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羽苦笑:“我们见过啊。不过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你大概不记得我了。五堂兄,我是鸿羽。”
那男子吃了一惊,喃喃问:“小鸿?”又看了鸿羽一会,近乎惊叹地说:“呵,你都长这麽大了。”
随即信手扯去头上的纱帽,微微一笑,伸开双臂,自然而然将鸿羽一把拥入怀中,轻轻拍著他背心,呵呵地笑:“长得快和我一样高了,你小子!”
鸿羽平时气度傲岸不群,到了那男子面前,居然被当作小孩似的对待,苦於无法反抗,只好愁眉苦脸地随便那人又摸又拍,情形实在古怪得很。偏偏那男子还一脸自然而然的爱怜横溢,就像对著心爱的儿子似的,我看得又骇异又好笑。要不是因为他的脸……我大概真的笑出来了。
他的脸……他的脸……天,为什麽会有这样的怪事?
玄识目不转睛看著他,神情大概比我表现出来的更加震撼。我想他也是惊呆了。
帅,真帅,爆帅。这倒是不稀奇,关键是──那男子长得和耀焕宫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虽然我知道玄识画的其实是我变形後的样子,但真的看到画像上的人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我除了震骇还真想不出其他的反应。
造物的玄机,真是令我想不通啊……玄啊玄,为什麽这样玄?玄得我……鼻涕都要下来了。
那男子似乎也看出了我们目瞪口呆的样子,微笑著说:“鸿羽,你怎麽不给我介绍你的朋友?”见鬼……连声音也很像,只是比我成熟稳重多了,相形之下,我真TMD像个倒霉的赝品……
鸿羽“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笑呵呵挥著手一一介绍过来:“五哥,这位是日神玄识,这位是星之女神倩婀。”对玄识的介绍很平淡,介绍倩婀的时候特别强调了一下,充分表现了他重色轻友的本能。那男子显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冲著他微微一笑。
最後轮到我,鸿羽轻描淡写地说:“这位是玄识的随从小鱼。”那男子“嗯”了一声,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我,忽然深深凝视了一会。我被他一看,犹如有利刀在割,十分不自在,偏生倔强性情上来,索性和他大眼瞪小眼。那男子便笑了笑,徐徐收回视线,低声说:“小朋友不错。”
其实我也不晓得他到底说我什麽不错,不过看鸿羽惊讶的样子,估计他很少这麽夸人吧。也许他瞧出我们长得像,所以勉强表扬我一句?
最後,鸿羽介绍说:“这位是我的五堂兄,翼龙王的儿子,楚凭。他也是我龙族的首席大巫师。”
我不知道楚凭是何方神圣,不过我看到玄识愕然的眼神,估计这个家夥一定很厉害。唉,为什麽我们长得这麽像,人家是猛男中的猛男,我却是小虾中的小虾呢?
可更让我郁闷的是,玄识看著他的眼神,那麽温柔和迷惘,犹如看著一个让他想了很久的美梦。
晕……他把楚凭当什麽人了?
天海劫21
介绍过後,鸿羽还是固执地问:“五哥,你也要参加玄京大会吗?”
楚凭目光变得有些锐利,盯了他一眼,故意轻松地笑了笑:“怎麽?鸿羽,你也要去?”
这话无异於是承认的意思了。
鸿羽摇摇头:“我是要去,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奉天帝的命令,带日神一起去监督新龙帝的推举大会。”
楚凭点点头:“原来如此。”
龙族之间似乎有种特别的心灵沟通,鸿羽看了他一会,神情忽然有点伤心,低声说:“要不是我赶紧说出来,你刚才就想杀了我。是吧?”
楚凭一愣,盯了他一眼,叹口气:“你这小子,还是这麽机灵。”
鸿羽苦笑:“五哥,你变了。”
楚凭柔声说:“任谁在不见天日的缚龙圣殿呆上两千多年,一定也会变的。”
两人的对话有点凉飕飕的,我听出了鸡皮疙瘩。玄识倒是毫不介意,只管痴痴看著楚凭,眼里的热情和迷惘甚至毫无掩饰……真郁闷……
鸿羽固执地说:“我就不会变。五哥,不管怎麽,我不会杀你。”
楚凭听了,苦笑一下,仰头说:“这话题真无趣,小鸿,别说让人笑话的傻话了。”拍拍他的头,还是对付小孩子似的口气,漫不经心地说:“小鸿,我们向来交情不错,这次你既然是监督官,应该会帮我成功吧?”
