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鹅之舞——水飒飒

作者:水飒飒  录入:05-30

1
我低着头,很奋勇的与满调色盘几近干裂的颜料进行着殊死搏斗,结果不经意的抬头一瞥,却让自己险险坐到画板上去

--比我小了整整一届却身型高大的学弟,此时正涨红了一张脸站在我的面前--也许是因为之前美术室里的光线太暗,所

以我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怎么说?”我用沾了些颜料的手的小指挠了挠头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反常,“有什么事吗?”
“申……申屠学长……”他踯躅着,无意识的将手中拿着的画笔转了两转。笔刷刚沾上的新鲜的柠檬黄,因为那些微的

离心力而滴落在他浅色的牛仔裤上--不过他并没有发现,“学长……我……”
“恩?什么?”我催促着,将放在画板上不知夹了几日的铅笔稿粗暴地抽下来卷好,塞进画筒里。 
“你……”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身后,肩膀因为我的不耐烦而不安地耸动着,“听说申屠学长要去省里参加提前批的考试

,可能一个月不回来……”
“可以这么说。”我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话,“然后呢?”
“然后……啊,那个,上堂课老师让我们画了一幅人物肖像……我……”因为他的话题转换得太快,我微微皱了眉,然

后看清他一脸的慌张,突然便产生了想要戏弄他的邪恶念头--
“肖像?上堂课的作业吗?”我拦下他的话,将手边收拾的活统统放下,然后用平时对抗外校那些家伙们的犀利眼神认

真地对上他的双眼,“你是希望我给你做出些什么指点,还是想要我帮你画一幅?当然,如果是指点的话,价格会便宜

一些哦。”
“不,不是的……”他因为与我的对视而紧张地咬住了舌头,“你、你误会了。我已经画好了。我、我只是希望……可

以在你离开前把这幅画亲手送给你……做、做为礼物。”
“礼物?”我有些吃惊,看着他藏在身后的左手,突然对那若隐若现的白色画框的一角产生了空前的兴趣,“呐,是这

幅吗?”我冲着他的身后撇撇嘴,脸上却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结果,或者是我的态度让他有些挫伤感,笨嘴的学弟突然就沉默不语了。我等了半日不见他回答,就自己伸手将那幅画

抢了过来--
确实是幅不错的画,无论是背景还是人脸上的表情,都温柔到了极至。阳光洒在微笑着的人的肩膀上,灿烂得有些夺目


“真的是笨蛋嘛……”我喃喃着,终于回过神来,将那幅画与所有的草稿一同卷进了画筒。
“学、学长……”也许是我的动作太过野蛮,笨蛋学弟不安的声音再次在我头上响起。
“还有什么事?”我沉下声音问他,“反悔了?”
“不是。”他低下头,大大的身体缩成一团,如同偷了糖果后等待惩罚的孩子,“其实……我还没画完……”
“哦,知道了。”我压制住心头的笑意,又看了一眼他裤子上那抹看上去脏兮兮的柠檬黄,“没关系,这样的也就可以

了。另外--”我抬起手来将他的领子一把拉下,将嘴凑近他的耳边:
温柔的--“作为回礼……”
邪恶的--“这个月……”
带着抑制不住玩弄猎物时的兴奋--“便由我来陪你吧~~小文的可爱学弟~”
 
2
我与小文是同卵双胞胎。
同卵双胞胎的意思,就是不止我们生命形成的时间是相去无几的,甚至于我们的性别与身体的构造也是相像的可怕--但

这并不是公平的。事实上,上帝在将父亲与母亲的生命片段复制粘贴在一起时,不小心多按了一次Ctrl+V键,于是世界

有了小文的存在之后,又多了一个我。
--我从不怀疑自己是小文的附属品。因为小文在拥有一切人类所谓的美好的品格的同时,我的人格却因为天生的自私与

歹毒而变得残缺了。所以说,如果将双生的我们比做光与影--也不算是件夸张的事。
 
那么关于“他”。
“他”是小文的学弟。其实早在我去美术室帮小文收拾画具这一天前我就已经认识他了。时间早在他进入美术社之前。
因为在我高二开学的那天曾听说学校的入学新生里有梅一中的原任老大,所以当天下午我就很没品地蹲在学校唯一的男

厕所边,看到了这个笨拙得像熊一样的家伙。
狗熊学弟从来没有注意到过我的存在。也许是因为进入高中后改过自新的决心,让他在校园里走动时眼睛便自动过滤掉

了某些擅惹麻烦的族群--而我在这类人中,正好是佼佼者。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想一切都会相安无事的吧。因为在他身边所竖立起的那堵让人些须有所敬畏的高墙,在很长一段

