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在骑士与龙的争吵迅速升温时,鍉出声道:「因为失去守护的理由了。」
「欸?」
「啊?」
铁砂般的声音镇住两人。三双眼睛对视良久,最后是香奈可按耐不住好奇,打破沉默问:「守护的理由是什么?人吗?
」
鍉微微低下头,明显不想回答。
空气凝结。
香奈可以手肘撞撞虹电,却被对方撞回来。想办法改变气氛啦!一人一龙互相推卸责任,而最后拯救两人的,却是更危
险人物。
「这张纸是谁贴的?」
卡西欧顶着一头乱发,以比平常低超过八度的音调道。他手中拿着写有“睡”字的纸张,白纸因为翻身而布满皱摺,被
黑发青年拎着的地方更是严重扭曲。
「到底是谁贴的?」
更危险人物--愤怒的卡西欧。
※※※※
黑色马车在雪地中狂奔,加长的车身在白地中万分醒目,掀起的雪花更是绵延不断。
艾迪达坐在红椅垫上,褐色简约的装潢包围四周。他透过车窗望向四周,蓝蓝的天、白白的地,轻新冰冷的空气和……
「小迪,人家被卡西欧讨厌了啦!怎么办怎么办?」
子夜趴在艾迪达身上,抽抽噎噎的哭个不停。
和不知道是假哭还是真哭的主子。
「伯爵大人,您多虑了。」
艾迪达非常不专心的安慰主人。说到讨厌啊,说实在的,夫人--糟糕,他已经叫习惯改不回来了--对伯爵大人本来
就没多少好感。若要论夫人最喜欢人,第一名是小落和已故的养母,前者因为伯爵大人的关系,目前有生命危险;第二
名应该是香奈可,因为虹电的关系,目前和伯爵大人有点疏远;第三名以后就比较不明朗了,候选人有薄仙大人、虹电
、火之真理……总而言之,他家大人绝对不在前三名内。
艾迪达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可怜的到底是伯爵大人,还是夫人啊……」子夜忽然抬起头,垂着两条黑泪问:「
小迪你刚刚说什么?」
「伯爵大人,您多虑了。」艾迪达回答。什么?眼泪居然是黑色的!他的灰裤都变成斑点裤了,这样下去绝对会被薄仙
大人拿来做文章!
果然,薄仙人才刚推开隔间墨门,便若有深意的瞄往艾迪达的裤子,挥挥扇子问:「喔呵,艾迪达你穿新款式的裤子啊
?」
艾迪达干笑两声。果然还是应该诈死,投奔可靠、冷静、正常、正经、养眼的伯爵夫人,而且还能和可爱的香奈可、善
良但略显固执的虹电聊天。
子夜发现新目标,立刻伸手抓住薄仙人的袖子,拖着对方哭诉:「小薄,卡西欧好像很生气,怎么办?」
「小卡西还不到“很生气”的地步。」薄仙人流利的抽回袖子,弯腰补上两句:「如果你有办法瞒住另外一个“身分”
的话。」
子夜歪头问:「另外一个身份?」
薄仙人用扇子敲敲子夜的头,低声提醒:「魔源之神染着罗,我记得你家那五个孩子,一向很听魔神狔下的话喔。假如
小卡西知道你的放任,他不宰了你才怪。」
「我会小心的!」
子夜高举手臂回答。艾迪达面无表情的注视主人,虽然没听见先前的对话,但从伯爵大人的表情看来,他可以断言,伯
爵大人绝对不会小心。
「三位还坐的舒适吗?」
波妲打断众人的心思,推门走向三人。白发白裙的少女虽以宰相的声音说话,却仍维持贵族小姐的动作仪态,人和声音
合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很舒适。有时间留下来聊聊吗?」薄仙人问,并且在对方拒绝前,抢先一步道:「宰相?」