鸿羽听得愣了一下,迟疑不语。楚凭笑了笑,就说:“怎麽?不乐意?”笑得有点不羁和自嘲的意思,当然也有点阴。现在他看著就没有贵介公子的感觉了,一脸明白写著“本人不是好鸟”。
鸿羽说:“五哥,你要和大哥他们争夺龙帝的位置,我劝不了你,也没什麽办法。你们都是我哥哥,我不能偏袒。”
楚凭笑了笑,反问:“我们都是你哥哥,不过只有我救过你小命,你也不偏袒吗?”怪不得他看到鸿羽这麽亲热,连性命都搭救过,想必两人之前交情是不浅。
鸿羽显然被他问得很为难,皱著眉头不晓得怎麽回答。我看他很郁闷的样子,只好笑眯眯地开口帮忙了:“就算你救过他的命,难道你就有资格挟恩求报?莫非你当初就是为了有报答才救他的?”
楚凭一愣,说:“当然不是。我怎麽都会救他。”
我赶紧一拍手,竖起大麽指:“有性格,这才是大神的风范嘛。既然如此,就算鸿羽不报答你,大神一定也不会介意的,对不对?”
楚凭语塞,盯著我看了一会,我又有被钢钉扎在脸上的感觉。还好他又笑了,说:“好,我当然不介意。”说的是好,眼里并没有笑意。
我知道我得罪他了。
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不爽我?我还不爽你小子呢!
哼,谁怕谁。
天海劫 22
大概因为话不投机,第二天一早,楚凭就告辞了,带著他的仆人自管离去。
玄识本来一直沈默,忽然开口问鸿羽:“这位楚凭公子,他说在缚龙圣殿呆了两千多年……到底怎麽回事?”
瞧吧,我就知道,就知道,他恐怕是看上楚凭了。
我听得心里有些乱,说不清楚是什麽滋味,总之不是很爽的滋味……
鸿羽没料到他对这个感兴趣,迟疑一会,说:“他的姑姑,本来是龙帝最宠爱的堂妹,甚至破格封为大公主。可惜後来犯下严重的罪过,被龙帝亲自下令处死。楚凭受罚就是被那件事牵连的。”
这麽一说,玄识立刻明白了,沈声问:“大公主私通和龙族敌对的海神,生下了海国皇帝嵇臻,获罪於龙帝,所以楚凭受了连累,是吧?”
我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家夥来自嵇臻的母族。这麽说,楚凭其实是嵇臻的表兄。怪不得,他倒果真是和嵇臻一样嵇臻,比拽还要拽……
嗷嗷,我又郁闷了。
鸿羽解释:“不完全是。龙帝当初下令处死了大公主,又想杀死嵇臻,楚凭对龙帝求情,自愿被囚禁在缚龙圣殿,为大公主赎罪,也为表弟嵇臻续命。後来嵇臻长大後恶战龙族,甚至格杀了武力最强大的雷龙之王,逼得龙族对他臣服。要不是龙帝是嵇臻的亲外公,也许嵇臻连他也杀死了。事後,龙帝十分愤怒,迁怒楚凭,他又受了很大的苦……要不是他有血誓要效忠龙族,只怕楚凭早就反了出去。现在龙帝病故,楚凭积累了快三千年的怨气,也许从此全部发作出来。”
我晕,原来这一脸不像好人的小子还真是一只大大的好鸟,舍己为人的楷模,顾全亲情的大好青年……
只是,他既然能为了那个八字没一撇的龙帝职位不惜杀死心爱的堂弟鸿羽,当初怎麽肯为了刚出生的嵇臻如此费心呢?楚凭这老小子,到底是太有情还是太无情,我还真搞不懂他。
玄识静静听著,虽然不说话,眼神温柔,甚至有些神往之意,嘴角笑容柔软甜蜜得简直就是刺眼。
我看得大骂他是花痴,骂了起码一百次,心里有数,他多半把楚凭当年的事情加上了一层桃花颜色,什麽都想得很好。
不过,我总觉得,楚凭不会是当初的楚凭了,玄识要这麽想象他,只怕有得吃苦头。唉,这傻鸟大神看来是对楚凭一见锺情了,真见鬼。说来,当初我乱扔瓦片的恶劣行为,正是玄识这段莫名其妙感情的罪魁祸首。他会忽然对楚凭看对眼,我不能说没一点责任。
真TMD倒霉,莫名其妙被人爱慕一阵子,结果正品一来,我这个残次品立刻得三鞠躬退场。退场还罢了,我还得给玄识这傻鸟盯著点,免得他脑门一热掉进情关,万一吃亏,老子未免有点良心过不去。
总之,我给自己找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理由,结论就是:不能放任玄识作傻鸟,老子得负责。
真郁闷的结论。
一条鱼,一条尾巴都没长齐的小公鱼,居然得对太阳神的幼稚爱情负责,我我我这是哪门子毛病发了?
