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冀之人 下——M.猫子

「嗯嗯，我知道，一边破坏石头一边走过来呢……」

子夜的躺在地上回答。他的声音难得有气无力，不正常到让艾迪达忍不住蹲下来，仔细检查主子身上是否有伤痕。

在艾迪达靠近子夜额头时，对方懒洋洋的抬起单手钩住他的脖子，黑袖下松软的肌肉同时绷紧，用力的将管家往下压。

纤细的手臂迸发可怕的怪力，艾迪达完全没时间撑住身体，嘴上就传来子夜偏冷的体温。

更可怕的在后头。艾迪达马上发现子夜试图用舌头撬开他的嘴巴，而且动作暴虐的吓人。灰衣管家的魔族本能在此时完

全苏醒，双掌贴上主子的胸口，鲜红的狱火纹瞬间爬满黑丝绒套装，熊熊火焰毫不留情的吞噬惨白身躯。

子夜的手臂完全碳化，艾迪达这才解除束缚。他坐在原地喘气，灰眼呆呆看着大火，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薄薄薄薄！」艾迪达指着火焰，瞪着薄仙人大叫：「伯伯伯伯！」

薄仙人靠在墙边，缓慢的上下摆动前臂道：「冷静，小迪，等你决定叫哪一个人再说话。」

「伯伯伯伯爵大人被我烧掉了！」

艾迪达终于脱离口吃状态，而躺在他前方的红焰也起了变化。不规则火焰渐渐变成酷似人形的模样，尖锐火舌迅速熄灭

，子夜完好无缺的站在管家面前，纯白面孔上浮着充满活力的笑容。

「呼～多亏艾迪达帮忙，全身神经都苏醒了！」子夜高兴的举起双手转圈。他注意到艾迪达呆滞、忽白忽青的脸，随即

拍了一下手，弯腰靠近管家道：「艾迪达，卡西欧的嘴唇比你还软喔。」

「这、这……样啊。」艾迪达强烈升起把子夜再烧一遍的欲望。作了这种事情之后，伯爵大人想说的就只有这句话吗？

给我解释一下啊！一个人没操节也得有个限度吧！这样子下去您根本是有嘴巴的都亲，有身体的都扑倒嘛！伯爵大人您

给我好好说明刚刚的情况啊啊啊啊啊啊啊！

薄仙人轻轻按住艾迪达的肩膀。他的动作稳住管家岌岌可危的理智线，不过口里问的话却有反效果：「我希望……这不

是你的初吻。」

艾迪达叹了一口气，疲倦的答道：「当然不是，我去年就当爷爷了。」

薄仙人重拍艾迪达的肩膀，这回就真的是安慰了：「那就忘了刚刚的事吧，你们家伯爵糟糕也不是第一天的事了。」

「的确。」艾迪达无奈的摇头，站起来和子夜保持安全距离。

管家的哀伤并没有持续很久。金属落地的响声使艾迪达绷起神经，双手立刻按上刀柄，聚精会神的瞪着走廊镜头。

先前微弱的空气波动，此刻已经具体到能判断发声源的距离了。艾迪达微微移动步伐，想迂回的接近敌人，但他的动作

却被子夜制止。

子夜抬起手挡住艾迪达的去路，偏头朝管家投出腻死人的笑容道：「不可以喔，这只是人家的猎物呦。」

「我知道了。」

艾迪达退回后方。薄仙人朝他招手，并且一把将波妲拉近自己，待管家过来后丢下白纸片，大大的黄色“护”立即垄罩

三人脚底。

「子夜！负责点，别让闇妖精小姐杀过来，岳父会困扰的。」

薄仙人朝子夜大喊。惨白伯爵侧身点头，凶暴黑气同时由走廊尽头冲出，在转瞬间掩盖整条长廊。

《断篇：希冀之人》～第十三章～

柔和月光从拱形窗户中照入，映出窗前人纤细曼妙的身躯。

暗杀者站在白色长廊中。廊墙上的金银雕饰虽华美，不过丝毫无法感染站立其中的人，黑影和金雕宛如不同世界的物品

。

暗杀者缓缓抬起手，一圈一圈解下黑色布条。流丽的棕色长发、深邃的黑眸、坚挺小巧的鼻子……秀美的五官一项一项

暴露在光晕下，展现无情杀戮者另一种面貌。

终于，所有布条都退至雕花地板，偏白、柔韧的纤躯完全显露，却又再瞬间被另一抹红遮蔽。

