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自小长得一副「鬼容」也不是谭夜岚的错。
只不过是眉细了点、脸尖了点、皮肤白了点,外加眼神锐利了点而已,谁知会被人当成鬼。
可是自家师父一句,他二十三岁整年不得出远门,否则将会一生无妻!弄得父亲紧张兮兮,连娘亲留下的寒玉鸳鸯被盗
,都不让他去找。
反正无妻就无妻!放眼天下除了瞎子外,他就不信谁还敢嫁他这像「鬼差」的夫。
什么血光之灾妖魔缠身?什么往南走会遇贵人?
宗砚麟不满地咕哝,那张俊美得几近犯罪的脸孔到哪都是灾难不断。
但是接下了抓贼寻玉的任务,身为龙虎风云会十二金牌的他还是得好好的办。
可在拜访事主的路上,竟然遇见了令他心动不已的美人!
啊!这般悸动不已的感觉,难道就是恋爱……
引子
八月酷暑,阵阵气闷非常的热浪扑打在能容纳三辆马车并行的宽阔官道上。时至傍晚,夕阳火红如姑娘脸颊上的娇艳红
晕,天边的浮云也是一片片似火烧般绯红。
金陵城外,顺着这条官道向北走,三十里外的栖凤岭上有一座静心寺。这寺庙门脸不大,香火却是异常的旺盛。每逢初
一、十五,就有众多的富商、百姓及官家的家眷为了家中生财、为了儿女姻缘这类的事情前来求签、还愿。据说这里的
卦签异常的灵验,所以金陵城里的达官显贵们也时常来求签卜卦,捐下不少香火钱感谢菩萨的大慈大悲。
今日虽然是八月十七,晌午时分在大殿上求签卜卦、上香拜佛的人潮依然络绎不绝。
一名身型高瘦的男子头戴着一顶罩着薄纱的斗笠步入大殿,他左右环顾一番,直接走向寺院后方最清净的南院。
男子在一座禅房外站住,冲着背对着房门的老和尚轻声说道:「在下来自会龙山打虎寨,想请空念大师今日里给行个方
便。」禅房内传出一声苍老的回应,男子这才迈足踏入。一名灰色僧衣的老和尚背对着男子,正盘腿坐在蒲团上俯案抄
写着经文,听见男子进入房内的脚步声依然没有回身。男子站在老者身后,拿出一块半个手掌大小、上面雕刻着繁复图
案、中间嵌了一颗金珠的木牌放在几案上,老者微微侧首扫了一眼后说道:「内室,床榻里侧的暗格内。」
男子道了声谢,收回木牌揣入怀中,转身走入内室。内室里只有一张狭窄的竹榻,他在竹榻边倾身向前,伸手在内侧的
墙壁上轻敲了几下。听到一处发出空响,便将手掌按在其上,指尖微微用力,那块墙面就内陷了半寸向右滑动。墙上出
现一个十寸见方的暗格,男子从中取出一个木盒,盒内零散放着二十几块铁牌。他仔细的看过铁牌上的文字后,拿出其
中的一块,将木盒放回暗格中走出内室。
男子将手中的铁牌递给依然背对着他抄写经文的老者。拿过铁牌看了看,老者迟疑了一下,随后就从案几下取出一个信
封。
看也不看的将信封放入怀里,男子向老者一施礼,连一句告辞都没说就抬腿离开了禅房。
返回前面的大殿,男子被大殿上整日弥漫着的旺盛香火熏得使劲咳了几声。他暗自乍舌,老天,这么天天被烟熏着,这
些和尚们就不觉得痛苦么!他举足离开大殿,正在大殿门口坐着的一位算命先生却突然横里冲出来拦住了他。「这位公
子,可需求签卜卦?」
男子看这算命先生的面相到也算是和蔼可亲,他旁边还立着一块幡巾上写着「铁口直断——李」。他扬眉轻笑一声,丢
下一小锭碎银。「我即将远行,先生就为在下卜上一卦吧。」
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个「行」字,男子饶有趣味的坐在一边听起这位李先生解卦。「这……」捋着颌下的胡须,年已半百
的李先生抬眼看了看男子,长叹一声。「这位公子,此次远行,实乃不吉。」
「哦?」男子不在意地嗤笑。「先生不用为难,请直言无妨。」
「公子若远行,不出一个月,必有血光之灾,妖魔缠身,危及性命。」李先生又拿出一张纸摆在男子面前,「公子请再
写上一字,在下看看有没有破灾之法。」
男子很干脆地拿起笔,挥墨之处,瞬间在纸上又落下一个「龙」字。
李先生看着这个字,掐指算了半晌后,忽然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兴奋的对男子说道:「公子啊,您这个字写得好!