少女微微一笑,勾起嘴角问:「……这是情报,还是推论呢?」
「都有,但是推论的成分比较大。」薄仙人将手比向对面的座位,简单一个小动作,就让这里的主人有换人的感觉。
波妲坐到薄仙人指定的位置上,皮笑肉不笑的道:「真不愧是泼墨行会之主,无论是情报网还是判断力都非常优秀。」
「有情报网,线民不说话还不是没用。」薄仙人将手伸入袖子中,在艾迪达极度不解的目光下,拿出陶制茶壶和茶杯,
放到两人之间的蓝纹长桌上。
波妲皱皱眉,困扰的问:「咦?这是对招待者的抱怨吗?」
「就是抱怨。」薄仙人为波妲倒茶,在杯子推向前时靠近对方,眨眨黑眸道:「对了,在到达雪啸之堡后,我们要做什
么?别搞太激烈的欢迎活动啊,老人家会受不了的。」
波妲将手指放到朱唇上,轻声道:「秘密。」
薄仙人做出疲惫的样子,靠上椅背喃喃自语:「果然设计了激烈活动,真是受不了啊……」
「我并没有说是激烈的活动喔。」
薄仙人别开头,故作生气的喝茶道:「如果不激烈,何必瞒着客人呢?早就说出来让我高兴了。」
「您要这么解释,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波妲优雅的提起茶壶,一面为薄仙人倒茶,一面微笑道:「就算真的是激烈活
动好了,薄仙大人不好好休息吗?斗嘴动的虽然只有口舌,但是也很花力的呢。」
薄仙人摇摇头,耸肩道:「对我来说,内心的煎熬更花体力啊!」
艾迪达坐在一旁,手掌虽然还在安抚子夜,心思却全放到薄仙人和波妲--正确来说是波妲中的宰相--的对话上。这
真是……让人很痛苦的场面话啊!处在这种气氛中,不要说放松了,根本是精神压榨!
「小迪迪~」
子夜扯扯艾迪达的衣摆,艾迪达低下头,怜爱的继续帮主子顺气。相较之下,伯爵大人的怪异行径还有趣些,虽然很容
易让人抓狂,可是至少不会有大石压胸口,半句话都吐不出的郁闷。
艾迪达将头转向窗外。啊啊……远在斯菲尔的女儿和孙子,爷爷今天还是过的很辛苦。
※※※※
白阳洒入尖头窗,在深蓝地板上染出一潭银湖,也让窗边的紫发人多了几分温度。
宰相将意识抽回,从雪底滚金毛椅上站起,一面拍拍略为僵硬的肩膀,一面喃喃自语:「激烈的活动啊……」
暗杀者从背后环住宰相的脖子,掂起脚尖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客人中有位比较难应付的。」宰相握住暗杀者的手,在令身体倒回椅子时,将满身黑布的爱人拉入怀中
。
「耀日!」
暗杀者慌张的叫出宰相的真名,正想站起来时,却被对方狠狠压制。宰相将头搁在爱人的肩膀上,放软了声音道:「让
我休息一下,工作太久真累人。」
「你啊……」暗杀者抚梳宰相的紫发,无奈的道:「要是被禁卫看到这一幕,他肯定会吃惊到合不拢嘴。」
「我才不会让他看到。」话一说完,宰相就突然松手,坐直身体望向厚重白门。
「我进来了!」禁卫在出声同时开门,在踏入房间同时被烟管击中。他痛苦的抚摸额头,抗议道:「宰相你又砸我!很
痛的耶!」
「下次先敲门再开门,我就会温柔一点。」宰相拉平外套上的绉褶,起身问:「地窖的情况怎么样了?」
「封印全破!」禁卫拍拍手,一把将门外的将军拉近来道:「将军已经吸收狔下的部分力量了,下回对决,就算分出四
