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少爷——葛城君

楔子

百年名校UCLA坐落在风光迤逦的海边城市落山矶，因为毗邻好莱坞，所以校园里的学生对风光无限的影星明模已经见怪

不怪。

校园内的十杰看板上贴着本年度被评为最吸引人的UCLA学生十杰，其中不乏橄榄球队主力，最近声名大灶的新星，或是

颇具人气的校报主编。但是摆在中间的，却是一张东方人的面孔。

似乎是摄影师抓拍的镜头，少年因呼唤而回头，身着丝边白衬衫的高贵少年，有着过分纤长的双臂，蜜色的肌肤，乌亮

的头发非常整齐，露出充满洁净感的耳朵和颈部，一抹表情无辜而淡然。

第一章

距离圣诞节还有三天，UCLA电影系迎来节前的最后一节课，可容纳五百人的讲堂竟然人员爆满。

也难怪如此，虽然UCLA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让学生们对于演员模特已经有些麻木，但是作为连各种批评杂志都从来只赞

不绝口的传奇导演吉姆？斯特朗，在电影系的学生中间仍然是一个憧憬的存在。

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向不在公开场合出现的吉姆？斯特朗会同意出席这样一个讲座，而且是在圣诞节前。五百人的讲堂内

坐着的不仅仅是电影系的学生，还有大量慕名而来崇拜者，一席难求。

吉姆？斯特朗挺拔的身姿，即使站在大讲堂中央也毫不逊色，他冷冽的双眼扫视着讲堂呈U型的观众席，在左边的某处停

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巡视起来。

在助教的提醒下，斯特朗开始了自己的讲演，不需要任何手稿就能侃侃而谈，而助教在一边变换幻灯中的图像。

演讲进行到“悲剧”这一话题时，场内的气氛达到了高潮。斯特朗擅长调动气氛，分别叫了几个电影系的学生现场编出

一段悲剧，效果虽然都不近人意，但是大家还是报以鼓励的掌声。

斯特朗又把视线定在了他的左边，距离他大概有二十米的地方。

“那位来自东方的学生，你能不能编个悲剧故事呢？”

他所指的，是一个始终没有参与热烈气氛的少年，少年不是冷酷，更不是冷漠，只是静静的像个旁观者而已。

助教悄悄提醒斯特朗：“斯特朗先生，那个年轻人不是电影系的……”

被点到名的少年却点了点头：“可以。”

斯特朗张开双臂笑道：“那么，让我们所有人展开一段悲剧之旅吧。你打算为自己的作品起什么名字呢？”

少年思考了两秒：“就叫《西贡小姐》好了。”

每一个在UCLA的人都不会不知道这四大音乐剧之一的名字，不禁好奇这个外系的东方少年究竟会怎样演绎另一个版本的

《西贡小姐》。

“故事开始于越南的一家游乐园——木马，气球，小丑，游乐园里的所有人都是快乐的。”

“但是有一个小女孩是个例外。因为她没有钱，她央求妈妈带她来游乐园，却连木马都玩不起。”

斯特朗点点头：“这样的对比，的确是悲剧的要素之一。”

少年淡漠着点头，继续道：“她看得到妈妈为难的神色，不禁懊恼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不懂事，让妈妈难过了。”

“小女孩的妈妈虽然贫穷，但是为了不让单亲的小女孩感到委屈，所以小女孩的妈妈从来都是努力去赚钱养家糊口，不

抱怨一句。尽管如此，家里还是入不敷出。”

“小女孩拉住妈妈的手说要回去了，两个人一起出了游乐园。但是小女孩的妈妈说，虽然她们买不起游乐园的票，但是

兜里还是有一点钱，问小女孩想要什么。”

“小女孩看到了街对面的冰淇淋店，她不想让妈妈花钱，但是没吃过冰淇淋滋味的小女孩却移不开眼睛了。”

“妈妈笑着说，妈妈给你买个冰淇淋好不好？然后就跑到街的对面。买了一个，匆匆返回。”

斯特朗摊手道：“虽然故事始终贯穿着淡淡的忧伤，但是少年，这还不算悲剧。我们切入主题。”

少年点头：“主题就是——小女孩的妈妈在回来的途中，被闯红灯的卡车撞死了。卡车没来得及减速，又从女孩妈妈身

上碾了过去。”

讲堂内顿时陷入死静。

“但是这只是悲剧的开始。小女孩被送到福利院，开始了孤儿生涯。那里吃不饱，被子也潮湿，还总被人欺负。但是这

些都跟小女孩从前的生活差别不大，所以她立刻适应了福利院的生活。”

“福利院的老师给小朋友们讲过很多故事，小女孩一直在想，如果有个像童话般的王子能接她走就好了。”

“直到后来，王子出现了。帅气而成熟的王子是来这里找寻亲弟弟的。每个男孩子都陷入激动，只有小女孩沉默着。她

从门缝里看到那个男人，一身黑色的西装，谈吐迷人，小女孩几乎是对他一见钟情。”