只要您出了寺后向南走,必会遇到贵人。若和此人同行,定能保您一路平安,此卦是大吉啊!哈哈!」
听了解卦,男子也随着笑起来。他再次丢下一块碎银,「那在下就多谢先生的指点了。」
「记住,一定要先向南走……」算命先生在身后喊着,男子却在出了寺门后直直的向北前进。
顺着官道走出了三四里地,男子才打开怀中的信笺。
失主 金陵谭家 谭家财 七月初九 丢失玉器寒玉鸳鸯一对
窃贼 梁尚君 时限 十月初一
将遮住了俊美容貌的纱帽向上推了推,位居「龙虎风云会」座下十二金牌之一的宗砚麟看了看信封上的铜牌级标记,咧
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语调轻快的说了句「找失物而已,很简单嘛!」说完后随手一挥,薄薄的纸张就化做了风中尘屑
四散飘飞。
第一章
金陵谭家。
夜间的微风在失去了白日的烈阳笼罩后,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清凉。白天里的闷热在夜间消散了很多,树叶也随着夜风懒
洋洋的轻摇慢摆,发出哗哗的声响。
宅院内静悄悄的,只有谭家主人的屋子里,此刻隐约传出类似交谈的声音。
年已五十有五的谭家财看着与他面对面端坐的次子,手中的巾帕再次的抹上油光满面的圆胖胖脸。一条上好的苏杭丝绢
已经被汗水浸透,谭老爷的双眼不停的往外瞟,真是恨透了此刻的宁静,他现在是恨不得家中立刻出些什么鸡飞拘跳火
烧屁股的事情来好让他能速速脱身。
「爹,您怎么总是看外面?难道说孩儿令您觉得厌烦么!」低沉飘忽的声音环绕在谭老爷的耳畔,每次听到这个声音用
这种语调说话,谭老爷就会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抽,打个巨大的寒颤。
「怎么会呢,岚儿可是我的爱子,我怎么会厌烦……」直接用衣袖抹去再次沿着鬓角淌落的汗水,谭老爷终于把勉强扯
出了个难看笑模样的脸转向儿子。
谭家财看着眼前正沉着脸色的儿子,不禁又回想起了儿子那苦命的娘。
要说起这金陵谭家,这二十多年来,在金陵城里也算是小有传奇的一家子。谭家财原本只是金陵城中做木材生意的小财
主,家有一房妻室。谁知妻子在生下一个儿子后,谭老爷的生意却顿时一落千丈。就在这个时候,谭夫人却身染重疾,
拖了一两个月,就撒手黄泉了。谭夫人一死,谭老爷的生意竟然立刻起死回生,但生意也就是不死不活的撑着,勉强够
谭家的日常支出。从此,许多人都说,谭夫人和谭小少爷都是克财的命。可谭家财却说什么都不信,天天抱着夫人留下
的儿子,撑着自家的小生意。
过了三年多,谭老爷收留了一个从异乡来投亲,却流落街头的孤苦女子。没隔多久,谭老爷就和这个女子成了亲。原本
众人都在猜测,这女子究竟是怎样的美貌品性,竟能让那个一直不肯续弦、生怕后娘虐
待了自己儿子的谭老爷松了口、动了心!直到有一日,谭老爷和新夫人去寺庙上香,众人才得见了这位闺名叫念虹的新
夫人。念虹夫人柳眉细目,皮肤白净,一脸慈相,并非众人猜测的那般美丽。单薄的身子一直有谭老爷从旁扶着,念虹