个人也能用全力啦!」
将军扯回手臂,顺是拍了禁卫的头一下。
宰相忽略将军的暴力和禁卫的哀号,打断两人问:「那落日之神呢?」
「那个啊……」禁卫走出房间,拖曳声混合在说话声中,一步一步回到原处:「这样处理了!」
钢铁打造的荆棘卡在门中央,铁棘中隐隐约约看见一条小身影,和大片鲜红血迹。
「凭我们的力量,没办法马上杀了他,所以改用慢慢折磨的方式。」禁卫敲敲铁荆棘,感叹道:「虽然我觉得狔下复活
后,绝对会把人放出来。」
将军冷笑一声道:「在那之前,我会先和狔下打一架,以免他又毁约。」
宰相摇摇头,前进到下一个话题问:「随便你们。提米尔呢?在我分神时,没有人看着他吗?」
「没有。」禁卫回答。他抬起手制止宰相丢烟管的动作,补充道:「但是宫墙在房间外设了结界,只要他一出房间就会
被发现。」
「只有这样?」宰相将手微微往后举,星夜矿烟管蓄势待发。
「当然不只,有交代守卫在门口看顾。」禁卫边说边举手遮住脸,以防再次被砸重。
宰相皱皱眉,转头面向暗杀者道:「去提米尔的房间看看,若是有什么异样,马上告诉我们。」
暗杀者点头,原地微跳没入影子中。
对于宰相的慎重,将军不以为然的道:「你太看重那个魔族了吧?不过是个魔力低下的家伙。」
「提米尔的魔力的确在水准之下,但是脑力可不是。」宰相敲敲烟管,金瞳注视细碎烟灰,眯起眼道:「而且和魔力相
比,脑力是更细致的力量。」
「这么麻烦,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回去巡逻了。」
将军不耐烦的转身,迈开大步离开门口;禁卫向宰相点点头告别,随后追上,长廊另一端很快就传来打人和哀鸣声。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宰相重复将军的问题,将身体扔回椅子上,闭上眼重新填装烟草。为什么呢?就各方面看来,提米尔都没有留下来的必
要,但是他却不想下杀手,这是为什么呢?
※※※※
当宰相感到困惑之刻,困惑的主因正满头大汗的趴在鲜蓝软床上,淡棕色的头发正对天顶壁画,鲜红套装内躺在刚拿到
的银碎片。
「总算成功了……真抱歉啊,我可不会乖乖的任人摆布。」
提米尔抚摸着冰冷银片,满意的微笑。银片是从地窖偷来的,冰冷金属虽然不完整,不过仍蕴含着落日之神的力量,一
点一滴的消去套装上的绒毛。
在察觉到宰相对奴仆的精神控制减弱后,提米尔马上不动声色的掌控一名守卫,等待机会让守卫混入地窖,拾起碎片送
回房间。
提米尔疲惫的转动眼珠,对着门口的守卫抱怨:「你要是晚个一分钟回来,我的动作肯定会被发现……」
简简单单的计划,实行起来却要命的累,尤其是一开头对守卫的反攻,提米尔一共试了四次才成功,中途还差点因为失
败而被守卫杀掉,如果五闇臣中擅长精神攻击的不只一个人,他一定会丢掉性命。
明明需要顾虑远处的人员,对堡内的控制还是这么严密,让提米尔忍不住敬佩起宰相。
不对,这种感觉不是敬佩。提米尔眯起眼,如此优秀的能力和布局,令他升起的情绪不是敬佩,而是……
「好想要啊……」提米尔翻身面向天花板,苍白、青涩的少年脸孔浮起充满侵略性的笑,喃喃自语道:「五闇臣,尤其
是你--宰相。」
好想把这几个人……占为己有!
