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准备好了吗?」
刚去付完入院费的真砂在病房门口出现。
虽然我千万个不愿意,但是这几天真的受了他不少照顾。
而且,虽然真砂说话比较大条一点,但是在生活上的小事情上,毕竟照顾非常周到,意外地受了他不少恩惠。看着他
为了自己忙这忙那的,说不感动是骗人。话虽如此,看见真砂久不久就带着些异样眼光──还要是色迷迷的那种──盯
着我看......不期然会想「要是他的真心照顾底下没有这种异心就好了」。
「喂,那个背包给我,我帮你拿」
抢过装满毛巾替换衣物等的纸袋,真砂脸上意外地充满松一口气的喜悦,迈步走向医院的电梯。
迟缓地走进电梯里,发现先进去的真砂按下了地下停车场的电梯按钮,心想该不会是按错了吧的我,正准备再按一次
地面的按钮时──
「没错啦,是地下停车场。我的车停在那边。」
「你的车?」
真砂带着一副没甚么大不了的脸孔跟我说「坐出租车又花钱,要等的话不是更麻烦吗?那台车是我跟朋友借的了」
「你特地去问你朋友借?就为了接我出院?」我不掩讶异地回答。
「又不是只有今天,我已经准备借他好几个星期的了,反正你家门前有停车的位置。虽说有的是空位可以放车子,我还
是觉得这样子任意停泊车子在你家那个停车场不是很好,所以已经跟你家的屋主打过招呼,他已经说ok了」
「甚么?!」
就在我还在惊讶着他那行动力的时候,电梯已将我们带到地下停车场去。
打开一辆普通的白色小车的车门,真砂对着我说「坐进去吧」。
不期然的,我很怕。虽说要不是真砂叫着我,我们也不会站在楼梯中间,我也可能不会被人推下去弄成骨折,但是,
真砂没有责任要照顾我到这种地步吧?
唯唯诺诺地坐进助手席的我,从车子的倒后镜处看见一个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大背包,安安稳稳地放在后座席上。
「......那个......」
「甚么?你啊,带了安全带了没?......总之,之后一个月,就多多指教了」
「甚么?」
带着狡猾的笑容的对白,其冲击性可谓不少。
「......那是......甚么意思...」
「就是啦,我会到你家打扰一个月啦。那个是我的行李。虽然说只带了必要的衣物等东西,竟是意外地多」
「耶??不要啊!!」
不顾后果脱口而出的讨厌字眼,立即引来身旁刚刚还在笑开眼的真砂的瞠瞪。
「甚么嘛,有甚么关系?」
「但是......怎说也没有一起住的必要嘛...」
「你只有一只手不方便吧?」真砂断言。
「......虽然是不方便,但是也不是甚么都做不了,而且...会慢慢变习惯嘛」
「所以才说要到你家帮你啊!要是在你慢慢变习惯以前就发生地震火灾等,你怎么逃出来?已经骨折了,根本没办法好
好处理这种情况吧」
「拜托,那是极端例子啊」
你那是开玩笑吧──我加了一句。
「你很烦耶。为了你,我还特地去问朋友借车,低头向你家屋主借停车位置,你别将别人的辛劳到处丢啊」
──又不是我叫你去做的。虽然我很感动,但是一般情况来说,没有人会为了别人做到这样子的吧,别把你的亲切向
我强行推销!
「你只有一只手,洗澡洗头又辛苦,弄不到饭还不是一天到晚在便利商店买外食,卡路里偏高营养又不均衡。不用担心
啊,我还知道怎么弄饭。」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怎么了?我不是发誓,你的手还没治好就不会碰你吗?放心啊,我绝对不会强暴你的!当然,要是你觉得一只
手自己来不方便不过瘾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
边说边驾车的真砂,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暴乱的发着车,反而像乖宝宝似的安全驾驶,而且非常有经验似的。
「我会管你接送,你想要去哪我也会带你去。别担心。对了,今天晚上想要吃甚么?庆祝你出院,就吃烧肉好吗?」
「就跟你说,不要甚么都自作主张,都先帮我决定好不好?真砂你根本没有责任要为我做那么多事情啊。而且......我
很困扰耶」
怎么会这样......最后那句竟变得软弱无力。糟,这样子不就变成真砂说的那种无抵抗能力的情况了吗?转过头去,
果然看见真砂坏心眼的笑容。
「但是,我想这样做啊。我也没办法。我这样子令你很困扰吗?我照顾你,令你讨厌得想要去死吗?像被虫子咬吗?」
真砂慢慢的踏下剎车掣,停在从医院开始的第一个交通灯前。
「.........也......没有那么讨厌......」
「那不就是不讨厌了吗?那么,让我做吧」
对那个「做」字打了个突的我看着真砂又再犯边说话边蹭过来的坏习惯,我迅速地拉了一下安全带往不多的空间向后
退。
「喂喂,警戒心不用那么强吧」
虽然觉得作为一个男生,要对另一个男生提着那么重的警戒心是一件蛮丑的事情,但是不得已,自身安全比较重要。
「......对了,有那种程度的警戒心你就会安全的了。」
真砂笑了一下,看到交通灯变成绿色后再开始驾车。
「真砂──是同性恋吗?」
真砂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下,转过头去继续开车。
「不是,我也喜欢女生」
「......那么......真砂就是双性恋......?」
「嗯,没错。简单一点说,就是男生还是女生对我来说没分别。我这种人,应该算是没节操的那种吧。只要是合我口味
的,男女都没关系。」
既然如此,为甚么会看上那么平凡的我呢?
