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残阳 上——海天飞猪

文案：

你把我从一个苦难里拽出，我却跌进了地狱；你总是和我讲着你的梦想，而今却避我如蛇蝎。

我不小心给了他一缕阳光，却把他彻底埋葬，我只想寻一个和我一样孤独的灵魂，却为何魂飞魄散。

我只想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活的坚强！却原来这也需要代价！

第一章 被追杀的幸福

跨马横立于崖前，我望着崖下翻涌奔腾的江水和遥遥相对的对崖，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奈。

也许我可以纵马跃向半空再踩在马背借力飞到对崖，可是我知道我舍不得跨下这匹陪我出生入死的老马。

我也知道如果我不跃过去势必会被后面的杀手赶上，然后一命呜呼。

更对不起那几百为保护我而死的将士。

尽管他们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保护我，

尽管他们只不过是为了救他们心目中的神，

尽管他们是听命于他们唯一的主宰。

我牵着老马走到附近的一快大石旁静静的坐着，晚风抚面而来，无端的多了几分安详和静谧。

其实我是一个奇怪的人，连我自己都觉的自己挺奇怪。

我叫离漠，是离国的宣王爷，是离王的堂弟。我效忠离王，可他并不信任我，甚至一直想杀了我，偏偏我又有先王赐的“离刃”。（离国国规：持“离刃”者除叛变，弑主外免死刑。）所以离王就天天希望我谋反或行刺他。

我也是离国的威武将军，对外我誓死杀敌，抵抗侵略者。对内我剿灭山贼，保国泰民安。可是百姓并不爱戴我，他们总是在我转身的时候骂我狼心狗肺，奸臣贼子。就连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征战杀场的士兵也好不了多少。

可是只要是有重要事情的时候他们总能想到我，就像这次。离国的国师——言生病了，太医说需要雪山顶上那流淌了千年的冰泉之水才能治愈，王就急急的召唤我，命我率三百墨影七天之内取回泉水。还记得当时他凌厉的眼神和威严的语调，其实何必呢，只要是他叫我做的事情我又什么时候违背过，虽然现在他在乎的是言，讨厌的是我。

深深的吸了口气，望着渐渐西隐的太阳，闻着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听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直到一道比夕阳还耀眼的红影矗立在我眼前。

乌黑散乱的头发和红衣嚣张的在风中飒飒飞扬，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有着一双不屈倔强的眼睛。琥珀色的，很漂亮，可是在里头什么也看不见，除了死人。而我，此时，在他的眼睛里。

是绝，怪不得离国军队中的精锐会这么不堪一击，因为不论是谁，在绝的面前都不堪一击。多久没看见绝了，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有一天你能获得自由，就要不惜一切代价。”

“恭喜！你好象得到自由了。”我侧了侧了身子，露了个自以为漂亮的笑容。

“还没有。”略显艰涩的开口，能明显听出他很少和人说话。

“恩？”

“还需要完成一个命令。”摸着手里诡异的血色弯刀，绝那豪无生气的眼睛里突然亮了亮，像一个从来没见过阳光的人突然看见日出一样。

我平静的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杀了你，杀了你我就可以自由。”绝望着我，眼里又什么都没有了，除了我，“你曾经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自由，就要不惜一切代价。”

听完他的话我笑了，真是一个好学生，我也是一个好老师，只是没想到他的自由会在我身上，有点讽刺，也有点高兴。

其实我不怕死，有时候甚至有点渴望，但就是没有拿起剑自杀，不是不敢，是没权利，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

可是现在我不能死，最起码不能马上死，因为我答应了王，要为他带回冰泉之水，因为我要救离国人民心中的神——国师言。要死也要等把泉水送回去之后再死，我想大家都是这么希望的吧。

我回头看着绝，其实绝还是顾念旧情的吧，要不也不会和我废话这么久了，一刀就可以了结我。

“他给了你几天时间？”我淡淡的问。

“七天。”他也淡淡的答。

“你用了几天。”我懒懒的问。

“两天。”他也懒懒的答。

两天？看来他们并不是要拦着我送药了，只不过是想杀我而已，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招人恨。突然觉的很有意思，于是伏在大石上大笑起来。

“那就是还有五天了，绝，你第一次出来就用来追踪我了，一定还没有好好欣赏外面的世界吧。”

绝估计是被我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弄蒙了，困惑的看着我。

“这样吧，我们打个商量，我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完，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所以暂时不想死，但我也不想让你失去自由，所以又必须死。你看能不能让我先花三天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再好好的让你处理，反正以你的武功一刀就可以搞定我了，也不怕我跑了才是，做为回报呢，这几天我可以做你的导游带你领略各地风土人情，讲讲四国时事，可好？”我不知死活的搭着绝的肩膀，神情激动的描绘着未来几日的美妙生活。

绝看着我的眼睛仍然没什么变化，不过他收起血刀的动作算是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也许绝也是寂寞怕了吧，就算他武功再高，在首次接触自由的时候也难免会害怕，希望有个人能陪他飞一段，哪怕是我这么一个他马上就要杀的人。

