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容纳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却不是她…
「……」席尔伸出手,轻轻放在苏丽黛尔的脸旁。
苏丽黛尔抓住了席尔的手,眼睛滑下泪水。
她是多么多么,深爱着这个男人…
「不要哭…」
因为那句话是如此温柔,苏丽黛尔无法控制地啜泣起来。
席尔不再说什么,只是任由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然后,叹了一口气。
「陛下…」
「不要想太多了,你永远…都会是我的王妃。」她想要的,他无法给予,这是他仅能给的承诺。
苏丽黛尔睁着泪水迷蒙的眼睛望着席尔,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可是那笑容看起来是那么哀伤。
席尔低声说:「对不起…」这是他一直都明白,却始终没有说出口的的一句话。
「因为现在陛下在我面前,所以…一切都值得了…」苏丽黛尔脸上挂着泪,微笑着说:「今晚的我…一定很丑吧?可是
…能不能请陛下…留下来…」
那几乎是哀求着的口吻以及表情,让人心痛。
席尔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俯身下去,轻轻吻了苏丽黛尔颤抖的嘴唇,双手慢慢卸下妻子身上的丝衣。
苏丽黛尔闭着眼睛,深深呼吸,拉着席尔的手,慢慢抚过自己仍然宛如处子一般细致美丽的躯体,柔弱的嘴唇微微开启
、闭上又开启,恳求着被占领。
然后,她得到了。
即使就这么一次,她所深爱的男人,她的丈夫,第一次,至少让她感觉,毫无保留地全部给了她。就算只是错觉也好,
在她的夫君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爱着她。
看过她的睡脸也有不知多少次了,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在沉睡中有一丝几乎堪与幸福比拟的表情。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
无法在她身旁睡着。于是,跟以往一样,席尔离开了沉睡中的苏丽黛尔。
走了好久好久,彷佛永远也不会到似的。终于,尽头近了,出口近了,易一行人他们,现在就在王宫神殿的正下方。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伊尔斯压低声音说。
加雅说:「…应该已经入夜了。」
「那么…再等等吧!」
等待的时候,那时间好像永远都不会完,但是却又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过去。
罗林带头,从地下秘道上到深夜中杳无人迹的王宫神殿。出口的位置是在神殿祭坛后面,就算是神殿有人,也不容易被
发现。
神殿虽然无人,但还是燃着焰灯,那是终年不灭的。
火光无力照亮整个神殿,伟巨的神像面容大半淹没在黑影里。易望向神像,不言不笑不会流泪的神啊!您可曾听到人们
心中的叹息?您为何给予这样失衡的命运?难道看着这样鲜血淋漓的痛苦悲哀,是您想要的吗?
易移开了视线。
当席尔跟他一样仰望神的容颜时,心里作何感想?
是不服,也不甘吧!
所以即使抹煞一切温情、双手沾满血腥,也要逆天一搏。
想要拉断神的纽带,背负沉重的罪,太累了…太悲哀了…所以…为他,为了千千万万的人们,斩断拉紧绷到极限的宿命
之绳吧!