“男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弟弟，要带他回家了。小女孩突然冲出来抱住男人的大腿，说可不可以把她也带走。”

“男人很犹豫，最终答应了还会回来接她。小女孩很高兴，仿佛一生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但是很快，小女孩病了。”

旁边有人问道：“她死了？”

唐少宁微笑：“没有。死并不是最可怕的悲剧。小女孩病着没有好转。只是那个男人却一直没有来接她。”

少年的戛然收尾让所有人愣了一下，包括讲堂上的吉姆？斯特朗。

当讲堂随即爆发出掌声和讨论声的时候，少年却缓缓起身，拿起膝上的乐谱离开了。坐在那里还不突出的身形，在少年

站起来的时候充分显现出纤长。

吉姆？斯特朗看着少年的背影，若有所思，问旁边的助教：“这个少年是谁？”

“他？”助教笑了，“虽然与电影无关，但是他可是校内的名人，钢琴系的高材生。校报采访他的时候还给他起了个外

号——唐少爷。”

“唐少爷？”

“对啊。这个是双关。唐在中文里可以代表中国，而他又姓唐。总是很优雅吧，家教似乎很好。”

斯特朗皱紧了眉头：“他不是越南人吗？”

助教歪了歪头：“不是吧？我听说他有混到白种人血统，但是国籍确实是中国没错。”

吉姆？斯特朗别有深意的看向离自己很近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英俊的金发青年，骨感的长指交叠在膝

盖。金发青年点点头。

助教沿着斯特朗的视线看过去，不禁惊讶一声：“令公子也来了啊？”

但是金发青年却再没看向这里，而是和吉姆？斯特朗一起看向门口，在逆光中逐渐远去的身影。

随着圣诞节的迫近，机场外的商业街已经充满浓郁的节日气氛，每家店面都装饰上了斛寄生。

玛丽是CARON香水店十年的老牌店员，CARON的香水带着浓浓的法国原气息。这里的老牌店员都是至少具有一半的法国血

统的美国人，玛丽也一样，对香水的热爱使他们相信自己的血里流淌的都是浓郁的芳香。玛丽身着整洁的兰条制服，端

正而典雅的双手在小腹上交叠，对每一位光临的贵客微笑。

她注意到橱窗外面站着一个东方少年。羊戎学生大衣的敞口里面露出丝边衬衫和黑色小西装。

少年的头发比较短，露出两只洁净的耳朵和白皙的颈部。大眼睛扇动着，注视着橱窗内的样品。

如果不是少年呼出的白气，玛丽会以为自己才是在大街上的行人，而少年是橱窗里摆设的黑发人偶。

少年推门而入，手里拉着行李箱，面对着琳琅满目的香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天生的优雅气质却让他与店里的贵客们并

没有格格不入。反而因为太过洁净的感觉，令这些身着皮草的贵妇们沦为附属品。

这里是落山矶最豪华奢侈的香水店之一，只要看屋顶的庞大琉璃灯，闻到一排排金边琉璃杯里散发的奢华香气，没有人

会否认这一点。

玛丽迎上前：“午安先生。”

少年已然轻松适应这里的氛围，回头微笑道：“午安。您能帮我介绍几款香水吗？”

香水，法语是Parfume，来源于拉丁语Per fumum，意思是穿过烟雾。Jean-Paul Guerlain说过，香水是一种最让人记忆

犹新的东西。

玛丽心中快速闪过：如果是这个少年，配柑苔绿香调的中性香水再完美不过。但是少年周身散发着一种天然的气息，如

果用香水掩盖了就太可惜了。

“您是送人？”

“是的。”少年手指依次划过排排金杯，不着痕迹的品味着香气。

“对方是位女士？”

“不……”少年低垂眼波，有些局促，“是位先生。”

“如果您能提供他的形象我们将感激不尽。”

少年定格在香水前：“嗯……他是位商人，个子很高，很英俊，有气势的那种，而且……”

“野性？”

“嗯……”

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玛丽微笑。

少年微微皱眉：“但是平时很严肃，有人说他很可怕。”

平时？那么野性是在什么时候？玛丽戏谑琢磨。

“如果是这样一位先生，我个人建议您可以尝试本店新密的香水——入侵。”玛丽谨慎的打开一个小瓶，用无名指轻轻

地在少年的手腕上涂抹。

“这款香水以强调木香为主，融合香草和琥珀，压抑中尽显神秘性感，又让人隐隐期待不定时爆发的野性奔放，我想一

定会适合那位先生。”

“入侵……”少年闪烁着眼神，脸色渐渐泛红。玛丽素质良好的站在一边等待。

“好，就要这个，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感谢您的选择。”