「小杀，我慎重，非常慎重的拜托你！」禁卫撇开头，将御寒外套硬加上暗杀者的肩膀，极为困扰的道：「不要随便在

外面脱衣服！要放松请找别的方法好吗？」

暗杀者瞪着肩上的红外套，冷漠的问：「为什么？」

「为什么！」禁卫忍不住提高音量。他随即想起处在附近的另一名同伴，赶紧压低声音道：「因为你是女的，而且你还

是宰相的爱人。就算你自己不在意，也替我们这些男人、你自己情人的醋坛子想一想吧！我才不想被烟管连续重击！」

「听起来不错。你滚开，宰相我会处理。」

「……事情不是这样解决的吧？」

禁卫的抗议只换还暗杀者的冷眼瞪视。他无奈的抓抓头，转开视线也转开话题：「算了，我是来探探宰相的情况。他已

经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了，用心语叫他也完全不回。我们的头脑情况还好吧？」

「要维持雪啸之堡的精神控制，又要远距操纵两名粹魔，他有点吃力。」暗杀者望向背后的双扇门。紧闭的门缝中透着

微微灯光，却听不见一丝声响。

暗杀者的眼中漾着少见的情绪。禁卫偷偷观察同伴的脸，正要说话时，脸上的轻松忽然消逝，手掌按上刀柄，却无法抽

刀。

暗杀者抓住禁卫的手，摇摇头要对方收起杀气。禁卫虽然疑惑，不过还是依着对方的意思，一面监视角落一面问：「小

杀，如果要你在宰相和魔神猊下中选一个，你会选哪个？」

「魔神猊下。」

「答的那么干脆，宰相会哭的……」

「不，他会认同我的答案。」暗杀者注视着门扉，黑眼中彷佛映着爱人疲惫却满足的脸庞：「那个人渴望强大、耀眼，

能施展抱负的王者。为了自己的王而战斗，那是他最美丽的时候。」

禁卫点头，一同望着白门道：「这点我认同，宰相那家伙在这方面，根本是偏执狂。可惜我们的王对称霸天下没什么兴

趣，猊下对什么都没兴趣……」

「那是猊下的魅力之一。」暗杀者将目光放到角落，亦是提米尔躲藏的地方道：「但却是宰相的痛苦。臣子都需要王的

称赞，需要王指出道路，可是猊下却从不给他一丝丝满足。」

「没办法啊，我们的王在性格上有严重缺陷。」禁卫没注意暗杀者的视线，他拍拍对方的肩膀，重拾轻松道：「对了，

你认为最后到这里的是一号还是二号？我和宫墙赌二号，将军押一号，你呢？」

※※※※

在朝阳石的照明下，长廊虽寂静，却已不再被压迫感笼罩。

众人跟着鍉前进，他舍弃左边不见尽头的长道，拐向右边墙壁。香奈可错愕的想出声叫住对方，没料到猎人却一手推向

黑墙，墙面翻转，竟是隐藏的暗门。

暗门后是一片黑暗。鍉伸手摸往墙面，却不见朝阳石亮起，猎人微微皱眉，瞄向卡西欧。

卡西欧马上了解鍉的意思。他朝香奈可、虹电招手，在一人一龙靠近后，立刻举起法杖道：「耀眼之火。」

火光垄罩五人，照出残破的长廊。放置朝阳石的灯台严重扭曲变形，耀眼黄金染上灰厚脏污，平滑墙面满是铁锈，空气

中更是充满腥臭，和方才陈旧中仍带贵气的走道全然不同。

诡谲的气氛垄罩空间，卡西欧调大焰光，一抹黑影随即脱出黑暗跃向众人，在转瞬间便被鍉斩成两半。

灰色、纤瘦的闇妖精倒卧在冰冷铁地上，稀疏黑发浸在白色体液中，全裸身躯不见一丝生气。

在第一只妖精之后，是更多的黑影接近。闇妖精谨慎的待在焰光之外，微张的嘴频频滴下口水，写尽了地底生活的饥饿

。

「卡西欧，是巢穴吗？」

香奈可压低声音问。她手中水晶铜枪在火光下美丽而耀眼，和周围的森白妖影形成强烈对比。

「大概。但是……」卡西欧扫视眼前的妖精，在粗估人数后，略感疑惑的道：「数目似乎太少了，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们

