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膽大包天、逆天而行的金銀島首領,令帝國群臣膽戰心驚的叛匪——冰火,竟會因爲區區一份敵方的密函而緊張?!
“……”
“冰火大人?”看見洛弗接過信件後,只持在手中輕輕撫摩,並不拆開細看,亞裏克頓然納悶。因撞見男人與男人親吻而産生的驚詫與尷尬,漸漸被洛弗眼中無言的沈重所掩蓋。
“……這封信還有誰看過?”蓋于信封左上方的獅型徽章,如同一把利爪剜割著他早已傷痕累累的心,伴隨著絲絲泛上咽喉的酸楚,扭曲了他那張足以迷倒衆生的酷臉。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他足足十年沒有再見過這個特殊的印章……狂怒中的雄師,代表了亞德裏亞王國最至高無上的榮譽,代表了伊萬家族不可顛覆的權利……
它,是亞德裏亞最權威的標誌;它,是亞德裏亞國王的象徵;它,也是一切罪惡與痛苦的根源……
“沒有,冰火大人,除了您之外,誰都沒碰過。”
“沒人因好奇而打開過?”
“大人,屬下即使再無知,卻也明白輕重緩節,這封綁在信鴿上的密函蓋著王室的印章。小的知道您對此的重視,又豈敢擅自看信?!”被洛弗陰森的語調所驚駭,亞裏克的嗓音不覺帶著些許的顫抖。被紅色眼眸緊緊盯著的高大身軀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下去吧。”
“是,大人。”悄悄拭去額頭的冷汗,暗自慶倖自己沒因好奇拆信而鑄成大錯的亞裏克,沒走幾步,就被洛弗一把叫住。
“你先送伊藤回去。”
“啊?”瞪了眼漠然站立著的洛弗,伊藤不解他會如此決定的原因。強行將他帶到海岸的原因,不是因爲他要他參加島上唯一的慶典——收穫節嗎?爲什麽現在又急著送他走呢?
“冰火大人?”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瞥了眼亞裏克,洛弗的臉上終於閃過一絲淡淡的不耐。挑起的劍眉使亞裏克知道違抗命令會付出如何慘痛的代價。
“是,大人。”不敢再多言,亞裏克示意伊藤跟自己走。
“轟隆隆——”悶悶的雷聲從天邊傳來,黑漆漆的夜空雲層密布。銀色的雨絲由無垠的夜幕中劃落,密密麻麻地落在身邊茂密的芭蕉葉上,發出清脆動聽的聲響。
漆黑的眼困惑地對上那雙獨一無二的赤眸,隱藏在平靜外表下的悲哀又一次被伊藤敏感得捕捉到。
爲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伊藤,走吧。”
默默地回眸,默默地轉身,伊藤輕輕走出他的視線。知道自己不該在意,知道自己沒資格去在意……擡頭仰望哭泣著的天空,他淡淡一笑。
目送伊藤單薄的身影慢慢消失,洛弗強撐的堅強頹然崩潰。背靠著粗壯的杉樹,他任憑自己高大的身軀慢慢滑落。向來持劍殺人的手,竟在微微顫抖。
緩緩打開手中密封的信箋,無法相信的堅決在事實面前顯得是如此蒼白無力。握緊雙拳,他輕笑出聲。漫天飛舞的雨滴打濕了他的衣衫,淋亂了他桀驁不遜的紅發,也弄糊了他手中無比沈重的信件……
是他,真的是他……
他真的是他的兒子……
爲什麽?爲什麽會這樣?
難道當初他的遇難是他們刻意安排的陷阱?難道他跟隨在自己身邊多年,僅僅只爲了殺他?爲什麽,爲什麽偏偏是他……
冰冷的水滴順著發梢滑落在他的臉頰,晶瑩的滴型水珠在他光潔的面部留下兩條深深的亮痕,仿若無法掩飾的淚痕,深嵌在他的面容之上。
難以克制的痛楚迷漫上他的赤眸,被最信賴的朋友背叛的心痛令他不禁狂笑。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多年的友誼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
他一直對他隱瞞著自己的身世,他一直保護他不受殘酷殺戮的玷污,他一直不讓他牽涉到太多的恩怨……他希望他的雙手不會沾上別人無辜的鮮血,他希望他活在溫暖的陽光之中……難道這樣也錯了嗎?難道這一切都是徒勞嗎?
