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心飞翔——nicyun

“等我一下。”我回答他。然后仔细的看着颤动着摇摇欲坠的断崖，瞬间已经明了——这个断崖的岩石中含有黑晶，或者是碰巧天然蕴含的，也或者是有人事先埋藏的。黑晶具有极易爆裂的特性，是制作各种爆裂物品的顶级原料，而刚才射来的箭的箭头上事先灌注了类似的爆裂物，因此以箭直接射中岩石中的黑晶或者由箭引起小型的爆裂的震动，都可以引发全面的崩坏。
这些人类看样子是计划将事情做的干净彻底，设计相当的周到，我还真的很想知道，除了我认识的某人之外，还有什么人也有这样的心机。

我集中精神，透过风将我的力量和意志延展开，和这个世界融合在一起，然后我感觉到了构成这座山、这片山崖的岩石的气息，看到了埋藏在四处岩缝中的黑色的晶石，正在爆发着的和正在一触即发的、以及散落着的危险的箭矢，我将力量化成密织的网，将这些人为的危险因子剔出，然后慢慢的汇聚在手中，再渐渐的让它融进我的身体里，这些东西将分解成元素然后淹没在我的力量中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

脚下的山崖发出一声闷雷一样的轰响，已经被破坏的部分崩碎、断落，剩下的一多半山崖带着几道裂痕，但总算停止了震动。
刚刚经历一场地动山摇的士兵狼狈不堪的开始检视着周围的情况，照料伤者和受伤的马匹，有人看到了我们，于是惊呼声中又掀起一阵骚动。

我转头看着纳卡。
“你的部下又在找麻烦了，明白了吗？”
他皱了皱眉后了解了我的意思，但没有发怒，而是首先看了看脚下，然后看着我露出一种很特别的神色，所谓特别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我想了一下随即了然，忍不住想笑，目前这种状况，恐怕所有人类会作第一位考虑的都是先让自己的脚踏在地上吧！
“别急，再等一下就好了……”
我向刺客隐藏的那片山林望过去，人类的目力虽然无法看清任何人影，但是流动的风却给我带来清晰的影像——那些人显然已经撤离那一带，我略微巡视四周，很快发现了正在快速移动的可疑身影。
这些惹麻烦的家伙虽然不是阴谋的主使，但是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让我费了不少力气，多多少少也要付出些代价才可以，要怎么做呢？……

“剑给我用……”我向纳卡手里的剑伸出手，他皱眉，目光中透出一丝警惕，不是很舍得放手的样子，不过我扯了两下之后他还是松开了手。
我再次仔细的锁定了那几名刺客的位置，然后挥手将剑掷过去，剑上流动的光彩爆出耀眼的光芒，拖着细长的光弧点一般的飞射出去，瞬间已经没入了树林，在深深的插入土壤和岩石之前迸射出一团明亮的光球，然后很快失去了踪迹。
很好，没有人受伤，但是都被吓软了脚，希望他们回去之后能够绘声绘色的认真向他们的主人报告……而且那柄剑嘛，应该很适合沉睡在泥土和岩石的深处……

纳卡有些怔怔的看着剑消失的方向，我拉了拉他的衣服。
“走啦，下去吧！”

我带着他们三个人降落在地上，盯着我们的士兵们下意识的退后，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在双脚踩在地面的一瞬间，纳卡、艾多克还有赛恩，三个人竟然难得的露出相似的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纳卡看向紧紧靠在一起的那两个人的时候，身体又渐渐的绷紧，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混乱冲淡了之前的那种凝滞的思绪的缘故，我感觉不到原先的让人牵挂的感觉。艾多克和赛恩毫不遮掩的迎视着纳卡，目光中看不到任何的激烈，有的是坚持和不放弃。

三个人对视了很久之后，纳卡用沉闷的声音很慢的吩咐：“把他们……带回去！”
一旁犹自胆战心惊的士兵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竟然有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其他人更是没有一个执行命令。

纳卡的怒火猛然爆发，大声怒吼：“我说把他们带回去！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
35
卡巴卡镇的战斗最终以帝国部队的大获全胜收场，驻守的新政权部队死伤惨重，部分人被俘虏，很少数的人逃脱后隐匿在山林之中，而最值得夸耀的则是俘获了对方的首脑人物艾多克?萨兰诺。
但是帝国部队的营地里却与胜利后的雀跃相反，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我们回到营地之后，艾多克和赛恩被暂时监禁起来，而亲卫队的士兵们立即开始调查这次阴谋的幕后主使，调查尽可能的采用了暗中进行的方式，但是，山崖上的惊天动地不可能被所有人忽略掉，因此，整个营地里异常的平静外表下，渗透出一丝丝的异样的气氛，想来这次阴谋的主使者、参与者或者旁观者有的观望、有的惴惴、有的暗中幸灾乐祸，也有无辜者在怀疑和暗叹，而且，我猜想在山崖上我的精彩表现恐怕也已经成为了暗中的躁动的一个主题之一。
不过，不管怎样，这些事情都和我没关系。

