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他们一眼,把鞋子和牛仔裤都脱掉,里边剩一条光溜溜的内裤。
我站起来,眼睛正好扫到二楼的一扇窗口,里边似乎有人在看着我们这边,再仔细地看,什么东西也没有。
秦淮在一群人兴致勃勃的口哨和欢呼声中望着我,“妈的,你怎么穿黑色,这么闷骚。”
我冷得哆嗦:“你他妈再吵就给我滚。”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霉运来了怎么挡都挡不了。
我看着身上一小片布,问他们:“我干,不会真全脱吧?”
“这个倒不用脱,规则是输到剩一条内裤后,再输就得跳水。”他从后边贴在我身上,在我耳边小声解释,我回过头狠
狠剜了他一眼。
妈的这大冷天的要我死啊!
那群疯子全都顶着喷着酒气的通红的脸,此刻完全没了人性,一个劲地喊:“跳水!跳水!”
跳你丫的。
“怎么办……”他问我。
你问我我问谁啊,你他妈明知道老子不会游水。
那一群饿狼一样的混蛋还在叫嚣。老子豁出去了。
我一咬牙:“反正你家的池子又不深,淹不死老子,不过你记得找人来捞我,不然做鬼老子都不放过你!”
“诶……”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伸过手来拉我,他的手指从我手臂上滑过去。我不假思索一跃而下。
妈的,不会这样就死了吧。灌了几口水,模模糊糊地想,身子出乎意料软飘飘的,跟躺在高级席梦思上的感觉竟有那么
点像……
我才刚挣了两下,还没来得及沉下去,看到水面上人影晃动,然后水波就被打乱了,有个东西跳了下来,直朝我游过来
。
他在水里的脸扭曲得不清不楚,他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往上拖。我闭着眼睛任他摆弄着,他把我拖到水面上,上边人声
吵闹,乱成一团,他大声地骂:“快点啊,妈的罗嗦个屁!”
有人接过了我,把很厚的毯子搭在我身上,我眼前无数人影晃动,随着橘黄耀眼的灯光而模糊成一团。
一双手按住我的胸膛,向下压,挤出几口水来。
我咳嗽着,觉得头晕,世界他妈的朦胧美。
他跪下来,身子和声音都因为冷而颤抖。
他把我抱起来坐着:“妈的,我和你开玩笑的,你还真跳了。这什么天气啊,怎么可能真推你下水,你这混蛋怎么就这
么白呢。”
我白——我白你祖宗十八代!
如果现在我有力气,一定好好地赏赐他几脚。
我没力气踢他,推开他站起来,人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很冷。我看到我的衣服扔在地上,弯腰去拣,一弯竟就没站得起
来,直接往地上倒了下去。
“佐纯——”
我就在那么多惊呼中听到他的声音,他奔过来,沉沉地抱起我,往屋里跑去。
妈的这混蛋,遇到他真没好事。
我明明早就觉悟了。
章九
“还冷不冷?”他问。
“你他妈离我远点。”
他一听,刚还只是两手搭在我腰上,现在整个人都缠上来。他贴在我背上:“干,不要那么生气嘛。”
“我没生气,我就不想见到你,给我滚开点。”
他把被子又裹了裹,两只脚搭在我腿上:“我现在很冷,滚不动。要不等我暖和了再滚吧?”
我突然想起他才伤愈,扯开他的手翻过身去看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这不好好的吗。”他把我拉下去,重新盖好被子:“别一副苦瓜脸,看着就烦。我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你,就算真
要你跳水,你赖一下帐会死啊?”
“你以为我他妈这是为了谁!”
“你他妈都跳了我还不是得跟着跳下去救你上来,你跳我也得跳,你不跳我一个人也是跳,你就不会先对我吼一声:‘
秦淮你这生物你他妈自己去跳!’?而且都说是我和你开玩笑……”
我他妈怎么知道是你耍我呢,啊!
“行,这都是我的错,我他妈自己没事找抽呢,多谢,多谢你秦二少爷舍身相救!”
他马上得寸进尺装疯卖傻地趴我耳边:“你明白就好,既然我舍身相救你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吧。”
我掀开被子,一拳打上他眼睛。
我穿好衣服,走到小钱睡着的房间,摸进去,床上竟没人!
我吓了一跳,马上冲出门,秦淮看我一脸惊愕也愣了:“怎么了?”
“小钱不见了!”
