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跟阿宝两个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叫你们滚出去是没听到吗?听不懂人话啊?」姚鑫澜从床上跳起,站在房中央张牙舞爪。
房门呀的一声被打开,傅天砌走了进来。他看见姚鑫澜大发雷霆的样子,又看见被泼洒整地的酸梅汤。
傅天砌轻皱眉,看向姚鑫澜:「阿澜,酸梅汤煮得很难喝吗?我知道你怕酸,所以特意多放些糖跟桂圆蜜,还是这次我放太多了?所以甜的难以下咽?」
傅天砌对饮食一向讲究,也很捉得住姚鑫澜的口味,他在做菜这方面砸下许多苦心,现在的他,是杭州最有名的厨子,拥有响当当的名声。
左眼乌青一圈的姚鑫澜正在气头上,听闻傅天砌的言语,回头正欲对老友迁怒。
傅天砌!你是没长眼不会看喔?
我被人偷了五百两,又被人揍一拳,现在正火大,哪有心情喝你啥酸梅汤!
还没等姚鑫澜开口说出第一个字,傅天砌竟突然蹲到地上,他用食指沾黏地上的酸梅汤,倏地放入嘴里,仔细地品尝汤汁的味道。
姚鑫澜吓了跳,将本来要骂出口的话瞬间吞回去。
傅天砌思考一会儿,对著姚鑫澜言:「阿澜,这次酸梅汤的味道还好啊?怎麽?你口味变了,不再喜欢喝放桂圆蜜的甜汤?那下次我改放梨子蜜让你喝喝看好了。」
傅天砌的神情认真而严肃,那是一种属於名厨的专业眼神。
「呃,不是桂圆蜜或梨子蜜的问题啦。」姚鑫澜顿时语塞,吞吞吐吐。
「不是这问题?那为何你会不喝?还将汤汁翻在地上、啊!」傅天砌突然心念一转,大概猜到事实八九分。
姚鑫澜往後退一步。
「难道你又?」傅天砌怒火燎起。
姚鑫澜的表情很心虚。
「怎麽?你说话啊?阿澜?」傅天砌咄咄逼人,看姚鑫澜的模样,傅天砌更确定心中猜测。
姚鑫澜赶忙退到阿元阿宝背後,拉开傅天砌跟自己的距离。
「阿澜我很明白你这人,你一向欣赏我的厨艺,我想你“绝对不会”只因这次被偷五百两就迁怒将我的心血丢在地上!毕竟你上次跟上上次因牵怒把食物丢地上被我发现时,曾答应过我不会再犯!」
傅天砌一把推开阿元阿宝,咬牙切齿:「我平日是那麽的善待你……」
他认识阿澜这麽多年,这家伙个性真是越来越差!
「我……我我只是一时手滑,不小心打翻碗而已,你别想太多。」姚鑫澜终於想到搪塞之辞,陪笑脸。
「真的?」傅天砌又往前进一步。
「当然是真的!朋友这麽多年了,肝胆相照,我怎有可能骗你呢?天砌!」
姚鑫澜用力表态,慷慨激昂。
傅天砌瞪著姚鑫澜。
姚鑫澜扯起一旁的阿元阿宝,边扯边用眼神示意他俩赶快帮他解围,要不然明天就不用来上工了!
阿元、阿宝赶忙帮腔,开口说出连他们都不相信的话:「是啊,傅大厨您别胡思乱想,大掌柜怎麽可能是会故意的?他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傅天砌不语,望著阿元阿宝。
其实你们不用辩了,我相信你们也晓得,他绝对就是那样的人!