一行人无声无息地穿过神殿,在巡察守夜的禁卫队之间的空隙穿越,往国王寝宫接近。
王宫中的戒备比从前森严得多,要避人耳目地进入寝宫,除非化身为虫鸟。
「现在怎么办?」加雅问。
「我看干脆大剌剌地闯进去算了,反正我们本来就不是打算暗杀席尔陛下的。」罗林说。
「你是认真的吗?」伊尔斯说。
易突然开了口:「…就这么办吧!」
伊尔斯也说不上来,但是易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易,虽然说话还是温和平淡,却彷佛隐隐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既然易殿下这么说…」伊尔斯手持大剑走了出去,加雅、罗林跟易也随后跟上。
「有入侵者!」
「刺客!」
骚动大起。
「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了呢!」
禁卫队一下子蜂涌而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跟易等人演出了惨烈的激战。
虽然禁卫队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武士,但是要抵挡罗林、伊尔斯、加雅以及易的攻势,却是极为困难,唯一有效的办法
,就是采用人海战术。可是,在王宫其它区域驻守的禁卫队获讯赶来之前,入侵者已经眼看着就要攻入国王寝宫。
「伊尔斯,你跟易殿下进去。这里我跟加雅来挡。」罗林说。
伊尔斯讶道:「罗尔撒林?」他本来想,再怎么样,罗林也一定是跟随在易身边的。
「去吧!」
伊尔斯突然明白罗林的用意,因为南叶应该也在寝宫里面。
「…我知道了。」伊尔斯加猛攻势,同时大喊:「易殿下!我们走!」
在罗林跟加雅连手掩护下,伊尔斯跟易终于进了寝宫。
一入寝宫,首先进去的伊尔斯讶异地看见衣装整齐、手里持剑的席尔,面无表情地一个人站在大厅中,像是在等待他们
。除了席尔,竟然没有护卫或是侍从之类的人在。
席尔陛下…这是你的选择吗?
在走过漫长的血腥之路以后,最后最后,你也跟易殿下一样,选择了独自面对…
就了断这么长久以来的纠葛吧!
易一见到席尔,思绪一下子泛白了,终于能够好好地、仔仔细细地以目光描绘那熟悉又已然不同的面容身型,与记忆深
处的烙印相迭。
那双冰封般的浅蓝色眼眸中,燃起的火焰已与易曾经见过的不同。在他离开这世界的这段日子里,席尔究竟是怎么过的
?改变了多少?又想了些什么?
易还来不及说什么,伊尔斯突然提剑冲了过去。
「南叶呢?」伊尔斯挥剑斩去,大声喝道。
席尔举剑回击,冷冷说:「有本事杀了我再说。」
「好!我就如你所愿!」
易既无法阻止伊尔斯,更无法帮着去攻击席尔,他只有站着,看着这两人的激斗,胸口满满都是苦涩。
伊尔斯用剑威猛,但席尔的剑术也异常犀利灵巧,因此势均力敌,着着奇险。只要一点不慎,就是非死即伤。两剑交缠
,伊尔斯的臂力稍胜一筹,情况似乎演变得对席尔稍稍不利,但席尔突然把剑一滑,反转而刺,几乎划到伊尔斯的咽喉
,正难分难解,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挥剑猛然拨开两人的剑。
「南叶!」伊尔斯看清楚那个人影,整个人一呆,出声叫道。这本来是个绝大的空隙,但席尔竟然也收手僵立,没有进
一步动静。席尔的脸上没有表情,面色却比先前还要苍白。
南叶垂下手里的剑,面对着伊尔斯,满眼尽是泪水,那优美的嘴角露出温柔的微笑,
「伊尔斯大人…」
南叶的背后全无防备,如果席尔想的话,只要一剑就能杀死他,甚至再一步也可能一并杀死伊尔斯,但是席尔也只是默
默看着南叶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伊尔斯表情微微改变,说:「我说过,我一定会来带你走的。」
南叶微笑着凝视着伊尔斯,晶莹的眼泪淌落,却没有言语。
就这么凝望了漫长的时间,南叶的嘴唇微微开启,以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伊尔斯感到不对而上前时,却已经来不及。南叶举起手中的剑,往自己的颈项一横。
席尔脸色骤变,猛然要拉住他,却只拉到南叶的衣袖。衣袖断裂、利刃过喉,红发少年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
飘然倒地。
「南叶!!!」厉声嘶喊的人是伊尔斯,席尔则像是石化了一般无法动弹也无法言语。
艳色的红发、闭上的双眼、美丽的轮廓、依稀留下白皙脸上的透明泪滴…
竟然必须…用死来解脱吗?
爱的沉重以及纠缠…竟然是如此让人无法负荷吗?