有能力破坏朝阳石灯台。」

「主将不在家吗？我们运气不错呢。」虹电边说边微扬手，蓝色电流瞬间烧焦闇妖精的手，吓的其余妖精后退好几步。

「这不是靠运气，是靠判断。」卡西欧指证道：「记得在第一层时感受到的魔力吗？此处的妖精应该是被那股力量的主

人引走了。」

在卡西欧说话时，耐不住性子的妖精再度扑上。黑发青年直接将杖顶火焰砸向对方的头，虽没一击取下闇妖精的性命，

可是已足够造成重伤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有利！」

香奈可的眼中、声音中都透露着旺盛斗志，闪闪晶枪直对黑暗中的幽影，正要出手时，却被卡西欧拦下。

卡西欧轻轻按下水晶枪，摇头道：「我还就好，魔法攻击对妖精比较有效。」

「可是……」

「全部蹲下。」卡西欧打断香奈可的话，一手抓住女军官的肩膀，在对方反应前就将人往下压。

虹电虽困惑，但还是依着指示蹲下，同时还不忘将身后的普拉妲一起拉下。

鍉维持站姿，没有移动更没有蹲下的意思。他手中的银弯剑虽垂于身侧，散发的寒气却已令闇妖精不敢妄动。

「各位，不想秃头就别抬头。」

卡西欧高举法杖，杖顶火光乍然熄灭，周围顿时陷入漆黑之境中。

光芒逝去，闇妖精立刻开始躁动。可惜他们没有机会填饱肚皮，短暂黑暗后是爆炸的火花，红焰由法杖顶端散向四面八

方，哀号声和烧焦味顿时蔓延整条长廊。

染火妖精痛苦扭动，身上的火苗照亮空间，晃动光影令人眼花撩乱，纷飞火舌更是危险至极。

香奈可压低头颅，同时还不望伸手按住虹电的头，直到哀鸣声完全消失才松手，抬头看向左右。

法杖顶重新燃起耀眼之火，闇妖精碳化的身体堆叠于地，脆弱身躯一碰即碎，足以见得火炎的猛烈。

「哇啊！卡西欧你刚刚用的是哪一招？」香奈可靠近闇妖精的身体问。席卷妖精的火苗尚未燃尽，此刻仍散发着微弱光

辉。

「耀眼之火严重失败版。」

卡西欧的回答引起众人－－包含鍉在内－－程度不等的惊愕视线。黑发青年耸耸肩膀，不意外也不在意的解释道：「我

刚学这招时，曾经因为施力过度，让火焰溃散，好好的照明术被我弄成无差别攻击魔法，就像刚刚那样。」

「……」

「……」

香奈可和虹电默默望着卡西欧，心中浮起同一句话：原来卡西欧也会失败！

「该走了。」

鍉打断骑士与龙的震惊，举步越过脆弱尸体。猎人晃动的衣摆很快就没入无光之境中，仅留背上金属剑鞘的反光指引众

人。

香奈可连忙拉着虹电跟上，但卡西欧却没有。他将目光放到地上的妖精尸体、破损腐朽的武器上，淡金色的眼瞳闪过一

丝狡诈。

※※※※

黑气遮蔽了艾迪达的视线，他虽能看见“护”字内的人，却看不见字阵外的子夜，甚至连一丝声响都听不见。

这使艾迪达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虽然知道闇妖精会以“遮蔽之气息”掩盖自身，但做的这么彻底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到。