纳卡自从回到营地就一直沉默着，任凭我帮他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浅伤，然后听取亲卫队的初步调查结果——将艾多克他们围堵在那片山崖然后引我们过去的那队人马全部消失无踪了，但其中有两人被认出是某位将军的下属。纳卡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看上去恢复了冷漠的他似乎是在听，但我知道他在想着的却是别的事情。
遣走了亲卫队的士兵之后，纳卡独自坐在椅子上，略微皱着眉头在思索着，目光中是一种困惑，时而一阵寒冷的杀意一闪而过，然后又再次陷入某个不解的难题里。

忽然，他转过头问我：“我的剑呢？”我想笑，他终于还是想起来了。
“我想你已经不需要那把剑了。”
“住口！你没资格决定我该做什么！”他开始显得有些暴躁，之前累积的无处发泄——或者不知道该怎样发泄的燥郁好像被我点燃了。
我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他发怒的样子和以前一样带着寒冷刺骨的压迫感，只是我现在却觉得很有趣。
“那是你自己决定的，你自己选择的让他们活着，所以，你已经不需要那柄剑了啊！”
“那并不代表我饶恕了他们！”
“你是说你今后可能还是会杀他们？”我站起身走到他旁边，坐在他的膝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眼睛，“但是，到时候还会是同样的结果吧！你已经做出了你想要做的事，你不希望他们死去，或者只是不希望看到赛恩变成一具尸体的样子……现在你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了，是不是？”
纳卡侧过脸，没有回答。
“……那么……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样？这样的结果让你满意吗？……”
纳卡猛地推开我，蕴含黑色怒火的目光锐利的仿佛要刺穿我，他瞪了我一会，终于还是转过头，略显焦躁的拿起一旁桌上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想我已经准确的碰触到了他的痛处，他所执著的信念动摇，在这一天里，让他动摇的东西太多——刹那间无法继续砍下去的剑、一直被无视的自己真正的想法、以及再次目睹到的那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介入的和谐……惩罚和复仇的执念似乎没那么容易被销去，但是事实却暗示着无意义的执著是如何的徒劳。
如果一个从小用惯了左手的人，忽然要他改做使用右手，他恐怕要连如何拿笔都不知道了，更何况一个自始至终都认为左手才是最天经地义的人。
这样的人需要更多的时间……
可是……如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呢？……

直到夜幕降临，纳卡一直沉默着，晚餐过后，他独自去了关押着艾多克和赛恩的地方，时间不长，但是回来的时候脸色阴沉，甚至看上去有些懊恼。我暗自好笑，冰山虽然已经裂了很大的缝隙，但要融化成水恐怕还要些时间……
或者，我可以给它施加些温度……

“你想不想见见我的同伴？”我坐在床边问他，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在西缪多亚的伙伴已经找到了我，找到了这里……”我有些兴奋，我实在很好奇接下来他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反应，“你们……出来吧！”
随着我的声音，两个淡淡的人影浮现在空气中，起先好像水面的波纹一样漂浮虚幻，然后渐渐的，人影变得清晰，直到两个真正的实体站在那里——他们是西缪多亚神殿的两名资深祭司，当我在山崖上将意识与这个世界的大自然连接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我，只是没有我的允许，他们无法现身在这个世界上。
纳卡盯着凭空出现的这两个人露出惊异和警惕的神色。

“菲安杰里斯大人……”我的祭司们似乎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看样子这段时间他们找我找的很辛苦。
“大人……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请您尽快回去吧……”

我看到纳卡目光一闪，他确实很警觉呢，但是我没有理会。

“你们两位辛苦了，请你们先回去，我很快就会回去了……，还有，我希望可以听到你们对这次事情的详细的说明和解释……”
两名祭司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神色，有些迟疑的看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怕我再跑掉，但最后还是很得体的向我躬身，然后再以同样的方式对纳卡施了个礼。
“我们会通知神殿的诸位……那么，我们走了。”其中一个人说完之后，渐渐的，就像他们出现时一样，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空气里。[墨]

纳卡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一股寒意正在他周围慢慢的聚集。
“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他，和之前他回到营帐的时候气氛有些不同，是从刚才的哪一刻开始，他的目光中只剩下了恼怒——对我一个人的恼怒？