姚鑫澜拼命对傅天砌挤出可爱笑脸。
许久,傅天砌才叹口气:「阿澜,下次小心点,别再打翻了。」
气归气,到底还是得给阿澜一个台阶下。
姚鑫澜心中一块大石卸了地。
一阵沉默之後,傅天砌转移话题问:「对了,阿澜。荣岚是什麽时後要回泰满楼来?我记得他跟你说好是今天,不是吗?」
「不是啦,荣岚他今天不会回来,是明天、明天!六月初一才会回来!你记错了。傅天砌。」姚鑫澜纠正他。
邵荣岚,现在的身份是泰满楼的二掌柜,与姚鑫澜是对断袖情人,两人在泰满楼内同住一间房。
所有在泰满楼工作的人都晓得,邵荣岚在名义上虽为二掌柜,但因为他对帐目毫无兴趣,所以其实泰满楼内所有帐务工作仍是由老板
兼大掌柜的姚鑫澜掌管,大小事也全由姚鑫澜包办。
邵荣岚实际上不做事,是泰满楼内唯一的閒人。
他常常出外旅行玩乐,一年中回泰满楼不到几次,姚鑫澜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不大过问。
意外的,姚鑫澜这大小眼的行为,竟让泰满楼的夥计们大喜!
因为在邵荣岚出现後,他们终於第一次惊觉,他们那嗜财如命的大掌柜竟然还有点人性存在!
大掌柜居然也会对人这麽好!虽然不是对他们好但这也够了,至少证明大掌柜内心也是有光明面的!
第六章
「是吗?明天啊…。」傅天砌五味杂陈,与泰满楼的夥计们不同,傅天砌对邵荣岚的印象不好。
邵荣岚一年中待在泰满楼的日子才几个月,有时候少到傅天砌会怀疑,如此聚少离多,他们俩还算对恋人吗?
为什麽他老觉得,好像是姚鑫澜单方面在喜欢邵荣岚,而邵荣岚只不过是在利用姚鑫澜的喜欢呢?
不过,或许更奇怪的人是自己吧?当他感到邵荣岚并不喜爱姚鑫澜,只是想利用姚鑫澜时,竟有一种大松口气的感觉?
照理说,自己是姚鑫澜的朋友,应该会希望邵荣岚能真心爱著姚鑫澜,希望他俩能幸福快乐才对啊…。
第二章
风徐徐拂过苏筹鉴的衣角,使其飘舞飞扬著。
苏筹鉴站在苏堤上的一个凉亭里,欣赏眼前状阔的西湖美景。
他今天下午赶跑了恶霸三人行,向不住道谢的王三告别後终於来到杭州城,先找了间当地最好的客栈~『飘逍客栈』投宿,在客栈放好行李後,打算先到西湖旁小逛一下,再到据说是全天不打烊的泰满楼去吃晚饭。
但是,由於西湖的风景实在太美了,苏筹鉴实在舍不得一下就离开,贪恋西湖美景的他从下午待到夜晚都待在这里,把西湖从傍晚到夜晚的风景变化,尽收眼底。
夜晚。
饥肠辘辘的苏筹鉴,走在杭州街道上,打算前往泰满楼用餐
走著走著,迎面来了一个的打更人。
「三更,半夜。小心火烛。」打更人边敲著铜锣,边喊道。
苏筹鉴看著打更人,忆起五年前的回忆。
打更人,五年前……。
苏筹鉴感到心中一股悸动。
五年前自己在安徽郊外撞见那个的打更人,不知现今身在何方,日子又过得如何?
苏筹鉴依然记得,自己见到那个打更人时的那种感动。
一切就恍如隔日般,历历在目。
当日的身影,清晰地浮出苏筹鉴此时的脑海。
那个拥有纤瘦身形,标致小脸,俯卧板车说话的好看男人,有著一双亮丽而有自信的眼神……。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转眼间也五年了。
自那时之後,不知为何他就常在夜深人静时想起他。
五年前在安徽城郊时,他被对方亮丽表情所震摄,当时却没立刻想到,应该冲上前,将对方拦下。
结果,他就这样错过了那个人。
而这一错过,一晃眼就是五年。
他很想再见对方一次,近距离欣赏那样清秀的脸一次,如果有福气的话,很想跟对方当知心朋友…。
可是这辈子,他苏筹鉴是否还有办法再见到那个男人呢?
苏筹鉴站在路的正中央,暗自神伤。
明月高挂天边。
在泰满楼的帐房内,正在审核帐本的姚鑫澜突感一阵恶寒袭来,左眼眼皮拼命胡乱跳动。
突如其来的发冷,使他不自主打个哆嗦。
该不会有啥坏事要发生了吗?姚鑫澜胡疑地揉揉被人揍成乌青的左眼。
不知为何,姚鑫澜心中直冒出一股严重不祥感!