我觉得真砂是属于很帅的一种。那次跟女生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大部分的目光都会停留在他身上。虽然后来那些女生
都因为真砂完全不搭理而放弃他转追求其它目标,但是我可以肯定,要是他愿意给些反应,绝对是可以搭上最漂亮的女
生的。虽然他这样子令人觉得很骄傲,仍然依旧吸引。这样的真砂,为何对我这种人会特别留意呢?
「你是在看着我笑话吧?要是这样的话,你这个玩笑令人很难受耶」
「怎么这样说?看不出来我很认真吗?要是这样的话,我要加把劲了」
「老实说,即使你是男女都行的,怎么样也不会看上这么普通的我吧?」
「为甚么?」真砂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我。
「我.........我是超~级平凡的小市民耶」
「你这家伙,家里有没有镜子啊?没照过镜子吗」
「不可能没照过镜子吧!而且怎么看也不觉得我的嘴带有色情味道吧。那种事,我的人生中从来没被人这样子批评过」
看着真砂不可竭止地哈哈地狂笑了几声,我开始觉得,是不是我说错了甚么话。
「真令人高兴。你这样子说的话,不就代表是『真砂限定』吗?而且我已经告诉你了吧,不只你的嘴巴,你的眼、鼻子
、手指等全部都色色的。对我来说,你这种状态可说是费洛蒙全开!」
「你......你到底在说甚么啊!」
「好了,够了,不要再在这种话题上打转了。你不想承认我也不打算叫你不要当驼鸟。当然,我也不介意现在就停车在
路边,跟你证实一下你的样子对我来说有多色情」
被他用这种语气威胁我的贞操,让我很想就这样子跳车离开。
「你...你不是发誓了在我伤治好以前不碰我的吗?」
「所以啊,你也别再这样子刺激我了」
──在车厢这种称之为密室的地方,我知道我绝对要变得乖乖的。
在狭窄的车厢内,听得到的只剩下我跟真砂的呼吸声,还有少量身体移动的声音。静得可以。虽然问了句「开点音乐
可以吗」,结果被他以「不喜欢太吵」而拒绝掉。
虽然知道打开车窗后就是外面的世界,现在的孤立心态,却有着跟外面看得到但碰不到的感觉。
现在的不安,就像生活中的一个很大的玩笑。跟真砂刚刚皮笑肉不笑的说话一般,现在发生的事情,一点现实感也没
有。
处在触手可碰的位置的男生,竟然对同样是男生的我有欲望,这个不是很脱离现实的吗?普通人应该觉得很脱离现实
吧。
那么,要是我选择逃避呢?要是我单方面的觉得这些全是「真砂式」的玩笑的话......不行,这不就是让他看到我无
抵抗力的一种表现吗?可能会被侵犯耶......
就在考虑要当驼鸟还是不当驼鸟的挣扎中时,车子已经停在我家里的门前。
3
奇妙地开始了我跟真砂的同居生活。真砂非常认真地照顾着朋友身份──虽然数天前我跟他还是从没说过一句话的陌
生人──的我,为我担心生活所需,照顾我的日常饮食。不能否认,真砂真的是很细心温柔的一个男生。这个......就
是我理解到的一个结论。虽然跟真砂一起住有很多必须要考虑的因素,但是现在毕竟没有力气去考量。而且真砂的承诺
,在精神上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而且,意料之外的,真砂竟然是一个颇用心的男生。并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类型,而是静静地看着你,要是有甚么需
要的时候就会主动来帮忙的那种。虽然有时候会略为粗暴了一点,但是他总能细心地发现我所需。
──非常不可思议。
要是我们其中一个都没有去参加那一次的交际晚饭的话,根本就不会变得如此熟稔,自然也不会好像今天一样的住在
一起。虽说是期间限定,但是仍然很不可思议。
「喂,有没有在听啊?你跟真砂住在一起住那个传闻是真的吗?」
刚踏进久违的大学──其实才几天而已──的大门就听到野村的大嗓子。
「......拜托,叫那么大声干嘛啊?你不会看看我可怜的样子吗?」
「不就是骨折了嘛?那么紧张」
害我在真砂面前喊天哭地示弱的骨折竟然在野村口中变成这样子,忍不住伸手叩了他的头一下。
「痛......好了,抱歉,怎么了?已经不会很痛了吧?看样子你的手腕骨断得挺脆的嘛。真砂那家伙真不小心,滑了下
脚竟害你这样子。」
「对,就是滑了下......甚么?你说谁?」
提高手正想再往下搥的我听到野村说的话立时停了下来。
「甚么?你受伤的不就是一起去吃饭那天嘛?真砂跟你一起回去的时候,在地下铁的楼梯处边走边聊,然后站在你后面
的那家伙就不小心脚滑了一下,跟你一起滚到下面去。好样的,看你个子比那家伙还要小,竟然可以保护他。但是你自
己也想不到他没事,但是害你骨折吧。」
「......这些是谁说的?」
「真砂啊」
野村想也不想的回答让我呆了半天。究竟是怎么样的状况可以让事实变成这个样子?两个人站在一起,不是很容易就
让人明白到底谁是比较容易滑倒滚下楼梯的一个吗?