之后的路似乎顺利多了，我和绝相处的也相当愉快，偶然看见花草的时候我会告诉他每一朵花的名字，每一棵草的故事，不知道也可以瞎编，反正绝也不会知道，就算他以后知道了估计也找不到我了吧。于是每当这个时候我又会傻呵呵的笑，笑的绝茫然回头，我就更加笑的猖狂。

一路上很安静，因为那些想阻挠我的人，也在绝左一刀右一刀之下消失的彻彻底底。我想能把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变成自己的保镖我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想着又有些自豪，一自豪自然又想笑了，不过绝敏锐的发现我的笑容似乎跟他有关，反手用刀抵着我的脖子，突然发现憋着笑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过心里很畅快。

绝的眼睛渐渐有了光彩，多是对未知世界的好奇，虽然很淡，但是仍然被我发现了。他偶尔会看着停在树梢的小鸟发呆，有时候会看着一堆蚂蚁辛勤的搬东西，没看过瘾就自己扔些东西继续让它们搬。突然发现其实绝非常可爱，于是又想笑了。不过这个时候我会躲的远远的。

快乐的日子总是比较容易流逝，就是在这笑笑的时间里我回到了都城，进了皇宫，交了泉水，当然也领了一堆奖赏。回想着王看见泉水时欣喜的表情，丝毫也没有问我那三百将士的去处的想法，突然替他们觉的有点不值，很想把这些奖赏分给那些将士的家人，可是怕人家直接扔我脸上，那样会很没面子的。

转身往回走，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见了小时候的那棵梧桐。还记得那一年我很年轻，在梧桐树下，跪在还是太子的王的面前。

“离，以后我要做一个明君，我要让天下没有战争，国内没有饥民，让离国繁荣昌盛。”

“我誓死效忠太子离博，为他的每一个梦想而奋斗，至死方休。”倔强单纯热血的我眼里是浓浓的崇拜。

“离，以后我治理国家，你为我征战沙场，保卫我们的国家，我会把兵权交给你，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坚决的承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任何人染指我们的国家。”

王，你知道吗？那一刻你是我的神。我是你最信任的部下。

王，现在呢？你一样还是我的神，而我呢？在你心里是什么？

想多了，大大的呼了口气，似乎呼的有点大了，吹落了树上一片绿油油的梧桐叶，轻轻的落在我的手里。

走出宫外，看见绝一身红衣依在墙角和夕阳比美，忽然发现自己好象只有两天的命了，又觉得想的太多，于是高高兴兴的向绝走了过去。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拉着绝来到城西树林的深处，转了几个弯，出现一个草原，绿油油的草一直延伸到天边，一阵阵的晚风吹来，荡起一层层的草浪，偶尔夹杂了些旁边小湖淡淡的水汽，在夕阳遗辉的烘托下显的分外美丽。

“漂亮吧。”不听绝的回答我竟自说着。“这里是我的世外桃源，是我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发现的，心情好或不好的时候喜欢来这里。刮风了就吹吹风，下雨了就淋淋雨；白天看蓝天白云，晚上就看斗转星移。

我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用梧桐叶挡住眼睛，体会着古人一叶障目的感觉，风似乎有些大，树上又掉了几片叶子下来，我细心的一片片捡起来，放在手里静静的抚摩着。

绝蹲坐在我的旁边问：“你很喜欢叶子？”

“不是。”扔掉手里的叶子看着他们被风吹的四处飘摇说道。“我只喜欢落叶。”

“为什么？”

我瞅着绝笑了笑，“因为我很像落叶。”

绝更加迷茫了，不过他没有追问，因为他知道我会继续说完的。我也很想说，因为他可能是着个世上唯一想听我说话的人吧。

“出生只为了衬托花的娇媚，活着只为了帮果实汲取养分，等他们成熟了，我又被秋风哗啦啦的吹落树枝，没有人问我是不是愿意离开。”是不是秋天快到了呢？好象又有几片叶子飘落了下来，我接住了一片放在手心里。“运气好的能落叶归根，运气不好的就不知道要飘到哪里，”手里的叶子也被吹跑了，“就算死了，也要烂在泥里，成为养分滋养下一个生命，生命被剥削的如此彻底，好想知道什么时候是为自己活着的。”

山坡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中，我看着落叶，绝看着远方，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一直呆着，静静的呆着，仿佛这个山坡本来就没有人一样。

“砰！”

美丽的烟火在东方的夜空亮起，打破了夜的宁静，也让我从新找到了话题。

“看来是国师的病好了吧，全城都在放烟火庆祝。”我看着夜空五颜六色的烟火，我的心情也五颜六色的。

“真的好受人爱戴，我也想这样的，不过看来今生是没什么希望了，谁叫人家是花而我是落叶呢。”半是玩笑半是嘲讽的说着。“下辈子我不奢望做花，但不想再做落叶了，要做也要做草的叶子，因为他不开花，也不落，最起码我能跟着它一起枯一起荣，只为自己而活。”