竟是让你…为难到这种地步吗…
在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去之前,先蒙上自己的双眼…
忽然,一个人赶了过来,却是以为留在神庙的绯梦。
绯梦检查南叶的脉搏,又仔细看了看颈上的伤,松了一口气说:「还好,力道偏了,他没有死。」
刚才那一拉,终究还是把红发少年从死亡之门拉了回来。
在场的人都如释重负,而心底最感安慰的,又是谁呢?
心跳跟呼吸终于又回到自己的身体,席尔动了一动。
伊尔斯抬头望着席尔,说:「我本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你的,不过现在…算了。之所以算了,并不是因为南叶没死,
而是因为…他在自刎之前…对我说了『对不起』。」伊尔斯移开视线,低声说:「他说了对不起…」
那短短的一个词,隐含了多少意义呢?那说明了南叶心中,有着无法解开的深切矛盾。而之所以会矛盾,是因为不该用
心的不该动心的,却用了心、动了心。
一直沉默着的易开了口,低声说:「伊尔斯,你跟绯梦带南叶去治疗吧!」他望向席尔的双眼,平静地说:「我跟他…
有必须了结的事。」
伊尔斯看了看易,又看了看席尔,然后点头,依言离开。
这是这一对亲兄弟自己的选择,他们要自己来做个了断。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有资格插手。
都离开之后,易说:「就剩下你跟我了…」他的声音与神情,是异常的平静。
席尔脸上闪过的情绪痕迹,也敛去无踪。
席尔凝视着易的眼睛,那独一无二金色泛起了迷离的水雾,显得更加辉耀美丽。这样的光耀是深印在记忆中无法磨灭的
,但那其中的深沉却又是如此陌生。
彼此背离却又切不断系绊的两个人,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要用鲜血,洗净所有的爱恨。
二十二 最后的拥抱
寝宫外,罗林跟加雅虽然一时之间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要阻止不断涌过来的禁卫队进入寝宫的领域,已经愈来愈艰
难了。
加雅不得不使用光之术已造成对方较大的损伤。另一方面,罗林手中的裂月妖剑,已经沾满了人血。
刀斧矛箭,各种兵器突刺乱挥,月光下,魔法师的光之剑以及黑发侍卫的妖剑连手舞出华丽的剑影之网,然而,这样的
犀利以及速度,也不可能无止境地持续下去。
一个人从寝宫方向跑过来,是伊尔斯。
罗林看了看伊尔斯,伊尔斯说了一句:「易殿下叫我离开。」然后就专心应付源源不绝攻击的刀剑斧箭。罗林也没有说
什么,他知道一定会是如此。他早知道…一定会是如此…
虽然多了一个人,但罗林、伊尔斯以及加雅各布自仍必须对抗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敌人。
忽然间,一团黑雾向加雅袭来,虽然闪过,手臂却被伤了。
闇之魔法师奎列克也加入了战局。
加雅心中一沉,单论法力,他有自信可以胜过奎列克,可是,奎列克有数以百计的禁卫队支持,加上体力、法力以及注
意力等等的消耗计算,他就没有把握可以打败对方了。
「虽然很可惜…不过天之骄子的你,今天终于也要死在我手上了!」奎列克冷笑着说。
加雅听到奎列克的话,心中一凛。其实,他跟易的际遇,在某种程度上是有着共通处的,从小到大,他们都是占尽周围
人的喜爱,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不求自得,所以他们从来不懂嫉妒、不平衡为何物。正因为这样,即使爱上了同一
个人,也为同一个人所爱,加雅对于易也没有什么怨忌之心。那种情绪,已经太过陌生而无从拾起了。
但现在听奎列克这么一说,加雅突然明白,自己也是让人感到不平衡的存在,虽然层次不同,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本来就消耗了不少体力,又受了伤,加上心里产生的想法,加雅不自觉地束缚了自己的法力。