「你休息这几天啊,真砂简直是变了个人似的。虽说说喝太多酒难不免会走路不稳,但是因为这样子而滑倒,还连累比
自己弱的家伙为自己受伤,真砂受的打击应该不少吧。现在啊,那家伙好像在戒酒耶。他不是现在很专心的在你身边照
顾你吗?看在这个份上,你就不要太生他气啦」
「.........嗯」
虽然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将这件事情传到今天这个样子,但是现在问野村的话,也不见得他会知道多少。
也好,要是事实真的如野村所说的话,那么真砂会紧张我的情况,会特地搬到我家照顾我的这件事情,在外人看起来
就不会太突兀。因为是他的错,所以照顾我是为了减轻他的罪恶感──虽然骨折的是手腕而不是腿──在别人眼中很应
该吧。只是,这次的受伤,真砂是一点责任也没有──这是当时人的我最清楚不过的事实。
「.........为甚么,要这样子说?」
为了知道真相,我在学校的食堂里找到真砂。
「呀?甚么?」
坐在旁边狂啃猪肉生姜烧的男生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的是我跌倒的真相啊。你跟别人说的并不是真正的事实吧。要是真的像真砂对别人所说的发生的话,那么你这样
子照顾我是应当的......但是并不是这样子嘛」
「那要是我说真话,我对你那么亲切,你不怕别人怀疑吗?对每个人都要解释一遍,很麻烦啊。对了,志津木你还蛮受
女生欢迎嘛,那么多女生来关心你」
拜托,我才不想被你这样说耶──忍不住在心里怒吼。虽然我知道有时候会被其它人嫉妒说我受女生欢迎,但是要被
一个比我更受女生的人这样子批评,不是很像白痴吗?
「啊~志津木~~好久没见了。啊,你真的是受伤了?好像很痛的样子啊──好可怜啊,现在怎么了?」
完全不搭调的甜甜腔调来自一个同科的女生。
「啊,近藤」
「大家都很担心你耶。怎么了?手腕骨折很不方便吧?对了,我帮你做饭,好吗?」
正想开口道谢时,想起旁边的男生就住了口。现在,真砂是住在我那边帮我做饭,照顾我的生活。虽说是男生弄出来
的东西,但是意外地美味吸引。我再笨,也不会不知道,在做饭的本人面前对其他人说「好吧,请你帮我弄饭吧」是多
不礼貌的一件事情。
我偷偷地看着真砂一眼,后者正慢慢地呷了口茶,然后气定神闲说「好啊」。
「甚么......」
「我也会帮忙,不用担心。近藤应该蛮会做菜的吧?」
「呀...只是家常便饭而已。虽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要是不介意的话,真砂也一起吃吧?」
可以的话,我弄一份大家一起吃吧──近藤又加了一句。
原来......她的目的并不是我,而是真砂。我还没笨到不知道她现在的眼神是甚么意思。
「嗯,那么待会一起回去吧?在途中经过的超市买晚上的菜吧」
「啊?真的可以吗?好高兴啊──。我已经从朋友那边听过真砂驾车很厉害的了──。志津木,是不是啊?」
──是不是?
「......嗯,对啊,一流」
只能这样子回答吧。
「嗯~真的呢。啊──好高兴啊。今天晚上做甚么好呢──。志津木想要吃甚么?对了,真砂,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
不喜欢吃的呢?」
看着兴奋得一团糟的近藤,不知道为甚么心情变得很复杂。
之前认识她的时候,已经觉得近藤是个很可爱的女生,现在更可以尝到亲手做的晚饭──但是一点高兴的心情也没有
。怎么好像被马踢了一腿般难受呢?
我知道这个不是我的错觉,但是完全不想理解原因的我,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有着不好的预感。
从大学开车回家的路途上,坐在助手席的近藤一直满心欢喜的跟真砂在聊天的这件事情,我从后座里看得一清二楚。
停在途经的一个超市的门前,看着说着「志津木啊,你在车上等一会就好了。我买完就会回来」的近藤和名义上负责帮
忙买东西跟拿东西的真砂双双对对的下车走进超市内。
果然,胆敢跟别人说「我做饭给你吃吧」的人,弄出来的饭真不是盖的。煮鱼块也好,鱿鱼青瓜的小菜也好,就连高
野豆腐与生蚝的小菜也弄得超级美味。只是──这些都是为了真砂而弄的吧?
我还记得真砂在学校食堂吃的午饭是生姜烧定食。我吃的是烧鱼定食。要是为了我弄的话,今天晚上的菜应该不会弄
那么多海鲜吧。还是──纯粹是近藤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