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礼了,引路人。”武凤寒半蹲着,对低着头的小人说。
小人掀了掀斗笠,抬头,双手杵着细长竹竿,说:
“没关系。”
这个时候,江言才发现,原来小人脸上还有一个面具,和其背后背的一模一样。也因此,基本上看不到小人的表情。
如果不是被捂住嘴巴,江言真的很想问问看他是男是女。
“有一事相问,请问你是来找他的吗?”武凤寒指了指江言,轻声问。
“是的,术士大人。”引路人点点头,却没有看江言一眼。
“可是,他离‘死’不是还有很长的时间吗?”武凤寒皱眉问。现在就生怕有什么变化。
“呵呵……因为他现在基本上是半死人,所以我就提前来了。”引路人此时方抬头看江言。
虽然看不到面具下的表情,但江言却觉得,引路人似乎……在笑。
只是,为何?
“是这样?”武凤寒双眼瞳孔急速收缩了下,方低声呢喃。
“是的。”引路人点点头。
“不需要!”武凤寒斩钉截铁低喝,站起来。
“我们引路人只是找到将死的人,至于愿不愿意,能不能,并非你我说了算。”引路人这次是没看武凤寒,而是盯着江
言。
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江言,只能无措看着他。
武凤寒闻言脸色一阴,冷冷说道:“我会让他活着,活得很长久,直到我死的那一天。所以,你今天就可以回去了。”
引路人双肩颤抖着,面具之下隐隐传出笑声。
江言伸手握住武凤寒的手,面对引路人。
即使这个引路人很小,但是不知为何,江言直觉,现在他正在“欺负”武凤寒,那笑是讥讽的笑。
“术士大人,虽然你如此说,但是,我还是会跟着的。”引路人说完,便徐徐变得透明,进而消失。
随之,黑色纸符化成了灰,旋转着消散,成空。
“武凤寒,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武凤寒摇摇头,说:“现在我们还是赶快去找师父吧。”
点点头,跟着武凤寒继续赶路。
而走在前面的武凤寒脚步更加快了。因为,引路人的出现,让他产生了比之前更加强烈的危机感。
他不要,也不允许。
江言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古色古香的……道观,一时忘了反应。
人家说大隐隐于市,果然如此。单看武凤寒近来那频频露出的很多手,便知这道观的主人肯定不是一般念念咒,烧烧纸
符的江湖骗子──尽管武凤寒似乎也有这些行为,但问题是人家有效啊。
“走吧。”武凤寒拉着他走进去,惹来行人一阵侧目。
毕竟在市中心有一个道观已经够令人在意的了,现在竟然看见一个小青年神情自若地走进常年闭着的门,自是有一番计
较。然倒没有人敢真跟着进去。
一走进道观,入眼便是一个大厅与左右四间共八间的厢房,入大厅的小路是用石板铺成的,左右空地种满花草,一草一
木皆有法度,似有精工巧匠之思,自成闹市红尘之偏隅。
江言暗叹果然是高人所住的地方,隐隐有着古朴的华丽。
未等一人一鬼魂步入大厅,大厅门前便突然从屋檐上跳下四人,阻挡了二人前进的步伐。四人皆穿蓝色道袍,头戴冠帽
。
若不是身边的武凤寒还穿着校服,江言都以为自己穿越了。
“师兄!”四人齐喊,然后其中一人走上前,毕恭毕敬道,“师兄,师父正在丹房炼丹,吩咐我们在此等候您。”
“师父果然料事如神。”武凤寒点点头,便又拉着江言往右侧最旁边的厢房走去。
江言忙反抱着他,急急跟上。因为他似乎看见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年轻道士取出了一张纸符,满眼兴奋地瞅着他,呈跃跃
欲试之态。
走近厢房才发现,其与围墙之间又另有一条小道。延小道走,便见一扇门,推开门,又是一往下的楼梯,直取地下。
幽暗的通道随着一人一鬼的进入而逐一亮起壁上挂灯。
走了近十分钟,才到尽头。江言恍惚间觉得自己已远离尘嚣,并在心里咋舌,怎么有这么一个大的道观,还挖地下室,
政府就不管呢?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厅堂,四面都各有一个巨大的木柜,其上摆满了瓶瓶罐罐。而大厅中间则有一个硕大的鼎,其下
燃着诡异的青色火焰。基本上,与电脑上描述的炼丹房大同小异──除了那个趴在桌上玩笔记本电脑的老头。
笔记本电脑……
江言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死死盯着那台造型极佳,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笔记本电脑,脑袋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一切古
色古香,都被这该死的笔记本电脑破坏了!而最令人吐血的是,那老头还穿着深蓝色道袍,戴着老花眼镜。
“师父。”
或许真的也对这个老头破坏气氛的行为十分不待见,武凤寒的态度一点恭敬的意思也没有,顶多算有礼。