龙境真不是个好地方,大白天也阴沈沈灰溜溜的,我确信我讨厌这里。
心情大恶,索性一言不发。
玄识和鸿羽废话得差不多了,我跳上驼龙,默默和他们一起赶路。倩婀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唧唧喳喳地和鸿羽聊天。鸿羽一说笑话,她就笑得花枝乱颤,活像个小白痴。这丫头,只要和鸿羽在一起,大概天塌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真是一对色情男女,重色轻友的典范。
我讨厌他们。
没事干嘛在失恋的人面前表演亲热,吃饱了啊?撑了啊?猴子献宝啊?
且慢……我我我在想什麽?
哼,玄识要泡楚凭就泡吧,关我什麽事?我怎麽就失恋了,明明之前是他仰慕神秘伟大的老子我,我鸟都不鸟他,继续哼。
总之,没有失恋,绝对没有失恋。哼哼哼。
只是心里有一点点堵而已……一点点……
天海劫23
到了玄京大会一看,我发现一个以前被我忽略的事实:玄识和鸿羽虽然是拽人,天下还有不少人和他们一样拽。之前鸿羽说有实力争夺龙帝位置的人起码有二十个,看来他可没有吹牛。
龙族的皇帝是由各部龙王采取公平竞争加上民众投票的部落联盟制度。因为牛人实在太多,鸿羽干脆建议主持大会的翼龙王,搞了个单循环分组淘汰制,小组出线的人再进入下一轮的龙帝角逐。後面还要搞什麽十进九,九进八,八进七之类的附加赛,想看龙族大会的人还得买票进场,还可以拔龙鳞支持自己欣赏的参赛龙神,70%用於助长他的魔法值,30%捐赠给大赛组委会。总之,这样推出来的龙帝一定是打遍龙族无敌手,文武双全,智勇计谋都了得,而且人缘超级好的逆天强龙一条。
这个建议是不错的,不但让翼龙王赚得眉开眼笑,而且还有附加效应,很多龙女看上了参加角逐的龙神,搞了一些粉丝团,会场上除了轰隆隆的魔法飙风,还有龙女们花痴兮兮的尖叫,十分热闹有趣。
我看著台上斗来斗去的龙族群雄,眼花缭乱的各种魔法,觉得头都晕了。唉,不到玄京不知道拽字是怎麽写的,我现在知道了,可越发觉得我也太不够拽啦!怪不得玄识一看到楚凭就犯了花痴……
打住打住,不要再想玄识的猪头事了,否则我就是一大猪头!
我发狠盯著那些不住打架的家夥,留神他们使用的魔法和招式。不拽是吗?不拽难道我不会自学成拽?神仙还是凡人做,何况老子好歹也是一海神!
玄识对这群打架众倒是没怎麽留神,反正楚凭还没上场,他乐得逍遥,趴在主席台上打瞌睡。鸿羽忙於和倩婀卿卿我我,也没心思理会我在干啥。我盯著打架众看了好一阵子,觉得有些乏了,忽然肩膀一重,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楚凭。
他不知道什麽时候过来了,正在对著我微笑,因为动作很轻,甚至没有惊动正在小睡的玄识。
“找你有事。”楚凭笑呵呵地说,还是和刚见到那样,一脸的爽朗,不过我看到过他和鸿羽交谈,连表弟也想干掉,这家夥决计不是好鸟,看著善良可亲而已。
“你要干嘛?”我小心地说。老小子怎麽忽然找我单挑?莫非有诈?
