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来二去的,不消得半日时辰,这夏国的探子便是循着这一层层的关系,抽丝剥茧,寻着藤蔓站在了这一团体的领头
人---正二品大员,原无庸的房门前面。
伸出手扣了扣那铜环,见得那门庭开了个小缝,露出一张头来,这夏国的探子顿时温文一笑,自是露出几分亲切温和的
笑容,道:“这位管事,这地方未来的主人遣人送来信笺,万望这位管事能寻个方便。”
第二十八章 大开城门
漏夜寂寂,人声初定,那原府内一片寂静,只听闻风声徐徐,一点暗淡的烛火摇曳间,映照出书房内两人的形容来。
这原无庸身形容貌一如四十许的平常男子,神采含而不露,穿着家常的茄色云纹夏布衫,头戴文士巾,脚踏软锦鞋,端
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凝视着来人,微微含笑道:“阁下深夜来访,又说着那不知蹊跷的话,却不知何以教我?”
来人却是微微一笑,神色间一片淡淡的宁适之意,只低首啜饮一口清茶,才是抬眼笑着道:“大人不必多虑,某姓夏,
乃是为大人送一桩大富贵来的。”
“哦?”听得这话,那原无庸目光一闪,趁着那暗淡的烛火再细细地打量一番。那人面若傅粉,容貌却是一般,身上穿
着黛绿海涛纹对襟长夏衫,端是神采清和,一举一动间俱是闲淡洒落。
看着良久,那原无庸踌躇半晌,那目光更是细细打量了来人许久,才是道:“家国覆亡在即,某虽是不肖,但也晓得主
辱臣死之理,哪里说着这富贵?”
那人听闻这话,淡漠自若的眼眸往那原无庸身上一转,便是在唇角上勾出一丝笑意,极自然的取出一纸信笺,递与原无
庸道:“俗语有言良禽择木而栖,这是我家主人与阁下的,相信阁下看完这个,心内自是能评定的。”原无庸听闻这话
,原是端着清茶的手微微一颤,顿了顿,才是低眉装着吃茶,只那眸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那信笺上溜了过去。
见着如此。来人嘴角微微勾起,眸光一闪间,也不甚在意。只装着见原无庸吃茶,将那信笺放于一边的嵌螺黄梨花木案
几之上。自端了清茶往嘴上微微一凑。
那原无庸虽是装着吃茶,但心中却是好一番计算筹划,心神凝聚下,手上微微一颤,那豆青绘兰瓷茶盏里的清茶便是倾
倒在衣衫上。
已是这般的景象。那原无庸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地经历过的人,当下里也只是一笑,自将那茶盏放于案几上,也不多言
,只将那信笺探手接了过来。
这信笺原是裹着淡青麻皮纸,拆开来,便是露出内里的鹅黄帛书。原无庸看地这个,面上闪过一丝潮红,手指也不禁微
微颤动起来。过了许久。这原无庸才是按捺住心思,只轻轻展开那鹅黄帛书,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细看来。
过了许久。眼见着已是过了一刻钟,那姓夏的来人不由微微一笑。低低咳嗽一声。见着那原无庸微微充血地眼直直看着
自己,才是道:“此时想必阁下已是晓得些我的身份了。却不知阁下预备着如何?”
