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法忙不迭地躲了开,由得赵飞英对上那两人。
锵!
当赵飞英挡下其中一条手臂时,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金环。
敌人的手臂毫发未伤,可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发现赵飞英的手腕也是毫发未伤。
而那整排金环,竟是印上了一个手掌的印子。只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的头皮就已然发麻。
如何不晓得赵飞英此举,自是为了诱他们轮流上阵。否则,若是他们一哄而上,己方是几乎没有胜算。
可虽是如此,也不晓得师叔如今功力如何。看着赵飞英对上敌手,薛玉成只是小心地盯着那护法以及他身后那十几把的
快弓。
锵锵锵!
那两人是硬碰硬的打法,默契十足。两人四臂,无需言语沟通便是合作无间。当赵飞英击向一人之时,另一人便已然来
救。赵飞英试探了几招,掌掌却都是劈在了金环上,两人手臂依旧无损,只是击出了清亮的声响。
而那赵飞英,十招过后仍未得手,却依旧是气定神闲,凝神拆招。守多攻少,看在薛玉成的眼里,更是担忧。他莫非是
真忘了招式,只是靠着本能以及无意识间残存的记忆来应敌的?若真是如此,竟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破!”
只听得两人一声得意的高喝,同时击向了赵飞英。
一攻前,另一个则是封住了赵飞英的退路!
眼见赵飞英是退无可远,薛玉成才刚张开嘴,赵飞英却是把自己的胸膛迎向了前方的杀招!
师叔!薛玉成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那掌风甚至刮扬了赵飞英几缕头发,可赵飞英却只是一贯平静的表情。
只是,在那掌缘即将触及身躯之际,赵飞英偏过了身,右手轻轻一带。
锵!
这一声金环交集之声大到甚至连那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赵飞英从两人的空隙中脱身而出,带着抹微笑看着
面前捂住自己双耳的两人。
金环裂成了碎片,洒落在沙地上,闪闪发着光。原来,其实这金环,竟然真的是纯金做的。
“这怎么可能……”护法见到眼前这一幕,呆在了当场。三十招……就在第三十招的时候,两人就落败了。而且……绝
对不可能被破的兵器,竟然就在他面前裂成了碎片。
这要有多深的功力?
他……到底是谁……
“放箭!”突然间,护法高声喊着。
甚至在薛玉成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就是十几支羽箭射向了赵飞英!
“师叔!……你这卑鄙的小人!”
眼见太远无法救及,薛玉成挺剑就是直剌向那护法。
而那护法避开那一剑之后,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响笛。
哔!
高尖的笛声甚至响澈云霄!
另一方,面对着直射而来的羽箭,赵飞英的瞳孔却只是微微缩了一缩。
啪。
赵飞英跃身避开后,接下了最后一支羽箭。
把羽箭扔在了地上,赵飞英看着薛玉成与那护法的缠斗,只是平静地走了过去。
远方射手迟疑着是否继续放箭,而在赵飞英的后身,那两人则是利箭透胸,倒在沙地上,染上了两片的血迹。
面对着薛玉成的剑,那护法挡得很辛苦,守多攻少,可赵飞英担心的不是他的师侄会落败,而是此时在远方响起的脚步
声。
上百人一涌而至,有多少胜算?
“玉成!走,别恋战。”赵飞英站在一旁,提醒着薛玉成。
可正斗到热酣时,薛玉成又怎么收得住手?
眼见那军队甚至已经可以远远看见,赵飞英便是快步走进了战圈,趁着薛玉成的一招杀手后,那护法正刚闪避之时,一
手抓着他的后背衣裳,把他远远抛到了后头!
“什么……!”突然之间脚步就离开了地,薛玉成正惊吓之时,眼前的护法却是已然趁隙攻来!
然而,在那护法欺上前来之时,薛玉成已经往后飞了去,而赵飞英一步上前,代薛玉成挡下了一掌。
那护法本只是试探之招,可赵飞英却是在危及关头替自己师侄挡下的一掌,由不得他保留半分功力。
只见那凝集了全身内力的一掌,与那护法抵上。就在那个刹那之间,那久病的护法已然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一样,远远飞
了去。
扑……
自他口中喷出了鲜血,洒上了赵飞英的脸以及衣裳。
收回了掌,赵飞英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很久很久。
“师叔……师叔?”薛玉成在后头担心地唤着。因为着,一招得手后,他的师叔却是站在了原地发呆,而追兵却是快要
到了。
然而,赵飞英却是看着远方的护法,无语地看着。
自从落了地后,那护法就再也没有动过。而现在,他就躺在那些弓箭手的面前。
那些弓箭手看着眼前的护法,只是微微发着抖,哪还想得到放箭。
“师叔!快走啊!”薛玉成高声喊着,同时也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师叔!快!追兵到了!”