「关了几千年的妖精小姐，威力果然不同凡响。」薄仙人倚在墙上，双眼直视黑暗。他脸上的悠闲之色微微歛起，因为

在艾迪达看不见的地方，妖精的爪子正疯狂抓刮结界。

艾迪达没注意薄仙人的神色，他的一颗心全悬在外头的战况上。灰衣管家紧贴着透明的结界壁，担忧的问：「有办法看

到外面的情况吗？」

「可以是可以，但画面会有点吓人。退后一点。」

薄仙人伸手覆上结界壁，白色“现”自从掌心浮出，迅速扩大融于透明之壁中。漆黑的四周浮出众多灰白死寂、瘦薄见

骨、张牙舞爪的妖精身影，令艾迪达完全找不着子夜的位置。

艾迪达露出失望之色，但是失望之色随即被惊喜之色取代。周围妖精数量虽惊人，灰色身躯却被黑色丝线滚绑，不消片

刻就碎为无息肉块。

妖精倒下的速度极快，效率高的让艾迪达感到怪异。伯爵大人一向喜欢慢慢玩敌人，这么迅速的解决敌人实在令人意外

。

在艾迪达感到疑惑时，黑线突然膨胀成扁平利刃，在方形长廊中不断曲折延长，直接贯穿、切割妖精的身体，足以将整

条走道塞满的闇妖精竟在顷刻间死亡殆尽。

子夜站在尸山中，背脊微弯、不发一语的瞪视走廊尽头。以男人的标准看来，略显纤细的身影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沉重。

－－伯爵大人生气了……

艾迪达本能的读出子夜的情绪，更本能的感到害怕。他不自觉的后退，身体紧贴冰冷墙壁，灰眼却无法从主人身上移开

，彷佛毒瘾患者般进退不得。

子夜站直身体，丝绸袖子往下一勾，随手捞起一具仅剩上身的妖精，艾迪达还来不及看清主人的动作，妖精尸身便飞过

长廊撞碎在铁壁上。

恶心的碎裂声在死寂空间中显得万分清晰，让人完全想不到，这是从几十公尺外发出的声响。艾迪达全身紧绷的看着子

夜，即使被丢和被撞击的对象都不是他，灰衣管家仍吓的双手发抖。

「真是……够了吧？」昔日柔软、甜美的语调一旦转硬，子夜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改变。他面无表情的注视前方，冷淡

的命令：「出来。」

回应子夜的，是一阵不短的沉默。气氛随着时间流逝而凝重，就在即将到达临界点时，稀疏脚步声响起。

黑发披肩、身裹白色尸衣女闇妖精缓缓走近众人。和乾瘦、形若鬼魅的族人不同，她不但貌似寻常人类，躯干四肢饱满

柔滑，细看之下更颇具姿色，若非一身灰色皮肤，要混入人群中也非不可能之事。

女闇妖精停在距离子夜七公尺左右的地方，黑眸低垂对地，声音颤抖的道：「汝……何人？」

「和你没关系。」子夜扬手，白色手指瞬间深长变黑，尖端直指闇妖精的下巴道：「攻击。如果我满意的话，就让你死

的轻松一点。」

艾迪达瞪大了眼。不是放一条生路，而是死轻松一点。即使魔族天生就比其他种族刚烈、狠辣，子夜的话仍太残忍了些

。

闇妖精呆呆的看着子夜。伯爵的回答只让她更加恐惧，不要说出手反击了，连后退逃跑都做不到。

比先前更难熬的沉默垄罩长道，而拯救众人的是薄仙人。黑发仙人不改悠闲语调，懒洋洋的道：「子夜，恕我直言。敢

在你盛怒下出手的人间生物，应该还没出生吧？」

「才没有呢！」子夜恢复甜腻的语气，指着不在此处的人道：「如果是卡西欧就敢！」

薄仙人冷静的敲破子夜的话：「就算是小卡西也不可能。你和他对打时，没发这么大的脾气吧？」

「咦～真的吗？」

「当然，小卡西再怎么强都还在人类的范畴，和你或斯菲尔是完全不同等级的。」薄仙人皱皱眉，隔着结界指子夜道：

「别因为错误的认知，让我的小卡西太操劳。」

「怎么这样……」子夜失望的垂下头，也因此看见闇妖精泄于铁地的黑发。白脸闪过厌恶的表情，一面转身一面伸懒腰

道：「假如你再让我做无聊的事，我会把你的每根骨头、每条神经都抽出来。回家睡觉吧。」

闇妖精僵硬的看着子夜，直到对方侧头向后瞪了一眼，女妖精才回神，连滚带爬的逃离长廊。

妖精的爬行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薄仙人解除脚底的护字，正想说话时，一抹灰影猛然窜进他的视线里，黑发仙人立即伸

手接住灰影。

灰影－－艾迪达－－倒在薄仙人的手臂上，苍白的脸因为呼吸困难而泛青，四肢更出现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