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凤来仪 上 ————绯语

作者:绯语  录入:05-04

濯的年华却突现了她华贵优雅的神态。

这位夫人好生面善,我却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

于是也就笑笑应她:“是啊。夫人也是么?”

妇人忽然神情恍惚起来,盯着我看得出了神,手不由自主地想伸过来抚摸我的脸。她身

边的一个侍女低声提醒道:“夫人……”

她猛一回神,收回了手,对我抱歉地笑笑道:“这位公子,方才唐突了……只是公子你

实在很像老身很久以前的一位故人……”

一旁的侍女从妇人手中拿过一个木锁,穿上红锻带,退后几步,一抡臂往上扔。

我大概貌似妇人的故人,所以这位优雅的妇人对我似乎颇有好感,声音慈祥地闲聊着她

的家常。

因妇人优雅雍容的神态让我想起十一年前的娘亲,所以我也就微笑着听她说话。

“老身为二儿子祈求的姻缘。”夫人忽然叹了口气,眼神悠远起来,那双经年月琢磨却

依然明亮的眼眸中透露着她对儿子的关怀:“老身的大儿子大概没法子得到真爱的了…

…唯有想着为另一个儿子祈求一下月老吧……老身的二儿子将要成亲了,媳妇也是个不

错的女孩儿,但不知和我儿能否合得来……我老了,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只盼着他和

他媳妇和睦的过着日子,生个儿子或女儿,我也就满足了……听我大儿子说,这里的姻

缘挺管用的,所以前几日老身便来这里斋戒净身,今早是个吉日,便来抛个木锁。”


说着,咳嗽了几声,似乎染了些风寒。

听到她这般让人揪心的咳嗽,我心里撼动了一下,想起以前我娘握住我的手,对我说:

“少寒,你不要担心,娘亲往后就算是死,也得让你恢复男儿身过生活……”


多少个夜晚,她亲自为我纳鞋底,昏黄的烛光下,她纤丽的脸上是为人母的慈祥,尽管

是凤家的夫人,却亲手为我缝着些衣物,一边缝一边轻道:“少寒啊,你得小心,不要

被别人发现你是男儿身,不然这便是欺君之罪……但等到你成年,娘一定让你得到你应

得的生活,你的欺君之罪就由我顶吧……”


想到这些,我的喉咙像塞了棉花一样。眼前的夫人在气质上和我记忆中的娘亲有些重叠

,不禁微微为她动容。看到那侍女连着抛了几次都没有将木锁抛到树上去,我笑着对她

道:“我来帮你?”


侍女看着我,忽然脸上红了些,低头呐呐地将木锁交到我的手上,声音如蚊蝇般小的道

:“谢谢公子……”

我到底是个男子,一抛便将木锁抛了上树。

回头对夫人笑笑。

正要把我与宣慕的也抛上树去,远远便看到宣慕跑了过来。

我正要对他招呼,他看到我身边的人忽然站定在原地,神态凝重,缓步走到错愕的我身

边,暗地里握握我的手,惊讶之色甚重。

宣慕带着不可置信的音调低声喊了句:“母后……?”

“慕儿?”夫人同样错愕的低呼出声。

第二十九章

我心里咯噔一声,看着这个妇人。

难怪我觉得面熟……这个妇人,是我母亲的结拜姐妹……当年,将我凤少寒几乎当成己

出的疼爱着……十一年不见,真是恍如隔世。这十一年来,那个人将我藏在宫中,在她

的咫尺之处,我却无法踏出阁楼一步去见见她。现在春去秋回,菊花都盛开了十一次,

当年的样子彼此都有些模糊了,自然是认不出的。


自从凤家被满门抄斩后,我从那个人口中也碾转得到一些她的消息,她因为凤家的没落

而悲痛得大病一场。

当今的太后极为善良,初入为后,却没有一个皇后应该有的狠辣,在幽深的后宫中受了

好些苦,凤家和她的渊源极深,倘若不是凤家的保护和先皇的怜惜,她也许就没有今日

了。这个信佛的女人在生下当今天子后,情况才有所好转。直到那个人被立为太子,他

们的位置才算是真正的稳定下来。


她正如我的第二个娘亲一样。受了委屈的孩儿哪个见了娘不哭的?我心里一阵酸痛,想

起她早在十一年前当我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人,自然不是她的寒儿,便将所有的心思都

立刻隐藏起来,垂下眼,轻轻地后退一步。


我自然也知道她极为疼爱宣慕。

想着我会带走宣慕,让宣慕陷入一个逃亡的地狱中,对这个视我为己出的夫人,我心里

的内疚难以用言语表达。她当年这么疼我怜我,我却在今时今日将他儿子带入受世人耻

笑的境地。


“慕儿,你过几日便要成亲了,怎么还在这里呢?你也是要用木锁祈求你与穆仪未来么

?”慈祥的太后微笑着问。

宣慕脸色苍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宣慕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个‘不’字,牵了我的手就要跟太后明说一切。