猛然回过神的赵飞英,看了自己师侄一眼,就是别过了头,跟着他一起逃向了不远处的林子里。
远方如雷的脚步声,呼应着赵飞英此时的心跳。
“天!这不是护法嘛!”
几个小兵远远看见了,就是惊声叫着。
“什么?让开!让开!”小将听见了,就是连忙推开了围观的士兵,走向了护法的尸体。
只见他双目圆睁,嘴角还有残留的血渍,右手呈现了怪异的角度,仿佛已经断了手骨。
“没想到连左护法都死了,这下子怎么办……”几个小兵窃窃私语着。
“……大家不要慌!”突然一声高喝,小将举起了双臂安抚着极度不安的手下。“大家看着,护法会龟息之术,不出半
日必定醒转!”
“真的吗……真的吗……”几个小兵继续窃窃私语着。
“不相信的我们给左护法搭个棚子遮阳,等等看就晓得了!”
“是!”
……
可是,一直等到了日落,那尸体只有发出了恶臭,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上一下。
“师叔,请。”
奉上了用着河水浸泡过的白布,薛玉成蹲在了赵飞英面前,低声说着。
自从逃进了林子,赵飞英就只是靠着树干坐着,不发一语,就连脸上的血渍也都没有拭去。
看不下去的薛玉成一连走了快要半个时辰的路才找到山涧,撕下了一角衣服揉了干净,才送了过来。可即使是如此的辛
苦,赵飞英还是不发一语,也没有伸手接过。
“师叔莫非是对那人的死内咎了?”薛玉成轻声叹着。“可那个时候,总不成要师叔束手待毙?”
然而,赵飞英还是不发一语。
“这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师叔如此挂心,真不像是江湖中人了。”
赵飞英没有回答。
“……冒犯了。”薛玉成低声说了后,就是去擦赵飞英脸上的血渍。可等到那布触及了赵飞英的脸时,赵飞英就是捉住
了他的手。
“既然师叔醒了,就让师叔自己擦吧。”薛玉成说着。
“……多谢。”赵飞英低声说着,接着就自己擦起了脸。
等到拭净,他看着手上白布的血渍,只是低声说着。“我下手太重,心中好是后悔。”
“……没有趁乱逃走,师叔难道就不后悔?”薛玉成笑着。
“……不会,因为以后有的是机会。”赵飞英微微笑着。
“可如果师叔冒险不使全力,师叔就再也没有机会。”薛玉成低声说着。“师父曾告诉小侄,很多事情,没有第二次的
机会。”
“我晓得,只是……”
“师叔是太过心软,对恶人,不需要慈悲心。”
“……什么样的人叫做恶人呢?我……难道就不是吗?”
“呵……师叔就跟菩萨一样,连死了这么样的一个人都要难过半天,怎么算得上恶人?”
“……别说了,别说了……”赵飞英只是叹气。
两人在林中走了三天的时间,才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
然而,那个村庄的人已经被驱离了,取而代之的,是上千人的军队。
“是你们!”
俗语说,冤家路窄,就在那村庄口,先前见过面的小将高声喊着。一刹那间,那如雷的嘲杂声便在村庄里以及村外的营
区响了起!
赵飞英皱了眉头,看向了薛玉成。
“我引开他们,你去找救兵。”
“可是,师叔您……”
“没时间了,快!”
第四十四章 追击
排山倒海的脚步声在身后追着,伴着如雷的金铁交集之声。
沉重的铠甲相互撞击着,低沉、而且声彻原野。
在原野丛林间急奔着,脚步是意外的轻盈。
仿佛是腾去架雾一般,眼光的余角只见到不断向后飞远的屋舍茂林。
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大军,面前就是一大片的湖泊。
赵飞英站在了湖边,在那个瞬间,却是呆了半晌。
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那片湖实在是太美了。
如镜的湖面上有着青山的倒影,正午的烈日照得湖面金光闪闪。
“别逃!”
远远的,是追兵的吆喝声。
然而,赵飞英只还需要愣愣看着那片湖水。
“快点上来吧!”突然,湖面上一个男孩朝他挥着手。而在赵飞英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划着一艘小船,靠在了岸上。
就停在了赵飞英的面前,想必他叫唤的人,也不是别人了。
“快点哪,发什么呆呢!他们就快到了不是吗!”那男孩着急地喊着。
“……多谢。”
“那里走!”