沉默半晌,那原无庸手指摩挲帛书良久,才是低低地咳嗽一声,看着那帛书下面的红印,不禁咬牙,抬眼看着那人,略
带几分坚毅,道:“夏先生若有何吩咐,下官自是一力承当便是。只是有一件事,万望阁下允诺。”
听得这句话,那夏先生微微抬眼,不见丝毫的惊疑,倒是露出几分沉着自定来,当下细细看了这原无庸数眼,就是微微
一笑,道:“某虽是人小力弱,但大人内宅之事,倒是能护佑一二的。大人尽管放心便是。”
听着这话,那原无庸心内一愣,倒是露出几分欣喜来:既然这夏先生已是将他地调查如此清楚,想来要他做得事更为有
把握方是。因此,这原无庸倒是略微松懈下几分心思,只咳嗽一声,便是道:“阁下既是如此说来,下官也便信了此事
。人言常道无险无成财,阁下不论何事吩咐下,下官俱是一力承担便是。”
淡淡一笑,那夏先生此时倒是略有几分欣赏,只温温然一笑,道:“大人也使晓得,这山高皇帝远,又有言道县官不如
现管,这各个城门虽是由那上头的大人兼着,但实际上,却还是交由诸位提督处置的,大人原是兼着那西城门的提督,
十多年来俱是如此,那下面的手下不尽能认得皇帝重臣,大人的命令却是不可不认得的。此时虽是封了城门,但若是说
着将子嗣放一个出去,却还是能的……”
这般细细地说了一通,那原无庸不禁频频颔首,只觉得此事全然天成,并无疑难之处,但有一件事,倒是个难处,当下
里不由微微皱眉,坦言道:“阁下说来虽是简单,极是可行有无疑难的,但有一件事却是难地。自从江云城出事,诸位
大人惊骇之余,各个城门俱是遣了数位大员察访,便是夜间巡逻的,各个城门也是足足驻了数列,灯火日夜不息的,这
却是极难地。”
听得这话,那夏先生展眉一笑,神色间一片似笑非笑,只道:“阁下莫不是以为我等不曾察访清楚,便是行事了?这些
大大小小的官员小吏,我等早已是打点下来。除却三两个不知时势地,其余地俱已是妥当无比的。”
原无庸闻言神色微微一变,心内地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立时放下,只挤出极是诚挚的笑意,宽慰着道:“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
两人当下相视一笑,自是别样心思俱有。
第二夜,人声寂静,那西城门依旧如故,原无庸带着一个浑身裹着灰黑斗篷的男子,近了那城门,只是与士卒呵斥再三
,恳求再三,便是开了城门。
远近的人等,那士卒听得子嗣血脉等语,也是松懈下来,只那些官吏却是神色变化不定,令掩去灯火,自看的那城门一
寸寸开启……
而此时,殿内大臣齐聚,俱是说着时事,忽而听得杀声大起,熊熊火光下,众臣子俱是变了脸色,正是惊慌不定之时。
外间滚将近一个满身血污的将领,只见他盔甲七零八落的,神情惊慌,只跌跌撞撞地跑将进来,就是摔倒在地,口中却
还是急急道:“大人,大人,不好了,夏兵从那西城门攻进来了!”
此话一落地,一众臣子俱是变了神色,惊恐慌乱之下,各个竟是如木雕泥塑一般。
第二十九章 不惊不扰
虽是深夜里,但时处炽热炎炎的夏时,清风淡淡,混了那点点火把的热气,竟是丝毫不觉清凉,倒是越发使人觉得炙热
之极。
夜色阑珊,一片或暗淡或炽热的灯火交互摇曳,远远的似乎有人声兵戈之声,只是越发得淡去。再过了一个时辰,城内
寂静如死地,除却摇曳的火把,往来士卒的脚步声与那低低地哀鸣叹息声,便是再无声息。
西城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抬眼看去,那明明暗暗的灯火下,来人身披青甲,骑着一匹乌云踏雪,与数百匹骏马
疾驰而来。
那原是守在城门外的霍雍见着这般,眼中闪过一丝流光,却是躬身行礼,沉声道:“陛下,周都已然攻破,然城内仍是
十分危险,万望陛下郑重。”
说话间,那骑着乌云踏雪马的凤曦已然是勒住了马匹,慢慢驱马行至城门内。听得这一句话,凤曦那露在灯火下的俊逸
容颜不由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温声道:“霍卿不必多虑,这周都现下已是差不得哪里了。那皇亲贵胄、达官大员且不必
说,就是那周帝也依然是擒获了。何须多虑?”
