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身体忽然一闪,瞬间冲到陈明舜身前。手只是轻轻一动,就把篮球截了下来,向后跑去。
完全没看清他动作的裁判傻了,问旁边的人:“犯规没?”
“不知道啊,没吧?”旁边人一样不肯定。
两句话的工夫,谢子宇已经出手,球准确掉进篮框里,两分到手。打了这么多场,谢子宇也不是对规则一无所知的小白
了,招呼士气上来的众人,开始反攻。
他强起来,顾皓伦却也不弱。毕竟比谢子宇多打了十几年球,很快找到状态,两人开始配合,把电子系压得找不到北。
到上半场结束时,电子系已经落后十来分了。
休息时,顾皓伦自然是待在谢子宇身边,送水说话,特别亲密。陈明舜看得眼底生火,等待下半场开场,他更是冲撞连
连,包括同队队员都不停在犯规。
谢子宇倒不在乎他们犯不犯规的,顾皓伦可知道,历史系一共就那么几个男生,有一个受伤都不好办,于是尽量照顾著
其他人──反正领先的分数一时也没可能被追回来,顾皓伦倒也放心。
陈明舜见他深入包围圈,对旁边使了个眼色,一名后卫猛地跑过来,抬起腿,钉鞋鞋底直冲顾皓伦而去。顾皓伦向一旁
急速躲开,陈明舜在他身边,脚尖轻出绊了他一下,顾皓伦站立不稳倒在地上,而那钉鞋后卫还不罢休,一脚踩过来,
竟然是向著顾皓伦脑袋而去。
顾皓伦连忙抬手挡住头,而同时,一只球鞋飞过来,速度极快,砸在那后卫承重脚的脚腕上。后卫脚一软,向旁边摔倒
。鞋底尖锐部分滑过顾皓伦手臂,现在天气虽然冷下来,打篮球时顾皓伦还是穿的半袖球衣,马上胳膊上就起了一道红
色檩子。
这时候谢子宇跳著脚过来,一脸萧杀气,就差手里没拿把刀了:“你们是怎么回事?暗中偷袭算什么本事?如果要比暗
著我们另行来过,我还不信会输给你们!”
顾皓伦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胳膊上钻心的痛。他却像是不在意一般,走开两步低下身,把谢子宇踢过来的球鞋捡起,
走回他面前:“子宇,你的鞋。”
话说这场面,怎么让他想起灰姑娘的水晶鞋来?
胡思乱想的顾皓伦没有注意到谢子宇和陈明舜的争执,等他回过神,谢子宇已经一掌拍出,正中钉鞋后卫胸口。那后卫
被他打出两米多远才倒地,随即尖叫声惊天动地。
“哼,敢下黑手就要敢承担后果,还当老子是吃素的不成!”谢子宇冷冷说道,拍了拍手,看著陈明舜,“你想要怎样
,过来试试。”
陈明舜脸上露出一个笑,指著谢子宇身后:“这话,你应该问裁判吧?”
可怜的谢子宇,就这样被罚下。而同样可怜的顾皓伦也光荣负伤,无法上场。少了两大主力的篮球队自然是被打得唏哩
哗啦,输了这一场。
学校比赛是淘汰制,历史系输了就是输了,众人都一肚子气。要说即使半决赛也是历史系最好成绩,但明明是可以赢的
局面却被人阴了,难免让人心生不平。
“这有什么,明天是足球决赛,我们对电子系,把今天的债都讨回来!”顾皓伦给他们鼓气。历史系体育好点的男生就
这么几个,篮球队的所有成员都是足球队队员,确实可以明日报仇。
“主席,你受伤了,明天还能打比赛吗?”有人担心问。
顾皓伦举了举胳膊:“我又不是守门员,你觉得会用到胳膊吗?”
大家一笑,气氛轻松了下来,带著满腔斗志散去。
顾皓伦的伤不重也不轻,不过他的同居者谢子宇属于军中硬汉,怎样的伤势不曾见过,浑然不把这样的小伤放在眼里,
回家后也没去照顾他。顾皓伦略微有些失望,不过想想这一次谢子宇算是和陈明舜真的掰了,又是窃喜。
晚上练了一会儿内功,顾皓伦想起今日谢子宇那神出鬼没的速度,问:“我要练多久,才能有你现在的水平?”