时间内让我自觉地与他保持了一种安全的距离。我就像安静地盘旋在施了防御魔法的城堡外的恶龙,每日只是无聊地偷

袭着农妇的奶牛。
结果这种奇妙的平衡(或者只是针对我单方面的平衡)却在半年前的某天,由小文亲手,却不自觉地,打破了。
 
我以为,那叫做一见钟情。
 
是的,这家伙用一个最神奇与可笑的方式,为他与小文的第一次邂逅做了个超现实的命题。然后为了成就这个命题,或

者说实现这个命题并从中得到相同的回报--他加入了小文所在的美术社,而个性,则变得比从前更加迟钝平缓--或者,

有时还有一点点让人肉麻的羞涩……
所以有人说,爱情是笨蛋的游戏。
 
 
因此,出于对这个笨蛋尚存的一点点佩服与无比的同情,我在收下他本要送给小文的画后拽住了他的衣领--
“这样吧,作为回礼,这个月,便由我来陪你吧……”
却在下一刻,被他重重一拳打在脸上,然后跌在地上,被大声地质问:“你是申屠学长的混蛋哥哥?”
哥哥便哥哥,何来一个混蛋?我用拇指刮了刮嘴角,细看一眼,发现湿热的液体不过是些口水,于是只在前襟处擦了擦

,站起身来,“真是对不起,我正巧也姓申屠呢。”我戏弄地说,期待着可以从他脸上看到有趣的表情。
“混蛋不配与申屠学长同姓!”他并没有出现很窘困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进高中起就没有在人前展露过的凶恶

的霸道,带了很大的威胁的成分在里面。
我在那一刻微微有些吃惊,并不是被他的气势所震,而是惊讶于那家伙的表里反差--如果前一刻他还只是个鼓足了十二

分的勇气在期待着告白的害羞少女的话,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只十足的猛兽--而且用的还是光速哟~
“好吧,那就算我姓混蛋好了。”等到同样用光速适应了他对我的一脸憎恶后,我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
“那也不可以,申屠学长怎么会有个姓混蛋的哥哥。”他一本正经地与我争论,维护着小文正面的名誉。
“那就随便你吧,你爱叫什么就什么好了。”我依然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如果因为这么幼稚的争辩就生气的话,那么

本校老大的位置也不用做了吧。
这样一来,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反而失掉了要继续争吵下去动力。我看着他慢慢恢复平和,于是将刚才跌倒时掉在地

上的画筒与画板重新收拾好,背回身上。
“等一等。”就在我准备走出美术室的大门时,那个笨蛋却又拉住了我。
“还有什么事情?”我抬起眼看他,目测他大概有一米九了,好像比刚进高中时又高了三公分。
“画。”他扯住画筒的带子,“把我的画还给我。”
“果然后悔了。”我叹一口气。
“可是这不是送给你的……”
“当然不是‘送’给我的,”我在他还没有注意到所有的纰漏前这样笑着截断他说,“这幅画可是我用一个月的陪伴时

间与你换来的哦~”--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黑,我阴谋得逞般地笑着,并不停口地加快了语速--
“所以如果要收回去的话,那么这个月,就由你来陪同样无聊的我度过吧。”
 
 
3
回到家里的时候,正在收拾行李的小文与妈妈都因为我嘴角边的淤紫而数落了我一顿,只有爸爸,用一种习以为常的口

吻放弃似的嘀咕着,“又与人打架了吧。”
“那又如何?如果不打架才是不正常的吧~”我将小文的宝贝们往客厅的地板上一摊,然后一屁股在爸爸身边的沙发上

坐下,舒舒服服地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开饭。
“小坤呐,就算是不愿意帮忙做些什么的话,至少也管好你自己的东西吧?”妈妈在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看着地板上

的画具,对着我习惯性地唠叨。
“这些是小文的~”我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里新闻导播小姐那对据说是隆过的胸,突然想起某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又马

上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来收拾好了。妈妈你去做饭吧。”
也许是我突然的积极吓到了她,妈妈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便僵持住了,一直到我抱着东西上了楼,还可以从地板的缝隙

间看到她与爸爸不可思议对视的模样。
“对不起了,妈妈。”我由衷地为自己吓到她的举动忏悔,“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我再也不主动收拾了。”
 
其实会出现如此让我的父母深感不安的行为,完全是为了这幅画--
我仰躺在床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拿着从笨蛋师弟那里骗来的画,让它大大地展在我的眼前。
--好温柔啊。
虽然我并不懂画,但是这幅画中的温柔的意向,却还是在我见到它的第一眼时,就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了我--或者不只是

温柔,还有那种将全身摊在冬日阳光下的草坪上时,所能感觉到的温暖--不管这种温暖与温柔究竟是来自于画画的人还

是画中的人,对于像我这样只能在黑暗里行进的人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吧?我这样问着画中那个与我拥有同样五

官却能笑出满脸阳光的人,然后在自己被自己的问题肉麻地吐出来前,将画小心地藏在了书架的后面。
如果是小文亲自收到这份礼物的话,相信他很快便会察觉到那个笨蛋的心意了吧。而向来对谁都很温柔的他,也一定不

会马上就拒绝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真是太危险了,因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能找到这样一个绝对不会无聊的家伙~
不好好耍弄一番,又怎么会甘心呢!
 