“纳卡，我回去了……”我淡淡的告诉他。
“你在说什么？！”他的手慢慢的握紧。
“我要回去西缪多亚的神殿了，我想……我会在明天离开……”
一瞬间我感觉到熟悉狂暴的气息——这是他开始暴怒的先兆，我几乎以为他这一天累积的焦躁、烦乱会和着怒火全部的爆发出来，但他却没有。
愤怒在他的目光中沉沉浮浮，他的胸口微微的起伏，没有表情的脸孔显得僵硬，握紧的双拳似乎也在颤抖……
他就那样瞪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渐渐的，仿佛夏日的雷暴渐渐远去那样，躁动的气氛平静下来，他站在那里，攥紧的手指有些艰难的缓缓放开，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旷野中刚刚经历过一场雷暴的孤树。

“你……是不是有意的！？”
“为什么……现在？你是有意的！”他盯着我，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明显的疲倦。

他望着我的眼神，还有显得没有那么平挺的双肩，看上去让我想起被人类主人抛弃的狩猎犬……我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他是纳卡，那个霸道的、冷酷的、极度任性的、绝对自以为是的、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纳卡，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我应该觉得好笑的，为什么我却笑不出呢……

“你累了……”我伸手捧住他有些冰冷僵硬的脸，“应该是有个结果的时候了吧……”
他看着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有想要亲亲他的冲动。
“你来选择吧……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回去，但是，如果你希望，你也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你的游戏，只是，我不能陪着你……”
“不许！……”他抓住我的手打断我，又有些激动。
“嘘……”我抱住他，听着他心跳的声音，沉厚的节奏比平时要快，“不要这么快决定，你有一个晚上可以考虑，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们站了一会儿，他终于显得冷静下来，也散发着掩不住得疲惫。我拖着他爬到床上靠在床边，他不自觉地紧紧把我揽在怀里，他一直没有说话，呆呆的不知道是不是正在仔细考虑我的问题。
我的背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跳动的节奏也穿过我的身体传过来，我期待他最后的选择，但是他的挣扎和犹豫是不是已经表示了我对于他的意义已经与以前不同？对于这样固执的一个人，好像无论如何我已经赚回了本钱了呢……
好像过了很久，床边的烛火也即将熄灭了，我在熟悉的心跳和呼吸的节奏里昏昏欲睡，他动了一下，忽然翻身一下子把我压在下面，我们目光相接，他一脸的冷静和坚定。
“你是我的！我不许你回去！！”他喃喃着，一边开始熟练的不能再熟练的解我的衣服。

啊啊……最后一夜的告别式么？好像也不错吧……

* * *
一片昏暗的营帐里，我睁着眼睛计算着日出的时刻。
纳卡在我的身后睡得很沉，他很疲倦，从昨天开始就是，与艾多克的决斗、陷入阴谋中、情绪的起伏不定，还有……现在他的体力可比我差……

我动了动身体，该是去解决最后一件事的时候了。
只是，头发被他缠绕在手里，散乱在床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在我腰间绕了一圈，两头当然也握在他的手里，还有绞缠着的双腿……如果之前不是我留意，恐怕现在我们的身体都是一直密合在一起的……
以为这样可以拴住我吗？？？他似乎总是在某些时候下意识的无视一些明显的事实，谁说他是‘恶魔’来着？这个世界的愚蠢人类恐怕都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其实只是一个稍稍带些危险的笨小孩而已……[墨]

我轻松的从床上溜下来，他毫无知觉。我穿好衣服，然后走出营帐，门口的侍卫当然不可能发现我的踪迹，然后我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找到了艾多克和赛恩所在的地方。
他们被关在一个比较小的帐篷里，四周有士兵层层守卫着，我为了省得麻烦直接让他们熟睡过去。
黑沉沉的帐篷里只在帆布的缝隙里透进些微弱的光线，艾多克和赛恩紧靠在一起睡着，但是当我走到他们身前的时候，艾多克睁开眼睛，深蓝接近夜空的颜色反射出清澈的光彩。
他认出我，然后轻轻推醒了赛恩。
“菲……”赛恩看到我，欣喜的像只小松鼠。
“啊……你好不好？”我凑过去拥抱了赛恩一下，他没有受到什么过分的对待，除了紧张和疲倦。
“好啦，我要离开了，在我走之前顺便帮你们最后一次，跟我出去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艾多克迟疑着问我。
“我想我曾经给你们解释得很清楚了，不要再问我同样的问题。”
“你要到哪里去？”赛恩看着我，满脸的不舍。
“回西缪多亚，我已经出来的太久了……”我顺手扯开他们手脚上的铁链，“时间不多了，快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