夫人手中抱着元配生的孩子,目中尽是疼爱……
来年,念虹夫人也生下一子,也就是那一年,谭老爷的生意日见兴隆,未出十年,俨然是金陵城木材生意的第一把交椅
了。可是念虹夫人和谭老爷的缘分似乎也尽了,一场重病后,念虹夫人也香消玉殒。
谭老爷失去了第二位夫人,从此发誓不再娶妻。赶走了上门来企图再给他说续弦的媒人,谭老爷只是每日看着和两位夫
人面容相似的两个儿子来缅怀亡妻们。
谭家财的长子谭晨风十六岁起就随父亲进了商行,现在谭家的大部分的生意都交给了谭晨风,谭老爷本想着可以享福了
,却未能料到,次子却不肯让他日子过得安生……
谭家的次子谭夜岚,生下来就是个安静的孩子。本来谭老爷一直以为孩子只是个性好静,却没想到,小夜岚最经常做的
事,就是大半夜里一个人生在院子里。偏偏小夜岚那传自母亲的柳眉细目加上白净的皮肤,怎么看都带着一股妖艳,在
夜间看到,还真像是见了飘荡在阴阳两界的孤魂艳鬼……
若是仔细看去,谭夜岚并不是长了张鬼容。不过就是柳眉细长了些、细目的尾梢纹路重了些、高挑了些、挺直的鼻梁看
上去单薄了些、嘴唇太薄了也太红了些、皮肤白过头了些、脸蛋小巧了些下巴尖了些……当年只有十岁的小夜岚身型虽
高却瘦削,一件罩衫套在身上让风一吹,还以为是只有一件衣服在飘……
谭家的佣人最怕在落日后看到小少爷,虽然知道小少爷是人不是鬼,但是被小少爷那双细长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就会
禁不住浑身打颤的似被鬼勾住了心魂。
谭家老爷本来也觉得这个安静的儿子被佣人们这么说实在是委屈了儿子,于是亲自跑去和儿子同睡。谁想在被半夜跑去
院子里发呆的儿子连续吓了三天后,谭老爷也终于承认,小儿子身上那股莫名的鬼气实在是碜人了些……
无奈之下的谭老爷只好让小夜岚不要随便出门,免得吓到外人。看着儿子原本和他娘亲相似的面容越长越妖魅,看着儿
子只是因为脸长得妖气了些而交不到同龄的朋友只得孤单一人在家看书习字,谭老爷的心中就似落了一块沉重巨石般日
日难过。长子晨风似乎也觉得小弟整天关在家里实在是太可怜了,于是每日里总是去街上买回些新鲜玩意儿来送给小弟
解闷。
直到小夜岚十一岁时,有个道士出现在谭家门口,大叫大嚷的声称自己的徒弟就在谭家。那一年,小夜岚跟随着这个道
士离开,直到十年后才返回家中。
「唉……岚儿啊,你要是个性也和你娘相似就好了……」谭老爷不止一次的如此叹息。夜岚的娘亲生性温婉,心地善良
,对待元配的孩子也一向是视如己出。可夜岚虽也是个善良的青年,但由于外貌的关系,总是被人当作异类看待,通常
是好心不得好报!于是夜岚虽然还是会经常随手般的做些好事,不过对待别人前来感谢的态度却是双眼一瞪将人吓走…
…
唉……谭老爷再度长叹一声。
「爹!你回忆够了没?」冷冷的声首冻的谭老爷浑身又是一颤,目光哆嗦着扭回到儿子身上。
「岚儿,不是爹不让你去,你可不要忘了,你师父漠夕道长说过,你今年不宜出远门的。」谭老爷牢牢的记着漠夕道长
说过,夜岚二十三岁这年不能出远门,否则定会这一生没有女人肯嫁他为妻!