妈的好好睡在床上一个人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他进去打开灯,果然没见人,马上把家里的佣人和外面的人都叫了进来。
这里乱得一团糟,我就见到楼梯拐弯的地方一颗摇摇晃晃的脑袋。
我穿过人群,朝他走过去,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我,傻乎乎地恍惚了半天。
我把他抱过来,搂在怀里:“笨蛋,一个人跑去哪里了。”
他没回答,我再低头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
秦淮走过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又句话不说地看着他过来的地方。
那边有一间洗手间,过了楼梯再转过去是几间起居室,包括一间客房和秦优、秦淮的房间。
这时有个佣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对秦淮说道:“刚才这位少爷有问我洗手间怎么走……”
我突然松了一口气,“没事了,把人散了吧。”
秦淮绷着脸散了下人,时间已经很晚,众人也都闹得差不多,能开车都自己走了,烂醉的全部被甩到客房去。
我抱着小钱站在一楼,空旷的大厅只剩我和秦淮,他拉住我的手,想说什么,我阻止了他。
我不相信小钱是为了某些目的而接近我们,如果是,他直接接触秦淮就行了,何必通过我这么的大费周章。
我说:“我们先走了,你明天最好叫医生来看一下。”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朝我摆了摆手,然后转过身,抬手捂着被我揍过的地方,哈哈笑着上了楼。
第二天我仍旧爬起来把秦淮留在我电脑里的资料备了份,其它的全部删除。
我突然很搞不懂自己。
明明在他面前的时候,我是那样地维护着小钱,容不得他对他一丁点的置疑。然而一觉醒来,头一件事却是不假思索地
删除了他所有的资料。
我头痛欲裂,无法思考自己做一些什么东西究竟有什么意义,又意味着什么。
我在药箱里翻出几颗感冒药吞了,关了电脑又躺回床上。
没过多久外边有了响动,过了几分钟小钱走了进来。
他坐在床边看着我微笑:“醒了吗,我买了菜。”
我笑着爬起来亲他的脸:“有没有头痛?宿醉一般都很难受,不能喝酒以后少喝些。”
他说:“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他把手伸过来摸我额头,“你发烧了!”
我躺在床上,电话响了很久,我从遥远的迷糊中醒来,沙哑地问:“喂?”
那边他声音很虚弱,却也很得意,他对我笑:“我他妈又光荣入院了。”
进个医院还进得这么高兴张狂的人,世界上能有几个。
除此之外我真的觉得有点对不起常政,像我这样潇潇洒洒连续旷工十几天的员工,他非但没有生气革职,还干脆直接放
了我一个月的大假。
等我烧退了,和小钱一起滚去海南岛玩了几天。
回来那天晚上小钱直接开始值班,这几天他玩得很尽兴,还带了不少手信给他的那些朋友,其中自然包括华甄峒。
晚上我慢慢踱去以前常混的一个酒吧,才半个多月没去,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遇到不少熟人,还有些陌生面孔过来搭讪。
我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直到我等了快一个小时,顶着刺猬头的那张脸才姗姗出现。
他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两手放直搭在沙发上,翘着腿,一脸没诚意地对我道歉:“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不好意思啊佐纯
……”
我没说话,直接把资料袋放在他面前,他有些诧异地掏出里边的东西,凑合着暗红的灯光看了半天,脸十分难看地垮了
下来。
他把那东西甩在桌上,腾地站起来,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我。
然后对离他最近的酒保喊:“李深冉,把你房间钥匙给我!”
他抓过钥匙,又气势汹汹地俯身来抓我的衣服。
我把他推开,抬起脚朝他下边踢过去:“操,你他妈发什么神经!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该我问你想怎样吧!”周围的人都寻着声音看过来,他抵着我的腿,再不顾我反抗,勒着我胳膊把我拽起来
:“你给我过来。”
我本没想过要和他打架,倒是非常的想不通,我把他要的结果给了他,他还凭什么生气,仿佛我杀了他全家不认帐似的
。
他怒气冲冲地把门关上,这里是在酒吧二楼,平时都没人上来。
我坐在一张椅子上,看他的脸狰狞地靠近,不知他第一拳会从哪边过来。
他盯着我半天都没说话,我估计他已经是怒火中烧得不知道该怎么发火。
可我真的十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生气成这样。
我他妈为了让他安心把小钱从出生到现在的资料全都让人去查了给他,他还想怎样?
他看了我半天,恼怒得心火旺盛,然后终于泄气。就着面前的床一倒,咚地落在上面。
我看着他,他朝我招招手。
我凑过去,他神情黯淡,写着不知由何的疲惫。
他撩过我耳边一缕头发,眼神散乱,仿佛自言自语,“完了、完了,我们完了……”
我捭住他的脸,疑惑地看着他:“你他妈到底怎么了,发什么神经。”
他突然抱住我,一个劲把脸抵在我怀里,“以前我和小葱葱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对你,你他妈看看现在,为了一个
男人,为了一个男人你又是怎么对我!”
