双手
,就可以知道他的伤口有多么地痛。
「月殇,你的伤口裂开了,快点躺回去休息!」苍昊看见阎月殇的背渗出了血丝,当下也顾不得阎振风正在气头上,连
忙起身将阎月殇扶起,抱着他躺回床上。
强行将阎月殇安置回床后,苍昊又转过身面对阎振风,然后低头跪下,准备接受责罚。
对苍昊来说,能够得到阎月殇相许,已经是莫大的幸福,所以不管阎振风要骂、要打、要罚,他都会承受下来。
「爹……」阎月殇虽然浑身发疼,痛得下不了床,但他硬是侧着身子趴在床沿,对爹亲请求着。「爹……一开始是我先
喜欢上苍昊的,所以这件事跟他没关系,爹生气的话,罚我就好,千万别罚苍昊。」
若不是苍昊,他不可能与二哥道别、成为真正的阎月殇,如果没有苍昊,他不可能鼓起勇气与爹亲诉说实情,倘若苍昊
不在,他更不可能得到幸福,所以对他而言,苍昊是他想与之相守的伴侣,他见不得苍昊受苦。
阎振风死命地瞪着低头沉默不语的苍昊,再看看哀求的儿子,他紧紧咬着牙根,一再地吸气、吐气,虽然力持平静,却
依然气到快疯掉!
他好端端的三个儿子,一个被亲兄弟暗杀、一个残害手足而进牢房,难得最后一个小儿子如此温柔体贴,让他有了将家
业交给他打理的想法,他就等着儿子娶媳妇、生几个孙子,自己就可以安享天年,可现在却什么都毁了!
他的儿子竟然爱上个男人,这教他该怎么冷静呀!
「爹,我求您……」阎月殇的哭声回荡在房里,闻者皆心疼。
在沉默许久之后,阎振风突然吐出一声叹息,他松开紧紧握着的拳头,克制住想痛打苍昊一顿的冲动,转头对苍昊叮嘱
。
「苍昊,我儿子……就拜托你照顾了。」
其实他很想给苍昊一顿好打,赶他出去,再替月殇找个门当户对又懂事的姑娘成亲生子。
但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和孩子们分开居住,从没尽过什么教养的责任,对孩子的个性喜好也完全不清楚,他这个失职
的爹亲,对孩子的感情能插什么手?又有什么资格插手?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个做爹的除了放手由他们去以外,也没别的方法可想了。
「爹……」阎月殇听见阎振风的回答,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他急急忙忙地抹去脸上的泪水,讶异地瞧着。「您……您不
生气了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阎振风狠狠地瞪了苍昊一眼,想将他大卸八块以泄夺子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