他呵呵地笑,拍拍我的头,却没有回答。
我随即苦笑,我不过一条小破鱼,有什麽输不起,有什麽好诈的。真是。跟著走呗,正好看看这家夥葫芦里卖什麽药。我就不信,他还能我做成红烧鱼吃了。
点点头,我站了起来,跟著楚凭走了一阵,慢慢地有些荒僻了,周围的景色美丽而凄凉。我越看越觉得不对,这家夥尽带著我走小道,到底要干啥?
真奇怪,为了我,值得这麽兜圈麽?
“拜托,你到底要干嘛?”我终於忍不住又问了。
天海劫24
楚凭的脸色忽然暗沈了一些,手指点向我的眉心,动作快得像闪电,我吓了一跳,连忙躲避。可是楚凭实在快得惊人,我被他一下子抓了过去,活像提小鸡似的拖到面前,然後他仔仔细细盯著我的脸,手指按在我眉心,犹如要作什麽很小心的事情。
我心里其实是怕怕的,不过在情敌面前不能丢了气派,只好勉强瞪大眼睛,很拽地说:“无耻小人,你意欲如何?”
心里忍不住暗骂自己,这麽著急的时候居然为了够拽,咬文嚼字,我真是要脸不要命……
楚凭不答,手指冷得像寒冰,紧紧按著,我清楚地看到,随著他用力的按压动作,一道烟雾嫋嫋而起……呃,奇怪……好像是从我眉心冒出来的?
楚凭盯著白烟,神情若有所思,喃喃道:“果然如此……”
我被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搞得实在有点受不了,大声说:“这是什麽?为什麽我会冒烟?”
楚凭笑眯眯地回答:“告诉你也无妨,这是海国最强大的封印魔法,烟霞烙。能使用这种魔法的人,在整个海国不超过三个,而且其中两个已经死了。”
我被他说得好奇起来,干笑一声:“这麽说,对我施加封印的人很利害是吧?看不出,我还值得这麽费折腾。”
楚凭点点头,继续用指头按著我眉心,冰冷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我顶门。
奇怪的是,我居然没有明显的感觉,似乎楚凭的力量和烟霞烙并不抵触?
我忽然有些兴奋起来,想象力一下子天马行空:“这麽威风的封印,莫非我其实很利害,所以需要烟霞烙这样的高级封印魔法才能制服?呃,难道我以前是嵇臻的政敌,被他抓起来下了封印外加失去记忆?”
楚凭起初还不说话,後来被我搞烦了,说:“闭嘴。”顺手一翻,变出一个软木塞,堵住我的嘴巴。
我气得直瞪他,心里把他的全家问候了一百次。
楚凭又折腾一阵,见我没有再抗议了,这才弄走软木塞。又继续忙活他的。
无聊地看著他的动作,我悻悻然地问:“你这是在解开封印吗?”
楚凭笑道:“既然这个人花这麽大的心思封印你,定有他的考虑。我为何要解开。”
我困惑地摇摇头:“那你指著我眉心作什麽?”
楚凭道:“我看看封印的手法。”他果然只是看手法,眼睛一直牢牢盯著我的脸,却没有别的花样折腾了。
他嘴里说著,手上不断比划,似乎在联系什麽动作。
我看著他复杂的手势,忽然明白过来──楚凭逼出封印,只是打算学习封印的方法。莫非,他想私下学会烟霞烙,用於称霸玄京大会!
天海劫25
楚凭显然有十分厉害的读心术,马上回答我:“你猜错了。”忽然手指一弹,一道冰冷的锐流之力注入我眉心,我脑门轰地一声,整个人似乎漂了起来,晃晃悠悠浮到半空。
然後我吓了一跳──我虽然浮到了半空,下面却分明还是站著一个我,犹如泥塑木雕一般傻傻地立著。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是离魂术!刚才楚凭手指上的力量,把我的灵魂从躯体上硬生生轰了出来。这王八蛋!他到底要干啥?
我又惊又怒,飞腿就踹,然後眼睁睁看著我的腿从他身上穿过,一点阻力也没有!晕,我很沮丧地发现了这个事实:我只是一个灵魂,所以根本没有影响他的力量。
楚凭盯著我笑了笑:“别怕,只是暂时用一会。还有,你别激动了,除了我是施下离魂术的当事人,别人都看不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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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了一跳,忽然醒悟到──我被这老小子干掉了!又伤心又害怕,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楚凭这次干脆懒得理会我,悠然自得地过去扶住我的躯体,眼里忽然寒光爆射,那个“我”的眼中跟著泛过寒光,身子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