说着这里,凤曦神色间却是微微露出几分笑意,又是道:“况且这周都乃是千年古都,繁华富贵,纸醉金迷自不必说。
你年齿尚幼,阵前斩将是为不祥,若是无朕亲自前来压阵,朕带来的那些骄兵悍将说不定怎办的烧杀抢掠。”
“陛下!”听闻这话,那霍雍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却是冷声肃语,面上一片霜雪寒栗之色。道:“陛下不必如此劳心费
力,交予臣便是。”
凤曦见着霍雍神色一片冷肃,不由淡淡一笑。自下了马,伸手扶住霍雍。温声道:“霍卿,朕这也算是越权了罢,只是
这色欲财帛动人心,那夏军又有抢掠之习俗,虽近些年来百般勒令。但屡杀不止。周都千年古都,万不可因此而损伤,
你身处此地,若是果真那般决意,反倒不美。不若朕揽了此事,以全两者。”
听的凤曦这般说来,那霍雍眸色淡漠,却是不再多言,只低低地应了一声。看的这般。那凤曦便是晓得他看得清楚了,
当下只微微一笑,抬首凝视东方半晌。笑道:“此时东方破晓在即,霍卿。你且陪朕手谈一局。以度光阴,可是如何?
”
那霍雍听得这话。不由一愣,那略微迟疑地目光不禁在远处溜了一圈,方是抬首望向凤曦,道:“陛下,这城内……”
“城内之事你不必担忧。”凤曦微微一笑,令身侧的两个侍卫一者领着大半的骑兵,巡逻全城,若有犯奸淫掳掠作奸犯
科之夏兵,立时斩杀。另一个侍卫见着如此,早已是双手捧上棋具,又是吩咐边上一个侍卫一两句,不多时,那精雕地
案几座椅俱是准备得妥当无比。
一缕清茶的芬芳悠悠而起,两个滴翠缠丝葡萄云纹茶盏便是微微冒出几分热气,放于一侧。
若非是那神色紧张地士卒,金铁交加中急急地步履声,霍雍恍惚间,倒是生出几分闲拈棋子落灯花的感触来。
黑白子一粒粒放于棋盘之上,霍雍神色仍是带着几分整肃警戒,但大半的心神却是放在了那棋盘上。反倒是凤曦,虽则
前面仍是淡漠自若地布局设子,及至后面,却是松懈了许多,神色间倒是微微露出几分飘忽来。
绕是这般,这凤曦布局上甚是有利,终于在那破晓之后,将那棋局一举定了下来。
眼见着如此,那霍雍思虑再三,见着已是无法,却也是干脆利落地弃子认输,抬首看着凤曦,道:“臣输了此局。”
凤曦听闻这言辞间颇有几分不甘,便是微微一笑,令人收拢棋局,只起身略略松散身骨,温言道:“霍卿不必在意,便
是煦与我对弈,也不过是五五之数,你本是行军为将的人,这等文人的东西原也不甚经心地。”
听得这凤曦直言唤裴煦为煦,那霍雍略略有些讶然,眸光在凤曦身上一转,却是不多言,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正是说着,外间突然急急跑来一个披甲士卒,远远地便是低头拜倒,口中却是极利索地将一应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通。原
来此时,那周都的士卒皆已是收拢为俘虏,一应的达官贵人等等更是收拢至夏宫之内。倒是寻常的百姓人家,尚是安然
无忧的。
听得如此,那凤曦微微颔首,思虑一番,只吩咐了数句,令人将那宫内俱是安置妥当,不可有任何损伤之处等等,却是
半点行路的意思都无。
见着凤曦这般的举止,那霍雍不由生出几分疑惑,正是欲开口说着些什么,突然听闻城门外传来一些细微的车马之声。
他正是疑惑何人在此时行来,举手示意众人小心之时,那远远地便是见得车马地行迹来。
一色的夏兵服饰,围着一辆华盖垂缨沉香车,正是缓缓行驶来。为首的一个小将抬眼见着城内那方极是肃然,立时便是
拍马上前,隔了一段距离,才是下马行礼道:“小臣胡佑,奉陛下旨意,遣兵送裴煦裴大人前来,这乃是裴大人亲笔所
书地书帛并陛下的密旨,请诸位查勘。”