 
当天晚上,小文便坐了夜班的火车去了省府。同去的,还有比小文还要紧张的爸爸妈妈。
喂喂,你们似乎忘了家里还有一名高考生哦--嘀咕着这句话的时候,爸爸妈妈已经上了火车,我隔着一层玻璃看着车厢

里幸福的一家三口,笑着对他们招了招手道别。这个时候妈妈突然看到了车窗外的我,然后脸上便现出一种惊慌失措的

表情,她重重地扑到窗边拍着玻璃,嘴里叫些什么可惜听不清楚,但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知道她终于发现了她

还有一个一直被遗忘在一边的儿子--
那一刻,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不过眼泪并没有掉下来,因为我在背过身去掏纸巾的时候,看见了气喘吁吁地从候车厅跑上站台的笨狗熊学弟。
“学、学长……”他看着缓缓起动的火车很丢脸地呜呜哭起来。我猜想他原本是赶来要见小文最后一面的(如果这次美

术考试小文通过的话,以他的成绩便可以直接保送进花园美院了),只是路上耽误了,所以才会迟了一分钟。
“笨蛋,这有什么好哭的。”我踢了踢他,因为当着他的面无法哭出来,因此便将自己全部的怨念发泄到了他身上。
“呜呜……本来……我以为下午可以见到他的……”一米九的个头使他在站台上的人群当中尤其显眼,“结果却连画也

没了……”他如此哀怨地看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喂~如果是要抱怨什么的话,还是先找个地方再说吧。”我克制了想要揍他一拳的冲动,拖着他往车站外走去。
“可是我真的以为他下午会来的……”他并没有因为我的生气而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对我认真并反复地抱怨起来。
一瞬间,我听见我脑袋中最后一根理智的神经绷断的声音,下一刻,我便将他往走道旁的墙上重重一推,然后用我平生

最--温和的表情,笑着对他说:“知道小文今天下午为什么要我去帮他收拾那么重要的画具吗?”
“为什么?”他终于忘记了抽泣,一脸期待与兴奋地看着我,妄图从我这里听到某些出人意料却又甜蜜的理由。
“那是因为--”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使尽了力量渲染出一种悲壮的效果,“--因为他发现了某个人的秘密,而这个秘

密让他很不想见到某个人。因~此~他特意让我去帮忙收拾东西,以防遇见什么让他进退两难的告白场面!这样说--你、

听、懂、了、吗?!!”
随着最后一句高音的喊出,我看着狗熊学弟微笑呆滞的表情慢慢断裂成一段一段,然后随着整个人的石化,粉碎为灰,

化进风中……
于是我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打的回家睡觉。
 
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察觉异样地过了,一直到第四天的早晨,我才从学弟们的闲聊那里,听到了狗熊学弟已经两天没

有到学校上课的消息。
 
“据说是请了病假。”
“可是那样强壮的家伙,应该不会生感冒这样的小病吧?”
“所以说,如果能让任老大都生病请假的话,肯定是个了不得的病菌了吧。”
“哈哈,或许是相思的病菌也说不定呢……”
学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最后甚至决定要在放学后去他家集体嘲笑他。我留心记了他家的住址,然后在第一节课点名

过后溜出了学校。
 
春天如果逃学的话,可以去近郊的菜田里玩。因为这种时候田里什么也没种,只有满目的野花与沟渠里的蝌蚪。
这些蝌蚪常常会与蟾蜍的幼子混在一起,如果仅是从外型来看,便好似双胞胎一样呢。
所以小的时候妈妈因为我做坏事而责备我时,便会说我是蟾蜍的孩子。
这样想着时,人已经来到了大堤边上。我想起狗熊学弟家的地址,于是拐进了堤边的巷子里。
梅家巷的房子都散发着一种古旧的气息,我在里面穿行时,也不由地受到了影响--素来很快的步子变得迟缓,我看着周

围古老而复杂的建筑结构,吹了声口哨。

推书 20234-05-30 :偷欢成患——落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