但老头似乎对他这样的态度一点都不以为许,反倒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喔,小寒,不错,不错,开始懂得道随自然的理了。”老头扶了扶老花眼镜,点点头,说完便眯着眼看向这边,而在
见到江言时,其浑浊的双眼精光乍现,好像看透一切般,“我还想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来呢。”
一般来说,像武凤寒和老头这样的人,到了一定阶段,便会舍去从前努力坚持的戒律,开始心随自然,尽可能在不违反
大自然规则下由着自己的心,随心而动。
这也是,老头现在性格与过去严厉迥然不同的原因。
“那师父你是愿意帮忙了?”武凤寒也是露出笑意,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心又不觉有点沉重,上前拱手,问。
“我有什么好处?”老头呷了口放在一旁的可乐(也是一个破坏气氛的东西,握拳!),笑眯眯问。
江言听了,又有了吐血的冲动。从来不都是师父毫无保留地帮助扶持弟子后辈的吗?怎么现在竟然反过来师父对徒弟讨
好处了?不过,江言终于知道武凤寒对那不做吃亏事情的性格是从哪学来的了。
这时,老头跳下高脚凳,慢悠悠走过来,说:“小寒,你也出师这么久了,是该时候回报一下师门了吧。”说完,还搓
搓手,十足奸商的嘴脸。
“你想要什么?”武凤寒皱眉问。
话刚落,老头的手上便像变魔术一样多了一卷竹简,并唰一下打开,竹简尾部长至地面。他笑嘻嘻地说:
“这是清单。我不急着用,你慢慢找,保证每半年给我三样就够了。”
竹简起码有60片竹,半年三样,一年6样……找齐不就要10年?!
江言偷偷瞄了眼竹简上的字,看看是什么东西这么难找。
灵猫石心?貂龙冰晶?达藏法轮?三眼怪狼……什么东西呀?!
江言觉得武凤寒他们的世界与普通人的世界的距离真不是一星半点那么简单。
武凤寒取过竹简,越看脸越黑,然后转青,再变黑。见此,江言真的很想违心地装大义地拍拍他肩说:“算了,一具臭
皮囊而已,没了就没了!武凤寒你不用为我答应这种不平等条约!”但最终他还是没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最多……最多以后活过来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
不过,如果武凤寒退却了呢?
对呀,人家凭什么就为他这小鬼花个十年找奇珍异宝?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任谁都不轻易插足的吧。
“成交!”武凤寒深吸一口气,收起竹简──事实上,江言根本没看见他是怎么收起来的。大概这里都是这样变来变去
的吧。江言觉得自己都有点麻木了。
不过,听见武凤寒答应,江言还是忍不住咧嘴而笑。
既然说了帮,作为师尊的老头自然方法多多。但鉴于现在时间紧急,必须在午夜前找到,且老头正好进入炼丹的关键期
,所以经过一轮左筛右选后,就只剩下一个方法了。
“这样我们岂不是得花时间去找?”武凤寒不满,“难道就没别的方法了?”
一个劲在画符的老头头也不抬,仍旧奋笔疾书,失败一张就扔一张。江言看到地上铺了一层的废纸,终于知道武凤寒之
前所言不虚。这玩意儿,还真伤神伤体力。
终于,老头花了近一个小时画出了两张符,这才有空搭理武凤寒。他撇撇嘴,冷哼,吐出一句:“如果你能保证一年内
给我炼出那炉翠琼宝丹,我马上跟你去。”
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这翠琼宝丹用料的珍贵,就是那程序也得花个两年不止。
所以武凤寒只能阴郁着脸,伸手夺过他手上的符。而目一触及其上的符号,便又是一讶:
“这两张是什么?怎么我之前没学过?”说罢,横了老头一眼,再再指责其为人师表,却竟藏私。
“喂喂!”这下子老头可不服了,“别,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哪知道你会这么快就和生魂打交道,这些关于生魂的东
西还是我自个儿看典籍后研究出来的呢。技术还没成熟,等可以总结还有段路,你能指望什么?”
武凤寒冷哼一声,便问:“那这符有什么功效?”
“这张是让生魂和肉体之间的红线显现出来,另一张则是让生魂更加好地固体,增加阴气。”老头洋洋自得地逐一解答
,“你难道没发现这小伙子已经越来越虚弱了吗?”
的确,江言最近似乎变得更加透明了。
“有试验过吗?”武凤寒却仍不放心。
“当然!作为一个成功的研究工作者,不断试验乃至成功才是王道。我从不把半成品摆出来丢人现眼!”老头像受到了
极大侮辱一般,涨红了脸大声喊。
“最好是这样。”武凤寒不为所动,仍持着怀疑与威胁的表情。
江言听了他们的对方,嘴角的肌肉不觉抽了抽。
难不成……这些符,都是用了数不清的生魂给,试验出来的?!江言打了个寒战,并在心里万分庆幸自己不是试验老鼠
,而是成果享用者。
临走之前,本来戴上老花眼镜准备上网冲浪的老头又意味深长地问了武凤寒一句:
“你还恨着她吗?”