好象说的有点深奥了，不知道单纯的绝听不听的懂。

“绝！”我继续看着烟火，绝看着我，“杀了我后，如果把我的尸体用完了，可不可以把它烧了洒在这片草原上。这一片山坡，草原被我剥削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好报答它的，所以想做一做它们的肥料。可惜不是深秋，要不然真想躺在这里和它们一起在大火里重生。”这一直是我所希望的事情总觉的有些意义，仔细想想好象也没什么的样子，应该是一种精神寄托。

“我明天日落时分再来。”说完绝转身消失在树林深处。

明天日落啊！我该做些什么呢？什么也不做躺下想事情。

王，现在的你应该在国师的身边吧。你是不是在用从前看我的眼光和温柔的声音陪着他，或是更温柔呢。国师是你的宝贝，你藏的牢牢的不让任何人碰触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向你抱怨你太专制了呢。

药是我取的，关于这一点能不能让你在看他的时候想起我呢？明天之后你可能就看不见我了哦。当你发现我不见了的时候会不会找我，发现我不在了会不会伤心。

想的好象有些多了，你怎么会伤心呢？你不是正因为“离刃”杀不了我而伤脑筋吗？不是正为兵权发愁吗？明天之后一切都可以还你了，你可以把他交给你喜欢的人，信任的人。

转眼看了看四周，只有老马在一旁静静的吃草。我过去轻轻的抚着它的马脸，看着它大大的眼睛，突然觉的有点感动。在地上拔了几把草喂给它吃，虽然有点多余，不过也代表我的心意了。想了想又把它身上的马鞍卸了下来，过了明天它也应该自由了吧。

又看了看干净的夜空，和夜空底下那清澈的小湖，突然觉的人干净的来到世界上，也应该干净的走才对，于是就想洗个澡，我向来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刚脱了衣服下水，突然又觉的一个人洗有点对不起看起来有点大的小湖。于是把老马也牵了下来。兄弟俩来描绘一幅“半夜星空沐浴图”。

老马躺在地上，我躺在马肚子上，似有几分惬意。望着渐渐发白的天际，想着我还有一些时间，要跟哪些人告别呢？我偏着头努力的想着，感觉头有点疼，发现原来日已升空，竟是被晒疼的，骂了几下太阳太毒，又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要道别的人，觉的自己真是孑然一身啊，不竟又自嘲了起来。发现自己很奇怪，又大笑了起来。

仔细回味了下，发现这几日其实自己过的很快乐，原来被人追杀也是一在幸福。

开始期待日落，期待绝的到来。期待风的每一次吹拂，草的每一次摆动，和老马每一个响鼻。

太阳渐渐偏西了。

不久我看见了，那像绝一样美丽的夕阳。

日……落了，

月……出来了。

绝……在哪里？

可能迷路了吧，因为毕竟是第一次来这里，而且树木那么多，再则那家伙没什么方向感，一定是迷路了，再等等吧。

像绝一样美丽的夕阳，看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没有等到绝的出现。

我知道绝不会再出现了。有点失落，也有点感伤，但是应该回去了。

既然死不了，就活着吧，虽然是半死不活的。

这是我护送泉水回来后第一次回府。“宣王府”我的住处。

府很大，但没几个人，除了几个打杂的，就只有我的婢女皖儿，和我的得力手下风。风不多话，但皖儿很罗嗦。

“王爷，你这几天去哪里了，不是四天前就把药护送到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皖儿娇斥。

“啊……和朋友出去玩了几天。”我打哈哈。

“朋友？王爷就你那破名声还能有朋友。”皖儿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这个，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嘛。”我继续编，总不能说我躺那等着人家杀我，结果人家还放我鸽子。我的名声有臭到人家不屑杀的地步吗？

皖儿一双漂亮的杏仁眼怀疑的直瞄我，还好风给我解了围，“皖儿，王爷也累了，你让王爷好好休息，没大没小的。”

“哦，那我去炖点补品给王爷喝。”皖儿走去了厨房。

我也正要回房间，风突然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三天前有人送来的。回到书房我拆开了信，是绝写的。

漠：

我走了，没有回“夜巢”。他们给我吃毒药，我知他们不会放我。

只有一月时间了，想看些东西。

你给了我第一缕阳光，

你好象也不自由。

保重！

绝

绝你是说我活的不自由吗？还在真被你给说中了，其实我们挺像的。望着窗外飞扬的柳枝。忽然忆起和绝相识的经过。

第二章 夜巢

两个月前，

前阳殿。

我懒懒的站在大殿石柱前，仔细数着盘旋在上面的龙到底有几根胡须，一边等着我们尊贵的王的驾临。

“你在干什么？”

威严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身行礼，静静的看着站在王座旁的王，俊美儒雅的脸上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散发出迫人的光芒，黄袍加身又显威严尊贵。年轻的脸上少了当初的青涩多了份成熟和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