他竟然是他的兒子?他竟然是個冷酷無情的殺手?……命運之神的安排爲何殘酷至此……前一秒還是攜手同甘共苦的兄弟,眨眼間就變爲勢不兩立的敵人,即使狂放不羈如他,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如果可以,他寧願選擇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至少那樣,他們之間仍有友誼,他們仍是出生入死、患難與共的兄弟……
曾經是最信任的朋友,曾經“以爲”是此生中最信任的朋友……卻是他的兒子……
他最憎恨之人的孩子……
那人的兒子……
…………
# # #
“洛弗!!該死的洛弗~~你快給我滾出來!!”憤怒地踢開擋在自己面前的椅凳,伴隨著聲聲怒吼,肯一路狂飆地沖進洛弗所在的房間。
“洛弗~~~你給我滾出來~~~”暴跳如雷地將地板踏得咚咚作響,肯心裏的氣憤隨著對方的無動於衷而越升越高。他萬萬沒想到,在自己離島辦事的半個多月中,洛弗竟然堂而皇之地將帝國軍隊的指揮官,他們最大的敵人——伊藤峻收爲伺候他生活起居的“奴隸”?!
他要報復,他不反對;他要男人,他也沒問題(前提是:那個可憐的小受不是他!!)但他竟然將敵方的軍官收爲自己貼身的奴隸!這也太膽大妄爲了!!誰不知道,他,冰火大人的腦袋,在亞德裏亞王國中,足可抵得上幾十座城堡,抱著要置自己於死地的人睡覺,也只有洛弗這混蛋才想得出來!!!
“洛弗,你這個混————”
“你鬼叫什麽?”披著上衣,頂著一頭淩亂的紅發,洛弗一臉不耐地望著眼前這位只會對他大吼大叫的好兄弟,“輕一點。”
“怎麽,怕吵醒你的honey?”一把拽住他的衣領,肯咬牙切齒地問道,“見鬼!!你怎麽還和他一起睡?”
“當然,他要伺候我嘛!”拂開緊扣在自己胸前的毛手,洛弗一臉的無所謂,“事情處理好了?”
“你和他還‘那樣’?”
“廢話,吃得骨頭都可以剔牙了,你說可能不‘那樣’嗎?”撥了撥長得已經有些覆蓋住眼睛的劉海,洛弗輕捶了拳肯的肩膀,“帝國軍隊的戰俘都收編了嗎?”
“收編了!!”看到那張若無其事的臉,肯從心底湧起一股強烈的無助感,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朝洛弗擺擺手,“兄弟,你以後別再玩這種花樣了,好嗎?不然,我遲早會被你嚇死。”
“哦,你是那麽膽小的人嗎?”似笑非笑地瞟了肯一眼,洛弗的臉上閃過一絲令他毛骨悚然的了然。
“……你,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
“……你說呢?”淡淡的笑容泛出他的嘴角,隱含其中的詭異,令肯不禁打了個寒顫。“我桌上有封信,我想你會感興趣。”
“什麽信,這麽神秘兮兮的……”強擠出的微笑在看清信封上那個令人無法漠視的獨特徽章時變得無比僵硬。印章中鋒利的獅爪和猙獰的神態,使肯那雙湛藍得幾乎透明的眼眸蒙上一層薄薄的驚恐,襯著他嘴角的淡笑,看上去顯得有些可笑。
“……”
……
“不解釋?”瞅了他一眼,洛弗苦笑著挑眉問道。赤色的瞳孔中映照出的是肯那漸漸變得麻木而無表情的帥氣臉龐。
“有什麽好解釋的,事實就是事實。”丟開手中的信箋,肯撇了撇嘴唇,剛剛籠罩於身的無奈哀愁已被無意中散發出的殺氣所替代。握緊腰間的配劍,他擡頭望向洛弗。
“那麽說你真的是他的兒子?!”