霍雍听完呢这话,只抬眼看了凤曦一眼,见着他颔首应是,方是令人接了那两件,自又接了检查一二,才是呈与凤曦。
凤曦将此拆开一看,面上原带着地一分笑意便是多了几分温柔,吩咐了霍雍两句,便是自骑马行至那车马处,自入了车
马。
见着如此,这霍雍不由一愣,复而摇头,心中却是略带几分好笑,道:这陛下虽是龙行虎步,掌握天下,但对那裴煦倒
是如同旧日。原还是想着为何迟迟不入周宫,此时看来,陛下却是等着那裴煦前来。
心下这般想着,霍雍神色间却是不露分毫,当下里低声吩咐了身侧地几个将领一些事务,只待得那车马行至,便也预备
着随行。
第三十章 泰安殿内
周宫东边的呈曦门缓缓开启,厚重的城门发出极是沉闷凝重的声息。在这恍若钟鼓晨鸣的声响中,数列身着轻软青甲的
夏兵极富韵律与节奏的小步跑成一列列,低首躬身,呼吸声却是越发得重了。
略过了半晌,外头传来的那一阵阵马蹄声,整齐划一且不必说,那声响却是越发得重了、近了。那些士卒听得这声响,
也不由略略斜抬着眼,偷偷窥视的几眼,却只见着一片厚重的青色。
霍雍独自高踞马上,抬眼望去,只见着数列士卒远远蔓延至内殿,却是遮掩不住那周都内里的慌乱血腥味儿。只略略一
眼扫过,那树底下、道路上的周国士卒的尸骸血迹犹是触目惊心,更可况那远处传来的一阵阵沉闷凄冷的哀哀低鸣声。
心下略微有几分厌弃之意,霍雍皱眉看了远处一眼,也不多言,只领着一干骑兵往那内殿行去。
不多时,便是到了那泰安殿。
泰安殿原是那周帝早朝之地,虽是地处周宫这等风流灵巧的建筑风格下,但也是露出少见的威严厚重的味道。且不言那
金殿碧瓦,龙栋凤梁如何富贵大气,只那殿前的阶梯便是一绝。这阶梯为素白玉所彻,层层叠叠皎洁面上皆是浮雕着各
色宝相花纹,中间的平整甬道上浮雕着的九龙戏珠,栩栩如生,灵巧细致之处更显威严。
阶梯下侧,此时,却正是有一个夏国将军服饰的男子领着领着数十人恭立在侧。晨风之下,这些人等俱是低首躬身,极
是恭谨的模样。
霍雍见着这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却不多言,只是下马略略颔首示意。便是转过身来,示意那车轿停下。方是前行几
步,略略掀开那帐子,道:“陛下,已至泰安殿。”
听着这话,那原是与裴煦说谈的凤曦也是停了下来。笑着应了一声,略略与裴煦说了几句话,便是微微扶着那裴煦先行
下车,自己才是下了车马。
略带几分暖意的日光落下来,怎奈今日风极大,穿着那夏衣倒是有几分寒意,好在裴煦夜间出行,便也披上了一件石青
角绣一枝梅地薄绸披风,此时穿着。倒也是正当其时。就是凤曦,内里穿着一件石青云龙出水纹常服,外间却也披着件
深宝蓝色暗绣九爪隐龙纹缎子披风。
此时一前一后站着。风声徐徐,迎着那淡金的日光。毫不整齐清素。只是现下虽是清风如水。泊泊然地抚弄着,但位置
不佳。未传来清泉花香,倒是越发得使得那血火焦臭之味重了几分。
凤曦微微皱眉,看了那正是躬身而立的人一眼,淡淡道:“包弩,这周公之内,怎生如此血腥?那外城已破,这内宫想
必也是伏了几分地,何况朕已是令暗谍将那周国的大臣等俱是擒下,只有那些侍卫宫女太监交予你处置,竟也是造成如
此景象?”
那包努闻言,脸上微微露出几分讪讪之意,停了半晌,才是低首道:“回禀陛下,这周宫为臣所破之后,原是不这般地
,只是那些侍卫宫女太监抢掠内间宝物,预备着偷偷溜走,臣无法,才是这般行事的。”
听得这包努的话,凤曦、裴煦、霍雍俱是皱眉,心下更为不喜,因着如此,那凤曦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说一句赞
赏之言,只不冷不淡的说了句辛劳了,就是往那泰安殿上慢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