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辰凌明显的拉出两人间的距离,让海默心中产生一丝不明所以的不悦。
他不喜欢看到那张小脸蛋上刻意的生疏,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想也不想,他长臂一伸就将余辰凌又拉回自己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余辰凌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
余辰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为难。
因为环住自己的手臂,是刚才他才包扎过的手臂,他怕自己一挣扎的话,会拉扯到他的伤口,所以只好将双手抵在他赤裸的胸前,试图在两人之间拉出一点点距离。
「可……可不可以请你放开我?」依偎在陌生人的怀里,让余辰凌有些不适应,开口低声怯怯地请求着。
「为什么?」从胸前传来的细柔触感及温热的体温,让海默不想松手。
「为……为什么?这……」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让余辰凌有些愕然。「这……这个……我……我不大习惯和人家靠得太近,所……所以可不可以请你……放开我……」越说越细微的声调中,夹杂着为难的无奈。「不习惯?没关系,久了你就会习惯的。」
不理会余辰凌的为难,海默自顾自的帮他决定了。
「呃……」对于这样霸道的回答,让余辰凌有些惊讶地张大了小嘴。见他一脸愕然的样子,海默直觉得有趣。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过他粉嫩的脸颊,有些讶异于它的柔细触感竟是如此的令人留恋。
海默突然有一个想法──他想将这小东西留在身边,想随时可以见到这张可爱的小脸蛋,想不时地抱抱他。「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不下水去玩玩吗?」
他注意到小家伙的衣服都是干的,没有下过水的迹象。
海默的问话,成功地转移了余辰凌的怯意。「因为我不会游泳,所以……我只好在海边捡贝壳。」小手扯着衣角,有些不甘心地说。他带点无奈的回答,让海默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他将大手搭上他的肩,边往海边走去。「你叫什么名字?」
单纯的余辰凌抬头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靥,然后十分有礼貌地回答:「我叫余辰凌,你叫我小凌就可以了。」
「那么,小凌,你几岁了?怎么会一个人跑来这里?」
一般人是不会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留在海边的,他的父母呢?
「我已经十二岁了,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是和凯哥哥、羽哥哥一起来的。」可是他们却丢下我,自己跑去玩了。余辰凌在心里咕哝着。
「十二岁了?我还以为你才七、八岁而已。」海默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嗯!真看不出来,他的年纪比他原先预期的要大多了。
东方人的外貌一向比西方人要来得「幼齿」多了,再加上余辰凌又长得一张娃娃脸,所以海默才会这么吃惊。
「我才没那么小呢!人家我今年就要念国中了。」见到海默吃惊的模样,余辰凌有些不悦地鼓着腮帮子气嘟嘟地抗议。
他最讨厌人家说他小了。没错啦,他是长得比一般同年龄的小孩来得娇小,可他现在正值发育期,只要把握住时机,每天把牛奶当开水喝,谁能保证他将来不会长到一百八十公分?
见余辰凌板着一张脸,理直气壮地反驳,海默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从以前到现在,他所遇到的人,不是对他必恭必敬、卑躬屈膝,就是有所图谋的殷勤示好,阿谀谄媚得令人作呕。
像余辰凌这样把反应直接表达在言行上,毫无掩饰的直率,他倒是第一次遇见。
「是是是,对不起。那么,小凌,为了感谢你帮我包扎,我送你一份谢礼,好不好?」海默一脸微笑地向他示好。
闻言,余辰凌急忙摇手拒绝,「不用了,这不算什么,而且我也只是用布包扎一下而已,你还是要去看医生喔!」他边谢绝海默的好意,边不忘再次叮咛着。
「没关系的,只是一点小礼物,表达我对你的感谢之意。」他不贪心的个性,让海默更加地喜欢他了。
「可是……」余辰凌还是觉得不妥。说着说着,两人已来到海边,一波波拍打上岸的潮水开始朝余辰凌赤裸着的脚踝漫过来。
直到脚下踩着了冰冰凉凉的海水,余辰凌这才惊恐地回过神来。
「啊!我……我不会游泳啊。」有些紧张、有些惶恐,他微颤的小手使劲地扯住海默的手。虽然他刚才一直理直气壮地要求邵凯熙让他下水,但是事到临头,旱鸭子的他还是不免有些害怕。
「不要紧,我可以教你,我保证不会让你溺水的。」海默搂紧了他轻颤的身躯,手覆上他抖个不停的小手,轻柔地安抚着。
全世界的水都归他管,没有他的允许,谁敢让在他羽翼保护下的人儿遭受到溺水的危险?