类似的不祥感,他这辈子只有过两次,事後也证明真是碰到糟到极点的坏事!
第一次是在他八岁时,八岁的他是邵家的奴童,被少爷邵荣岚叫去厨房後头砍柴,突然觉得莫名恶寒袭来,眼皮直跳,下一秒,他立即踉跄,不小心掉入旁边的粪池,差点溺死!
第二次更惨,是在五年前他去修运河时,某日回家时亦是突感不祥,第二天就不幸被友人传染到瘟疫,没多久就被上头解雇,勒令他停工回家。後来他花光毕生积蓄,才勉强将病养好。但已变得身无分文的他,只好从头开始攅钱,梦想有一天,他的暴发户梦想能够成真!
之後,他只好又靠打零工及四处帮佣攅钱,终於存够钱,在三年前开间小馆子~泰满楼,聘顾老友傅天砌掌厨,他则负责掌管其它事宜。
後来泰满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夥计越顾越多,同时,姚鑫澜也将内部装修得越来越『金碧辉煌』,引人注目。
泰满楼从不打烊,一天十二时辰开张,所有夥计轮班顾店。
不管多晚,只要客人来泰满楼,就可以吃到热腾腾的食物。
於是每天凌晨起床去批货的摊贩,批完货後可来这儿用早点。而每晚打更的打更人收工後,更可以来泰满楼吃顿暖呼呼的宵夜,
除了全天开张这个优点,另外,泰满楼也提供外送的服务,有些官宦富贵人家,甚至是以包月的方式向泰满楼订购三餐。
每月月底,姚鑫澜就会亲自提上好酥饼到包月的宅府,向主人答谢。久而久之,那些高官显贵全跟姚鑫澜熟稔,习惯姚鑫澜的风格後,除了平日会买泰满楼的菜外,当有外地朋友来杭州作客时,也会招待朋友到被人称为『拥有全杭州第一俗气装潢』『俗到很诡异』的泰满楼享用美食兼『开眼界』。
泰满楼就在姚鑫澜的努力经营,傅天砌的妙手厨艺下,生意蒸蒸日上,日进斗金,成为杭州第一的酒楼。
姚鑫澜的梦想终於实现,自幼贫困的他,终於成为一个富豪,镇日穿金戴银!
纵然被人骂他死爱钱,纵然几乎每天超时工作,累到吓死人,这些他都不在乎!
毕竟姚鑫澜真是穷怕了。
没错,我就是爱钱!怎样?姚鑫澜坦荡荡想。
钱钱钱钱钱钱,钱是世上最重要的东西!
我定要像现在一般,继续如此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凡事皆不成…。
而且,要是他没钱,荣岚大概就不要他了…。
姚鑫澜再度揉揉眼睛,振奋精神,抛开杂念,看向眼前帐本。
他伸手摸进柜子,把一金一银两个算盘拿出来。接著将两个算盘放定位,左右手各按在一个算盘上。
其实,姚鑫澜他最大的特技就是能双手同时拨算盘,不仅双手同时拨,且还能拨的又快又准!他的这项特技,目前全江南内尚无人能及。
只见他飞快地用右手拨金算盘,结算本月支出;用左手拨著银算盘,结算本月收入。
在房里的烛光照射下,金银算盘闪烁漂亮的金属光泽。
算盘答答答答的声音,在夜里的帐房回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著。
第七章
苏筹鉴感到有股寒气冲上心头。
天生美感特强,品味超群的他站在泰满楼大门前,抬眼望向两盏特大的金纸灯笼褂在门两侧,边望边觉额上青筋浮出,不住跳动。
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受到如此巨大的心灵冲击,好丑!为什麽会有人把金纸灯笼挂在这种地方?
苏筹鉴深吸口气,他虽对大门的灯笼摆设感到疑惑,但既然人都来了,所以还是选择踏进里头一探究竟。
当苏筹鉴走进酒楼,他不禁大骇地到差点忘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