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这么想?」
彷佛看穿国贵心思的浅野,低声笑道。
「选择当我的人会比较轻松喔。」
「你别再闹了!」
国贵拍掉浅野伸过来的手。
「醒醒吧,清涧寺,你真以为你救得了那男人?那些愚蠢至极的思想早已深入成田的骨血,他是不可能从那个无聊的运
动里抽身的。」
「我认为他还有救。」
「我倒觉得你是在痴人说梦!」
浅野坚决地批评。直视国贵的眼睛散发着强烈光辉,无声地指责他。
「就算那样也无所谓。」
「竟然说得这般决绝……你真的变了。你就那么喜欢那男人?」
国贵身体猛一震,恶狠狠地睨着浅野。
「劝你早点放弃吧!你是救不了他的。」
他嘴角轻扬,露出一抹冷酷的笑。
「一旦坠入地狱的人,终其一生只能待在那儿,根本不可能得救。」
「你闭嘴!」
「理想就跟鸦片一样,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甜美幻梦。有朝一日从梦中醒来,就只剩下浓浓的苦涩罢了。纵然如此,你
还打算跟他一起坠入地狱……?」
顾不得浅野说完,国贵已狂奔离开那间包厢。
外头下着雨。
离开那家店后,浓烈的彷徨感紧紧攫住了国贵。
夜晚的雨水是那样寒冷,沾湿了他的衣裳,仿佛连身体最深处都冻结了。
从这里有好几种方式能回到家,可以选择搭出租车,或找家店借电话拨回家叫司机来接自己。
但他就是不想回家。
此刻的他好想见辽一郞,好想见他!
他绝不能、也不允许自己眼睁睁看辽一郞去送死。
就算只有一分甚至一秒也好,他都想让辽一郞尽快脱离反抗运动。不,是一定要让他脱离才是。
他不知道像这样辽一郞那样贯彻自我想法的人,会不会听自己的话。不过,无论是劳工运动或社会主义运动,都是这阵
子才在国内崛起的新思潮,在人民心中理应不会过于根深柢固。
这个国家跟民众的心,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改变。在明治维新前,撑起德川幕府二百六十年悠久历史的,是一颗颗惯于被
压抑的民心。这个国家的人民早已习惯被压迫,按照在位者定下的规则行事了。所以,辽一郞一定还有可能回头!
国贵伸手推了推辽一郞住处的大门,发现毫无动静后,便无力地倚着墙蹲坐在屋檐下。
「那就下次见了。」
「嗯,路上小心喔,高桥。」
隐约听到辽一郞的声音,国贵缓缓抬起头。
「国贵少爷……?」
转头一看,撑着伞的辽一郞正一脸错愕地望着自己。
「辽。」
「发生什么事,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他的声音里渗着一丝丝惊慌。
国贵轻触辽一郞迅速伸出的手,然后叹了一口气。
「辽……我好想见你。」
光是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脸,郁积在胸口的千头万绪就快忍不住溃堤了。
没想到我也有这般强烈澎湃的情感?也会有如此激动的一天?!
「先进屋再说吧。再这样下去,就不只是伤风感冒了。」
辽一郞边说边握住国贵的手领他进屋,阵阵温暖不停从交握的掌心传过来。
踏进屋内后,辽一郞双手抱膝地窝坐在榻榻米上。
「你这样不行啦,国贵少爷。不快点把头发跟身体擦干是会感冒的。还有衣服……先穿我的可以吗?」
国贵毫不在乎地打断辽一郞的话。
「有件事我希望你老实告诉我。」
「什么事?」
「你是不是——真的在参与反体制运动?」
沉默立即盘踞整个空间,那是跟肯定同义的空白!
「……我先帮你泡杯热茶吧?虽然不是什么上等货色。」
「不用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或许是认为无法再敷衍情绪越发激动的国贵,辽一郎静静地开口。
「国贵少爷不是早就都知道了吗,那又何需再问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那种事?」
「这是您教我的,您跟我的身份本就不同,对我来说,那就是一切的原点。」
他冷冷的声音里夹杂了浓浓讽刺。
原来他是这样看我的?
「全部都是骗人的吗……」
你对我的温柔、亲切的举动,以及两人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全都是假的?
然而……就算这一切都只是辽一郎事先设下的圈套,也无所谓。
「在事情不可收拾前,你还是快抽手吧!」
「那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只是想救你啊!」
「我可不记得曾拜托您那么做!」
辽一郎责备似的语气让他心头一惊。不过,他可不会轻易认输。
没错,他是没拜托我这么做,这一切都是我擅作主张。
但他就是不想失去辽一郎。一股近乎傲慢的私情让国贵忍不住这么做。
「——我知道,是我太任性。」
「我可没空陪豪门继承者玩游戏。」
「我不是在玩游戏,拜托你别这样说。」
国贵伸手抵着榻榻米。
「求求你,辽一郎,无论你再怎么积极参与活动,作用都不大。劝你还是快点抽身吧,难道你想白白牺牲自己的性命?