谭夜岚垂目轻笑,薄而红艳的唇微启。「爹,这些事您就不用担心了。而且大哥也已娶妻,谭家的香火就算少我一支出
无妨吧。」他抬起细长苍白的手指拂开垂下肩的发丝,「那对寒玉鸳鸯可是我娘带来谭家的唯一嫁妆,而目娘曾和我说
过,那东西虽然不怎么值钱,但是也绝对不能落到外人之手。现在就这么被盗了,您却不许我亲自出门去寻回。爹,我
学了一身的好武功,您不让我去抓那盗贼,却出钱去雇江湖上那种不知道是何门何派的组织去寻……就算咱们谭家钱多
,也不是这么花的吧!」越说越有气,谭夜岚双目一瞪,那双眼梢高挑的细长眸子里就似闪过寒光数道,把谭老爷惊得
心头一跳再跳。
「哎呀~~岚儿你不要吓唬爹啊……」捂着惊到乱跳的心口,谭老爷哀声阵阵。他谭家财一向乐善好施,没作过坏事啊
!怎么这个儿子随便的瞪上他两眼,就像是鬼差要来索命啊!「唉唉唉……你是爹的儿子,爹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再说
了,爹雇的也不是什么骗钱的组织啦。你看你看,《江湖秘闻录》里介绍过,这个『龙虎风云会』是江湖上专门替人找
东西啊护送东西的组织,朝廷也常常雇佣他们的。事前不收订金,东西找回来才收钱,是个很安全的组织。我和你大哥
大嫂商量过才决定的。」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谭老爷把手中那薄薄几页纸钉制而成的小册子举给儿子看。
「啪!」谭夜岚一手重重拍在桌上,瞟了眼爹亲手上的那本小册子,说话的口气也更重了几分。「爹,孩儿早说过,让
您和大哥不要总是看这种江湖八卦。这里面的消息不见得都是真的,怎么您总是不听!」
谭老爷再次狠狠打个寒颤,挣扎着辩驳。「岚、岚儿……爹没有不听你的话呀……」屋内飘着冷飕飕的风,谭老爷强忍
着拔腿飞奔出去的忠实欲望,企图继续说服儿子。「这个《江湖秘闻录》里的消息就算不见得都是真的,可是也很少有
人说是假的呀。而且,就连那个总是八卦诽闻不断的《江湖榜中榜》也总是给这个『龙虎风云会』做宣传。两个江湖刊
物难得都给它做宣传,说明这个组织的可信度是很高的。我和你大哥大嫂也是经过慎重考虑才决定这件事的……」
谭夜岚听到此处,那双黑少白多的眼瞳直直看向他爹,瞬间就让谭老爷闭了嘴。谭夜岚重重吐了口气,嘴里飘出来的字
句也夹带了三分寒森。「爹,孩儿也早就说过,那《江湖榜中榜》是绝对不许去看的吧……」
「啊!岚儿……」谭老爷的汗水汹涌而下。「你不要这样嘛……这两份江湖刊物,是爹和你大哥大嫂的日常消遣啊,我
们都很爱看啦……」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谭家又不是江湖中人。而且这两份读物文图兼备、字句风趣生动,比那在洒肆
里的说书先生讲得还好,为什么不可以看嘛!谭老爷实在不明白小儿子为什么会这么反对家人看这东西……哦,好像之
前被《江湖榜中榜》八卦成两只龙阳鸳鸯之一的慕家小子,是岚儿唯一的好友耶!
「总之,你和大哥大嫂以后都不许再看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娘的遗物我去找,你立刻去和那个什么江湖组织说
,不雇佣他们了。」看到爹亲依然为那惑乱江湖的书报辩解,谭夜岚气到脸色刷白,脸上的青色血管都一条条的浮现出
来,再配上怒瞪的双目,整张脸看上去好似夜间出巡钩魂的凶煞鬼差。「岚儿……」谭老爷还想再和儿子打个商量,结
果被谭夜岚一个冷眼瞪得不敢再开口。这个儿子啊,能不能不要这么瞪他爹亲啊……
怒气冲冲回到自己房中的谭夜岚直接收拾起行李。不必和爹、大哥他们商量了!谭夜岚决定连夜离家去寻回娘亲的遗物
。将几件换洗衣服和几张银票及一些碎银收拾妥当,谭夜岚留信一封放在桌上用油灯压住。开了房门,脚尖一点就轻飘
飘的上了房顶,他远目一望,定了方向后,一阵轻烟般的就消失了踪影。
向着夜间防禁最松散的北城门奔去,谭夜岚一肚子的火气依然没有消去。
谭夜岚一路飞奔一路暗骂,这一切都要怪他那可恶的师父。说什么他二十三岁这一整年都只能待在金陵城里不得出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