“你刚入门,不过我也还没到第三层,差不多半年也就赶上了吧。”谢子宇摸下巴,回答。
不过半年是赶上他现在的程度,到时候他应该更进一步,怎么也得进第四层了。只是现在这第二层到第三层的瓶颈死活
没过去,让他略有些烦躁。
顾皓伦敏感察觉到他的焦躁,赶快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好像会乐器,都会什么?”
“琴瑟筝箫笛鼓……”谢子宇顺口回答,“一般古乐,除了琵琶二胡,其余都可以。”
“你还真是注定要来历史系的。”顾皓伦笑笑,记在心里。
足球赛在中午,由于是决赛,观众很多,尤其这一次还爆出历史系这超大冷门。只要没有预设立场,人总是偏向于冷门
弱势,所以乍一看来,足球场旁为历史系加油的竟然还超过了电子系。
伤员顾皓伦还是踢前锋,交代后卫关照自家守门员之后,他就冲了上去。
历史系的足球可以说是流氓打法──10名队员全跑到对方半场上去,即使一个球不进也没关系,反正对方也进不了自己
这边的大门。只要拖到最后点球决胜负,输的一定是对方。
所以今天他们十名球员在电子系半场里来来回回,踢不进也不急,如果对方打过来,顶多那名被顾皓伦关照过的后卫跑
过来溜达溜达,也不会过分拼抢──前几场里,就因为历史系禁区内犯规,得了一点球,幸好被谢子宇安全扑出。所以
现在历史系队员连防守都不管了,全交给守门员大人。
电子系昨天和历史系算是接下仇怨,今天两队拼抢得很凶,比赛煞是激烈。但即使如此,足球毕竟不是篮球,踢得再好
配合得再天衣无缝控球时间再长射门次数再多,只要攻不进球门,一切都是白扯。而踢得弱的队就算只能偶尔射两下门
,只要进了也是赢。
所以历史系尽管踢得很臭,这场比赛尽管不漂亮,但从功利足球这点而言,却占了十成十的优势。10个人在门前等机会
,还真在下半场开局的时候逮到一个空儿,踢进去一球,历史系1:0领先。
对历史系来说,先进一球基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后卫撤回一名防守,在谢子宇身边跑来跑去,以防万一。
电子系半场节奏愈发紧张,两系昨日已经结下深仇大恨,今天更是不会客气。电子系见时间不多,发挥哀兵精神,拼命
把球往历史系踢,可惜每次都是在门口被拦下,谢子宇防守得滴水不漏。
陈明舜越踢越是怒火上涌,眼看下半场就要结束,而挡在历史系球门的人一点水不肯放,哪怕是面对他。他脑中不由回
忆起谢子宇对他百依百顺状,越想越不甘心。他一个小动作,用手肘撞顾皓伦手臂,趁他疼痛时机把球断下,一直向球
门而去。后卫迎出来挡他,他仗著裁判还在自己那半场,看不到这么远的细微动作,又是一个隐蔽犯规,晃过后卫,直
向谢子宇扑过来。
他根本就是要带球进门,然而就在他靠近谢子宇,脚下球也接近球门时,谢子宇迎了出来。脚下几步晃过,谢子宇神不
知鬼不觉地足尖轻挑,球被他挑了出来,在他脚下灵活盘旋。
“子宇,你真的忘了以前你我的感情了吗?”陈明舜跟著他跑了几步,问他。
谢子宇冷笑:“跟你这种卑鄙小人,我能有什么感情?”
他眼尖,刚刚陈明舜那些小动作可是都收在眼里的,再加上昨天篮球场上的气,让他热血上涌,对著后卫大声喊:“小
齐,守门员可以出禁区吗?”
那小齐喊回来:“不用手不用肩总之不用上半身就可以!”