我这两天还有些鼻塞,隔他这么近,终于闻到他一身的酒气,这人真是够了。
他只要喝醉,一向都会情绪不稳,有时候还傻乎乎的。
我拍拍他的头,又觉得他孩子气的时候很可爱,我好笑地问他:“我怎么对你了?”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闷闷地吼,“你他妈是混蛋。”
好,我知道我是混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他到底生哪门子的气呢这混蛋加一。
我说:“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了,我当然不会背叛你,更不会容忍别人背叛你。小钱他是清白的……你在哪喝酒了?”
“家里啊。”他突然打了个嗝,把手从腋下环上我后肩,“妈的,后劲真大。我妈介绍了一个小妞给我,漂亮是漂亮,
真可惜。”
“可惜什么?”
“我还真挺喜欢她的,如果她是男的,我就要了她。”
我心里一阵钝痛。
“既然喜欢,不如娶回家好了。你妈高兴,又可以给你生儿子,不正好两全齐美?”
“操,”他从我胸口抬起头望着我,两眼焦距不定,却还是漆黑明亮:“我他妈对女人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喜欢
又不是爱,那就一种感觉罢了,对美好事物的感觉,你这流氓不会懂的。”
我想哈哈大笑。
我他妈不会懂的。你怎么知道?
他发了会儿疯又撒了会儿娇,很快就张着嘴睡了过去。
我拉过被子给他盖好,看了下他头上和腹部的伤口,似乎都恢复得很好。我关了灯下了楼,把钥匙还给小酒保。
坐在昏暗的角落喝酒,一直喝到酒吧打烊。
小酒保走过来,我看着他:“秦淮在你房间睡觉,你自己回家去。”
他问我:“你们吵架了?”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了。
我回家的时候小钱还在值班,我洗了个澡,躺床上就睡了过去。
很快就发生了一件事情。
它是一个真正的转折点,载着我过了人生聚集分离的转角。等后来我再回头的时候,却无法停止,也无法望及另一边我
曾牢牢拥有过的风景。
有一天晚上我正和小钱滚在床上,我把他弄得死去活来,除了喘气,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
被子都被踢到了床下,两人光溜溜地在床上运动,身下的床单弄得湿粘粘的乱成一团。
我紧紧抱着他,埋在他体内疯狂地抽插,正欲仙欲死,甚至连开门声都完全没听到。
听到高八度的尖叫时,我第一反应是抱着他直接滚到了床后边的地上。
半米高的床挡住两人的身子,我抬起头,看到一张惊恐得仿佛见了鬼的表情。
我当场懵了,连还在小钱身体里的东西都忘了抽出来。
在这之前我没想过要和我父母出柜。
一直以来,我没有遇到那个我们彼此愿意,而终会厮守终身的人。
我一直爱着一个把我当成这一生最重要的兄弟的人,所以我觉得我这一生爱情无望。
就算遇到了小钱,我也都还没有要与他一生相守的完全觉悟。
我妈哭了几个小时,眼睛都肿得厉害。
她无法接受她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是当然的。而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和男人滚床单的刺激,更是让她坚定了反
对的决心。
她最后仍旧抱着一丝希望看着我:“你怎么可能喜欢男人……小纯,一时糊涂还是可以改的。”
我给她擦她红肿的眼睛,我对她说:“我不是一时糊涂,在我四岁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
她终于又惊又气,瞪着我半天喘不过气,最后晕了过去。
我刚匆忙把她送到医院不久秦淮就赶过来了,秦淮说:“你先回去,等你妈醒了我和她说。”
我皱着眉头问他:“说什么?”
“说你天生就是弯的,怎么扳都不可能扳直,让她死心啊!”
“操,这话谁不会,还用得着你来替我说!”
他瞟我一眼,“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老这么傻呢你,你也不想想你妈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人是谁,是我!现在她醒了肯定
不想看到你,但如果是本少爷的话,她一定会拉着我的手诉衷肠,让我劝你,那时我就可以慢慢开导她,告诉她其实喜
欢男人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妈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看他一脸邪笑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想拿自己当典型例子吧。”
章十
总之他这样子我实在不敢信他,他给我搞砸的事情何止一件两件,从上次他差点把命丢了以后,我更不敢贸然地放他行
事。
“行了,我自己守着,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把他推到电梯旁边,“你回家去,我妈好了我再叫你。”
走回病房,推开房门,她还在昏迷着。
我打电话给小钱,我说:“我妈晕倒了,我还在医院。”
他或许是有些尴尬,或者觉得难堪,或者是难过,再或者是其他什么的,半天他都没说话。
我撑着有些痛的头,突然之间下了决心。我问他:“小钱,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我是说,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在我父母面前,在所有人面前。在阳光底下。一辈子。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