武凤寒怔了怔,摇摇头,神眼不觉看向在到处好奇看看的江言,轻声说:
“不了,我知道,她现在一定很高兴,有人代替了她,陪着我。”
是的,他已经不恨那个女人了。
那个从他一出生,就以鬼魂的姿态陪着他长大的女人,他的姐姐……
一人一生魂终于踏出了道观,开始四小时的生死抢夺之旅。
而就在两人离开通道不久,老头方心满意足地扶了扶老花眼镜,打开一个文档,写上:
“生死符与壮阴符第一个实验者记录……”
生魂,哪有江言说的,说找就能找呢?
一道符燃尽后,本来几近透明的江言终于停止淡化,反是渐渐颜色转深,最后几近实体。另一道符贴在江言的胸口,自
动烧尽,在他胸前便冒出一根发着红光的红线,绷直到另一头未知的方向。
可由于他们出发时正是上班族下班回家的时间,所以即使知道方向,武凤寒也不能直接用飞天符,只能绕过一个个建筑
物,然后再决定方向。但这样一来就让他们犯难了,每一次都得绕道,又再察看方向,而且每次的方向似乎一点也不准
,总在变。
“我说武凤寒,这线准不准呀!我怎么觉得我们都在绕圈?”江言停下来,语带怀疑说。
武凤寒同样停下来,皱眉沉吟半晌,说出一个猜测:“会不会是因为郭子君还在移动,所以方向还在变?”
“你的意思是郭子君也在找丁海或是他正带着丁海去某个地方?”江言摸摸下巴,点头赞同。
“都有可能。”武凤寒抬头看看天色,“我看我们还是先去丁海家看看吧。如果郭子君已经得手,我们就难办了。可相
反如果丁海在我们手上,那郭子君肯定会找来的。”
“可是丁海住哪?”
江言刚说完,武凤寒便拿出一张纸符,上面写的竟然是丁海家的地址。触及江言疑惑的目光,他方慢条斯理解释:
“刚才找你家的资料时,我留下了印记符,所以可以马上‘打印’出来。”
江言默了半晌,只能说一句:真是太先进了。
一人一生魂对着地址开始寻找。其间不乏一番挣扎,因为江言胸口的红线另一头所指的正是与丁海家相反方向的城北区
。若到时找不着人,那么来回起码也得花上一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八点了。
狠下心,一人一生魂最终决定还是去找丁海。
由于时间紧迫,在人比较少的地方武凤寒还是用了飞天符越过一些房子,以使路线尽量成直线。所以当晚不少路人见到
一个黑影在夜空中掠过,并成了第二天跟朋友同事们的谈资。
尽管抱有了接受失望的心理准备,但听到丁海父母说丁海被同学约了出去时,他俩还是忍不住青了脸。
而更让人发指的是,江言发现──
“武,武凤寒……是我眼花了吗?”江言指着自己胸口,结结巴巴说,“我怎么没看见红线了?!”
本来准备迈步的武凤寒,闻言不禁瞪大的眼去看,而后脸马上黑了大半。他咬牙切齿地低骂了句脏话后,面无表情说:
“你没眼花,红线的确消失了。”
“啊?!不是完成品吗?怎么用一用就消失了?!”江言目瞪口呆,骇然。
“那该死的老头!”武凤寒无法回应他,他如何能告诉他,他家老头这些年来一直以骗人为乐呢?本以为这次攸关性命
的事老头不至于过分,却没想到他依然故我──真不到那些年他到底有多压抑自己的本性!现在,武凤寒除了啐一句还
真不能怎样。
而这一句,就足够让江言察觉端倪了,起码他知道,这符决不是那老骗子所说的那么好。
“那现在怎么办?”江言心慌抓住他的手臂,不知所措,“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武凤寒反手抱住他,轻声在他耳边安慰:“当然不,我怎么可能让你死。”
江言愣了下,而后耳根一阵发热,只胡乱点点头。半晌,才好奇问:
“那我们是不是回头找你师父?”
“不,去找杨升。”武凤寒已经拒绝再让那老头插手这件事情了。
“杨升?他行吗?”江言对此表示怀疑。尽管未曾见过杨升,但江言单从武凤寒口中听说这个人的行为就知道他很可能
是个不很可靠的家伙。
武凤寒笑笑,抽出一扎飞天符,向天一甩,人便飞得老高,连江言也被扯了上去。
飞天符用的数量与速度和高度是成正比的,只是平日很少人会如此大用量去使用。毕竟这符并不比其他符好画多少——
那么好画的话,天天都看到有自以为是的术士在天空中飞了。
而他俩一落到杨升房外的小阳台时,通向阳台的落地窗唰一下被猛然打开,走出来的是笑容满脸的杨升。
“怎么样?是不是好奇我也和师父一样料事如神了?”杨升倚窗笑问,眼珠在武凤寒身旁乱转,就是没落在武凤寒身上
。
江言差一点就以为又是一个有阴阳眼的人了。但一想起武凤寒说过杨升只是“盲眼雷达”,只能感觉不能看见,加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