」
无奈这段话他完全听不进去。
「你顾好自己就好,以后最好也别再跟我有任何瓜葛。奉劝您一句,为了您自身着想,千万别太相信别人。纵使对方是
您的童年玩伴也一样。」
他根本不想听辽一郎说这些。
他只是不想失去辽一郎,不想让宪兵夺走他的性命而已。为什么辽一郎却如此冷酷地回应!?
「您虽然聪明,个性却太过单纯。像您这么温柔,只会落得被我这种人利用。」
国贵感觉心脏猛然一紧。
「难道你一直在利用我?」
「不,还没开始。」
这么说,他是真的打算利用我了!是想从我身上得到军部的情报吗?
「——我不相信,你在骗我吧……辽?」
「我为什么要骗您?」
辽一郎微笑道,接着便目光凌厉地盯着国贵看。
「我曾说过我是个卑鄙的人,像您这种清廉洁白的人不可能了解我的感受。」
「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为什么你就是不懂,为什么你就是不了解我!?
对国贵而言,在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辽一郎。幼时的甜蜜回忆总是充斥在他胸间,温暖他日渐枯竭的心。他一直一直很
喜欢辽一郎,深深地眷恋着他。所以,才忍不住憎恨迟迟不来看自己的辽一郎。尽管真正该恨的,是胆小疑心病重的自
己。
害怕被拒绝的他不敢主动去找辽一郎。
在这世上他只剩下辽一郎可以依靠了,所以他不敢冒风险去面对可能发生的残酷事实。
「你身边随时有宪兵在监视,要是有个差错,极有可能会被人逮捕入狱啊!你可是军方列为要特别注意的危险人物。」
这是军方的机密,若是外泄连国贵也要受罚。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蛰人肌肤似的沉默再次笼罩两人。
辽一郎的视线在国贵脖子附近徘徊,然后定定地停在那儿。
「……看来,您真的没我想得那般清纯呢。」
辽一郎低声呢喃,手指轻触国贵的颈项。宛如依循刚刚浅野恶作剧的轨迹般轻柔移动,下一秒却突然轻推开他。
「竟然和情人约完会后,跑来我房里说教。」
那有所压抑的嗓音让国贵瞪大双眼。
「你说什……」
这时国贵才发现自己衣衫凌乱,胸前甚至还残留着浅野留下的吻痕,原本朦胧的意识倏地清醒过来。
「这不是、你误会了……」
「误会?」
辽一郎冷冷地望着他。
「不是的,辽。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
冰点一下的视线,一经扫射仿佛就会当场结冻。
这是辽一郎一直对我隐藏的另一面,抑或是他的本性呢?
冷漠视线毫不留情地盯视,国贵显得无所适从,忍不住像撒娇的孩子出声哀求。
「我什么都愿意做……真的什么都愿意做!所以……求求你……!」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国贵做出了决定。如果辽一郎答应返回正途,他就算失去一切也无所谓。
他已为眼前这名男子,这名身上弥漫着神秘气息的男子深深着迷。
辽一郎的笑容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这疑问不停勾动着国贵的好奇心,让他不住被吸引。
他实在无法想像没有辽一郎的世界会何等惨烈。不管他再怎么憎恨、轻视自己,国贵都希望他能留在身边。
如果这就称之为爱,那它未免太过丑陋、勉强了……?
「您说,什么都愿意做是吧?」
辽一郎声音低哑地说。
「那么,就看您的表现了,……国贵少爷。」
他的嘴唇微微扭曲。
「相信你应该不是一时兴起随口说着玩的吧?」
那充满讥诮的笑容带着国贵前所未见的阴冷,狠狠地伤了他的心。
那是某个夏天午后。
极度燠热的天气让人提不起劲做任何事,仿佛一切生物都暂停活动的闷热午后。
国贵跟和贵两人原本很开心妈妈带他们去河边玩,没想到半路她却身体不舒服,一行人只好中止出游计划提早回到家。
无奈的国贵跟和贵在庭院玩时,却误闯父亲的住所——那栋禁止他人进入的日式别院庭园。
那时,房门微微开启,里头不停传来冬贵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相当痛苦压抑,国贵十分紧张。父亲该不会生病了吧?刚刚才目睹奶妈身体不适,现在父亲又发出那么痛
苦的呻吟。
要是父亲有个万一,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国贵立即推开眼前的门。
在那扇禁忌的门后,父亲跟伏见紧紧交缠着。
一直到好几年后,国贵才明白当时父亲难受的吟叫,其实是夹杂着欲望的愉悦喘息。
当时冬贵甜腻的吟哦是那样淫荡,充满蛊惑的魅力。
那纤细修长的白皙双腿紧紧缠住男人健硕紧实的腰肢,随着他频频律动。
透过国贵秘密的观察,欺负冬贵的男人每天都不一样,有时还会同时出现多位男子,甚至女人跟他在床上胡搞。
但国贵不同,他不像父亲那样,不管对方是谁都好。
他的心里只有辽一郎,他只想喜欢辽一郎而已。
「你能自己脱衣服吗?」
一阵让国贵浑身血液结冰的冷淡嗓音,将他从泛着腐臭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可以。」
「你的手在发抖吗?」
辽一郎的表情十足冷酷,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没有。」国贵摇头否认。
「这就是你想要的?」
国贵并没有回答。
简陋的棉被散发出温暖阳光的味道,一向睡惯柔软豪华床铺的国贵,躺下时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他虽然一副跟肉欲沾不上边的正经模样,却也曾跟女性发生过关系。只不过,跟同性却是第一次。
想想还真可笑,竟然会用这招牵制辽一郎。
国贵脱掉衬衫露出肌肤。
一想到辽一郎不知用何种眼神在凝望自己,就觉得好可怕。
但另一方面,却又为能跟他肌肤相亲感到雀跃不已,要是他知道我在想这些……一定会耻笑我吧?