隔着半片湖,那些追兵骑在马上,却也只能踩着湖边,朝着他们叫嚣着。
“去你奶奶家!我呸!”男孩瞪着那些人,就是气愤地骂着。
“……怎么骂得这么粗口?”赵飞英低声问着。
“闭嘴!我骂我的关你什么事!你也不想想,是谁救……”
可这一连串直冲冲的话语,才说到了一半,看向了赵飞英的脸,男孩却再也说不下去了。也许是因为,看人说话吧。看
着赵飞英诧异中带有些惊愕的样子,男孩怎么样也接不下去了。
“……我骂我的,你别理。”男孩低声接着说完,就继续划着船。
一叶扁舟,划过了湖面。
“多谢小侠救命之恩。”赵飞英诚恳地说着。
“……不用谢,我只是经过。”男孩低声说着。
“……终日倘佯在如此美丽的湖光山色之中,府上真令人生羡。”赵飞英低声叹着。
“……这是些肚子能填饱的人想的。能从湖里捞几条鱼起来烤,才叫人羡慕。”男孩碎念着。
“……是这湖太深了吗?”赵飞英低声说着。
“……是啊,深不见底。”男孩说着。“靠着一片湖却得活生生饿死,真是笑死人了。”
“……人说否极泰来,逆境终有反转之一日。”
“是啊,下辈子重新投胎就会有机会了。”男孩说着。
“……如果小侠不嫌弃……”赵飞英从怀里取出了几片金叶子,温和地说着。“我这有些身外之物,小侠就取去吧。”
灿烂的阳光下,璀灿夺目的金叶子,在这男孩的眼里,比这片仙境般的湖色更摄人心魂。
“我……”男孩看着那些金叶子,始终移不开目光。再有骨气,也得有东西填饱肚子。一个饿了三天的十岁男孩,不会
去考虑什么施舍之类的词语。
“来,把手伸出来。”赵飞英低声说着,而男孩就仿佛是被蛊惑了一般,伸出了手。既然伸出了双手,就不会有手去摇
桨了。也因此,就放由着小船在湖上飘飘荡荡着了。
三片金叶子落在了手上,男孩还是呆呆看着自己的手心。这三片金叶子,如果节省一些,足足可以让他们吃上好几月的
饱餐了。
“谢谢……”男孩喃喃说着。
“不用客气。”赵飞英只是温和地笑着。
“娘!娘!”
才进了院子,男孩就是兴奋地跑进了屋里。
而赵飞英则是站在了门外,默默打量着这栋“屋子”。
草草由几根木头立起,就算得上是围篱了。主屋是靠着一面大石盖着的,用着的也是参差不齐的木头。屋顶是茅草铺成
的,而地上则还是没有修剪过的草地。
看起来是草草盖起来的屋子,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请进,快请进。”一个妇人让男孩带了出来后,就是用着既惊又喜的表情对着赵飞英说着。“请让寒舍略尽地主之谊
,快请进。”
“这……好,就打扰一盏茶。”赵飞英微微笑着。
“不不不,务必用过了晚膳再走。”妇人连忙说着,接着转向了自己的孩子。“宝儿,你去买些米,切几两肉回来,我
们要谢谢人家。”
“嗯!”男孩重重点了头。
“不了,在下……”赵飞英连忙就要婉拒。
“……你嫌我们家脏吗?”男孩看着赵飞英,有些难过地说着。
赵飞英愣了一下,而妇人则是气得胀红了脸。
“宝儿!你说这什么话!成何体统!要是你死去的爹爹听见了,还不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抱歉,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赵飞英连忙解释着。
“啊,我当然晓得……是这孩子……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少了爹教养,所以难免失礼了。”
“不不不,公子见义勇为,世上少见。在下承蒙公子相救,便已是满心感激,又怎么敢劳驾二位。”
“……凭着公子这句话,今夜若不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就说不过去了。”妇人微微笑着。“家中如今虽已没有男主人
,可这进退应对之礼还是要有的。宝儿,客人在等了,你快去。”
“嗯!”
既然家中只有妇人在,赵飞英也没进屋了。由着妇人在屋里打理,他则是走到了湖边,静静地欣赏这副美景。
夕阳的余晖如今照得满湖艳红之色,赵飞英平静的表情上,慢慢地泛起了一抹微笑。
就这么办吧,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也许,在这儿住上几个寒暑。看过几轮春夏秋冬,其他的事情,也不用再去挂怀了
。
就这么看到了日落,再看到月升,那如梦似幻的美景让他出了神。
一直到有人走到了他身后,他回过了头就是笑着。
“雁智,你瞧,这儿可美吗?”
一语方歇,眼前的人却是那个男孩子。他只是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赵飞英,而赵飞英脸上的笑容却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