可是被恐惧占满了整个心扉的余辰凌,摇着头不愿接受海默的邀请,脚下直往岸边移动。
海默再次收紧臂膀,余辰凌小小的身子顿时陷在他宽厚的怀里,动弹不得。
「别怕,别怕,你不是很喜欢贝壳吗?海底有很多很漂亮的贝壳喔,有些你连见都没见过呢,我带你去捡,好不好?」
海默用如海水般湛蓝的眼眸凝望着他,以低沉沙哑、足以魅惑众生的声音诱惑着。
一听到有稀奇漂亮的贝壳可捡,余辰凌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让他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
彷佛受到催眠般,余辰凌忘了自己不会游泳,也忘了其它的一切,愣愣地随海默往海中走去。
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当滚滚的潮水已然漫到了余辰凌的腰间时,远方的岸上倏地传来一声声的呼唤──「小凌,你在哪里?」「我们要回去了,再不出来就不等你了喔!」
邵凯熙和云翔羽一边沿着余辰凌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寻着,一边扬声呼唤。
两人的声音像是打破了迷咒般,令余辰凌顿时清醒过来。
「凯哥哥、羽哥哥,我在这里!」挣脱海默的手,余辰凌直觉地就往岸上走去。
一听到余辰凌的声音,邵凯熙他们连忙往声音来源处跑了过来。
「凯哥哥!羽哥哥!」踩着海水,余辰凌朝两人快速走去,然后扑进云翔羽的怀里。
「你这小子,我不是警告过你不准下水的吗?」邵凯熙伸手就往余辰凌头上赏了一记响亮的爆栗。
「好痛喔!我又不是故意的。」余辰凌摸着遭到重击的小脑袋瓜子,斜歪着头无辜地说道。
「我刚刚帮一个人包扎伤口,然后他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然后……奇怪,我怎么不记得了?」「我看,是你在做白日梦吧!」邵凯熙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解释。
「才不是呢!我说的是真的。」余辰凌再次鼓起双颊,嘟着嘴向邵凯熙抗议。
「好了,好了,我们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呢。」见两人又快杠上,云翔羽赶紧打圆场。
三个人边说边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在细细的沙滩上留下三道长长的足迹,彷佛是为这个盛夏里炎热又神秘的午后,烙下深深的印记。
在三人的身后,一道健硕的身影就矗立在不远处由巨岩所堆砌而成的悬崖上。
神秘的身影在夕阳的余辉照耀下,于波光潋滟的海面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海默手中握着一条葱绿色的巾子,原本在左手臂上的伤痕已消失无踪。
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海默轻声说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东西。」
第二章
六年的岁月,匆匆而过。
在这人事已非的红尘俗世里,唯一不变的,是那依然澄澈明亮的天空之蓝,与那深邃莫辨的湛蓝深海。
两种截然不同的蓝,不分彼此地交融连接着,形成一片如梦似幻、望之无边的湛蓝空间。
面对眼前美丽的景色,余辰凌却没有赏景的闲情雅致。
因为他的双手正高举过头,被人囚绑在岸边一面光滑似镜的岩壁上。
那任人摆布的无助模样,就彷佛是待宰羔羊般。
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上,高挂于天际的那轮盈盈皓月,正以它那股神秘的力量引发滚滚潮水,一波波无情地朝他那赤裸着的细瘦脚踝袭来。
余辰凌又急又慌,纤弱的双手更是不停地扯动着那困住他的铁链。
无奈心有馀而力不足,只听得铁链不停晃动所造成的声响,娇弱的身子却依旧无法移动半分。
惊吓惶恐的惨白脸蛋上 满了泪水,娇小单薄的身子在冰冷无情的海水不断断侵袭之下,颤抖得有如秋风之中摇摇欲坠的落叶。
。「怎幺会这样?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娇嫩微颤的嗓音里,掩不住满心的无助、失措
余辰凌拼命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想要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记得……
随着联考的结束,余辰凌决定趁着大学尚未开学之际,来一趟浪漫的欧洲之旅;走访义大利、罗马、梵谛冈、及希腊等古老的国度,去体验在那悠悠岁月洗链下,所散发出来的古色古香。
一方面增广见闻,一方面训练占自己的胆识,希望可以藉此克服他那胆小怕生的怯懦性格。
然而,当充满惊喜的访古之旅到达最后一站时,一向有「小路痴」之称的他,终于发生了令众人最担心的事情。
他--余辰凌,在陌生的国度里迷路了。
个性向来迷糊娇憨的他,在众人参观周雅典卫城,准备起程转往下一站时,他却窝在一旁的角落里,沉迷于研究这雄伟壮丽的巴特农神殿的柱型,究竟是属于爱奥尼亚式、科林斯式,还是陶立克式。
当小小的脑袋瓜终于做出结论后,他才发现偌大的神殿里除了他之外,已经空无一人了。
在人生地不熟,又分不清楚东西南北的情况下,心乱如麻的余辰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惶恐失措。在一片慌乱之际,他竟不幸地选择了与众人背道而驰的方向,往更偏远的郊区寻去。
想当然耳,当夕阳已然西落时,他依旧是孤身一人。
饱受迷路之苦,兼之饥寒交迫的余辰凌,终于累得蹲在路旁,呜呜咽咽地独自饮泣。
那哭泣的声音引起了一位路过的当地人的好奇,在细问之下,那人好心地把他带回家。
当晚,在主人的盛情款待下,不改迷糊个性的他,却又将美酒误当成果汁地跟人家干杯豪饮。
而下场,自然就是因为不胜酒力而昏醉沉睡了。
当东升的旭日再次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时,余辰凌的耳边却不断传来扰人清梦的浪潮声。不堪其优的他,只好睁开那犹睡眼惺忪的双眼,想要一探究竟。
怎料,这一睁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浩瀚汪洋。
绞尽脑汁的余辰凌,至今仍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陷入此等困境的。
「我这样子,好象神话中的安杜罗美达喔!」余辰凌有些自嘲地说。
安杜罗美达是希腊神话中被村人绑在海边,献给海神当祭品的美丽女子。
祭品?啊!难道是……
余辰凌突然想起昨晚闲聊之时,村人们在茶馀饭后的话题。
在这位处偏僻、以捕鱼维生的小村落里,因为近年来的一些大自然异象,迫使渔获量大减,人民生活顿时陷入了三餐不继的窘境。
当时,有人还曾戏言要仿效老祖先的方式,献出令人心动的祭品以求得大海之神的眷顾,赐予他们丰盛的渔获。
想到这里,余辰凌的心中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自己该不会被村人们当成现成的祭品了吧?
想起昨夜主人家亲切、热情的招待,余辰凌真不想这样认为。
但是随着节节升高的浪潮,他已经无法再多作思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