我是如此喜欢这个男人,宁愿屈服在这肤浅的欲望下。
然而辽一郎却如此憎恨我,几欲彻底毁灭我。感觉实在悲惨。
况且辽一郎已经有情人了,就算我主动告白他也不会接受,只会让自己的立场更形尴尬而已。
这次的交易是以国贵的肉体为谈判筹码,要是让辽一郎知道他的爱恋与心情,只会更加突显他的软弱罢了。而且,只怕
会更鄙视他吧。
人和人之间既定的身份之差,绝对不可能改变或打破,是我的所作所为让辽一郎理解到这一点,也害他不停地受伤害。
所以,他才想藉由这样的行为贬低我,让我屈服在他脚下。
毕竟我是他们最憎恨的财团、军人以及体制的狗。
辽一郎或许是想藉由凌辱我,向这个社会复仇吧。
脸颊泛红的国贵羞耻地低垂着头,辽一郎在他面前跪坐下来,伸手触碰他结实精壮的身躯,国贵反射性地抓紧棉被。
「啊!」
当他舔上肌理细致的皮肤时,阵阵麻痒的触感让国贵恐惧地微微瑟缩。接着,在辽一郎用力吸吮过的皮肤上,出现了小
小的青紫色痕迹。
「——看你胸前这些痕迹,跟男人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不晓得辽一郎如何解读刚刚那些吻痕,但自己跟同性是第一次这种话,国贵实在说不出口,他已经利用身体做为谈判条
件了,不想在辽一郎面前暴露更多弱点。
「辽……」
光是轻轻触摸就让他紧张得气息紊乱。随着辽一郎略显粗糙的手指在他身上滑行,体内逐渐泛起阵阵欢愉的热潮。
突然,他的下巴被擒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辽一郎的唇已重重吻上他。
「呃……唔……」
辽一郎紧紧缠住无法顺利呼吸而挣扎想逃的国贵舌头,拼命吮吸。阵阵疼痛和不可思议的触感,让国贵感觉就像被一张
朦胧的网罩住,逐渐失去正常的思考。
「你害怕了,想逃了?」
「不——随你想要怎样都行。」
国贵用右手擦去嘴角淌下的唾液,低声说道。
只要能拯救辽一郎,挽回他渐渐走向灭亡的心,那么这一切都值得。
辽一郎的舌头、手指在国贵的肌肤上轻缓移动,丝毫没有放纵欲望奔流的冲动,国贵忍不住呻吟出声。
「……哈、啊……」
肿胀湿润的嘴唇吐出了连他都不敢置信的淫荡声音。听见的瞬间,辽一郎懊悔似地皱紧眉头,转而咬啮他的乳首。
「……呃!」
原本没什么存在意义的器官,此刻却变得坚挺粉嫩,等待男人的采摘。
「尽管叫给我听,反正也只有我一个人听得到。」
「辽……」
「不需要忍耐,尽管放纵自己。」
他干燥的嘴唇轻咬、舔舐国贵胸前的突起,接着更用舌头卷弄它。随着挑逗动作逐渐加深,国贵体内控制情欲的开关终
于被开启,体温瞬间上升。
「……嗯、嗯……」
辽一郎的手揉捏着他另一边的乳首。接着将口唇移向国贵细致的脖子啃咬吸吮,那儿立即泛起深红色的吻痕。没多久,
国贵的颈项已遍布着辽一郎烙下的痕迹。
国贵的身体蒙上薄薄一层汗水,狭窄室内的空气也因他炙热的吐息变得闷热湿黏。
一想到爱恋已久的男人此刻正抚摸着自己,身体立即涌起显着反应,国贵又羞又恼。
「这里都湿了,看来你很喜欢我这样对你喔。」
辽一郎拉下国贵的底裤,伸手轻握住他的性器,并在尖端忍不住淌出的淫浪汁液帮助下,确认形状似地由上往下移动。
「……不行……不……」
这样会弄脏辽一郎的手!
我的体液会……弄脏他!
「求求你,不要……不……放开……」
「不,我想好好瞧瞧你这不停哀求我这低贱男人碰触的地方。」
揶揄似地说完他更加快手指套弄的速度。粗糙的手指触感仿佛在折磨着国贵,越来越心焦的他几欲抒发体内的欲望。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蜂蜡,在辽一郎给予的炙热下不停融化,浑身软绵绵使不上丝毫力气。