我心里一跳,接触到太后望着宣慕时那温柔怜爱的慈母的眼睛,我便不由自主地拖住了

宣慕,阻止他将要说出口的话。

这个母亲不应该受到打击的。

她,是宣慕的娘亲。而我的娘亲,在我还没有来得及为她干点什么的时候就香消玉陨了

……

太后看我们神色异常,笑笑道:“慕儿,这位公子你还没介绍呢。”

“娘……他是!”宣慕正要脱口而出,我赶紧又拉他一把,自己抢先行礼,急急道:“

回太后,小的叫安暖,是宣慕身边的小厮。”宣慕立刻瞪我一眼。

“慕儿看来挺倚重你的。”太后慈祥地笑笑。以太后的性子来看,常常在寺庙中斋戒的

她从不过问政事,应该并不知道前阵子关于宣慕的流言。

“好了,慕儿,我在这里到晌午才返宫,你若是喜欢,到时随我一道回去,也可以现在

先行离开。”言罢,太后对我们均是慈眉善目的一笑,即使对我这个小厮也没有摆出些

什么命令言辞,想来她可能将我当成了宣慕的朋友看待。


看着太后与她的侍女走向寺庙中供香客住宿的地方,我和宣慕都盯着她雍容高贵的身影

直到她转了个弯儿见不到才双双叹了口气。

我黯然地走到树下,凝注着同样凝眸在我身上的宣慕良久。

宣慕走来我的身边,抚摸着我的脸,神色有些疼痛,他轻轻道:“你刚才为什么屡屡阻

止我说出来?”

我握住他抚我脸颊的手,看定他。

“她是你的娘亲,当年,也算是我的第二个娘亲,我不能这样打击她。天下父母心,为

儿女者,怎能干出这样不孝的事情……要知道,我们这一去,你就成了世人的笑柄了,

太后她肯定……”我垂下眼。


是我考虑不周,当初全没想到这一些,差点将宣慕累成不孝之人。

宣慕闻言,眉心一跳,狂怒之色浮现,他一把攫住我的双肩,晃了两下,逼迫着我直视

他的眼眸,怒吼道:“所以少寒你要放弃了是不是?!你不要和我走了是不是?!你要

我娶穆仪了是不是?!你要我离开你了是不是?!”


我神色有些哀戚,在宣慕发泄似的怒吼后,我方才慢慢道:“太后她,是最清楚那个人

的性格的,她知道他无法得到幸福了,他永远都无法交托出他的真心,所以她来期盼你

得到他得不到的幸福。而你随我这一去浪迹天涯,却正是颠覆了她心中的希望。”


“我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幸福的!”宣慕仿佛害怕我不相信似的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我伸手抚着他的眉心,想抚平那道纠葛:“但是,她的幸福的定义与我

们的都不一样,她想你平安的活着,与穆仪生个儿子或女儿,然后儿女承欢膝下。但无

论如何都好,她的希望都不会是你随一个男人远走天涯,受人追捕,受人耻笑……”


宣慕有些颓然,仍想反驳,却是一时半刻无法说一个字来。

我继续道:“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个人,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他甚至知道我

们的路线。”

宣慕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意思,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慢慢道:“方才,在我还不知道她便是太后时,她与我闲聊。我现在想起来一些了,

太后说她来此处是因为她的大儿子说这里的姻缘很是灵验,然后定了吉日。大儿子是谁

?也只能是那个人了。那人定的时间却是恰好让我们三人碰面,为何向来不信姻缘天定

的他会这样对太后说?那足以证明他知道我们的行踪,并且摸清楚我们的性情,知道我

们会来这里,让并不知情的太后与我们碰面,这就是他暗中给我们一个小小的警告。而

同时,他也知道我们都是不能真正放下责任的人,在见了太后,那种为人儿女的责任便

强烈的谴责我们现在这样的行为。宣慕,你敢说,你现在,在见了太后之后,你没有一

点点的自责?”


宣慕并不否认,他咬着牙,呼吸粗重起来,紧紧闭着眼,双眉纠缠得几乎成了死结。半

晌,他猛地睁开眼,一拳重重地打到树上去。

“自责又如何!没错!我是自责!但我更大的愿望是带着你离开而不是娶那个公主!少

寒,有一得必有一失,我们选择远离,便要选择自责。这无可避免。”

“那这样一走了之有什么意义?我们想要的是宁静。但却从此陷入另一个自己给自己的

束缚中。这不同于我当时出走宫中,当时我身无长物,我不用考虑别人,所以才走得如

此潇洒。但宣慕啊……你是性情中人,你以后会因她而自责非常的……而且……在他知

道我们的所有后,你以为我们还能走了吗?你不懂武功,我内力全失,只能用简单的身

法,随便派些官兵来,我们便得束手就擒。我们的出逃,本就是取了‘他没察觉’这优

势,现在,我们的优势尽失,这还有胜算么?”