奎列克趁机击出强力的闇之黑雾团,往加雅身上袭去。
「你躲不掉的!」
一个人影飞窜过来,推开加雅,自己的肩膀却被击中。
「罗尔撒林!」
罗林不管肩上涌冒而沿者手肘淌下的血流,脸上扬起的却是无畏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可不能让你把我的美人给杀了呢。」
「哼!那我就让你们一起死吧!」奎列克板着脸在手上凝聚黑雾,冷冷说:「你该感谢我吧?加雅,让你跟你的情人一
同殉死!」
禁卫队拿着各式武器团团围住,等着他们的魔法师出手解决这两个难缠的入侵者。伊尔斯面对着上百个禁卫队员,无法
伸出援手。
忽然,一道光之索飞来,一下子打散了奎列克手里正凝聚的黑雾团。
「!!!」
转头一看,却是一面摇头一面走过来的金发光之魔法师。
「亚…阿瑟林?!」奎列克失声叫道。
「喂,对自己的师弟痛下杀手可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行为哦!」
奎列克一咬牙:「阿瑟林!你不要以为你来了我就会住手!」
阿瑟林不在意地说:「不过我看你还是最好停手呢。」他往旁边一指,笑咪咪地说:「你看是谁来了?」
奎列克顺着阿瑟林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面无人色。
那双臂交抱、沉默地站在阴暗处的,不就是究极的闇之魔法师─凯希雷尔?
「凯、凯希雷尔!连你也来帮加雅?!」
一身黑色的闇之魔法师慢慢走出阴影,说:「没办法,打赌输了。」
「什么?!」
数百个禁卫队员想攻上去,可是看看己方的魔法师的反应,又不敢贸然上前。
阿瑟林说:「别说那么多了啦!凯希雷尔,你还不动手?」
奎列克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凯希雷尔邪魅一笑:「我把这些人全都杀了不就结了?」
阿瑟林说:「喂喂,我们说好了啊!」
凯希雷尔一副算了的表情,手一扬,飞出一条黑影之索,横亘在奎列克以及禁卫队之前,黑影之索如同蒸发一般雾气上
升,却萦绕不散。
禁卫队再也按捺不住,冲上前来,却被黑雾狠狠弹开,连放出的箭都无法射入黑雾以内。
「这是结界…」
这个世界上,能够一瞬间随手设下这种结界的,恐怕也只有凯希雷尔了。
凯希雷尔没事一般走开,阿瑟林追了过去:「凯希雷尔…」
凯希雷尔回头一瞥,看了看加雅,说:「剩下的,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如同夜魅的闇之魔法师悠哉地坐了下来,仰望夜空。
易收回视线,静静地、慢慢地,用左手把镇灵剑拔了出来。然后,把视线重新定在席尔的脸上。
「镇灵剑…」席尔喃喃说道,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
席尔蓦然上前,提剑挥刺,易交举手上的两把剑挡住,随着兵刃相击的清脆声响,一场宿命的对决正式展开。
无论是熟练度、精确度、力道、犀利…席尔的剑术都比易更胜一筹,没有多久,席尔的剑已经压制了易的剑,紧紧压逼
。
「使出你的太阳之力!」无论是眼神还是声音,席尔都是认真的。只要继续施力,便可击败对方,但是席尔的手劲却也
停在原点。
易苦涩地微微一笑,右手的剑与席尔的剑相抵,左手一反,抓住了剑刃握在手里,殷红的血从指缝间流出。
在席尔变了脸色的注视下,易缓缓地、微颤着,把镇灵剑的剑柄伸到席尔面前。
「如你所愿…杀了我…封印我的元灵…毁灭我吧…」
席尔沉默地伸出左手,握住了镇灵剑。
易把手里仅剩的一把剑也放下了,剑落在地上的声音,好像在告示着什么。
席尔静静凝视着易被泪膜覆盖的眼睛,是那么晶莹透亮。
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了吗?是到了这个时候无法不这么做吗?连易自己,恐怕也无法回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