谢子宇点点头,带球向著电子系球门而去,只见足球在他脚下飞速前进,但总是脱不掉他控制范围,很快就到了对方半
场。电子系守门员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和对方守门员面对面。在他一迟疑间,谢子宇已经到了禁区边缘,忽地
一抬脚,足球去势甚急,向著球门冲过去。
裁判员吹响哨子,2:0。谢子宇一边回撤一边和队友们拍掌庆祝,路过陈明舜身边的时候,很是孩子气地对他做了个鬼
脸。
这场战争,陈明舜输得一败涂地。
作为历史上的第一次,历史系快乐捧起奖杯,随后快快乐乐地出去狂欢。足球队人多了点,想想与其去饭店大包厢,不
如跑去唱k,反正T大附近几家KTV都很不错,免费供应的晚饭也很不错。而决赛正好是周五,就算折腾得晚点也没关系。
唯一的缺点是KTV只包水不包酒,几名男生奉旨采购,买了一堆啤酒几瓶白酒带进去。一群青年学生飞速冲到自助餐那里
疯狂打劫,工作人员穿梭不停,补著被他们一扫而空的菜。
足球队这些人彼此都很熟悉了,作为最大的功臣,新人谢子宇也得到了不少友善,他和周围聊得也很是愉快。大家哄著
他上去唱歌,谢子宇哪里会唱,翻了半天点歌之后,终于还是选了满江红。
今天他还没喝酒,唱得激昂而不够悲愤。一曲既罢,队友纷纷夸奖他声音高昂吐气绵长。古代又没有麦克风扩音喇叭,
身为领兵将军,穆离是经常需要高声喊令,他有内力,自然声音比常人高昂绵长。何况唱的是这一首。
大家都被惊到,让谢子宇再唱。谢子宇找来找去,犹豫地指向“一剪梅”这名字:“这个,能唱么?”
点进去,是“真情像梅花开过”,谢子宇傻了眼,看向顾皓伦。顾主席已经非常了解他,在他身边柔声问:“你是想要
原词的曲调?倒是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你会唱的。”
他点了几下,打开一首曲子,谢子宇听了几句,觉得可以,就开唱。
“襄樊四载弄干戈,不见渔歌,不见樵歌。试问如今事若何?金也消磨,谷也消磨。
《柘枝》不用舞婆娑,丑也能多,恶也能多!朱门日日买朱娥。军事如何?民事如何?”
唱完这一首并非“红藕香残玉簟秋”的一剪梅,谢子宇有几分郁郁,坐回去吃饭喝酒。
融入现代社会的路还长,他听著台前那些古怪的歌曲,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种嘈杂的声音比起曲词真的是差太远了。他
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自己敲出旋律,想著什么时候弄一古筝来玩玩。
前面台上的大家在发挥麦霸的精神,一首一首唱下去,大屏幕上变来变去,显示出MV。忽然画面一过,青瓦红墙,竟然
是一首古装电视剧的歌。
谢子宇猛地站起:“鞑子?”
他脸色十分难看,是因为看到MV里的人物,都是穿著旗袍花盆底的女子,或者半头少年青年。他虽然也饱览近代史,并
且很清楚清朝的存在,但乍一看到这样的画面,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幸好这是历史系,没有人觉得他这一声有问题,当即就有人喊起来了:“谁点的谁点的?这等辫子戏现在电视都不
演了,你们居然还点!”
“是啊是啊,身为历史系的,居然相信什么满清盛世,都拖出去二十大板,发配宁古塔~”
“切,你不看辫子戏,哪来的宁古塔?”
“外邦敌酋,篡我中华正统,算什么我国朝代?”
“好歹现在民族也融合了嘛,而且还有国土问题混血问题,不是那么好说的……”
大家七嘴八舌开始讨论,顾大主席只好上台把这首歌切掉,然后被强迫唱了好几首才下台,坐回谢子宇身边:“咱系,
从来都是这样的。”
谢子宇笑眯眯看他:“有什么关系,改日都能跟著我上战场,就是好男儿!”