我凄然一笑。终归,还是没法出得他的掌控。

宣慕更是不言不语,想来也是认同我的说法。

他忽然紧紧拥我入怀,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中那样的大力拥抱着。从身后,我听到

他坚定的声音:“少寒,即使回去,我也不要娶穆仪,我不要背叛你……”

“你一旦回去了,也就由不得你了啊……”我轻叹:“那个人啊,我在离他最近的距离

生活了二十多年,他,我最清楚了,他想的,就能做到。”

“你反抗,也许得到更残酷的对待……”我抱着他,往日烟华在眼前浮光掠影地闪过,

清晰得无法磨灭。我疲倦地将头搁在宣慕轻颤着的肩上,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你

娶穆仪吧。我知道你没有背叛我,我相信你的爱,也相信你的心……”


我稍微的推开他,让我能看到他闪烁的眼睛,那样悲痛,那样沉默,那样无奈。

我怜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指尖抚过他的眉,抚过他的眸,抚过他坚挺的鼻梁,抚过他

灼热的唇,然后,我轻轻的低头,在他惊讶之极的神色中,虔诚地吻上他的唇。


像在一刹那点燃了天雷地火,当我的舌头碰到他的舌头的时候,宣慕一个反手,将我推

到抵着树干,固定我的身体,反客为主的疯狂吻着我。

正如狂风,正如暴雨,我无法抵抗他这般毁灭一切的深吻,也不忍心抵抗他要将我燃烧

成灰的欲望,任由他这样吻着我。

有些什么灼热的水珠滴在我的脸上,顺着我的脸颊轻轻滑了下去,我知道这一刻,宣慕

已经决定了我所决定的。

我也知道这一刻,或许我们就有了失去彼此的可能。

一吻过后,我看到宣慕眼眸中的蒙胧。宣慕攫住我的手腕,仿佛便是生死也不能让他松

开一点点。我仰头望着宣慕,用另一只手包裹住他的手,坚定地道:

“听着,宣慕。我不离开你,永远也不。相信我。”

第一次, 我对他说出了誓言,第一次,我给了他承诺。

当我们都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也只能将单薄的言语变成沉重的承诺来让他稍微的安心一

点点。虽然,我知道说了出来的未必是能真正做到的,但我却是真心的想这样做,真心

的想守候着和他的这个承诺。


我说:“宣慕,我……”

我沉吟半晌,想对他说那句他盼了十一年的话:我爱你。但是重重的顾虑让我无法轻易

的说出来。我对他怜惜,我对他心疼,但这是爱吗?我不知道。

或许是曾经的爱,太过深太过重,我根本没法子理清现在对宣慕这种感情到底应该用些

什么定义才好,所以,那个字,依然是徘徊在嘴边,一时半刻无法说出。

宣慕扯出个安然却带着些许疼痛的笑,哑声道:“没关系,你不用勉强自己这么说……

你说不会离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说着,他在我额上印下一吻。

“抱歉。”他的声音像千万把刀子,剜着我的胸口上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那个人,吃准了我们不能逃避责任,因他知道我们并不如他那般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但

有一点他错了,或许,无心无情的人不会顾虑太多,但最后得到胜利的,都是有情有义

的人,而情,其实是世界上最为坚定,最不可能被摧毁的东西。


“回去吧?”我轻轻问。

“嗯……”

宣慕与太后通报一声先行离开后,便带着我沉默地上了马。

往回走着,宣慕忽然问我:“木锁你扔上树了么?”

我浑身一震,这才想起这木锁。我心头一阵抽痛,想起我是曾将一个木锁扔上树,但,

那个木锁,即使我没有看,也知道是刻着宣慕和穆仪的木锁。

而宣慕和我的木锁,正紧紧被我撮在手中……

想起太后那对宣慕的疼爱,希望宣慕生儿育女的眼光,那样慈祥,像极了我当年从娘亲

眼中看到的光芒,也怕宣慕知道我无意中将他与穆仪的木锁扔上树时的哀戚神情,我撮

紧了手心,手心中全是虚汗,咬牙,几番挣扎后,忍痛轻轻撇过头去:“……扔上树了

……”


宣慕声音顿时回复了些精神,他笑颜遂开,很是开心,对我的撇过头去,大概也只当是

害羞所至,他并没有在意到我的异样。

“太好了!方才我求的签是大凶……一出来果然看到你与太后一起,这寺庙很灵……还

好,你将木锁挂到树上去了,那我们一定能顺利的厮守下去!上天保佑!”

宣慕像个孩子一样天真的说道,声音里全是兴高采烈和安心。

听得我的心一阵一阵抽痛着,他越是安心,我越是内疚,我越是不安。但话已出口,我

说不出我在不知情的时候将他于穆仪的木锁扔上了树。心中的不安与莫名的疼痛让我握

在手心的木锁几乎折断。


锁,我扔上树的,却不是我的。

那上面写的是宣慕与穆仪。

上天保佑的,不是我与宣慕。

而是宣慕与穆仪……

没关系,我与他,本就是离经叛道的,上天不保佑又如何?

我们回到了王府,果然如我推测,那人已经知道我们所有的计划了。

推书 20234-05-04 :爱上霸霸的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