“……是。雖然我很不願承認自己有這樣一位卑鄙無恥的父親,但流淌在血管中的血液卻是無法抹去的。”輕聲的低語被利刃出鞘的鏗鏘聲所遮掩,閃耀著冰冷銀光的鋒利刀刃毫不猶豫地抵在了洛弗的脖子上。
“爲什麽?”撇了眼架在自己頸邊的利劍,洛弗輕聲問道。被壁爐的火光映照得有些泛紅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慌亂和驚惶。
“什麽爲什麽?”
“爲什麽這麽多年來都不殺我。”
“……”
…………
沈默又一次泛濫開來。因寒冷而冰凍的空氣中透露著絲絲緊張,如同發酵般急速膨脹,籠罩在對峙的兩人身形之間。
“……我,下不了手。”伴隨著金屬落地的沈悶,肯手中的利劍慢慢滑落。不願洛弗看穿內心的矛盾和痛苦,他將臉扭向一邊。
“同情?”
“哈哈……你哪里需要同情?你認爲自己有激發別人同情的本錢?”
“那爲什麽不下手?”
“你希望我殺你?”沒有想到洛弗會如此回答,過度的驚訝讓肯不禁轉頭望向那個令他無比崇敬的男子。
“無所謂。反正現在不死在你的手中,過幾年說不定我還會被帝國軍殺死。刀口舐血的生活,我也有些膩了,或許死也是一種解脫。”
“……”
“我不知道一向心高氣傲的洛弗也會講出這麽消極的話……”
“當你發現自己一心所信賴、倚重的好友,其實是要手刃你歸西的敵人時,你也會變得像我一樣。”淡淡一笑,狹長的赤眸輕瞟了眼因自己的話語而沈靜的肯,洛弗彎身撥弄了下壁爐中的木柴。點點火光映襯著他帥氣的臉龐,眉宇間的無奈只有在背對著肯時,才真正宣泄在空氣之中……
“……洛弗,你……恨我嗎?”
“我該恨你嗎?”
“不該嗎?”直視著背對著自己的男子,肯細不可聞地輕歎一聲。
“我體內的仇恨已經夠多了。我不清楚自己是否在恨你,但我希望你不要步我的後塵。”
“洛弗?!”
“……”
“我很累,肯,真的很累……”疲憊地將自己的身軀狠狠地甩在火爐旁的躺椅上,洛弗慢慢合上雙眼。“我好想休息……但我不能………”
“洛弗……”不知何故,一股熱氣突然湧上了肯的眼眸,模糊了他的視線,卻也徹底卸下了他這麽多年來一直背負在身上的殘酷使命。
“我不會背叛你的……”
“……”
“謝謝……兄弟……”
…………
昏暗的石屋又一次陷入死寂般的沈默之中。木柴因燃燒的原故而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原本充斥於兩人間的緊張和殺氣漸漸被屋中的溫暖所替代。
“啪……”
“誰?”突如其來的聲音令洛弗陡然一驚,睜大雙眸,他望向屋內陰暗的角落。
“伊藤?”
“啊……”發覺因自己的出現而打斷了兩人的沈默,伊藤起身欲走,移動的身子沒多久就被洛弗以一股蠻力強拉入懷。
“你站在這兒多久了?”
“沒多久。”不想坦白自己聽見的一切,伊藤掙扎著想脫離洛弗置於腰間的強壯手臂。纖細修長的手指扳不開那古銅色的臂膀,咬著玫瑰色的嘴唇,他放棄了抵抗。
“……”滿意伊藤無言的順從,洛弗冷酷的紅色眼眸中閃過一絲的笑意,將那對男子來將略顯瘦弱的身軀緊緊嵌入自己寬大的胸膛,他望向一邊默默無語的肯。
“你打算回去嗎?”