提米尔躺在床上,断断续续的轻笑。他没发现躲在暗处的暗杀者,不过暗杀者也没发现他藏在衣服中的碎片,少年魔族
唯一暴露出来的,只有和外貌年龄不符的狂妄野心。
《断篇:希冀之人》~第十八章~
在马车驶进雪啸之堡后,波妲和普拉妲脸上的神采变消失无踪,宛如两尊呆滞华美的黑白人偶,静静的注视车内其他人
。
艾迪达发现这个变化,他看看在卷头发的主人,再看看悠闲抽烟的薄仙人,最后决定轻碰后者的手臂,以眼对向魔族姐
妹。
薄仙人瞄了波妲和普拉妲一眼,不感意外的道:「操纵者的意识走了,但是精神控制的效力还在。」
「原来如此……」
艾迪达略带悲伤的看着两姐妹。芬蒂亚家的自尊心一向高于其他魔族,要是波妲和普拉妲知道自己成为占领者的棋子,
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在艾迪达分神时,踏雪声也靠进车厢。褐色车门轻轻震动,曾经由波妲口中发的男声,此刻正紧贴门外。
褐色车门开启,宰相身披雪色长毛大衣,微微欠身道:「诸位贵客劳坐车内多时,辛苦了。」
「哪里哪里,最辛苦的恐怕还没到吧?」薄仙人一面回答,一面顺势将子夜推出车外,将惨白伯爵当作陷阱试验物。
宰相默默退了一步,闪开以难看姿势扑向雪地的子夜,对准备下车的薄仙人伸出手道:「您似乎对我方有很大的戒心呢
。」
薄仙人搭上宰相,藉由对方的帮助下车。不过他虽然接受援手、面带笑容,嘴巴却依然锐利:「当然,我可不想死的不
明不白。」
「好伤人的话。」
宰相苦笑,低头看向子夜。惨白伯爵坐在积雪上,短时间内似乎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宰相稍稍眯起金眼,轻声问:「伯爵……应该不需要帮忙吧?」
「不用!」
子夜举起单手答应。黑色袖子上沾满白雪,昂贵的宝石袖扣更是整个埋没,看的艾迪达胸口大痛。
「就依伯爵之意,但是请不要脱队。」宰相微微点头做为告别,举步跟上薄仙人。当他越过子夜时,耳边忽然响起惨白
伯爵的声音。
「小太阳深知我心啊……」
宰相僵在原地,又旋即恢复原本神态,儒雅的招呼艾迪达跟上。熟悉的字句,却用完全陌生的黏腻语气道出,他的心中
一方面感到困惑,一方面又告诉自己,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
道行船一路尾随马车,从日升飞到日落。
卡西欧站在红框窗子前,银色月光洒在他身上,漆黑背影散发出和鍉同等级的寒气。
「完蛋了……」
香奈可抓着门板,缩在房间内偷窥。没想到卡西欧会对那张纸那么在意,气了一整天都不说话。
虹电轻轻握住香奈可的肩膀,靠在对方耳边低声道:「香奈可,我们先回房间休息吧,已经到目的地了。」
「可是……」香奈可指指卡西欧的背影,低声道:「那个不处理没关系吗?」
「在找回小落前,犹安先生的心情是不可能转好的。」虹电加重手上的力道,严肃的提醒:「薄仙先生说过,在马车进
入目的地两小时后,就是潜入的时候。县现在已经过一个多小时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好吧。」香奈可缩回头,在入房前瞄了虹电一眼,不甘心的道:「总觉得最近电电比我成熟……为什么会这样啊
!」
虹电将人往房内推,边走边道:「因为我的年纪本来就比你大。」
「嗯……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虹电回答。香奈可的话,让他忍不住得意的笑,而背对龙的骑士却完全没发现这件事。
卡西欧听见关门声,这才微微放松身体,靠在窗框上阴沉的道:「我才不是因为那张纸……」
「担心孩子?」
鍉的声音打断,并且说出让卡西欧这么不安的原因。
卡西欧回视鍉,认命的点点头。就像能猜出鍉的心思一样,猎人也同样擅长摸索他的心情。
瞒不住呢……卡西欧轻轻叹了一口气,坦诚道:「以往我睡着时,总是可以藉由梦境和小落说话,但是在到达缘洲后,
我就没办法和他联系上了。」
「睡的不够熟?」
「这也有可能,可是……」卡西欧拍拍背脊,皱眉道:「在被偷贴纸时,我可是睡的很沉呢。」
鍉微微低头,推测问:「不想见你?」
「应该是这个原因,我最后见到小落时,他的脖子上有伤口。」卡西欧疲惫的靠上墙壁。雪白颈子上挂着红色血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