……很多词都是被“糟蹋”了,例如好男儿三个字一出,顾皓伦脑海中只浮现了若干纤细美少年。
可是说到底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眼前这人,染上红色的白皙的脸,脱下大衣后,衬衫里可见到的细细的腰,还那一双眼
波流转的眼……诶?眼波流转?
这样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是勾引。顾皓伦眼光一偏,看到桌上一瓶半白酒都空了,吃了一惊:“你喝了一斤多?”
“哪有一斤,你不是说一瓶九两吗?加一起也就十二三两,没到一斤。”谢子宇算数显然很好,顺便鄙视了一下不知道
一斤等于十六两的顾皓伦。
他这一喝醉,举动就格外率性起来。顾皓伦都被他“勾引”过一次了,这一次更加没有抵抗力。眼睛直直盯著他红润的
唇,满脑子都是那晚上接触到的销魂感觉。这一刻,身边的喧闹好像都远离,这一间包厢里,只他和他。
“复楚情何极,亡秦气未平。雄风清角劲,落日大旗明。缟素酬家国,戈船决死生!胡前千古恨,一片月临城……”谢
子宇的声音打断顾皓伦思绪,低下头,发现对方几乎是躺在自己怀里,手里拿著酒瓶,目光直直的不知在看什么,嘴里
嘟囔著诗句。
这一首诗顾皓伦倒没听过,他是历史系,不是中文系。低下头去问谢子宇:“子宇,这是谁的诗?”
“不孝完淳今日死矣,以身殉父,不得以身报母矣。”谢子宇说完一句,把酒瓶送到嘴边,一大口下去又是小半瓶,然
后一双黑漆漆的眼盯著顾皓伦,“你说,他们都殉国了,为什么我在这里活著?”
顾皓伦知道夏完淳是明末抗清的志士之一,听谢子宇这么一问,心下一惊,伸手握住他肩头:“子宇,你在胡说什么,
史书看多了?”
谢子宇颤抖一下,不说话了,只是一口一口闷闷喝酒。顾皓伦知道他有心事,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只能任他躺在自己
膝盖上,慢慢抚著他的发,劝他少喝两口。幸好大家都玩得疯,倒也没人特别注意他俩。等到唱完闹完结账出门,谢子
宇已经彻底醉了,幸好他醉后也不闹,只是很老实地背诗,或者小声唱歌。
KTV就在学校旁边,进了校门,这一批男生回寝室,顾皓伦扶著谢子宇回家。谢子宇软软地走一步退三步,顾皓伦一咬牙
,把他背在身上,向著他们那栋住宅楼而去。
软绵绵的身体和他后背紧紧接触,完全可以感觉到谢子宇身体的温度和温软,让顾皓伦身体热个不停。他是少年,背后
的人是他深爱的,这两点足以使他失去理智,脑袋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念著谢子宇。
何况谢子宇喝醉了也不老实,折腾来折腾去,嘴里念著诗,在他后背磨蹭晃动。顾皓伦最后几乎是一边念著“我不是禽
兽我不是禽兽”,一边往家里走。等上了电梯后,他里面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
已经是晚上,电梯里也没什么人,就是他们两个。把谢子宇放下掺著他,电梯在一层层爬动的同时,谢子宇也开始不老
实起来。少年的手拉住顾皓伦,也不管手放的是不是地方,只是笑著招呼人:“顾、小顾……我们去喝酒,再大战三百
合!”
他站立不稳,奇怪地左右看看:“咦?这天地怎么都在晃?”往前踏一步,脚下一软,整个压在顾皓伦身上。顾皓伦只
觉得他软软巴著自己,低下头,距离谢子宇的唇不过几公分。顾皓伦一阵猛烈心跳,声音之大,在这电梯里竟然清晰可
闻。
偏偏眼前这醉鬼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压在他胸前,还伸出手指头戳他胸口:“嘻嘻,你们果然是不一样,心
跳都这么大声,是不是这样会更坚强?”
“不,是因为我喜欢你。”顾皓伦握住他的手,不想让这家伙再点火,“子宇,你又醉了,也许明天起来你还是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