“回去?回到哪里去?”收回膠織在伊藤身上略帶苛責和不以爲然的打量目光,對洛弗莫名其妙的提問,肯感到些許的迷惑。
“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不~~~~”遽然蒼白的臉令處於旁觀者位置的伊藤也感到些許的不忍,清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深知低賤的處境令自己早已失去了同情他人的權利,握緊雙拳,他微微撇開頭。
“我不回去,洛弗~~”盯著那攝人的眼眸,肯一字一句地重復著自己不動搖的決定。怎麽可以回去?回去,不就等於自己走入死亡的囚籠,沒有溫暖,沒有自由,沒有朋友……充滿了爭權奪利;充滿了阿諛奉承的金色牢籠;那裏的一切令他窒息,他怎能回去……
“……”
…………
“好吧。”沒有再多發一言,站起身,摟著伊藤,洛弗朝內室走去。沈穩的步伐,在走至一半時,被攔腰伸出的手臂所阻止。
“……還有事?”
“我要殺了他。”
“如果你想與我爲敵,你就動手。”洛弗原本冰冷無波的赤眸,突然因肯的這句話而卷起漫天的怒意。緊繃的神情,僵硬的肌肉,令倚在他身邊的伊藤明白他現在不加掩飾的真正情緒。
“他對你來說,只是個奴隸……”
他?
奴隸?
原來如此…………
了然地對上肯充滿了戾氣的雙眼,伊藤淒慘一笑。原來他要殺的人是自己……真是好笑。原以爲身爲奴隸,連自尊都被剝奪踐踏,再也不具有引起任何紛爭的能力……而眼前發生的一幕,卻徹徹底底反駁了他自以爲是的幼稚想法。
“他是我的人……”
“……”淡淡望了洛弗一眼,伊藤輕笑出聲。
人?變化好快……他什麽時候又從一個低賤卑微的奴隸升至擁有七情六欲的人?他還是不瞭解洛弗……他不是該對他恨之入骨嗎?他不是他發泄欲望的工具嗎?在他眼裏,他——伊藤峻,到底算什麽??
“洛弗,留他在身邊,只會害了你……”
“……我……不想放手……”
執意握緊伊藤的雙手,洛弗坦承自己迷茫的意願。他的確不想放手,他想擁有伊藤,哪怕他是自己的敵人,哪怕他與自己同樣身爲男子……他,還弄不清楚自己對伊藤抱有何種感情,但他可以確定一點:
他,不想放開他……
“洛弗!!”
“別說了,肯,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
“可是,洛弗,是他間接害死了王叔啊……”
“王叔?那是誰?”他曾經害死過一個叫“王叔”的人嗎?疑惑的眼緊盯著面前臉色沈凝的兩人,伊藤輕聲問道。
“別裝蒜,前國王保爾,難道不是你要鮑羅將他全家趕盡殺絕的嗎?”狠狠白了伊藤一眼,沒注意到洛弗越來越蒼白的面容,肯怒聲質問道。
“保爾國王是你的王叔,那你是……”被眼前突發的情形嚇了一跳,指著滿臉怒色的肯,伊藤有些不可置信。
“鮑羅的兒子,肯·伊萬。”
“啊?”看了眼突然變成王室成員的肯,伊藤深深地吸了口氣,推開摟於腰間的手臂,他轉頭望向身邊臉色鐵青的洛弗,“那你……”
“……保爾之子,洛弗·J·伊萬。”
“天哪…………”
緊握住洛弗胸前的衣襟,伊藤只覺得眼前一片天昏地暗……隱含氣憤的肯和麵無表情的洛弗……一個是當朝的王族,一個是前朝的王子……一個是他宣誓盡忠,卻要置他於死地的王位繼承人;一個是與他有仇,卻一心想佔有他擁有他的過氣王子……
上帝啊,他究竟陷入何種尷尬的境地……
…………
第七章
亞德裏亞國·王宮
“孽子!孽子!!”
憤憤地將手中的密件撕成兩半,鮑羅的臉上佈滿了令周遭侍從懼怕的憤怒和戾氣。大力地將面前的桌椅推倒在地。他像發了瘋似的摔打著房中的裝飾擺設。
“那個畜生!!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