少年步出CARON，雪花缓缓降落，在耳朵上融化。

少年微笑着伸出手，蜜色的手指张开，接住小小的白色精灵，抬头看到无数白色的影子飞翔在幽幽阴暗的天。

PRADA的型男，DIOR的美女穿梭不停。落山矶的圣诞就要来了。天的那一端呢？

少年心中漫溢着对一个人的思念，久久不散。

当唐少宁站在门口的时候，正在给地板打蜡的小元尖叫起来。

老管家扶着眼镜走出来：“死丫头，又鬼叫什么……大少爷？”

唐少宁静静的笑：“婆婆，我回来啦。”

老管家抓住唐少宁的肩膀：“大少爷！哎……回来也不跟婆婆说，都没有司机接你，这么大的雪……哎美国的伙食不好

吗？你瞅瞅瘦的……”老管家边唠叨边擦泪。

唐少宁拉住老管家的手握住：“婆婆，我挺好的。这回我会多住几天。”边说边张望着看里面，“先生呢？”

“先生还没回来，不过今天啊……”

“少宁！”一个熊抱，唐少宁被狠狠揉进身后的胸膛里。

唐少宁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转身笑道：“少扬，怎么还这么莽撞？”

“我莽撞？”身高盖过唐少宁的少年拧起了眉，“你回来都不告诉我，我还没质问你呢。”

“好啦好啦。”唐少宁拍拍少年的后背，拉开唐少扬一段距离细细端详：“又高了啊？看这架势，去打冰球了？”

“没错！”阳光高大的少年咧开嘴笑，帅气逼人，“赢了满场！对手的马子都倒戈了！”

唐少宁摇头：“你啊，还是老样子。”

“啊，跟我哥保密哦。”唐少扬卸下笨重的装备，突然严肃回头，“婆婆跟你说了没？”

“说什么？”

“我哥可能要结婚了。”

唐少宁攥紧手指：“啊，是吗……”

唐少扬胡乱擦着头发，即使这样一个小动作都十分帅气，引得一旁的小元张大了嘴巴，忘记了手里还拿着蜡。

“对方是个女强人呢，大美女。配哥可惜了啊。”

“少扬，”唐少宁叹气，“先生很优秀，只是实在太忙，所以一直没有女朋友……”

“是是是，我哥是拯救唐家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是孤军作战的唐家英雄——”唐少扬瞪了唐少宁几眼，转身回房间了

。

老管家凑过来：“大少爷不要担心。小少爷最近进入了叛逆期啦，上回还带来个小女朋友呢。”

唐少宁也不去跟老管家讨论青春期和叛逆期不是一回事情，只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楼梯拐角上的画像，默默回了房间。

那是一幅经久多年的油画，画像上的男人一袭黑色西装，英俊威严。如果不是深沉的气质太过印象深刻，还是会有人注

意到，那和唐少扬如出一模的相貌。

唐少宁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慢慢打开行李箱。除了衣物和一些书籍、乐谱之外，还有几件只有在国外才有的卖

的厨具。呆呆看了半晌，唐少宁叹了口气又合上行李箱，走到房间的另外一端。落地窗帘下，是一架产自奥地利的三角

钢琴，一尘不染。他按了几个键，竟然精准动听，看来一定有人请调琴师来过。这个家里如此喜欢钢琴的，除了唐少宁

，便是那个人了。

唐少宁打开乐谱，手指轻轻摆放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按下第一个音符——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换了身衣服的唐少扬走到钢琴边：“别弹了，陪我去打雪仗。”

“雪仗？”唐少宁微微攒眉，“不用了，你跟小元去玩吧。”

“她？她不禁打，没意思。”

“我不去，会冻伤手。”他比较想在这里弹几首曲子，等先生回来的时候，车子甫一开进大门就能听到钢琴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唐少扬把什么东西扔到钢琴上。

唐少宁拿起来看，是一幅非常厚的针织手套，上面还绣着一个张舞的“扬”。

“女朋友送的？”

“今天来看球的一个女生，比你的手套厚多了吧？你去不去？”

唐少宁看着落地窗外厚厚的雪，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走吧，我哥不到天黑不会回来的。”唐少扬不由分说的拉起唐少宁，将羽绒服盖在他身上。

“我有外套……”

“罗嗦。你那外套只能在巴黎穿，在北京冻不死你。”

跟先生一样霸道。

唐少宁跟在唐少扬后面下楼，嘴角微微噙笑。

唐家住的是西式独栋别墅，院子里有大片的草坪。冬天下了大雪，满满的覆盖了一地。

唐少扬从地上捧了一捧雪，用手心的热度捏成一个半融化的冰雪球，然后在雪地上滚，一边滚一边拍实，越滚越大，双

臂都合不拢，就成了个雪人的身子。又按照同样的方法做了圆溜溜的脑袋，按在了身子上面，放上胡萝卜，草莓当作鼻

子和眼睛。

唐少扬装模做样的摸着下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又找来小元。

小元依唐少扬的吩咐拿来一个火龙果，被唐少扬分了两半，挖成中空，反转后扣在雪人的身上，成了玫瑰红色的胸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